第751章 抗不住抗不住
北木对于陆山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自然开心,不论陆吾是被那位计先生抓走还是直接被金甲神将所杀他都很乐于见到,而且被抓走多半也回不来了。
“那我就等着看陆兄你旗开得胜了,若是真的不敌,再跑就是了。”
陆山君冷眼看向一边的北木,眯起眼道。
“怎么,你不上?”
“怎么敢打扰陆兄的雅兴呢!我去对付那个姓昆的修士吧,这等护法心如金铁,我的魔道手段还是用在修士身上更合适些。”
说完,北木也不废话,身形直接隐去,陆山君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对上那修士,又什么时候会动手,不过只要那修士身处四个金甲神将的保护之下,想来就算是北木这魔头也找不着什么机会,正好是个不动手的借口。
抛开心中的杂念,陆山君也郑重的看着前方四尊金甲神将,没错,那个昆木成和他原本的四个白光护法差不多完全不在他眼中了。
四尊金甲力士视线也逐渐都聚焦到了陆山君身上,他们并不认识陆山君,但看得出这妖怪身上的妖气好似要沸腾起来,一丝丝一缕缕在外的妖气也十分浓重诡异。
不过即便如此,四尊金甲力士看向陆山君的眼神,依旧是居高临下的“蔑视”,哪怕金甲是真正有自我的,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该多此一举地改变这一点。
“好久没全力动手了!”
陆山君此刻的声音略显沙哑,心中更是存了一个小小的念头,和这些金甲力士对上一场,也算是他们替师尊考教自己的修行了。
从金甲力士现身到此刻陆山君准备动手,也不过是短短两息的工夫,陆山君在此时此刻已经抛去了一切杂念,心中是纯粹斗法的胜念。
“吼!”
“诛妖!”
陆山君的虎啸和金甲低沉的吼声一起响起,下一刻,陆山君身上狂野的妖气刹那间冲天而起,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地面炸裂起一片片碎石和泥土,一种恐怖的呼啸声在顷刻间接近金甲面前,那是光从声音中就能听得出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声音。
‘早闻金甲力士力大无穷,我今天就来领教一下,正面硬撼你这擎天巨力!’
念头才落,陆山君的一只拳头已经到了金甲面前,而后者似乎已经看穿了眼前这妖怪的企图,一只右臂已经伸掌挡在了前头。
在巨大的红色手掌衬托下,陆山君的拳头显得小了很多,在拳掌接触的那一刻。
“轰……”
周遭空气荡漾了一下,然后猛然向着四周爆发超越飓风的风力,甚至周围有一些树木都地下根茎的咯吱撕裂声中被连根拔起。
呼……呼……呼……
这一瞬间带起的狂风,在接近交手的中心地带已经几乎能撕裂皮肉,而在陆山君攻过来的时候,昆木成就已经带着自身的护法后退了,只要能对付得了这个妖怪,自己的四尊护法防住那魔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这后退的过程就有些脱离昆木成掌控了,几乎是被狂风推着飞速后退,差点撞上身后的一处山体,猛然跺脚飞起后直接连同自己的四尊护法被吹得飞出百丈之远。
远方山麓位置,金甲双脚下陷半尺,但身形却并未有丝毫后退,另外三尊金甲力士则站正身体左右缓缓排开。
陆山君一击没能见效,算是预料之中,刹那间已经脱离开去,知道自己凭借单纯的力量对拼确实很难撼动金甲力士。
脚下连连点出十几步,陆山君已经飞退到了一处山坡顶端,身上强烈的妖气也一刻不停地弥漫出来,在此时已经将周遭的天空全部遮蔽。
“轰隆隆……”
乌云遮天起雷光,闪电亮起的下一刻,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倾盆大雨已经落下,而陆山君也再一次消失在了山坡上。
四尊金甲力士根本巍然不动,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全都瞬间发力而动。
“砰”“砰”“砰”“砰”……
地面震出四声巨响,四道金光向着差不多的方向跑出,但那看似沉重的步伐,却并未使得山地和岩石有任何破碎。
大雨在四尊金甲力士过境之时,被穿透出四道水幕,甚至能看清金甲力士撕碎水幕带起的动作。
金丁出拳,金乙出脚,金丙掌刀,金甲双掌擒抱。
“轰……”“轰……”“轰……”“啪……”
陆山君伸掌为爪,避开拳打脚踢,实在避不开的就借力对拼,漫天大雨在爆炸般的声响中,随着山石和泥沙一起炸开。
最后金甲的擒抱,陆山君避开得比较勉强,是以爪借着金乙的脚力躲避,那红色的一双巨掌擦着头皮而过,贴近的气流仿佛要将他如铁似钢的头皮都撕扯下来,而“啪”的一声一下使得陆山君耳中“嗡嗡”作响。
“轰……”的一声,还没稳住身形的陆山君忽然觉得脚下一软,下方因为金甲一脚踩下塌陷出一个深坑。
‘不好……’
陆山君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立,眼中已经有一个披着金甲的红色拳头不断放大。
“呜……砰……”
金乙一拳正中陆山君交叉防护的双手,瞬间撕碎其身上的防护妖力,打在铜皮铁骨的身躯上,一拳圆环的雨幕在接触面炸开,而陆山君就像是被炸飞的皮球,承受着撕裂般的痛苦被击飞。
‘嗯?力道不对!’
这一瞬间,陆山君顿时感觉出了一丝不同,这一个金甲力士没有最开始那个的力气大,要只当刚刚看到这拳头袭来,差点以为要被打没半条命,结果现在痛苦虽然强烈,却并不算是伤太重。
但只是这一转念头的功夫,往后被击飞的陆山君脚脖子一紧,强烈的惯性撕扯下,他收缩的瞳孔已经看到了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脚。
“吼————”
妖吼声声浪如潮,卷动天际风雨,一下子“轰隆隆”雷声炸响,多道落雷劈下来。
“轰”“轰”“轰”……
雷霆浇灌着金甲力士,陆山君明显感觉到抓住自己脚脖子的那一个动作有略微的变化,力量似乎也松了一丝丝,但也明显感觉出四个金甲力士中有一个对雷电毫无反应。
只是不及陆山君多想,强大的力量再次从腿部传来,他被提着直至砸向一侧山体。
“轰……”
岩石山体在接触面直接粉碎,剩下的则炸裂出无数碎石,哪怕陆山君如今妖躯强悍,且抓住他的只是金丙,但这么一砸也痛苦不已,只是还没等他缓解痛苦,身体撕扯感再次传来,他被拖出碎石,然后重重砸向另一侧的山体。
“轰隆……”
山体炸裂的同时,金甲已经到达跟前,右臂上扬,拳头上细细的电流跳动,朴实的拳头朝碎石中落下。
‘不能中!’
陆山君整个人犹如过电,仿佛能从那拳头中感受到极为恐怖的气息,犹如当年渡劫时面对天威。
“吼……”
吼声中陆山君也顾不了这么多,腿部肌肉暴涨,毛皮利爪浮现,一根钢鞭一般的黄黑尾巴打在金丙手臂上,千钧一发之刻强行挣脱了束缚。
“轰隆……”
金甲的拳头没能砸中陆山君,但原本半毁在陆山君一砸中的岩石山体,在这一拳之下彻底四分五裂,声音之响盖过天上雷霆,整个山体开始在“隆隆”声中倾斜倒塌。
远方的高空中,昆木成脸色凝重中带着震撼,远远看着那边的交战,而在稍远处,游荡在空中并不现身的北木也看着远处的交战。
交战双方速度极快,远远看来,就是金光闪动中神将不断落拳落掌,而陆山君的动作看不清,只能凭借妖气变化判断,但用来分辨被击中的那几下还是很明显,尤其是连山峰都塌陷了。
‘啧啧啧……看起来那几下可真够受的了,不过这陆吾也确实厉害啊……’
哪怕没有亲身参战,北木还是能瞧出来一些端倪的,陆山君是不断极限变招,根本不敢和金甲神将硬碰硬,想要凭借着超乎寻常的速度和灵活性克敌制胜。
只不过,那些利爪落在金甲神将身上,大多只是带起一串火花,连他们的身子都没动一下,就连落在那看似裸露的红色皮肤上,照样是一串火花。
“吼……吼……”
陆山君的吼声震动天野,身形也在不断膨胀,并且毛发不断延伸而出,很显然是要现出原形了。
‘陆吾要现原形了!他的真身究竟是什么?’
面对陆山君的原形,北木也好奇不已,只是没想过或许见到他真身的第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
想当初为了救涂思烟脱困,那一个金甲神将都难缠得离谱,这次可是有四个,这么短暂的接触陆吾就被逼得显出了从没露出的真身,而北木自己会在必要的时候“帮衬”一把,只要能摆脱在计缘面前立下的约定,牺牲一个不顺眼的陆吾算什么。
第752章 比怪物更怪物
不过很快,北木就顾不上想别的了,随着陆山君渐渐显露真身,北木的嘴也微微张大,神色骇然的看着远处山上的一幕。
黑色烟絮不断朝上升腾,在山脊上空形成好似火焰灼烧的景象,但这黑色烟絮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妖气,甚至根本不是妖气,而是陆山君此刻妖气所衍生变化的产物,一看就极端特殊,显得诡异非常。
陆山君的身躯已经膨胀为一只远比妖气更诡异的怪物,身上的衣衫颜色先化为黑黄,随后贴于皮表化为毛皮,手脚筋骨凸显,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巨大,肩膀扩宽变大,背部一节节脊柱隆起,身形越来越高。
一阵阵浓烈的妖气好似模糊了空气的热流,在视线略微的扭曲中伴生出那种黑色烟絮。
整个显露真身的过程看似缓慢实则很快,此刻的陆山君已经化为一只楼宇般大小的怪物似虎非虎,似魔非魔,巨虎身躯之上,细看亦有人面之像,身后的尾巴扫过则会带起一道道虚影,好似有多尾闪动。
无尽妖气冲天而起,引动视觉上产生种种异像,妖气流动中好似无穷火焰向着八方蔓延,恍若烈焰漫天黑风缠绕。
陆吾真身。
哪怕陆山君如今的修行还远称不上什么完满,但这一真身亮出来,见者心惊而神骇。
北木远处天上都不由定神凝视,陆吾这妖躯真身他从来都没见过,但看着就是极端恐怖的存在,这种已经不是寻常生灵修成妖怪了,按照天启盟内部一些知情者的说法,怕是上古异种,而且已经血脉浓厚到形变了。
那边的昆木成同样被吓到了,悬浮空中愣愣看着远方立在山脊上的妖怪。
“乖乖,这是什么凶狠的妖怪啊……”
唯一对陆山君的变化并无什么反应的,也就只有四尊金甲力士了,在别人还在惊愕中猜测陆山君的真身的时刻,四尊金甲力士的下一轮攻势就已经到了。
因为陆山君现出原形妖躯变得巨大,四尊金甲力士也不约而同地伸展身躯,成了四个高大的金甲巨人,仅仅脚下一踏,并未损坏山石基础,却带着一股狂风冲向了那看似可怕的妖怪。
“喝——”“哈——”
金甲力士口中暴喝,身上的黄巾飘散延长,顷刻间已经从四个方向围住了显出原形的陆山君,四肢发力,一瞬间已经高高跃起,御风高飞。
刷~刷~刷~刷~
四道黄巾犹如四道黄光,纷纷射向陆吾之躯跃起的方向,所过之处带起的声响沉重无比,以至于陆山君只是快速闪避之后接连窜动几个山头。
金甲力士不善飞遁,这一点陆山君是知道的,但他可不想直接飞了逃跑。
‘我们继续!’
在避过黄巾缠绕的时刻,陆山君心中这么想着,四足轻轻踏到一座山坡的顶上,只是望向远处却发现金甲力士少了一尊。
也是同一时刻,陆山君身侧已经有金光弥漫,他双目瞳孔一缩,一侧余光已经看到一尊金甲力士身上带着丝丝紫色雷光出现在身旁,速度之快比刚才何止强了数倍,此时此刻金甲力士右臂正高高扬起,带着撕裂般的力量和强大的风压往妖躯上拍落。
‘来不及跑!也不能跑!’
这是陆山君心中的第一念头,此时非但逃跑不能完全躲开这一下,而且一逃怕是要直接被拍死,根本顾不上许多,陆山君浑身滚滚妖气汇聚起来,一条拖着一道道残影的巨大虎尾在这一刻甩向陆山君身侧,那八道残像也在这一刹那同虎尾重合。
金甲带着丝丝紫雷的红掌同陆山君陆吾之尾在这一刻接触。
“卒……轰……”
气流短暂地一震,光线也在这一刻为之一亮,随后山脊大地骤然向周围撕裂,爆裂的狂风更是轻而易举掀起了层层破碎的山石,更是将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大树轻松连根拔起。
这一击带来的冲击,使得哪怕是金甲也不能立刻做出反应,而是站在原地稳住微微向后滑动的身躯,而陆山君尾巴发麻,整个妖躯更是借力的同时驾驭这一阵爆裂的狂风飞快退走。
只是这狂风还在不断向外撕扯,陆山君飞退的后方,已经有三尊金甲力士赶来,他们好似双足粘地,狂风和此刻还没消散的震动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行动,拦在陆山君妖躯飞退的路径上,就是三只右臂朝上扬起,然后往下劈落,招式同之前金甲那一招如出一辙。
哪怕明知这三个金甲力士肯定远不如刚才那一个变态,可看到这三只落下的右掌,陆山君还是觉得心中微抽头皮发麻,没有硬接,前肢狠狠一拍山体,整个陆吾妖身重新朝天跃起,更是借着这一踏的力量震动山脊,让三个金甲力士脚下的山石崩裂不稳。
只不过哪怕是这三个金甲力士,都拥有强大的天生战斗本能,陆山君一跃而起的时刻,金甲力士身后的黄巾已经扎在大地上做了支撑,而身前的黄巾飘带电射而出,缠住了三只爪子。
“吼……”
身躯被从空中拖下来,陆山君挥动利爪,强烈的妖力带着冷光和夸张的力量打向缠绕住的黄巾,但却感觉滑腻非常,根本虚不受力,陆山君眼中冷芒一闪,顺势将利爪打向三尊金甲力士。
“砰……”“砰……”“砰……”
利爪扫过三尊力士,火花四溅中炸开炮弹落地般的声音,三尊金甲力士各退后半步,缠住陆山君的黄巾也得以微微松开一丝,使得他得以逃离。
“呜……”
风声在一侧响起,陆山君心中一凛,不用看也知道最可怕的那个金甲力士重新到身边了,刚刚打出一击收回来的右爪顺势抽向后方,同金甲举起的左臂接触。
“砰……”
“吼……”
同一时刻,陆山君翻身凌空后跃,跳到了金甲身后,顾不上右臂的疼痛,双臂抓住金甲的肩膀与头颅,血盆大口直接一口咬在金甲肩头。
“咯吱吱……咯吱吱吱……”
狂野的妖气越来越浓,妖力越来越强,预示着陆山君所发挥的力量在不断提升,他能感觉到牙齿咬了进去,但金甲的力量实在太夸张了,手臂一点点一丝丝摆开了陆山君的爪子,角力的过程让陆山君感觉自己在推整个山脉。
更可怕的是,黄巾飘带已经缠绕过来,被这东西缠上,恐怕就很难跑掉了,陆山君不得不放开金甲,奋力向后跃开,同时以尾巴前抽,打在金甲的背部。
“咚——”
能震得人耳膜生疼的一击巨响,金甲的身体只是微微前倾,然后就转过了身来,另外三尊金甲力士也走到了金甲身侧,四个金甲力士一字排开,看着远处的妖怪。
这一刻,哪怕是金乙、金丙和金丁,都好似隐约明白眼前的妖怪十分不简单,金甲更是难得微微眯起眼睛,做出了不同于他那三个兄弟的更人性化的表情变化,也是陆山君今天看到金甲力士唯一一次有表情变化。
在另外三尊金甲力士都维持不动的情况下,金甲的头颅微微抬起,正在重新衡量眼前这一个妖怪。
天空中的北木早已经说不出话来,看着之前电光火石之间的交手,那破坏的数片小山,以及此刻同四尊金甲神将对峙的陆吾妖躯,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这陆吾……厉害得太夸张了……难道是,这神将根本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
北木这么一想,倒是觉得还真有可能,或许金甲神将的厉害被夸大了,以此来掩盖去营救涂思烟之时那群人的无能,而涂思烟身为八位狐妖,那会被镇压山下元气大损不说,很可能已经被吓破了胆,不敢对抗,所以……
想到这,北木打算自己试试,扫了一眼远方不敢轻举妄动的那修士昆木成,然后魔躯遁向下方。
也是这一刻,另外三尊没有自我的金甲力士再次爆发,冲向了远处的陆山君,身前黄巾飘荡,身后的黄巾则几乎贴地拖行,无穷地力汇聚到他们身上,使得他们身上的金光也越来越盛,也只有金甲站在原地没有动。
“陆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剩下这个交给我!”
北木的魔音似有似无,却显得异常刺耳,既然三个金甲力士冲向了陆吾,他当然是去试试还站在原地并且刚刚似乎被陆吾咬过的那一个,相对也更安全一些。
而金甲就好像没有听到魔音,依然眯眼看着远处的陆山君,只是在那一团浓烈的魔气接近的时刻,一只眼睛的余光才扫了北木一眼。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轻蔑、傲然,更是寂静中一种带着淡淡杀意死气神光。
“滋啦啦……”
下一个刹那,金甲动了,速度比和陆山君之前交手更快了数分,瞬间已经贴近到北木的魔气跟前,一只右臂就好似是带着金光和紫电的残像,一瞬间刺入了魔气之中,然后手掌呈爪。
“噗……”
“呃嗬……”
魔气从虚实之间强行被拖回现实,化为北木的身躯,金甲此刻巨大的右掌从北木身体中段竖直穿入,捏住了他半边身躯。
直到此刻,金甲的头颅才微微转向北木,视线一如既往地轻蔑。
“咯啦啦……”
北木此刻浑身动弹不得,双目睁得滚圆,拼劲全力克服恐惧,以最快的反应,在金甲捏碎他之前,自己爆了自己的魔躯。
“砰……”
无穷魔气在金甲掌中被电光消散,一小缕魔气得以借着冲击散到天上去,在数十里外才从乌云中重新凝聚出脸色苍白满身是汗的北木。
“嗬……嗬……嗬……陆,陆吾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以一敌四,和这种比怪物更怪物一样的护法斗法对战……”
第753章 什么来头
这一刻北木再一次庆幸魔躯带来的强大保命能力,虽然如今的他在某种程度上,面临着将来可能失去了自由乃至自我的风险,可没有如今的道行,早就死了很多次了。
被金甲神将这一爪,对于寻常妖物来说绝对是会死透的,对于北木来说暂时就像是去了半条命,虽然他恢复起来算不得很慢,但这会相对之前,是真的孱弱无力了,不敢再动插手的念头。
北木远远的看着下方正在和三尊金甲力士缠斗中的陆吾,越来越觉得这陆吾的妖躯真身不简单,金甲神将那种夸张的破坏力,有时候避不过去了居然还能接住,北木很难想象换成自己被合围会是什么情况。
陆山君此刻一对三对上三个金甲力士,实际上也算不得很轻松,哪怕这几尊金甲力士没经过那特殊的天劫洗礼,更没有诞生自我,可长久以来经常被计缘拿出来祭练,力量也不可小觑。
但即便如此,陆山君还有相当一部分注意力在留意着另一个站在稍远处的金甲力士,那一个才是最可怕的,也是陆山君渴望与之酣战一场的,不过他找了一下金甲周围,没发现北木的影子,想来刚才那一些确实不轻。
正在此时,金甲开始动了,以小跑的姿态缓缓朝着不远处的战团冲来,这让陆山君心头直跳。
“北魔,你不是说来助战吗?人呢?”
陆山君妖躯吼了一声,算是故意恶心了一下北木,然后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应对金甲的攻势。
陆吾真身浑身妖力蓄势待发,更是扫尾暂时逼退了另外几个金甲神将,但下一刻,陆山君感觉早自己眼睛似乎花了一下,那远处的金甲力士身形好似无视了距离,一步跨出就跳过了行动轨迹到达了跟前。
‘师尊的武法缩地!?’
陆山君瞳孔再次为之一缩,对方一只左手已经呈爪朝他的妖躯脊柱为之抓来,没有力劈和拳打的摇摆动作,直接抓取反而令人更难反应,若是抓实怕就是脊背粉碎了。
“吼——”
即便吼声震慑已经证明了对金甲力士无效,陆山君依然经由这爆发性的一吼提振气势,一只饱含妖力的右爪斜侧一挥,打向金甲力士。
“砰……”
这一次居然都没带起什么狂风,更没有地动山摇,接触的声音也比较沉闷,金甲的手与陆山君的爪子一接触就好似一条滑腻的游蛇,在刹那间划过一个斜角,绕上了陆山君的爪子,并抓在了陆吾真身前肢的关节上。
‘武道缠丝手擒拿鹰爪!?’
陆山君只来得及这么想,就已经被金甲那完全例外于正常金甲力士标准技法动作的招式抓住了右肢,然后整个妖躯一下失去了重心,被一股巨力往前拖去,两根黄巾更是已经缠上了陆山君的身躯,一根缠肢体,一根缠尾巴,让他妖躯难以动弹。
“死!”
金甲低沉地吼了一句,一只膝盖已经带着可怕的力量斜着顶向陆山君妖躯的肚子,那路径就是要击碎妖躯内部,顶碎脖颈更击穿头颅……
远方天空的北木看着这一幕也好似心脏被人抓紧了一样,任谁都看得出这一刻对于陆吾来说已经极端危险。
‘陆吾要完了?’
昆木成踏着两尊白光护法的肩头,也遥遥眺望着这一幕,双掌更是狠狠一拍,这下这妖怪死定了!
“吼……吼……”
陆山君也自知到了极端危险的时刻,心中更是电念急转,真正面对了死亡的压力,就仿佛当如在牛奎山面对那真正要置他于死地的天劫,而这一次没有师尊出手。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不能死!也不能说出师尊名号,不能……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
记忆中,计缘念诵《逍遥游》的声音仿佛回荡在耳边。
‘劫数!安能奈我如何?’
“吼————”
砰……轰……
陆吾真身原本已经浓厚如焰的妖气,在这一刻就如同滚油爆裂火药爆炸,一张虎首人面的巨大虚影在妖气中构成,瞠目欲裂妖光滚滚。
陆山君背后在这一刹那又生出二尾,带着幻影,一条打到了金甲的膝盖上,一条打到了金甲的胸前。
下一刻,妖气再爆裂一层。
轰…….刷刷刷……
妖气如电四射,妖风如刀切割,而金甲更是被妖尾扫得踏地后退,强烈的妖气竟然震开了两根缠绕的黄巾,另外三尊才过来打算再度合围的金甲力士也身体微微前倾,被妖气顶得往后滑去,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呼……呼……呼……”
陆山君站在四周已经削秃了好几层的山脊上,剧烈地喘着粗气,刚刚距离死亡真的仅仅一线之隔,好在突破了……他微微回头,此刻背后有三条实质虎尾在轻轻甩动,另还有一些幻影般的残像。
‘是老天爷给师尊的面子……’
哪怕是现在,陆山君心也是微微发颤的。
而天空中的北木更不用说了,身为魔头却已经在短短时间内呆过很多回了,看到陆吾这样子,任谁都明白,这是道行突破了,这可是妖修,很少存在瞬间开悟的情况的,往往是时间捶打修行,可现实就是这么荒谬,或者说可怕。
此刻北木再看陆山君,那种偶尔给予他的心悸感觉更强烈了,尤其是陆吾身前妖气中,还有一张放大的虚幻之面,其上人脸表情不怒而威,十分骇人,直到几息之后这人面虎首的妖面才慢慢收回到陆吾妖躯的脸上。
昆木成眉头直跳,哪怕身为正道,心中也起了退堂鼓了。
‘乖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凶狠的妖怪,这金甲神将还顶得住吗?’
场面上,为一或者确切说为四对陆山君的变化心无波澜的,只有包括金甲在内的四尊金甲力士。
四尊金甲力士站直身躯,再次走到了一条线上,平视前方目光“轻蔑”,任你鬼魔老妖又如何,力士可诛妖可擎天。
“啾~~”
清脆的鸣叫声忽然传到了金甲和另外三尊力士的耳中,也传到了陆山君的耳中。
双翅拍打得都快看不见的小纸鹤,终于到了近处。
北木和昆木成都没有发现小纸鹤,更听不到它的鹤鸣声,而四尊金甲力士在听到小纸鹤声音的这一刻,有了一个明显的放松过程,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陆山君能感受到那种必杀的气势锐减,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
‘呼……看来终于结束了……’
陆山君这会心中也有些庆幸,还好是这小纸鹤到了,否则他或许只能强行逃跑了,这会小纸鹤应该是到附近了,也正好让它和师尊带话。
四尊金甲力士杀意减弱了,陆山君也有闲暇精力观察四周了,余光扫过周围,在远方一朵白云后面看到了一只伸出来的小翅膀,并无任何气息,也就是在相同底色的云层中朝他晃动了一下。
‘在那!’
陆山君心中明悟,腹部有一根毛发脱落,然后射入地面消失不见,而身子则微微挺起,看向四尊金甲力士就是一声大吼。
“嗷吼——确实有些本事,今日就先放过你们!”
陆山君故意看了一眼昆木成的位置,后者身为修为不俗的正道修士,虽然没有退怯,但也有些外强中干了。
而四尊金甲力士听了陆山君的话,却再次迈步,好似又要冲过去,陆山君四足用力,踏得山头微微一震,四尊金甲力士“一时不察”,没能再次缠住对方。
“妖孽休走!”
金甲、金乙、金丙、金丁异口同声暴喝一句,个个微微屈膝,似乎准备一跃而起,这一刻,昆木成赶紧掐诀,断了召请之法。
这下,金甲力士最后一声暴喝成了雷声大雨点小,站在山头上不再有动作,目送陆山君离去。
陆山君驾着妖风飞上天空,低声咆哮着。
“北木,北木?速速随我离开,我受伤了,那些金甲怪物追来定是撑不住的,快!”
“好,快走!”
北木这会也显出身形,魔气遁入妖风,一起施法向远方逃遁,这会他的魔躯比陆吾的妖躯伤得只重不轻,不可能做什么了,而且也不敢……
昆木成见妖风遁走,然后在天际消散,显然是匿藏身形逃离了,也微微松了口气,摇摇头苦笑。
“向我昆某人斩妖除魔无算,今日居然真的感到怕了,实在是丢人……这妖怪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可怕……”
这么喃喃着,昆木成看向下方的四尊金甲神将。
“这四尊金甲神将又是什么来头,也厉害得紧……”
第754章 志气不小
但妖魔已走,昆木成就得赶紧把异术剩下的阶段完成,于是在片刻后确认妖魔真的远去了,他才从空中下来,落到了四尊金甲力士身边。
对比四尊此刻高如楼宇的金甲神将,昆木成自己身边的四个白光护法虽然看着也很威武,并且手中各有法器,但实在是相差极大。
即便是此刻,四尊金甲力士看昆木成也是给他一种“蔑视”的感觉,但见识那似虎非虎的可怕妖怪,又过这四位的能耐,昆木成面对金甲力士的眼神也丝毫不恼,只是双手掐诀念咒送神。
“风云归天,尘土归地,谢君相助,送神归还,昆木成择日奉供致谢。”
这种很有仪式感的手诀口诀过后,四尊金甲力士金光一闪,直接消失在原地,也让昆木成从刚才开始一直负担的心神压力减弱了不少。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昆木成的异术虽然很神奇,但来不来别人定,且有时候请来的未必就会完全遵照吩咐做事,就算完事了,想送走也得费心,尤其是这次来的看着这么恐怖,还是平常凭法借一些小神或者山灵草木之灵的,倒是用起来方便。
“这几尊神将这么厉害,看起来虽然冷漠威严,但似乎也好说话,得好好设坛供一下,试试看能不能确立一个道约!”
这等厉害的神将,不知道是何人自身的护法还是说本就是哪方供奉的神明,但依照异术的能力,是可以探一探约定的,若是成了,将来又是请来也会比较方便,哪怕距离远得超出限制了,只要不惜代价,也是可能请来的。
“也该去问问衡山之神,那妖怪到底什么来头。”
自语一句,昆木成收起自身的护法,再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小山,再度掐诀施法,抬头跺脚牵引灵气,周围的山峦就在一阵隆隆声中渐渐恢复,虽然没有完全复原,但至少不是随处山峰崩裂倒塌了,复原了大约有七八成的样子。
拍拍手点点头,昆木成摸了摸下巴上还没半根手指长的短须。
“不错,差不多了。”
下一刻一道遁光从山中升起,昆木成也驾云飞走了。
直到这会,小纸鹤才从远方躲藏的白云中飞了出来,四张力士符也已经全都回到了翅膀下面,它绕着山脊飞了几圈,然后落到了一处刚刚恢复的山头上。
“咚咚……”
小纸鹤的鹤嘴就像是小鸟啄食,在山体上啄了几下,顿时一股细微的灵气从山体内溢出,然后有一片微弱的风从山体内吹出来,带出了几根又长又软的白色毛发。
“啾~”
小纸鹤带着喜悦叫了一声,右边翅膀像手一样抓住了毛发,往自己身上一按,几根本来很长的毛发就收缩起来,化为了几片鹤羽。
拍打几下翅膀,小纸鹤从山中飞起,悬于空中朝着两个方向看了看,一个是陆山君他们离去的方向,一个是昆木成离开的方向,然后直接然后朝着一个方向急速飞去,很快来到了那间路边茶棚的位置,只不过现在这里空无一人,倒是有几个路过的人坐在无人的茶棚桌前休息,并抱怨着没个店家招待。
小纸鹤在茶棚的一根梁柱上啄了两下,低头好奇地看了一会几个休息聊天中的路人,听不出什么感兴趣的事情才飞离的茶棚,直径往计缘所在的方向飞走了。
远方天际,陆山君和北木早已经选择消散妖风魔气,以更隐蔽的方式飞遁,这会陆山君的心情是十分亢奋的。
刚刚同金甲力士对战,居然有种渡劫的感觉,而此刻渡劫成功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但自身精进的感觉也十分畅快。
‘师尊曾说过,渡劫未必就是挨雷劈,哪怕**争端亦可能是劫,没想到今日这劫会应在师尊护法身上!’
如今算是有了三条实质性的尾巴,但陆山君知道这不代表自己就能暴涨数倍的实力,只不过是拔高的上限,之前突破的瞬间逼退金甲力士已经算是幸运。
‘不过,修行几年,再和老牛比过一场,未必就会输给他了。’
陆山君明白自己进步很快,但他更清楚牛霸天同样进步不慢,这老牛领了师尊的任务之后就像换了头牛,一改以前的散漫,修炼变得越来越勤快,也把处于苦寒之地时没法逛窑子的精力全都投入了修炼,当然若是逮着机会,老牛还是会快活个够。
“陆吾,你脸色这么阴沉,是受伤太重吗?”
北木忽然对陆山君变得关心起来,也不知道是意识到对方或许十分特殊也十分重要,还是因为对陆山君更加惧怕了。
陆山君以一贯冷漠的表情看了一眼这魔头,本来还在想这家伙为什么忽然告诉自己那么秘密,听小纸鹤方才的传神之声讲来,原来是被师尊抓过,那么现在的北木在他自己看来,实际上是没能完成和师尊的约定的,一定会有些畏首畏尾心神不定。
想到这,陆山君心中有了计划,对北木的态度也忽然好了一些,难得露出一个笑脸。
“呵,没什么,只是在想,今日我临危突破,虽然受了伤,但等下回养好伤再遇上老牛,看能不能把他狠狠打一顿。”
北木之能咧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这会他在陆吾面前不由就矮一截。
遥远不知距离的位置,一个避风雨的山洞中,老牛和另外几个妖怪坐在弄内,汪幽红用桃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其他妖怪在盘膝修炼,老牛则捧着一侧春宫百美图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忽然间,老牛感觉到鼻子巨痒,怎么止都止不住。
“啊啊啊……啊秋——啊秋——”
呼……呼……
老牛的喷嚏打出来,带起一阵狂风,在山洞内部肆虐,卷得洞内飞沙走石,一切缓和下来已经是好几息之后了。
“你怎么了?”
汪幽红看看老牛,这蛮牛有时候不讲理也憨了些,但道行是高的。
牛霸天一脸莫名地抬头看看周围。
“娘的,肯定是哪个窑子的妹妹在想我老牛了,可怜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见不着我老牛一定甚是心焦,哎……”
其他几个妖怪只是看看老牛,甚至有一个婀娜火爆的女妖舔着嘴唇似乎想靠过去,却被老牛冷眼扫来,那不屑的寒意就如同冰水浇身,吓得那女妖不敢动弹。
“哼,你身上的臭味隔着老远就恶心得我老牛饭都吃不下,若非是同伴,早就一拳锤烂了你,少他娘的在我面前作骚,我那些个妹妹们一个个可香呢!”
老牛虽然好色,但也不是什么食都吃,妖精鬼怪中的姑娘有的喜欢有的哪怕再好看也十分厌恶,和其灵性清灵程度有关,而他最喜欢的还是凡人女子,仙修则不太可能有正当的机会。
汪幽红也是朝着那女妖不屑地笑了笑,然后看向老牛。
“哪怕真有那个女子想你,也是想你的银子,而不是你这头蛮牛。”
“嘿,那又如何?老牛我愿意!”
老牛揉了揉鼻子,确定不会再打喷嚏了,就又手指沾沾口水,翻阅其手上攥着的春宫册,很认真地研究着上头的高难度动作。
……
小纸鹤速度绝快,一只纸鹤所化的仙鹤,速度却及得上一些传书飞剑,在罡风层中能瞬间找到合适的风,并随心所欲借用其力,很快就回到了天机洞天的某一处入口外。
如今的天机洞天已经不再是封闭状态了,而是毫不声张的情况下,在隐蔽之处又有开启的入口,小纸鹤也得以飞入其中。
计缘此刻正侧卧在一座阁楼中休息,房间内还摆放着天机阁送来的灵果和点心,忽然间心有所感,计缘睁开了眼睛,也是这一刻,翅膀拍打飞快的小纸鹤从窗户处窜了进来。
计缘坐起身来伸出手,小纸鹤正好落到他的掌心。
“回来了?”
“啾~”
小纸鹤身上的几根羽毛落下,在计缘掌心化为几根长长的虎毛,陆山君的神念也从中延展而出。
良久之后,计缘轻笑一声。
“哼,想要立天宫,分天道之权而辖天地,志气倒是不小啊!”
第755章 茶棚借灶
陆山君给出的信息当然就是北木说的,计缘相信这肯定不算是说全了,但肯定说了个大概。
“这天启盟应该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不过肯定没有天机阁这边这么全面。”
计缘沉思着,回忆不久前在天机殿看到的种种景象,目前天机阁的那些修士都在推算其上的种种意义,而天启盟所知的事应该不会比天机殿内呈现的内容要多。
“啾啾~~”
小纸鹤见计缘的注意力从陆山君的毛发上移开,又叫唤两声,然后轻轻啄了一下计缘的手,四张力士符纷纷从翅膀下头飘落,回到了计缘的手上。
然后小纸鹤啄了啄陆山君的毛发,再翘起鹤尾,用一只小翅膀拍了三下尾巴。
“啾~啾~啾~”
“哦?陆山君又有突破?已修成三尾?”
计缘精神一振,弟子修为精进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然后小纸鹤又拍了一下其中一张力士符,顿时,一道金粉光芒落到地上,化为一尊正常大小的金甲力士,正是金甲。
“尊上!”
金甲一丝不苟地向着计缘行礼,然后才慢慢直起身子,而小纸鹤顺势飞到了金甲头顶,一只爪子抓着陆山君的毛发,然后啄了一下金甲的金盔,两只小翅膀相互之间又捶又打。
“他们打了一架?”
计缘抬头看向金甲。
“金甲,之前和这毛发的主人斗过一场?详细说说。”
金甲视线上移,伸手接住了小纸鹤此刻丢下来的一缕毛发,然后才看向计缘开口回答。
“遵法旨,此前,有一人,施法召请我等前去助阵……”
金甲语速虽然慢,断句有时候也会比较怪,但将整个过程表达清晰不成问题,也让计缘了解到了一场精彩的对决,虽然很危险,但结果还是不错的。
听完金甲的描述,计缘盘坐状态摆在膝盖上的右手一翻,拈出一粒棋子,然后左手掐算一番。
“陆山君此番倒是渡劫生尾了,不错。”
正这么喃喃着,计缘袖中又有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出。
“计缘,怎么样,该处理掉那个小魔头了吧,细究而言,他可并不算达成了约定,至少我觉得去吞了他没有什么问题,在你这这么久,也该帮你做点什么,我就勉强耗费一点法力帮你解决了这小魔头吧。”
“慢着。”
计缘等獬豸说完就直接叫住了他。
“留着这北魔吧,他现在对此约定心有忌惮也是好的,而且陆山君现在也知道那北魔的情况,说不定将来就会有些用。”
“啊?放过他?”
獬豸的声音错愕中带着些许不满。
“不是放过他,只是暂时不动他,他如今算是陆山君的搭档,又是真魔外身傀儡,在天启盟的地位也不算太差,暂且留着比直接诛除合适。”
“合适个什么合适,我看不合适,还是去吞了他合适些!”
獬豸的声音再次传出来,计缘就感觉到袖子开始微微发热甚至发烫,更有一丝丝的烟絮状物质从衣袖的缝隙中溢出来。
计缘皱了皱眉头,左手一弹右袖,顿时微光一闪,一切变化全都戛然而止。
“计缘,你干什么?”
“你又干什么,怎么老想着吃?”
计缘这么说了一句,獬豸反倒不说话了,但他能感觉到袖口内部依然发烫。
这么沉默了一会,计缘尝试性说了一句。
“上次随着龙族探索荒海,还有一些不知是不是畸形虎蛟的妖兽躯体,我留下两具研究,剩下的就给你了。”
獬豸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计缘袖口的烫感明显降低了一些,于是计缘又笑着补充一句。
“那次练道友给的鱼还剩下两条,今天我下厨做了,一起吃?”
“嘿嘿,好好,那自然好的!”
听到计缘的话,獬豸的语调都不再低沉,几乎在计缘话音刚落就立刻出声,哪怕金甲都能感受到其话语中明显的喜悦,更别提计缘和小纸鹤了。
“那好,计某马上就……”
“等等!”
计缘眉头皱起。
“又怎么了?”
计缘袖口已经不烫了,不清楚獬豸到底搞什么鬼,而后者语调有些古怪地问了一句。
“计缘,在这里做鱼,你该不会要叫上姓练姓居的姓江的,还要再叫上个天机阁的掌教和长老什么的?”
“呃……倒是不会叫太多,但计某在这烧鱼,总不好吃独食,相熟的几个道友还是得叫一声,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我这边总得有些礼数。”
“嗯,那这样吧,我就先吃了那些个怪模怪样的畸变虎蛟,这鱼,等离开这边你再做,就是你独自游历或者在家的时候。”
獬豸的意思计缘懂了,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上古神兽有时候也实在是有些可爱。
“好好好,就依你说的办行了吧,獬豸大爷?”
“嘿嘿嘿,咱两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大爷’二字从你计缘嘴里说出来还是怪别扭的,该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吧。”
“嗯,那便如此吧。”
计缘轻笑一声,但觉得和獬豸的关系倒是不知不觉拉近了许多,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好事,有时候他问獬豸事情对方不一定说,或者干脆装没听见,或许以后会好些,毕竟吃人的嘴软。
……
自从看到天机殿的事情之后,天机阁的一些辈分高的修士就经常聚集起来参议要事,更有长须翁频频闭关,为的就是参透天机殿中一些内容的玄机,并不时有练百平或者玄机子等人亲自到计缘的屋舍前来拜访,但频率也在降低,因为有些事计缘不知,有些事则是不能说,这一点天机阁的人也是心领神会的。
所以计缘慢慢从参悟天机的参与者,变成了等待者,等待天机阁的这些大修士能详解天机殿的画面。
此后又有巍眉宗的一批女修赶到,也被天机阁修士接入洞天,然后一同为吞天兽小三的变化做准备,忙于布阵和疗伤等事。
反倒是计缘和居元子有些闲了下来,在天机洞天逛了一大圈,虽然地广,但里头并无任何人烟,于是在小纸鹤带回陆山君的消息后一个月,计缘在獬豸的催促下,准备暂时出一趟天机洞天,居元子其实也想跟着,但在獬豸暗中的强烈要求下,计缘只能婉言谢绝。
……
南荒洲中部偏西南位置的鹿良国,靠近陪都江口城的一处荒郊山岭之中的官道上,有一个身着青衫,髻别墨玉簪又有长发披散的男子,正慢慢沿着官道靠南的方向慢慢走来。
计缘在沿途的官道上并没有看到多少人烟,走了这么一阵,视线中也出现了一座茶棚。
‘就是那了。’
这么想着,计缘脚步稍稍加快,但速度依旧不夸张,很快来到了茶棚内,只不过这茶棚内部并无客人也无店家在,视线粗略扫过茶棚内外,有凳子翻倒,灶台那边也比较乱。
计缘慢慢走到了茶棚内,一些桌上还摆着几只茶碗和茶壶,有个茶壶盖子开着,里头还有一些已经有些发霉的茶叶渣子,看起来倒像是一些路过的客人见茶棚无人,自己动手泡茶解渴的,只不过走的时候既没有收拾,也不可能留下茶资。
“看来是还没回来。”
计缘将身边的一条翻倒的凳子扶起来,又将一张桌子摆正,随后将附近桌上茶壶茶盏都收拾一下,放回了灶台那边,又顺手将灶台收拾干净。
“不错,这地方正好,计缘,这里有炉灶,又没有什么人,我看就在这里把鱼煮了。”
“嗯,也好,正好这两个灶炉连一起,先煮一锅水泡茶,另一个锅用来烧鱼。”
计缘这么回答一句,袖中的獬豸就“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灶台边的水缸已经快要干涸了,还有一些灰尘落叶在里头,计缘也不用这里的水,而是取出了一个翠绿的竹筒,既然要再把和獬豸的关系拉近一些,还是要下一些本钱的。
“今天就用它烧水做鱼吧。”
“那山神给的山灵之泉?好好好,不错不错,我都开始咽口水了,计缘你可弄快一些!”
计缘摇头笑了笑,一挥袖,两个不算干净的锅就被清洁过了,然后拔开竹筒的塞子,不断往其中一个锅中倒水。
“今天就两条鱼身红烧,两个鱼头炖汤,如何?”
“嘿嘿,没意见没意见,你看着办!”
计缘便也不理会獬豸了,开始关注灶台。
远处的官道上,小纸鹤在山间飞来飞去,偶尔抓了虫子去找鸟窝喂幼鸟,偶尔又会到处乱窜,然后它忽然就飞回了官道,看着远处有一支两辆马车和一些骑手组成的队伍慢慢往这边行来。
车马队伍前头,领头骑马的一名黑衣汉子着小冠劲装,远远望着道路尽头,然后回头喊了一句。
“前方有炊烟,或许是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了。”
汉子驾马靠近前头一辆马车,然后低声复述自己的发现,车内的几人听了似乎很兴奋。
“有人烟了?”“太好了,快到陪都了吗?”
“江口快到了?”
“快,走快一点,我们过去看看,今晚应该有床睡了!”
马车内有人下令,外头的汉子在马背上微微欠身称“是!”,然后传令队伍快速前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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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章 心有不安
正烧开了水的计缘这会抬头看了看道路远方,本并不在意,但想了想还是掐指算了算,微微皱眉之后,计缘一挥袖,将边上水缸内的脏东西全都扫出,然后再朝着水缸内一点,顿时水汽凝聚之下,水缸内的水从无到有,然后水位线缓缓上涨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才停下。
这会獬豸画卷就挂在灶台边的木柱上,画面一动不动,但却有种视线注视着锅内的感觉,看到计缘让水缸蓄水的举动,獬豸也是笑了一声。
“你倒是心地好,可你又不是这茶棚的店家。”
“我也没说我会招待他们啊。”
计缘心中有事,再向道路尽头看了两眼后随口回了一句,开始整理自己的茶具,在水壶中放入茶叶,再加入些许蜂蜜,然后将烧开的泉水引入茶壶之中,不多不少,刚好一壶,一股淡淡的茶香还没溢出,就被计缘用茶壶盖子盖在壶中。
画卷上的獬豸看着计缘手中的茶壶,忽然喃喃道。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这句话是计缘衍书袖里乾坤的纲要,他当然不会不知道,遂看了一眼獬豸,带着几分自豪地问一句。
“如何,计某这袖里乾坤,可入得你獬豸的法眼?”
“嗯,十分了得。”
獬豸这回答,算是给予了袖里乾坤极高的肯定了,计缘欣然接受,并且倒上一杯茶水递给獬豸,后者直接从画卷上伸出一只带着丝丝烟絮般妖气的爪子,抓住了茶杯,然后移动到嘴边小口品了品。
“不错,味道还行……锅空出来了,该做红烧鱼了吧?”
獬豸提醒一句,计缘看他这么急,也不拖着,将喝了一口茶水的茶杯方向,开始着手准备。
两条大鱼裹着一层水汽从计缘袖中被甩出,悬浮在灶台之上的时候,两条鱼居然还没死,依旧活蹦乱跳地摇头摆尾。
“鱼头炖汤,鱼身红烧,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你做主就成,肯定都很好吃,嘿嘿!”
獬豸见识过计缘做菜,只是以前拉不下脸来,现在和计缘熟了许多,也已经拉下脸来,就只剩下期待了,而且计缘这么一位仙人专门别具匠心做出来的菜,本身就提升了菜品的层次。
这两条鱼不需要很复杂的处理,计缘只是荡去其上的一丝丝浊气,然后用刀身轻轻在两条活蹦乱跳的鱼头上一拍,顿时将两条鱼拍晕,然后手起刀落,两条鱼就身首分家了,只是根本没有鱼血。
这不是普通的鱼,所以计缘也不需要先把鱼头煎一下,直接丢入水中,再放入一些材料,盖上锅盖炖煮就行了,关键在于他施法定住鱼形稳住鱼鲜,否则煮出来就是一锅水。
然后他又开始处理剩下的鱼身,做饭也是一种很好的放松和娱乐的过程,计缘其实挺享受这个过程的,切块和整理都做得一丝不苟,他处理好鱼块的时候,远处的车马队伍距离茶棚也近了。
车马队处,骑马的众人看到是个茶棚,多少还是都有些失望的。
“哎,是个茶棚,根本不是村落啊。”
“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队伍里的人相互说着,而领头的骑手再次靠近马车,将这消息告诉内部的人,然后有一个男子掀开马车车窗探出头来看,显然也略显失望,但还是平心静气地说了一句。
“靠过去吧,在那休息休息也好。”
“是!”
领头骑手快速回到前头,引领着车队靠向不远处路边的茶棚,同时很多人也都在细细观察这个茶棚。
这茶棚看着不大,但有八张桌子,其中还有三张是八人大桌,以这鬼地方的情况来看,已经很可以了。
到了茶棚边,所有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下人在马车边放上凳子,让里头的人慢慢下来,而因为马匹太多,茶棚后面那个小马厩根本塞不下,所以车马都在路边聚堆,有专人看管。
计缘在灶台上忙自己的,看似根本就没正眼瞧这些人,但其实也大致扫了一扫,哪怕不望气,两辆马车上的那些个人脸上就等于写着“达官贵人”的字样,只是隐隐有一股诡异的晦暗之气缠身。
“哎,店家,你们两个怎么都不来招呼一下?”
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遭受冷落,在马车上的人于茶棚靠外桌子上坐下之后,领头的护卫朝着灶台方向喊了一声。
之所以问两个人,是因为獬豸此刻也因为计缘的幻术,此刻有一个人身轮廓,只是面部是一张展开的画面,但旁人是看不穿的,只道是茶棚内本就有两人。
实际上这些护卫早就看到计缘和獬豸了,但对他们有些戒备,毕竟两人都穿着一身儒雅的衣衫,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茶棚干活的人。
“喂,那边的店家,和你说话呢,耳朵聋了?”
有护卫靠近灶台,戒备地朝里头张望一眼,首先注意到的是计缘手上的菜刀,边上也有护卫从另一个方向靠近,二人扫视一下,没发现其他兵刃。
獬豸自然没有说话,就是靠在灶台边立柱旁动都懒得动,计缘则抬起头看看他们,摇头道。
“耳朵没聋,不过你们叫的是店家,而我并不是店家,只是借灶台做个饭而已。”
“不是店家?”
领头的护卫上下打量计缘,这衣裳确实有一定说服力。
“那店家去哪了?”
计缘摇了摇头,这店家也算个道行不浅的修士,去哪了也不好预测。
“我来的时候茶棚就没人,店家去了何处,却是不知道了。”
领头的护卫将手按在刀柄上,眼神来回在计缘和獬豸身上扫来扫去,尤其是一言不发的獬豸。
“那店家怕是被你处理了吧?”
计缘根本不理会,虽然知道对方这种警惕性是好的,但还是喃喃一句。
“被迫害妄想症。”
然后计缘放下菜刀,将灶台上早准备好的菜籽油放入热锅中,然后将砧板上的鱼块全都倒入锅内。
“滋啦啦啦……”
顿时,一股油香伴随着声音飘散开来,獬豸的眼睛也一下张开,认真的看着锅内。
那领头的见计缘和獬豸无视他,脸色有些难看,正欲怒言,身后却有声音传来。
“好了,不得无礼。”
一名中年儒士模样的男子从后边桌前站起来,向着计缘的方向微微拱手。
“是家仆无礼了,两位先生还请见谅。”
獬豸依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而计缘点了点头,回了一礼后指向身边。
“这水缸中有清水,灶台边的柜子里还有一些茶叶,茶具都是现成的,至于茶点则全都没了,也没有米,你们自便,嗯,等我先烧好这锅鱼。”
说完这些,计缘就专心地拿着锅铲翻炒锅中的鱼了,边上的小碗中放着酱油,计缘从蜜罐中倒出一些蜂蜜和酱油一起倒入锅中,还用千斗壶倒了一点酒水,那股混着一丝丝焦褐的香味弥漫在整个茶棚,就连坐在外侧的那些个富贵人都偷偷咽了口口水。
“那位先生,你这一锅菜,我们买下如何?”
领头的护卫忍不住问了一句,至于有没有毒,自然会小心鉴定。
“抱歉,这鱼肉给多少钱都不卖。”
这下獬豸终于开口了,而且是抢在计缘前头,低沉沙哑的声音也令人下意识会戒备。
“十两银子也不卖?”
“就是十两黄金都不会卖的,计某并不是那么缺钱。”
计缘看了獬豸一眼,然后看向那领头护卫和那边似乎颇为期待的几个富贵人一眼,摇摇头继续做菜。
计缘本来想说自己并不缺钱,但考虑到实际情况,还是降了一个层次,他手上动作不停,顺手盖上了锅盖,顿时所有香气都被封了起来,然后炉中火焰跳动剧烈,燃烧远比正常柴火猛烈。
听到计缘不为金银所动,獬豸莫名松了口气,而计缘则是眉头一跳,感情这獬豸以为他很财迷咯?
“那你占了两个灶,什么时候用完?”
护卫语气比较重,计缘看了一眼灶台,回答一句“还需二十息即可。”
结果真的只过了二十息,计缘就从灶台旁的橱柜中取了碗盆,然后两个锅盖一起打开。
在那么一瞬间,有奇异的香气弥漫在整个茶棚,令闻者心醉,只是这香气持续了两息就迅速减弱了下来,虽然依旧十分诱人,却也不是能迷得人欲罢不能了。
“终于好了终于好了,嘿嘿,端桌上,端桌上!”
獬豸迫不及待地将鱼头汤端上桌,计缘则端着一大盆鱼肉,那盆完全是一个脸盆,满满一盆都是红烧鱼肉。
“这么多……他们吃不完吧……”
“是啊,咕……”
计缘取了一只干净茶杯,倒了一杯茶水,然后亲自走向那边的儒士模样的男子,却被护卫拦下,于是将茶水递给护卫。
“这茶算是计某请你喝的,至于鱼肉,看似多,实则不经吃,我要是送你们一些,有人就不开心了,这鱼非鱼,不可轻售,君所愁非人事,自不能轻治。”
“哼!”
獬豸冷哼一声。
“计缘,跟一群凡夫俗子说这么多干什么,快来吃鱼了,不然我就自己吃光了!”
“来了。”
计缘离去,在那边位置上落座,而獬豸的话却令儒士心中一震。
‘难道这两个是什么隐士高人?或者说,根本不是凡人?所求非人事……’
而在那一边,拿起筷子咀嚼着鱼肉计缘,心中的不安感也在逐渐加强,视线那模糊的余光不时就会看向那边的儒士老爷,对方只是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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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章 不详之根
那一边的獬豸丝毫不跟计缘客气,那句“不然我自己吃光了”似乎也不是开玩笑,计缘就离开这么一会,再回去就发现鱼肉明显少了一些,幻化的男子脸上,画卷上獬豸的口腔不断在蠕动,幻化出的手用筷子又夹了一块大的鱼肉,一下塞进画中。
“不错不错,闻着香吃着更香,计缘你这厨艺也是一项了不得的神通了,平平无奇的一条水之精粹所化的鱼,在你手中简直化腐朽为神奇,只可惜这神通不能收人,但也是好,非常之好!啧啧啧……呜呜……”
獬豸赞不绝口,自如地操控着幻化出来的手不停夹鱼肉,在口中品了味道再快速咀嚼才咽下,不断含糊地重复“好吃,好吃”之类的话。
计缘面色带笑,心中暗道:‘谁说这做菜的神通不能收人?’
“觉得好吃就行,计某还怕这手艺上不得台面,被你獬豸嫌弃呢,不过你这动作也该缓和一些,也得有个吃相啊……”
“哈哈哈哈……我管他什么吃相坐相,你计缘也是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哪那么多规矩。”
计缘越是说,獬豸下筷子就越是勤快,往往两三块大大的鱼肉入嘴之后才开始快速咀嚼,而筷子已经又伸向盆中。
计缘看这情况不对头,也加快了速度,他吃相虽然看着斯文,但下筷子的速度可丝毫不慢,这可是练过的,虽然今天主要是请獬豸吃鱼,但计缘可没打算少吃的。
只不过计缘的注意力,始终有三分在留意那边看着富贵的儒士和其他人,所以相对也就没法全力发挥。
“好吃好吃,我再试试这鱼汤!”
獬豸口中咀嚼着鱼肉,伸手打开了一边还盖着的大砂盆,盖子一掀开,就好似打开了什么封印,一股浓郁的鲜香涌出,好似带着错觉般的微光弥漫在砂盆周围。
“妙啊!原来真正精华都在这一锅鱼汤里头呢!”
獬豸迫不及待地端起碗,用汤勺满满撑了一碗,更是用筷子掐了鱼翅和下面连着的一大块肉,以及其中一个鱼头脸颊上的活肉。
计缘眉头一挑,不由看向獬豸。
“你这家伙,沉睡了这么久,倒是还蛮会吃的!”
“嘿嘿,过奖过奖!”
獬豸回答一句,滋溜溜地喝了一大口汤,面上的画卷上,那画中神兽居然升起一股淡淡的红光,神兽面上更是露出一丝陶醉。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之一,真不错……若囚困于此只为今朝,似乎也是有一些值得的!”
计缘咧了咧嘴,也说了一句“过奖”,然后才补充道。
“我可只有这两条鱼了,你就算是奉承我也没用。”
“哈哈哈哈哈哈……”
獬豸大笑起来,笑得十分开怀,他对于鱼肉鱼汤的味道非常满意,但更对计缘对他獬豸的这个态度感到愉悦,换成他人,谁敢说他獬豸奉承人?
“我说计缘,区区两条水精凝萃所化之鱼,你已然化腐朽为神奇,将来我们抓个更了不得一些的东西,我来动手,你来下厨,岂不快哉?”
计缘愣了一下,看向獬豸画卷下意识问了一嘴。
“什么更了不得的东西?”
画卷上的獬豸好似走近画框,一张威严的兽脸贴在画纸上。
“比如说,鸾鸟之卵,天龙之筋,山膏之蹄之舌,鹿蜀之腿,犰狳之肉……”
即便是如今的计缘,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暴汗,若非定力奇佳又加上身魂控制如一,说不得就冷汗留下来了。
“这些东西就算了,且我与应老先生是至交,龙筋岂可吃得?且我有一曲《凤求凰》,乃凤鸟所馈,鸾卵又怎么取用?”
獬豸很认真地看着计缘,点了点头。
“有道理,那龙凤之属便不予考虑!”
计缘只能摇头笑笑,结果低头一看,鱼肉又肉眼可见的少了相当一部分,感情这獬豸嘴上话不停,吃肉的速度也不减下来。
另一边,除了有几个护卫在收拾本就已经很干净的灶台,也忙着从马车上取下粮食和菜品准备做饭,其他人包括那儒士和另外几个眷属,全都被计缘和獬豸那边的鱼香吸引,不少人频频咽着口水。
而獬豸说话也口没遮拦,嘴里一些话也传到了旁人耳中,什么水之精粹之类的完全听不定,可生猛吃龙吃凤的真就有些吓人了,并且那一大盆子鱼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减少,而坐在桌前的计缘与獬豸两人,却连肚子都不鼓起,也是十分骇人。
“老爷……此二人,若非高人,恐是异类啊……是否立刻开拔?”
护卫头领之前对计缘和獬豸脾气差一点,可现在当然也回过味来了,眼前这二人明显有很大古怪,而且其动作丝毫不像是武者,在南荒洲这地方,妖魔鬼怪这种虽然也不是天天有,但正常人都还是知道一些的,也有一些规避的土法,最常见的就是装作不知远离。
那儒士手中还端着计缘送过来的一杯茶,茶水余温未消,正是适饮的时候,他摆摆手示意护卫稍安勿躁,他之前心中正忧愁着呢,这会见到这两人也不想直接离开。
“我观那二位先生定是高人,一会我还要求教呢,对了,去把我们备着的好酒取来,一会将昨天所猎的鹿肉好好处理一下,也请他们尝尝。”
“是!”
护卫头领只能领命,然后继续对计缘和獬豸小心戒备,哪怕眼前二人可能是高人,但遇上恶徒的可能性更大。
“对了老爷,您稍等。”
护卫快步走向马车方向,不一会提着一个用布罩着的东西走了回来,将之放在一侧被桌子和人遮挡的地上,掀开布罩,里头是一个鸟笼,笼子里有两只金丝雀。
护卫从笼门处快速伸手,抓住一只金丝雀,然后以一根银针点了点儒士手中茶杯内的茶水,将之点到金丝雀的嘴上,小鸟几乎是闻到茶香就迫不及待地张口含住了银针,将茶水吮吸入口中。
这边喂金丝雀尝茶水的时候,计缘和獬豸都注意到了,只是不屑侧目而已。
金丝雀本身就是灵性很高的一种鸟,对气息尤其敏感,能用来辨污秽识毒性,这两只更是尤其如此,有法师专门训练过的,而它们辨别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以身试毒。
等了一小会,被放回笼子里的金丝雀毫无异样,甚至感觉它双目明亮十分欢快。
“老爷,这茶水应当没问题。”
那儒士就等着这一句话呢,听完就轻吹茶面,然后抿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直接将茶水一饮而尽,在茶水下肚的那一刻,就感觉有一股暖流随着茶香一起入肚,然后汇入四肢百骸。
“好茶啊……”
喝完茶,儒士几乎已经能肯定自己遇上高人了,说不定这高人就是专程在这里等他的,之前有法师说,真高人难寻,市井能见者十有**道行不够,还有相当一部分则是专门行骗的。
儒士心中直觉强烈,直接站起身,快步来到了计缘和獬豸的桌前躬身纳头便拜。
“在下黎平,曾任阳山郡守,如今是辞官白身,正有苦恼经年未决,今日得遇两位高人,还望两位高人指点!”
计缘转头看着这个儒士还没说话,獬豸倒是先冷笑一声。
“你当没当过什么大官有必要告诉我们?”
这句话说得儒士微微一愣,然后有些尴尬,还是计缘替他解了围,抓着筷子坐在凳子上随意回了一礼。
“先生不必多礼,快起来吧,你有什么事,还等我们吃完鱼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獬豸附和一句,但嘴上和手上都没停。
“是!”
儒士又退了回去,坐在靠得更近的桌旁候着,边上有护卫过来也只是摆手示意。
计缘又吃了一会,动作缓和了一些,只是再喝了两碗就放下了筷子,让獬豸独自解决,自己则起身来到了那儒士身边,候着已经赶忙起身行礼。
“计某坐这可以吧?”
“先生请随意!”
“嗯,说说吧,究竟何事?”
计缘在桌边坐下,伸手往边上一招,那摆在鱼盆边上的茶杯茶壶就自己缓缓飞了过来。
儒士略微收心,赶紧娓娓道来。
“先生,我黎家几代单传,到了我这一辈,迟迟没有诞下子嗣,一妻三妾先后怀胎几次,却频频流产,家中请过诸多高人,做过许多法事,也曾有能呼风唤雨的神仙前来,皆言我家福泽深厚,本无大碍,说不出无子无女之根……”
计缘微微皱眉。
“我观你气相,如今该是有子孙气存在的啊。”
“对对,先生说得是,如今家中妻子确实怀有身孕,可这身孕……别人怀胎十月,我妻已然怀胎快三载,已然不见胎儿诞下呀……”
计缘之前的那种不安感一下子又强了许多,不用掐算也知道,这胎儿恐怕十分不详。
第758章 黎府胎气
“三年都没生下来,那岂不是鬼胎了?”
獬豸见计缘没有和他抢了,吃得也不是那么快乐,咀嚼着鱼肉还留意计缘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听到了那儒士的话,但他可不会顾及对方的感受。
黎平听到獬豸的话,脸色当然不太好看,但也不敢发怒,只是看向那边不停夹鱼吃的獬豸,解释道。
“这位先生所言差矣,夫人身边多有名医看护,胎脉一向平稳,更请过法师来看,皆言夫人状态不差,腹中胎儿亦是健康,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迟迟不降生?”
计缘接口这么一问,黎平便也点了点头。
“是啊,迟迟不降生,这可如何是好,眼看已经快三年了,夫人这肚子虽然不是一直在变大,但全家人都越来越忧心,不但遍访名医法师,此前我更是奏请京师,只是没有回音,此番我准备进京,去当面求见圣上,恳请圣上看在我为朝廷效力半辈子的份上,让国师摩云圣僧来看看。”
计缘闻言再次打量了一下这名为黎平的儒士,确实他虽然官气暗淡似乎是已经没有官职在身了,但官气始终不散,说明很大可能会再次为官,也说明对方在皇帝心中还是有一定位置的。
“这么说黎老爷这是在进京的路上?”
“不错,路途遥远,已经走了半个月了,如今接近了陪都江口,估摸着至少还得要一个月才能到京城,不过今日得遇两位高人,或许可以免了我此次进京之事……”
说到这里,黎平的声音低了一些,小心地询问计缘。
“不知先生,可愿去在下家中看看?”
“你就确定计某能看得出你夫人的情况?兴许我去了什么用都没有呢。”
黎平心里想的是此去京城八成是连皇上面都见不到,希望十分渺茫,见到面前两位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但嘴上不能这么说,面色十分郑重的看着计缘,站起身来。
“先生说得哪里话,在下见二位先生就知晓绝非凡俗,方才先生那一手隔空取物更是仙来之笔,比在下见过的大多数法师都要举重若轻了,还请先生救救我黎家,不论成与不成,必有厚报!”
黎平一边说,一边向着计缘再次行大礼,话语和礼数算是做得无可挑剔。
计缘想了下,看了看那边虽然吃着鱼肉,但注意力摆在这边的獬豸,再回头看向黎平,伸手将他的身子扶正。
“黎老爷不必多礼,计某也确实想要去你家中看看,等你们吃完午饭,我们就启程回你家中。”
黎平大喜过望,赶紧再次躬身行礼。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我黎家必有厚报,若是能成,必不忘两位先生大恩。”
“嘿,是计缘愿意帮你,和我可没什么关系,不用算上我。”
獬豸轻笑一声,继续大快朵颐,而黎平只是尴尬笑笑,獬豸这么说,他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感激地看着计缘,至少这面上的感激,在计缘看来还是有几分真诚的。
“好了,坐吧,喝茶,这茶水也是珍贵之物,常人难得几回尝。”
计缘提着茶壶为黎平续上一杯茶水,后者赶紧坐下,细细嗅着茶香,这茶水刚刚喝过,现在还浑身暖洋洋的,消耗比起一些法师仙师炼制的丹丸更强。
不过计缘也就为黎平续上了一杯,之后哪怕黎平茶杯空了,也再没给他倒过,黎平当然也不敢自己拿着边上的茶壶倒茶,这茶水非同一般,周围是个人都知道了。
没过多久,那边已经准备好的菜食,虽然没有计缘做的鱼香,但也算是丰盛,有菜有果也有肉。
“老爷,饭做好了,还请移步用膳!”
下人将饭菜都放到边上的一张桌上,然后才来汇报,黎平当然邀请计缘和獬豸一同用餐。
“二位高人,我们这边还有好酒好菜,再来吃一些如何?”
计缘只是微笑摇了摇头,起身坐回了獬豸所在的桌边,那边的鱼肉已经所剩不多,而獬豸更是对黎平他们的饭菜没有任何兴趣,连回应都欠奉。
既然高人没兴趣,黎家一行当然就自己吃了,而计缘和獬豸就在自己的桌前吃鱼,到了快吃光的这会,獬豸忽然也斯文起来了,一块肉得细嚼慢咽好一会。
计缘看看獬豸这样子,恶趣味地猜测着是不是他不想自己吃光了看着别人吃饭。
黎家车队的人这次吃饭当然也顾不上细嚼慢咽了,众人只是匆匆吃完,就准备启程了,那边的护卫则早已经在商量这事,等老爷吃完了就凑上来说。
“老爷,既然我们要立刻返程,那下午快马加鞭沿着原路返回,应该能到我们上一个宿营的地方,会方便一些,两位高人若是没有行礼,可选择骑马,或者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也宽敞一些。”
护卫头领还是不希望这两个在此处撞见的高人和自家老爷同处一个马车,不过计缘却站起来笑了笑道。
“不用这么麻烦,回去也要不了多久,既然你们吃完了,那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计缘看向那边的马匹和马车,随手一挥袖,大袖仿若错觉般不断延伸,一阵清风过后,两辆马车和十几匹马全都被收入了计缘的袖中,看管在马车边上的护卫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而其他人则已经全都呆住了。
“实不相瞒,你家夫人腹中的胎儿,计某十分在意,早些去看看为好。”
黎平愣愣看着计缘。
“先生,我们的车马,都去哪了?”
“黎老爷放心,车马皆在计某袖中,完好无损,嗯,诸位可准备好了?”
一边的护卫统领下意识问了一句。
“准备好什么?”
“呵,自然是准备好随风而去,若是感到心慌就闭起眼睛。”
说完,计缘也不等这些人回答,再一甩袖,在众人感受中,只觉得一道清风拂面,吹过茶棚里里外外的众人。
然后下一刻,所有人脚下一轻,伴随着微微失重的感觉,全都双足离地飞天而起,随着计缘一起奔向天空。
“啊啊啊~~~~”“娘啊,我下不去了!”
“飞,飞了!”
一些人大呼小叫,一些人神色激动,还有一些人则干脆闭上了眼不敢看,因为这拔升速度非常快,短短的时间下方茶棚已经变得很小,往下看也变得极为恐怖。
“仙长,仙长……小心些飞……”
黎平心中极为激动,但此刻也非常心慌,连连叫唤着。
“安心站稳!”
计缘心念一动,众人脚下弥漫起雾气,随后快速生成一片白云,让他们脚下又有了落足的地方,虽然感觉软绵绵不受力,但比刚才好多了。
獬豸姗姗来迟一步,从下方飞起,也落到了计缘身边的云头,只不过他懒得看后面那些满面激动不已的人,身躯化为青烟散去,而画卷自动飞向计缘,最后飞入了袖中。
“仙,仙长,我家住葵南郡城,距此近千里之遥……”
“嗯,知道了。”
计缘应了一声,也不见他掐诀施法,心念所动,带着众人自驾云向着葵南郡城的方向而去。
黎平等人小心地看着天际的景色,更看着下方移动的山河,心中的激动难以表达,只是在后面不时会抑制不住的议论途径了哪里。
黎平心中也升起极大的希望,知道今天是遇上真正的仙人了,心中的希望前所未有的强烈,本想多和计缘搭搭话,但一方面恐高,一方面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身边两个护卫的搀扶下激动的看着前方,也听着后方下人关于飞天的激动情绪。
在高天之上看大地移动似乎并不是很快,但实际上速度超乎黎平等人的想象,他们不一会就会讨论到了哪里,之前用了多久,并且根本没感觉过去多久,就已经见到了葵南郡城。
白云的高度开始慢慢下降,而速度感也越来越强,没过多久,计缘直接就带着众人落到了黎府外的大道上,周围来往的人仿佛看不到这一行这么多人从天而降一样,该走走,该逛逛,就连黎府大门前的两个家丁也对他们视而不见。
计缘再一甩袖,之前被收入袖中的车马全都从袖中飞出,落到了府外的空地上,车辆完好,倒是那些马匹似乎微微受惊,不停顿足显得有些不安,有几个护卫几乎是处于本能地快步向前,去牵住缰绳安抚马匹。
黎平也好似还在梦中,左右看看再看向黎府匾额,确认是已经回到了家中。
“黎老爷,还不去叫门?”
计缘的声音传来,黎平才如梦初醒。
“对对对,仙长稍等,仙长稍等,我去叫门,呃对了,另一个仙长呢,我看他上了云彩就消失了……”
“不用叫我仙长,如之前那般叫我先生即可,至于那位道友,他不愿管这事,睡大觉去了,黎老爷不必挂心。”
“是是,如此在下便放心了!”
黎平点头过后,擦了擦之前天上紧张出来的汗水,亲自都在府门前。
“你们在干什么?没见到老爷我回来了吗?还愣着干嘛?”
这么几句话下去,守在黎府大门前的家丁闻声愣了一下,仔细一看府门前的大道,好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车有马,站了好些人,正是自家老爷和出门的府内人。
“还愣着?刚刚打瞌睡了吗?”
“哎哎,老爷!”“老爷回来了!”
“老爷,是小人之过,没见着您回来,但刚刚可没打瞌睡啊……”
“好了好了,大开正门,再去府中通知一声,一起收拾东西,让家中准备设家宴!”
“是!”
见老爷不怪罪,两人赶忙领命,然后一起推开大门,黎平则赶紧回到计缘身边,伸手往府内引请。
“先生,请!”
“嗯!”
计缘苍目睁开法眼如镜,看着整个黎府气相,更能见到后院一股浓厚的胎气,见此气,仿若能看到一个粉嫩可爱的婴孩蜷缩着。
只不过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邪祟的感觉,却令计缘产生强烈不详感。
‘果然是这孩子有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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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9章 想活
“先生,快快请进!”
黎平又重复了邀请了一遍,计缘这才动身,随着黎平一起往黎府大门走去,身后的众人除了一部分需要赶马车的护卫,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哪怕黎平现在并不是什么大官了,但贵人二字还是称得上的,府邸是高门大院,不过此刻黎平自然是没心思带计缘逛逛的,在进了大门之后就试探性地询问计缘的意向。
“先生,可是先等厨房准备膳食?”
计缘看看黎平,不久之前才吃过午饭,这么问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走,去看你夫人要紧,计某来此也不是为了吃饭的。”
“是是,先生请随我来,你们,快去夫人那边准备准备。”
黎平对着身边跟随的下人吩咐一句,然后带着计缘直接往后院方向走。
在经过后院与前院相连的花园时,得到消息的黎家妾室也出来迎接,一同出来的还有下人搀扶着的一个老夫人。
“老爷,您回来了!”“老爷!”
几个妾室行礼,而老夫人则在下人搀扶下走近几步,黎平也快步上前,搀住老夫人的一只手臂。
“儿啊,京师路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黎平向着几个妾室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自己的母亲。
“娘,孩儿这次回来,是因为在中途遇上了高人,我去京师也是为了求圣上请国师来相助,如今得遇真高人,何必多此一举?”
老夫人听闻点点头,看向稍远处的计缘,这先生气度确实不凡,而且其他都是自家下人,想必儿子说的就是他了,遂也微微欠身,计缘则同样微微拱手以示回礼。
只不过老夫人在礼貌性地向着计缘行礼的时候,也低声询问着自己儿子。
“儿啊,你确认这是真高人?”
“娘,您猜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见母亲看来,黎平没有多卖关子,指了指天上。
“我们是随着计先生一起腾云驾雾飞来的,去时半月有余,回来不过瞬息,千里之遥片刻即归!”
老夫人微微一愣,看向自己儿子,见到了一张十分认真的脸,心中也定了一定,微微用力推开自己儿子,再次向着计缘欠身,这次行礼的幅度也大了一些。
“我黎家几代单传,玲娘腹中胎儿是我黎家如今唯一的血脉延续了,还望先生施以妙法,只要能保住胎儿顺利降生,黎家上下必然竭力相报!”
老夫人年岁很高了,行大礼显得有些颤颤巍巍,不过这次计缘没有回礼,只是法随心动,自有一股气流将老人托起,而计缘此刻平和而略显淡漠的声音也在众人耳边响起。
“只是保住胎儿么?”
计缘声音很轻,也没有什么后文,似乎也无什么情绪,但黎平和其母却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计缘已经重新迈步向后院方向走去。
黎平和老夫人反应过来,这才赶紧跟上。
“先生,且慢行,我来带路!”
黎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计缘只是淡淡回道。
“我知道在哪。”
黎府虽大,但格局周正,一般正妻所居位置还是能推断的,而且此刻的情况也不需要计缘做什么推断,那股胎气在计缘的法眼中如黑夜中的明火一般强烈,不存在找不到的情况。
绕过几个院落再穿过走廊,远处拱门内院的地方,有诸多下人随侍在侧,想来就是黎平正妻所在。
“先生,就是那。”
黎平赶紧加快脚步上前,那边的下人纷纷向他行礼。
“老爷!”
“嗯,闲杂人等都退下。”
计缘之前一段时间脚步较快,这会也就黎平和几个护卫跟得上,那老夫人和三个妾身都甩在身后呢。
一些侍卫和男仆都听令退开,剩下几个丫鬟和一个背着木箱的郎中模样的人在门前,两个丫鬟轻轻推开屋舍内的门,计缘耐心等候在门外,双目随着大门打开微微张大。
室内点着的烛火因为推开门的风吹拂进去,显得有些跳动,里面窗户都闭着,有一个丫鬟陪在床前,那股胎气也在此刻更加强烈,但计缘注意点不完全在胎气上,也着眼于床上的那个妇人。
因为胎气的关系,即便妇人是个凡人,计缘的眼睛也能看得十分清晰,这妇人脸色暗淡发黄,面如枯槁,骨瘦如柴,已经不是脸色难看可以形容,甚至有些吓人,她盖着微微鼓起的被子侧躺在床上,枕着枕头看着门外。
“嗬……嗬……老,老爷……”
计缘回头看向黎平,再看向远处刚刚到达院子拱门位置的老妇人,黎平脸色有些惭愧,而老夫人为了快速跟上则有些气喘。
难怪这老夫人口中一直请计缘保住孩子,看这母亲的样子,人们多会以为肯定是挺不过分娩阶段的。
即便有些怕计缘的目光,黎平还是硬着头皮接近解释道。
“先生,玲娘这状况绝非我等有意为之,府上名贵药草滋补食材从来不断,更是从一些有道高人处求来过灵丹妙药,都给玲娘服用过,但怀胎三载,还是渐渐成了这样……”
计缘的目光看不出变化,只是回头看向室内,一言不发地跨入显得有些昏暗的里面。
“门窗为何不打开?”
黎平看向身边的郎中,后者赶紧回答。
“黎夫人身体虚弱,易受风邪,遂闭门不开,不过在天气晴朗无风之日,还是会想法让她晒晒太阳的,只是这半年来,黎夫人身体越来越差,行动也多有不便了。”
计缘也不作什么回应,直接走到了妇人身边,那守着的丫鬟被计缘背后的黎平挥退,而妇人此刻也明白计缘应该是老爷请来的,不是什么名医就是什么法师。
“先生……”
“黎夫人不必开口。”
计缘上下打量妇人的话,着重看着裹着被子的地方,如今的天气已是初夏,虽然还不算热,但绝对不冷了,这妇人裹着厚重的被子,鬓发都搭在脸上,显然是热的。
床沿边上挂着很多配饰,有符咒有红线,其中部分还有一些常人不可见的微弱的灵光,显然都是黎家求来护持的。
“方便的话,我想看看黎夫人的肚子。”
“是!”
黎平回应一句,亲自上前走到妇人床边,伸手轻轻将被子往床内侧掀去,露出妇人那隆起幅度稍显夸张的肚子。
看这肚子的规模,说里头是个三胞胎常人也信,但计缘知道只有一个孩子。
在计缘眼神落到妇人肚子上的时候,甚至能见到胎儿在腹中动,将黎夫人的肚子撑得微微变化,那股胎气也变得尤为强烈。
如此近的距离,计缘甚至能感受到胎气中孕育的那种不详的感觉几乎要化为实质,好似一种不断变化的极光,深邃诡异而不可捉摸,却令如今的计缘都有些悚然。
有那么一瞬间,计缘几乎想要一剑点出,但胎儿的本质却并无任何善恶之念,那股不详不安的感觉更像是因为本身有些超出计缘的理解,也无恶意丛生。
“獬豸,感觉到了吗?”
计缘以呢喃的声音询问一句,袖中獬豸低沉的嗓音也传到了计缘耳中。
“到了这儿怎么可能还感觉不出来,我就说你对那姓黎的这么在意是为何,原来你早看出问题了。”
“可知这胎儿的情况?”
计缘这么问,獬豸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一句。
“看不透,看不清。”
计缘闻言沉默不语,一边的黎家人也不敢打扰,倒是床上的妇人说话了,他身体虚弱,说话声音也低。
“这位,先生……我,我还有救吗……”
计缘看向妇人,对方眼角有泪水溢出,显然并不好受,而且似乎也明白在老夫人眼中,自己这个媳妇不如腹中古怪的胎儿重要。
计缘能察觉出这妇人对自己腹中胎儿的恐惧,或许她能一天天一点点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被吸收。
“放心,有救!”
计缘的声音中正平和,带着一股抚平人心的力量,让床上妇人闻言感到莫名安心,呼吸也平静了许多。
“先生,当真?可,可是能母子平安?”
黎平也听到了计缘的话,略显激动地问了一句,计缘看了他一眼。
“计某自当……”
计缘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洪亮的佛号就传遍了整个黎府,也传到了后院。
“善哉大明王佛,老衲摩云,前来拜会黎大人!”
“摩云圣僧?国师!”
黎平一愣,然后惊呼出声,然后赶紧对计缘道。
“先生,国师来了,我去迎接!您……”
计缘摆摆手,却连头也不回,依然看着妇人隆起的肚子,那一声佛号是洪亮,但道行高低也闻声可辨,主要是佛号中禅意虽有却达不到某种高度,那佛法自然也是如此,至少还达不到令计缘能侧目的程度。
黎平没多说什么,快步离开屋舍,而妾室和黎家老夫人自然也得一起去迎接,屋内一下子只剩下了计缘和妇人,以及那个贴身丫鬟,当然屋外还有不少护卫和那个郎中。
此刻床上的妇人眼泪再次从眼角流下,嘴唇微微颤抖。
“先生,求您救我……他们肯定是要您保住孩子,可我想活,我也想活!”
“放心,你死不了的!”
计缘叹了口气,话虽如此,若这胎儿降世,妇人在生产那一刻几乎必死,但他计缘两辈子可都没有违背承诺的习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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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真高人当面
另一边,黎平和黎家人也纷纷急匆匆赶往大门方向,这速度比之前跟随计缘一起往后院走只快不慢。
来到正门的位置的时候,两次快步甚至小跑赶路的黎平已经满脸是汗,而黎家老夫人居然也没落下太远,在黎平整理衣冠的时候也匆匆跟了上来。
几人将衣冠整理好了再用手绢粗粗擦去脸上的汗水,才从门旁走到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站在门外慈眉目善的老和尚,老僧穿着一身红文金线的袈裟,正手持念珠微微垂目诵经。
“老爷……”
一旁门边的下人行礼后想说些什么,被黎平抬手制止,然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老母亲和妾室,微微拉起衣衫下摆,跨过门槛慢慢走到外面,直到从阶梯上下来,到了老僧面前两步之外。
“草民黎平,拜见国师大人!”“民女拜见国师大人!”
在黎平的带领下,黎家上下包括下人在内全都躬身对着老僧行大礼。
这时候老和尚才抬起头来,看向黎家众人。
“善哉大明王佛,黎大人还有众位善信,快快请起,老衲摩云,自京师而来,皇上请我来医治一下令夫人的病。”
“圣上还记得我,圣上……黎某一介草民,还能承蒙圣上厚爱,万死不足以报啊!”
黎平情绪激动,拱手朝着京师方向再三作拜,然后以袖拂面,擦擦眼角的泪花后看向老和尚。
“国师大人,您来了,那我夫人和孩子就都有救了……”
说着,黎平赶忙招来一个下人吩咐道。
“快,让后厨多准备一些素菜。”
“是!”
摩云和尚此刻口中依旧经文不断,眼神却也在看着黎府的情况,见黎家气相升腾极为恢弘,尤其是那一股子孙气旺盛热烈,恐怕这孩子十分了得,之前听皇帝说黎夫人怀胎三年,摩云和尚本以为是假的,如今一看倒是有几分可信了。
“国师大人,请随我进府,我先安排国师大人住宿。”
“不急,先去看过令夫人再说,皇上可是叮嘱老衲,务必保住你家妻小的。”
黎平赶紧再次伏身下拜。
“国师大人慈悲,请随我来!请!”
黎平在前引路,老和尚也慢悠悠跟随,这次速度十分正常,众人无需紧赶慢赶了。
距离自己正妻所在的院落还有一段路的时候,黎平像是才想起来,一拍脑袋对身边的老和尚说道。
“对了,国师大人,黎某之前遍寻名医和高人为夫人治病,此刻在夫人屋内正有一个请来的高人在查看夫人的情况,国师大人一会不要见怪。”
老和尚双目下垂,始终提着念珠念经,一会后才和善地回答。
“无碍。”
黎平微微放心但又想到什么,又对着一边的护卫统领眼神示意一下,后者心领神会,快步先行离去了。
黎夫人的贴身丫鬟已经帮她小心擦干了眼泪,也是这会,护卫统领快速来到黎夫人的屋舍院落,然后在门口张望一下才放慢脚步进去,那国师到底如何他只听过传闻不清楚事实,而眼前站着的这个怕是真神仙,他可不敢怠慢。
“计先生,外头莫云圣僧来了,他是我朝国师,奉旨来医治夫人的,他现在过来看看夫人情况,不知方便不方便?”
计缘回头看了护卫统领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后者见这位高人没有什么反感情绪,也心头微松。
护卫统领退去之后,计缘继续看向妇人。
“黎夫人,心可平静一些了?”
“嗯!刚刚哭泣失态,让先生见笑了……”
“无妨,我知道你十分痛苦,给,吃掉果肉,将核含在嘴里。”
说话间,计缘已经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青中带红的大枣子递给黎夫人。
“这是,枣子?”
这枣子很大,卖相极佳,并且一直以来已经没有什么胃口靠着强迫自己灌食维持的黎夫人,在看到这枣子的时候也咽了口口水,更是下意识伸出虚弱的手去接。
计缘示意一边想要帮忙的丫鬟别动手,将枣子塞入黎夫人手中,后者握住枣子,就感觉到一股微微的暖意,然后放到嘴边啃了一口。
“咔嚓~”
清脆的声音在黎夫人牙关间响起的同时,一股清爽的香气也从破碎的枣面上飘荡而出,引得一边的丫鬟看着这枣子频频咽口水。
“好甜,好脆……”
黎夫人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几口下去就将这么一个鸡蛋大的大枣子啃了个干净,咀嚼着果肉咽入腹中,顿时有一股暖意和清气散入身体,沉重的负担和痛苦似乎也缓解了不少,而枣核吮吸在口中依然有丝丝甜意和清气不断。
黎夫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一些,虽然依旧十分枯瘦,却意外地不是很骇人了。
“多谢先生,我,好受多了!”
“嗯。”
计缘随口应了一句,一双苍目看着黎夫人的肚子,心中沉思的是如何让这个婴儿以相对安全的方式降生下来。
观察了这么久,计缘又多看出一些门道,这胎儿给他的感觉虽然有些不详,但也算是本能地在保着自己母亲了,否则妇人早就被吸干了。
当然,这一切也有可能是因为胎儿太过的话自己也会没有了依托之处,但至少计缘还是更愿意往好的方向去想。
“国师,请,我夫人就在屋中!”
黎平的声音先从外面传来,然后是他的身子进入屋内,率先向着计缘行了一礼。
“计先生,我朝国师摩云圣僧到了。”
说着,黎平再侧身后向摩云和尚一引计缘方向。
“国师大人,这位是计先生,也是来为我夫人治病的高人。”
“大师好。”
计缘向着这国师点了点头,后者也是一声佛号回应。
“善哉,计先生好。”
不过在和尚心中,这计先生只怕是沽名钓誉之辈,毕竟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来都是一介凡人,只是他也没有当面拆穿让对方下不来台。
而在计缘眼中,这老和尚的力法神光还是比较通透的。
两人相互礼貌了一下之后,老和尚运起自身法目望向黎夫人,看其气色微微点头,然后看向其腹部,眼睛微微一亮,下意识走近几步。
“好胎相,好胎相啊!此子降生注定不凡!”
国师这么说,黎家人自然是很高兴的,但黎平也没有昏头,带着忧心看了看计缘再看向国师。
“国师这么说黎家自然是高兴的,可是我夫人她已经太虚弱了,而胎儿迟迟没有出生的迹象,这可如何是好?”
“嗯?令夫人虽然消瘦,但气色不错,只要辅以足够的食补,再结合药补,定然能补足元气的。”
气色极佳?
黎平和黎老夫人愣了下,走近看了看床上妇人,后者面色恬静,难得没有什么痛苦,且脸色也比较红润。
妇人口中还含着枣核,这会也顾不上口中含物说话怪,轻声说道。
“老爷,是计先生施药救我,我才好过了一些,刚刚还是十分痛苦的。”
妇人一说话,口中枣核的异香就有些散溢出来,让闻者精神一振,更是让老和尚也侧目,妇人口中的异香如此特殊,灵韵溢而不散,除了被人吸入鼻腔中的一丝丝,还会回转到妇人口中,随着津液吞咽下去,绝非简单之物。
这枣子是计缘特别挑了一颗分量足的,并且早就穿透了枣核,令内部特殊的灵气能缓缓流出。
老和尚心念急转,一下抓住了关键,立刻转身面向计缘,双手合十躬身下拜。
“小僧有眼不识高人,还望先生见谅,善哉大明王佛!”
计缘微微拱手。
“大师本就并无任何冒犯失礼之处,不必如此。”
黎家人面面相觑,不敢搭话,但心中的激动加深了不少,一边的护卫统领更是心中暗想,果然还是这位先生高明,虽然他不知道这国师一开始为何没分辨出来。
“先生打算如何救助黎夫人?”
计缘视线看向黎家众人,老和尚心领神会,转身道。
“黎大人,黎老夫人,我与先生要商议一下,尔等先退出去吧,留一个丫鬟照顾黎夫人就够了。”
“呃,那,我等先出去了……”
黎平和其他人当然很想留着,但也不得不从命,不提对方仙佛高人的身份,就算是国师的官位也是能压死人的。
等人一走,老和才再次看向计缘,低声询问。
“先生,这胎儿之事很棘手?”
既然对方道行高到莫云开始都误以为是个凡人,那方才在那皱眉沉思,又在妇人身上用了灵丹妙药,肯定是胎儿棘手。
“嗯,此腹中胎儿的胎气太过强盛,已经很危险了,不能拖太久,最好是能早点出生,否则都有危险,而且我观黎家人是注重保小不保大,黎夫人这……”
“呜……呜……”
计缘话说到这里,黎夫人腹中的胎儿竟然透过肚皮发出了一丝丝声音,隆起的肚子上有两只小手印了出来,强烈的胎气甚至在黎夫人的腹部弥漫起一层淡淡的烟雾。
“呜哇……呜哇……”
这烟雾形成一个胎儿模样,还能发出两声啼哭,然后才升腾而起。
计缘和老和尚都严肃地看着这一幕,而一边的黎夫人和贴身丫鬟则相互抓着手,早就吓得缩在了一起。
“啊……啊……呃啊……先生,先生,我肚子好痛,好痛啊……”
刚刚还好好的黎夫人,此刻忽然觉得肚子钻心地痛,死死抓着丫鬟的手臂开始挣扎起来。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计缘和老和尚一下走到床边,前者伸手在妇人身前虚点,以灵气封住她的要穴。
“要生了?为何是现在?”
老和尚这么一句,计缘眯着眼睛却似乎想到一种可能,或许正是因为他那一颗枣子,让黎夫人的状态变好了,不至于生不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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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1章 胎动邪灵
“胎动得厉害,确实是要生了,不能拖下去了,计先生以为如何?”
摩云老和尚的话打断了计缘的思路,而床上妇人虽然因为计缘的虚点封穴减轻了痛苦,但依然冷汗之流,确实也不适合多想,也更不可能对胎儿下狠手。
不过就算黎夫人要生了,就算计缘和莫云和尚在,但他们两也不是挥挥手就能让胎儿诞下的,尤其是黎夫人肚中的这个,还是以更自然的方式降生比较合适,就连黎夫人身上都不可以太过施法刺激。
屋舍外头,因为莫云老和尚的手段,等在外面的黎平和黎老夫人等人并没有听到刚才屋内妇人的惨叫,此刻还不知情况,甚至不敢到半开的门口张望,生怕触怒了国师和计缘。
正在众人好奇屋内如何了的时候,屋内的丫鬟“砰”的一下拉开门一下冲出了门口。
“老爷,老夫人,夫人快要生了,计先生和国师让你们将产婆找来!”
黎平还没说话,站在一群仆人中间的一个老妈子就挥起手来。
“哎哎,在呢,产婆在呢!”
自从一年多以前,每当黎夫人状况比较差的时候,这老妈子就会被招到黎家来,很多时候一待就是几天,为的就是那个可能的万一。
来来回回钱没少拿,忙一次都没帮上,产婆心里也挺在意的,这会听到终于要生了,赶紧站出来,本就是农家人,连原本背熟的黎家规矩都忘了。
不过这会哪怕是治家很严的黎老夫人都没心情怪罪产婆了,黎平更是赶忙道。
“那还不快进去!”
“是,对了,热水、毛巾、铜盆、剪刀……快准备好,马上都送来!”
黎平立刻看向身边下人。
“还愣着干什么,去准备!”
“是!”
产婆和几个丫鬟一起进了屋子,更多下人则手忙脚乱地散去,各自去准备东西。
黎平这会也想进去,立刻被原本坐在一旁的黎老夫人拉住。
“你干什么?”
“孩儿也进去啊!”
“你懂不懂规矩,里头现在开始就是阴房,看皇上专程派国师过来,或许是要恢复你官职,本来就进步的,现在更是不可进了!”
黎平一拍脑袋,只能在边上干着急,他现在可没那定力如母亲那样能坐在廊道侧板上。
没过多久,一桶桶热水和诸多毛巾以及干净的剪刀都被陆续送入屋内,屋门也被从内关上。
外头的人在干着急,屋内的人同样紧张不已,甚至可以说被吓坏了,就是接生经验丰富的那个老妈子也被吓得不轻。
在他们面前,黎夫人的肚子正在不断隆起收缩,隆起又收缩,更有一些人手人脚的形状浮现,还带着一丝丝诡异的光亮从内透出,让他们能看到腹中胎儿的样子。
“这……这……”
老妈子吓得在一边不敢上前,计缘朝她点了点头。
“稳婆莫怕,就算有什么事,计某和国师也能保你周全,尽量不要伤及他们母子,尽你所能接生吧!”
“哎……知,知道了……”
老妈子硬着头皮也得上,先是将准备好的大块红盖头盖在黎夫人的腿上。
莫云和尚更是在此刻念珠甩了甩,令床边帐纱撕下一块,落到床面上撑开罩住了黎夫人的半个身子。
产婆先是自己在热水里洗手,然后开始安抚产妇。
“夫人,曲腿……不要这么快喘气,喘几口气再憋气使劲……”
“啊……”
黎夫人再次惨叫起来,仿佛腹中胎儿也知道此刻准备差不多,产婆迅速帮黎夫人脱掉睡裤,已经能见到羊水在迅速流出。
“啊……”
黎夫人惨叫声中,一阵红光在腹中变换,将产婆煞白的脸色都照红。
“噗……”
一片血雾飚出,产婆下意识伸手阻挡并闭上眼睛,但脸上和身上不可避免的被溅了血,连莫云施法遮挡的沙帐都染红一片,但稳婆这会反倒不慌了。
“快,毛巾!”
见丫鬟被吓傻了,稳婆直接自己走到脸盆那边揉毛巾,然后给妇人下身擦拭血迹,然后再换洗毛巾,边上妇人的贴身丫鬟也反应过来,赶紧一起过来帮忙。
“啊……”
妇人一声痛呼,口中的枣核都差点吐了出来,计缘干脆伸手虚空一点,只见将枣核粉碎,一股灵气迅速溢出进入妇人口腔,而枣核碎末则全都从口中飘出。
“心明心清观自在,忘愁忘忧念安定,相中安,相中稳,色身不灭,神魂安宁……”
莫云老和尚不断拨动念珠,淡淡的诵经声回荡在整个屋中,为众人和产妇带来安宁,计缘则再取出一个枣子,直接将枣子整个粉碎,抽出其中灵气,裹挟着果肉一起送入妇人口中。
屋外的黎家人早就焦急坏了,而且一直能听到屋内妇人的惨叫声,时不时还能见到丫鬟出来倒水,全都是被血染成鲜红,令观者以为这一盆全都是血,很多胆小的小人看得都有些晕眩。
“出来了出来了,夫人用力啊!”
稳婆见到孩子的头出来了,赶忙伸手去拖住,然后让妇人继续用力,只要出来再多一些,她就能帮着助力一把。
“呜哇……呜哇……呜哇……”
血淋淋的婴孩忽然开始大声啼哭,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炸穿所有人的耳膜,不过计缘反应更快,几乎在同一瞬间就已经施法圈住了这声音的一部分威能,所以就连最近的稳婆都只是觉得耳朵嗡嗡作响,除了最开始一声刺耳,后面至多觉得有些吵,并无什么身体伤害。
但这啼哭最开始的一声已经随着穿透性极强的声浪传递出去,仿佛穿越了九天。
“轰隆隆……”
天空一声沉闷的雷响,计缘和摩云全都抬头,看的自然不是天花板,而是仿佛穿透屋顶看向天空。
只不过计缘看的是九天之上,而摩云更多着眼于黎家府邸上的气相,在老和尚眼中,黎家大吉大利的气相正在隐约改变,变得晦暗不明,吉凶说不准,但这孩子绝对不凡倒是更确定了。
外头的黎家人也全都激动起来,听声音显然是已经顺利生产了,至少孩子是没事,只是却没有人立刻从里头出来报讯,也不知道生男生女。
而屋内的人,除了计缘和摩云和尚,再次被吓住了,稳婆脸色苍白,捧着才被剪断脐带的婴孩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婴孩明显是男孩,比寻常孩子大了一圈,带着一头浓密的红发,也不知道是不是血染的,而且生来便张目,一双眼睛睁大,在此刻沾血的婴儿身体上显得有些骇人,边哭还边无意识地看向室内所有人,关键产婆还感觉到手中的婴儿一阵热一阵冷,变来变去十分诡异,简直不像是人。
接触这婴儿视线的人,除了计缘和摩云都心头发憷,哪怕是婴儿的母亲黎夫人,此刻感觉去了半条命后终于解脱了,看到自己的孩子望来,心里有的不是慈爱,而是恐惧。
“小孩子,还是多睡一下比较可爱。”
计缘平和的声音响起,伸手轻轻抚在不断“哇哇”啼哭的孩子额头。
下一刻,孩子蹭了蹭头,声音开始安静下来,然后慢慢闭上眼睛睡去。
只是即便如此,产婆还是身体僵硬得很,好一会才缓和过来,小心地简单清理一下,将婴儿放到黎夫人身边的时候,却吓得黎夫人抖了一下,被折磨了快三年,没有谁比她这个做娘的更能感受到这个孩子的恐惧了。
所幸黎家这种大户人家是肯定会有乳娘的,不用黎夫人自己喂养。
没过多久,一个丫鬟很快冲出了屋子,告诉黎平和老夫人。
“夫人生了,夫人生了,生了个男孩!”
“生了,男孩?”“男孩?”
“太好了!太好了!苍天有眼啊!”
“太好了……”
外头的人之前听到婴儿啼哭,早就已经等不及了,此刻听到消息也是神色激动,黎平更是直接吩咐。
“让稳婆把孩子抱出来给我看看!”
丫鬟点点头就进去了,一会之后稳婆才略有紧张地抱着孩子到了门口,强颜欢笑道。
“恭喜黎老爷,恭喜黎老夫人,是个男孩……”
“好!好!重重有赏!”
老夫人笑得面容起皱,拍着手直叫好,黎平也略显激动,只是当他伸手接过孩子,顿时感觉到一阵凉意从手臂上窜入全身,令他打了几个寒战,然后又是一阵热流涌动。
“黎老爷稍安勿躁,此子怀胎三年才降,自然有些不凡的……”
摩云老和尚的声音传来,他同计缘也一起到了门口,后者看着孩子,淡淡道。
“这孩子马上就要饿了,快给他准备吃的,最好直接准备好鲜奶用碗喂他,不要直接让乳娘抱着喂,会吸干的……”
计缘尽量说得委婉些,一边的摩云老僧也直言补充道。
“黎大人,这孩子不可等闲视之,随便让乳娘喂养,会出人命的。”
“哎哎,好!”
黎平不敢怠慢,将孩子递还给稳婆,吩咐下人操办眼前事去了,而计缘则皱眉看向屋外天空,在他看来,黎府气相更为诡异了,更是隐约能感觉到天边有一股躁动的气息。
天空开始昏暗起来,那是乌云急速汇聚。
“轰隆隆……”
又一声雷鸣过后,哗啦啦的大雨就落了下来。
“咔嚓……”
一道落雷直接劈落在黎府周围,将府上的人都吓了一跳,摩云老和尚口中佛经不断。
“善哉大明王佛,计先生,刚刚小僧好像察觉到邪气和灵气都在汇聚……但再看却并无变化,可否是小僧道行不够,所以产生了错觉?”
计缘看看身边的和尚。
“并非错觉,这孩子天生食气,灵邪不忌,汇邪聚灵,精怪妖魔都会被引来的,而且似乎会先来一个老相识……”
计缘眯眼看向天空,此刻虽然并没有瞧见什么,但心中天人交感,隐约间好似能预见什么,背后的青藤剑更是已然轻颤。
“嗡……”
这种剑鸣声极低,却让摩云老僧有种浑身汗毛过电的感觉。
第762章 玩弄人心还是玩弄魔心
这种汗毛过电的感觉对于摩云老和尚来说算不上什么不适,却也由此进一步感受到一股锐意,他知道这是属于比较锐利法器所散发的锋锐之意,往往非刀即剑,也代表着强大的杀伐之力。
在这种感受之下,摩云老和尚汇聚神光定睛看向计缘背后,也是青藤剑此刻锋芒微露,才让摩云老和尚看到了那一柄缠着翠绿青藤的长剑。
只不过仅仅是汇聚神光细看了一会,就让摩云老和尚感觉到眉心微微刺痛,心头微微一凛,知晓此剑非凡还要超乎想象。
“计先生,您所说的老相识是?”
若是朋友前来,怎可能会有这等锐意无双杀伐强盛的法器显形,所以那所谓老相识,只怕是个仇人。
果然,计缘回头看看他,面色带着严肃道。
“来的应当是计某认识的一尊真魔,但也只是心有所感,距离他来应该还有一阵子,想来他也不知道计某在这。”
计缘觉得或许是因为之前自己抓住北木的关系,也或许是他道行愈发长进,也或许是真魔身中的才有刚刚那灵犀一动的感应。
这念头只是在计缘脑海中想想,而他眼前的摩云大师却已经因为听到“真魔”二字,面色再也无法平静。
“摩云大师,佛门最讲降魔,又如何露出这种神色呢?”
摩云和尚还摸不准计缘的道行,只知道他道行高出自己不知凡几,但即便此刻听计缘说真魔的口气不算沉重,但也还是无法将计缘同真魔这种高度对等。
“计先生,佛门确实多讲降魔,但小僧道行低微,面对真魔,佛门禅意反有可能为魔所趁,破我禅心毁我佛法……”
计缘点头道。
“那这样吧,不若大师先行离去?”
“这……”
摩云老和尚知道后内心挣扎一下,面露苦色之后还是回答道。
“小僧若是此刻离去,怕是就会种下心魔了……善哉大明王佛。”
摩云和尚最后的这一声佛号已经平静下来,是真的从心态上放松,这倒是让计缘有些许的歉意,刚才说的话虽然看似没什么,但对于眼前的和尚来说意义不同,还是有些随意了。
“是计某之过,不该提到‘真魔’二字,让大师处于两难,不过……”
计缘认真地继续道。
“只要计某在这,可保大师不生心魔,亦不会为那真魔所害,嗯,真魔千变万化,若见到一位有德高僧守护黎家,大师以为,此魔会如何应对?”
摩云老和尚皱起眉头,又回头看看房内的黎夫人和下人的情况,再看看左右其他黎家人忙乱中带着喜意的行动,甚至能看到不远处三个妾室在那扇着团扇面上僵笑的模样,一切的动作在老僧眼中似乎都很慢,然后他才转头看向计缘。
“不是还有计先生您在么?”
“哦,假若计某不在呢。”
摩云老和尚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计缘此言何意,但还是尝试性回答。
“真魔强势且千变万化,玩弄人心散布污秽,若真有魔前来,其来此的目的定是为了黎家小公子,可若只有小僧在此,依照魔头性子,自认万事尽在掌握,定会以滋扰小僧为乐,破我禅境,令我堕落。”
计缘点点头。
“然也,那如何破你禅境?”
摩云和尚看了看计缘,这种低级问题肯定不是计先生真的不知道。
“真魔千变万化,擅长玩弄人心,常言道所谓魔由心,生魔念,魔念起,当然也可自外入内,要破我禅境以此为乐,只是在外在破我法力毁我法体是无多大效果的,定会入我心念染我灵台,真魔变化随心,自然可化入心魔,小僧道行低微,怎能抵挡……”
身死道消固然可怕,但真要赴死,摩云和尚也不是没有面对的勇气,可是一想到自己禅境被破,毕生修佛而堕入魔道,心中就不由恐慌起来,现在的自己如何面对可能的那个自己?
这恐慌是因为真魔实在可怕,摩云和尚知道自己大概率不敌,可正因为如此生出恐慌,也让面对真魔的可能性越发低微,这是一个死循环,并且越坠越深。
看到摩云老和尚的样子,计缘轻轻挥袖,带起一阵清风,将其身上的晦暗之色拂去,也带给对方一阵暖意,这样下去,真魔还没来,摩云和尚自己的心魔倒是真的可能起了。
“大师说得不错,想取黎家小公子,必要过你这关,而化为心魔入你心间则是真魔最喜欢的事……”
说到这,计缘走到走廊靠外的位置,把手伸入雨中,雨水打落在计缘的手上,溅起一粒粒水花,然后再顺着手背落下。
“真魔变化万千难以捉摸,但当他化为心魔入你心中,也是对自己的约束,是个合适的地方!”
计缘把手伸回来看向身后的摩云和尚,后者愣愣看着计缘,然后视线移动到计缘的手上,有一滩雨水化为了冰晶被计先生捏在手中,再不能如雨水那样从指间滑落。
“先生的意思是……”
摩云和尚这么一问,计缘才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倒是他袖中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奸诈的笑意响起。
“嘿嘿嘿,你这小和尚,怎如此的愚钝,计缘的意思,当然是给那真魔设个套让他钻,当他乐在其中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处境堪忧,啧啧啧,那真魔岂不是被咱们玩弄了魔心,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什么声音?
摩云老和尚心头一惊,若非声音从计先生袖中响起,差点以为是真魔已经到了,但回过味来也慢慢理解了那声音话语中的意思。
“设套,也就是说小僧我……”
“不错,你就是那个麻套!嘿嘿嘿嘿……”
计缘看摩云老和尚的脸色又开始绷不住,赶紧安慰一句。
“大师放心,真魔入心也算是一种如鱼得水的环境,但比拼心神,计某还没怕过谁,定是能护住你心境不破的,嗯,獬豸,你也要掺和一脚?”
獬豸刚才说的一句“被咱们玩弄了魔心”,就证明他也想参与,果然,听到计缘这么问,獬豸赶紧道。
“那是自然,如此好玩的事情可不多见,对了,这真魔,我能……”
“吞了?”
计缘都已经知道獬豸想问什么了,这货简直是和饕餮置换了灵魂。
“哈哈哈哈,都被知道了,不过以我如今的状态,想要吞了真魔还是太勉强了,自然得你计缘帮一手,可别下手太重直接给斩了!”
计缘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而是再次看向摩云老和尚,后者这会也平静了不少,他没问计缘袖子中的是谁,但能带着如此轻松的语调和计缘讨论怎么处置真魔,也让摩云老和尚心中安宁了不少。
“小和尚,这次我和计缘以你为套算计那真魔,其实也等于是算上了你一份力,在你心中伏诛真魔,对你将来的佛法修行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助力,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獬豸的话真是计缘想要说的,只不过计缘的话会委婉鼓励为主,但被獬豸这么说,也没毛病。
“善哉大明王佛,既然计先生有计策,小僧就舍命相陪了。”
摩云和尚微微闭眼双手合十,以一声佛号回应,却是让计缘微微点头,这反应可比激动不已或者过分紧张要好太多了。
毕竟摩云和尚对计缘的了解不够,更不知道獬豸,能不能对付得了真魔尚属未知,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一会,黎平和一个护卫又匆匆跑来,到了摩云和尚身边。
“先生,国师大人,三个乳娘可够了?呃……国师大人,先生呢?”
黎平到了摩云老和尚身边,左右看看却看不到计缘在那,再看屋舍内也没有,而走廊外是一片雨幕。
“善哉大明王佛,先生世外高人,既然令夫人已经顺利诞下子嗣,先生自然就离去了,念忘是空,空无所念,黎老爷,勿念先生了!”
老和尚的声音带着一种禅意,回荡在黎平的耳边,也响在黎平的心中,实际上更是也响在黎府上下众人的耳中。
这一刻开始,黎府上下对于计先生的印象开始模糊起来,继而淡忘,被藏在了脑海深处,这是摩云和尚自身从佛法中领悟忘空神通,也是很神异的。
这显然有助于补足圈套的漏洞,也让已经藏于太虚之中的计缘暗自点头,这摩云和尚反应过来之后还是很开窍的。
第763章 中计
黎家上下,除了原本经历过生产过程的黎夫人、稳婆以及那些帮忙的丫鬟,其他人黎家人大多沉浸在小公子顺利降生的喜悦之中,当然,三个妾室心中那股酸味当然也退不下去。
而摩云老和尚则成了黎家最尊贵的座上宾,不提在黎家眼中这圣僧使得黎夫人顺利生下了萧公子,就是那国师的身份,也是尊贵无比。
不过摩云老和尚并没有去黎家的客厅休息,就坐在同院落旁边的厢房中,那本是丫鬟住的,此刻短暂充当了和尚的禅房,摩云的意思是念诵佛经驱散秽气。
这会黎平和黎老夫人同样也没心思去前院,占了另外一间厢房在里头休息,隔壁有什么情况都有下人立刻来汇报。
这不,还没到傍晚,三个乳娘就带着不自然的脸色在黎府管家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正在喝茶的黎平和黎老夫人精神一振,后者赶紧问道。
“怎么样,我孙儿可是喝奶了?”
这三个乳娘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胸前都颇有规模,只是脸色都称不上多好,听到黎老夫人的问话,其中一人强打精神回答。
“呃……回老夫人的话,小公子他,他胃口很好……”
“是是,小公子胃口极好。”
“嗯……”
三个乳娘还是不敢在黎平和老夫人面前说什么关于小公子的坏话,哪怕刚才着实有些被吓到了。
“下去吧,帮着看顾小公子。”
“是!”
黎平打发了三个乳娘,等到三个乳娘出去,屋内的母子算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苍天庇佑我们黎家啊!过几天为娘一定去各个庙里面还愿。”
“也代孩儿上柱香。”
桌上茶水点心丰盛,两人也有胃口吃了。
不过比起黎平和母亲的放松,此刻坐在临时禅房内念经的摩云和尚却并不淡定。
房间内,中间的桌子被撤去,只是在原来桌子的位置摆着一个黄色蒲团,摩云和尚就盘坐在上头念经,声音虽然很轻,但即便默念也是禅音阵阵,隐隐稳定住黎府的邪气,让黎家小公子接触的以灵气为主。
只是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摩云和尚还是依然无法进入静定之中,反倒是额头微微见汗,以袖口轻轻擦拭汗水,老和尚再次尝试静定,但依旧无法如同以往一样平静。
“哎……善哉大明王佛!”
老和尚双手合十,念诵一声佛号,将脖子上的法器佛珠摘了下来,放到了蒲团旁边,再将手中的那串小念珠也取下,然后是怀中的一只金刚杵,一同放在了蒲团边上。
最后,摩云老和尚解开胸前绳扣,将身上的袈裟法衣也解下,折叠完整之后,整齐摆放在蒲团身边,将念珠和金刚杵等物都放到了袈裟之上。
“佛法慈悲!”
摩云和尚再次低声念诵佛号,然后在外头的雨声中,合十双手闭目入了静定,舍弃毕生修持的佛门法器,没有了任何外在防护,但这一次,摩云和尚转瞬禅定毫无杂念。
黎家前院一处屋顶挑檐的一角,借太虚玉符之力加上自身的隐匿之法,几乎真正藏形太虚的计缘,正单腿盘坐在飞檐上,一条腿则荡在檐角下。
哪怕是最熟悉太虚玉符的玉怀山修士,也没有几人有能以此在真魔面前遁形的底气,但计缘却可以,前提是动用过分的法力,也不做什么过分的动作。
此刻的计缘手中拿着的是那一本《凤求凰》曲谱,在摩云和尚所有法器离身的那一刻,计缘侧目望向后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摩云大师倒是好禅境,便是真魔不来,这次他也能有精进了。”
“地狱?”
獬豸知道曾有过天宫,倒是没听过地狱,但这不影响他领会计缘话中的意思。
……
天色很快变暗,距离黎家小公子出生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太阳就下山了,仿佛今日天黑得特别快。
早就开始准备的厨房已经做好了晚宴,原本为计缘和国师摩云和尚准备的接风宴,此刻除了原本的功能,更是还有黎家诞子的庆生宴,当然,现在黎家人暂时很难想起有计缘这么一号人了,至多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忘了什么事,也属于那种等着自己想起来的心态。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甚至还开出了太阳。
某处屋檐挑梁上,计缘用千斗壶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看着西边的一抹残阳,不见天空风雨,也没有因为雨后的夕阳带起彩虹,黎府汇聚的那些邪气已经被摩云和尚的经声驱散,更无什么明显的妖气魔气,但就是知道时候差不多了。
“来了。”
计缘喃喃一句,从屋檐上站了起来。
老和尚的临时禅房外,一个下人走到门前,收拾了一下心情,轻轻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国师大人,老爷说晚膳好了,请您去膳厅。”
摩云老和尚缓缓睁开眼睛。
“好,你去告诉黎大人一声,老衲这就过去。”
“是,大师您出来的时候让外头的下人带您过来就行。”
来传讯的下人看向守在门外的一个丫鬟点点头,然后才转身离去。
远处屋檐上,计缘袖中的獬豸发出低沉的笑声。
“这小和尚,在你面前是‘小僧’,到了黎家人面前就是‘老衲’,嘿嘿,真是有趣。”
对于獬豸的笑点计缘并不在意,只是看着天空,虽无魔气,但他却能感受到一点熟悉的感觉,背后的青藤剑更是微微颤动,那是一丝青藤剑留下的剑意。
这充分说明了真魔已经接近了,并且当初的剑伤还没好,至少还没好利索。
此刻,摩云和尚打开临时禅房的门,走到外头,一名丫鬟正在等着他。
“国师大人,请随我来。”
“嗯。”
摩云和尚看了一眼屋内的袈裟和念珠等物,并没有选择穿戴就将门关上,才走几步脚步却微微一顿。
“国师大人,您怎么了?”
前头带路的丫鬟见老和尚没跟来,好奇回头,却见后者正在看向不远处黎夫人的屋舍。
在摩云和尚耳中,屋舍方向,黎家小公子正在笑。
“啊啊,嘻嘻嘻……哈哈哈哈……”
“我先去看看小公子。”
摩云和尚心中已经隐约有感,但还是硬着头皮往那边屋子走去,身后的丫鬟好似没跟过来,他越是靠近黎夫人的屋子,周围就越是安静,直至他贴近门前,屋里头除了黎家小公子稚嫩的笑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吱呀~~”
摩云和尚连朝里问一声都没有,直接推开了房门,一眼就看到了东倒西歪的下人们。
床上的黎夫人似乎也陷入了昏迷,床边的襁褓中,黎家小公子的手已经伸出了襁褓,笑嘻嘻地挥动着,而在床边,唯一站着的人,是一个老和尚不认识的男子。
这男子身着黑衣却镶有一缕缕金线,一头长发无髻,就这么披散在身前身后,正伸手逗弄着黎家小公子。
“善哉大明王佛,阁下是何人,对黎家人做了什么?”
“我?”
男子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幽光,似笑非笑地看向门口的和尚。
“我是游荡之人,是逍遥也是自在,是你大和尚向往的成佛之道,也是你大和尚心中难以断尽的**,我是你所喜之事,亦是你所惧之物,大和尚,你说我是谁?”
哪怕之前挺怕的,但经过那次禅定,摩云和尚已经抛开生死,自然“演技在线”,此刻双目瞪圆,目露威严。
“何方孽障,胆敢在老衲面前猖狂,明王诸法,助我降魔!”
“降魔……降魔……魔……”
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屋舍内,老和尚几乎一步就到了屋中,伸手抓向床前的男子,一双肉掌镀成金色,佛音阵阵佛威浩荡。
“噗……”
佛掌一下穿透了男子,使得虚不受力的老和尚微微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依然面露微笑的男子,想要抽手却发现身体难以动弹。
黑发黑衣男子丝毫不在意被穿透的胸口,面部贴近老和尚,能看清老和尚脸色从震惊到略微带着一丝恐惧,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你……”
“我即是你心中之魔!”
男子的话音十分低沉沙哑,然后整个身子就这么崩裂了,化作一阵黑色烟雾飘向摩云老僧,从其眼耳口鼻七窍渗入身中。
在这过程中,摩云老僧七分真三分装地露出了恐惧和惊骇的表情。
也就是在魔气全都渗入摩云和尚身体的那一个刹那,一条金色的绳索忽然出现在老和尚身边,瞬间将老和尚的身子上下捆住。
“嘿嘿嘿嘿……捆仙绳就是牢笼枷锁!”
獬豸的奸笑声响起的同时,计缘的身子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在他的视线中,摩云和尚此刻脸色铁青双目紧闭,好似昏死过去。
而那真魔才入了和尚心中,这会怕是还不知道和尚的躯壳已经被捆仙绳捆住了。
“我们也跟上!”
计缘这么说一句,挥袖关上屋舍的房门,然后一大部分强大的神念游梦而出,携一幅模糊的画卷入了老和尚心关。
不过真魔毕竟是真魔,在捆仙绳才缠上老和尚的时候,心中忽然有强烈的不详产生,几乎一瞬间就不顾一切往外遁去。
“砰……”
光怪陆离变幻莫测的心中世界边界,一缕诡异的魔气忽然撞上了一片金光,被狠狠弹了回去,真魔在这一缕魔气中隐约显出一张烟雾人脸,看到那金光上有一条条纹理,更有阴阳五行之气环绕,如天地连接之墙,如盘踞天地的金龙……
‘什么?这……难道是……糟糕!是捆仙绳!’
真魔思绪变化极快,几乎在被捆仙绳弹回来的同一瞬间,就以最快的速度遁入摩云老和尚心中深处。
真魔深知这会他决不能杀了老和尚,否则老和尚一死,捆仙绳直接就能捆住他魔躯真身,他再自信,也不敢赌自己能挣脱只听过传闻的捆仙绳,更何况捆仙绳在此,计缘岂能不在?
第764章 内心之争
此刻由不得真魔不想到捆仙绳和计缘,而就算不是计缘不是捆仙绳,起码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有着一件能强行将他捆住的厉害宝物。
而在真魔遁入摩云和尚内心深处的时候,计缘和獬豸就显得比较从容了,哪怕踏入摩云和尚心境之内也是如闲庭信步。
“计缘,你倒是真不担心那真魔鱼死网破杀了摩云和尚?”
“那真魔岂会这么愚蠢呢,而且,捆仙绳此刻锁住了摩云和尚的心神,想要强行动手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得逞的,至少不再是能随手捏死。”
计缘此刻行走的环境是一片漆黑的环境,只有自己的身躯很分明,其他地方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好似空无一物。
这不代表摩云和尚心中就空无一物,只是因为这里是心间地带,计缘几步之间看似一点都没有移动,实则已经跨过漫长的距离,目标则是远方一个小小的光点。
前方就是摩云和尚的内心深处,当计缘接近光点一步跨入其中的时候,就仿佛跨入了一扇门,世界也从黑暗状态化为白昼,化出万物。
计缘出现的位置,是一条宽阔的街道上,周围人声鼎沸,摊位、游人、卖货郎,小姐、公子、读书人,一片好不热闹的繁荣景象。
“这里是?那真魔搞的?”
獬豸虽然明辨善恶是非,但却从没有钻入人心的经验,看着周围的一切,还以为是真魔的手段。
计缘倒是很清楚,摇摇头道。
“非也,此处既然是摩云大师的心中,这一切自然是他心中之景,或许是一种心念的想象,也或许是一段曾经的记忆,并且摩云大师自身一定也有化身在其中。”
“那真魔呢?我还以为能直接撞上死斗一场呢!”
“自然会斗的,不过他现在在躲着我,躲入了摩云大师这内心深处,应该是想要用摩云大师做文章,从而摆脱如今的困境。”
摩云大师的心中世界越大,遁入其中的真魔就显得越小,既能够藏形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计缘不会看轻自己的对手,何况是千变万化的真魔,虽然此刻似乎暂时找不到,但有一点是十分明确的,应该先找到在这里的摩云和尚,也就是摩云和尚心中的自我化身。
“脆梨,卖脆梨咯!先生,买些个脆梨吧,只要五文钱一斤,可甜呢!”
一个叫卖声打断了计缘的思绪,令后者略显诧异的看向身边挑着扁担箩筐到跟前的农家汉子。
“你可是在和我说话?”
卖梨的农家汉子放下箩筐,用挂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脸,笑着对计缘道。
“看你说的,自然是在和先生说话了,我这梨啊,是自家的几棵果树上产的,品相虽然差了些,但是滋味可好得很呢!”
在摩云和尚的内心深处,计缘隐匿好似也失去了大部分作用,周围的人都能看到计缘,当然他们看不清之前计缘怎么出现的,会很自然的以为这位先生本就在这。
计缘仅仅是一瞬间就回了神,笑着朝卖货的农家汉子点了点头,伸手往袖中一摸,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下。
此刻神念所游自然是没钱的,倒是法钱能摸出来,但这钱显然不会用来买梨,于是计缘只好摇了摇头,向着卖梨的汉子拱了拱手。
“不好意思,今日出门忘了带钱,不能买了。”
卖梨的农家汉子略感失望,这大先生居然没带钱,本来以为这单生意准有了呢。
“哎,不碍事不碍事。”
农家汉子这会也算休息了一下,重新挑起扁担,带着特有的节奏轻微晃动着朝前走去,一路上还是不断叫卖。
这只是这条街上的一个缩影,真实无比的缩影。
“既然如此,那真魔在这世界,应当也是不能运法太过。”
计缘这么喃喃自语着,獬豸的声音倒是又响了起来。
“你不会幻化几个铜钱买一些梨啊?这么点法力不算太过吧?”
“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计缘留下这么一句话,踏着轻快的步子,顺着街道一端,朝着人流密集的方向走去,既然是在摩云和尚心中,那当然是要去波动最剧烈的地方。
“哎,这里的人又不是真的,你变几个钱又能怎地呢?”
“那这里的梨也不是真的,你还惦记什么?”
獬豸这种神兽怎么可能在嘴炮上斗得过计缘,两句就被怼了回去,让袖中安静了下来。
周围有很多民众都和此刻的计缘沿着一条道前进,前头的声音也更为热烈,计缘不问什么行人,跟随着人流往前,看到远方变得空旷起来,出现了一片较大的广场,而广场前头则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
到了近处,计缘看清了情况,这是一座新寺庙落成开放的首日,而且这寺庙规模不小气势恢宏,文人墨客和一些个达官贵人也都来捧场,也算是争夺一下这真正意义上的“头柱香”。
庙门位置此刻正是人挤人的状态,让看了一眼的计缘不由想着会不会出现踩踏事件,也不知道这庙里的泥塑会不会保佑这些热情的信众。
“直接去庙里找和尚,那真魔一定也在附近。”
计缘随着人流一起往前,低声喃喃道。
“你确定是和尚?”
獬豸不解道。
“摩云小和尚不就是和尚么?”
计缘笑了笑再次以呢喃之声笑道。
“和尚也是普通人出家的,摩云大师在外虽是佛修,但在这里可未必,曾经的他可能还没出家呢,是孩童是青年,亦或是年长之辈,皆有可能。”
獬豸沉默了一会才又有声音发出。
“这全无气相气息可寻,这么多人,怎么找?”
“凭感觉找呗,我运气一向不错,至少绝对比那真魔好,我不急。”
计缘外松内紧,语气略显轻松,而且这会一身法力的感觉远比在外要模糊,很有种相对而言体会曾经的感觉,仿佛再次成为了一个没有修仙的普通人。
在这里待了片刻,计缘已经逐渐明白,恐怕此刻的真魔比他好不了多少,他们二人在这里的斗法形式也会有些不同了。
简单来说,除非粗暴撑破这世界,否则二者动用的法力十分有限,计缘得让这世界排挤真魔,才能将之斩杀甚至擒拿,否则可能就连同摩云的心一起斩了;而真魔则不然,想尽一切办法搞定摩云和尚是关键。
在心念灵犀而动的情况下,计缘想通这一点并不困难,也并不惧怕,他的自信是长久以来积累起来的。
当然,哪怕“普通化”了,计缘依然有游刃有余地随着人流前进,入庙的时候别人挤破头,而他则十分轻松,总能踏入相对宽敞的位置,而宽敞的庙内各院直接分流,也使得行人之间逐渐有了比较充裕的空间。
“哎,你,就是你,站住!你这人怎么这样,刚刚你踩到我的鞋子了!”
“啊?这……失礼了失礼了!”
那边角落有一个女子追上了一名书生,并朝着这名书生怒目而视,其中一只脚上只剩布袜并无鞋子。
书生并没有否认,显然是刚才踩到人的时候也有感觉,这会显得有些慌乱。
“失礼有什么用?这么多人,把我鞋子都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
“这……姑娘,我赔给你一双新的可好?”
书生相貌堂堂,但似乎也没单独和女子多聊过天的经验,尤其是这女子身材凹凸有致得甚至有些火爆,声音更是酥魅,虽无任何搔首弄姿的媚态,却依然让此刻的书生脸色微微涨红。
“好,你说的,一定要给我买新的!”
女子挺胸叉腰,这动作更是让书生有些呆。
稍远处,计缘刚刚走到这一处院落的门口,视线就下意识被这一幕吸引过去了,在和计缘混熟之后显得有些多话的獬豸,声音也在这一刻再次响起。
“难道这书生是摩云和尚?看不出来还挺俊,还在庙里装桃花。”
计缘的视线在书生身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很快转移到了那女子身上,并且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女子看似举止都很正常,但那白皙的皮肤和火爆的身材,已经那贴身的甚至有些紧绷的服饰,加上一只缺了鞋子的光洁脚丫,简直是在各个方面诱惑那书生。
“书生未必是摩云,但这女子却有更大古怪。”
话语间,计缘已经几步接近女子和书生所在,女子正和书生说着话,余光忽然感觉到什么,转头就看到了计缘,顿时瞳孔一缩。
但女子装作只是转头又回转视线,指着书生道。
“可不许反悔!”
说着还要靠近一步,但似乎地上的一块尖锐小石头硌了脚。
“哎呀~~”
女子尖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一下扑到了书生怀里,也将他带倒,整个人骑在了书生身上,身上的柔软触感和相对的四目,都令书生既惊愕又惊喜。
“计缘,快动手,若摩云神迷**自然没有难有佛念,心中无佛自然无法修佛,这不就……”
“这书生确实与众不同,但不是摩云。”
计缘几步间来到了倒地的两人身边,看女子嘴角带笑依然和书生摩擦在一起,他比计缘早进来片刻,可在这心中这么点时差已经被放大到了半个月,自然也早就摸清楚了情况。
计缘虽然厉害,但真魔却并不担心对方这会会一剑斩出,那就暂时不用怕,在真魔的想象中,计缘应该是会和他争夺找到摩云,二者的目的则是相反,这最简单粗暴,且行之有效,而这会,真魔自觉占了先机,哪怕这书生不是摩云,计缘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这“弱女子”怎么地?
不过计缘面色严肃,直接快步走到了地上男女身边,然后一把拉起了女子,在后者还没说话的时候,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啪~~”
这一耳光很响,连附近的人都听到了,更不用说本来就有一些人注视着这里。
一耳光令女子脑中嗡嗡响,也有些发懵,计缘打算这么和自己打?
结果下一刻,一声怒吼就从计缘口中爆出。
“贱人!你相公辛苦养全家生计,你却在外频频偷人,这会又勾搭上了!”
计缘的声音字正腔圆且震耳欲聋,在女子捂着半边脸的时候,又是一个耳光狠狠打在另一边。
“啪~~”
“简直不知廉耻!”
第765章 比武功你可不是我对手
计缘这两个大耳刮子可不是轻抚轻摸,那是用了狠力气的,换成边上任何一个人,只怕是一耳光下来连头都得转一百八十度,第二个耳光下来,头颅就该离体了。
此刻吃了这两耳光的女子不是常人,但在如今的情况下,也是很不好受的,一张俏脸迅速就肿了起来,捂着脸带着惊色看着计缘。
计缘骂完两句,后面的话紧接着跟上。
“怎么?还敢瞪着我?说你不知廉耻还说错了?换个知道廉耻的,即便是偷人,这会也该哭两嗓子了,今日更是在这佛门圣地做出如此放荡之事,以为在外乡就没人认得你了吗?”
一边之前被女子扑倒的书生也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悄咪咪往人群里缩,所谓怜香惜玉在这种时刻可是要不得的。
周围的人则对着捂着脸的女子指指点点。
“哎呀,原来这女的做出这种是啊?”
“真的假的啊,她这么放荡?”“还能有假,瞧那样子……”
有些上年纪的女性香客更是尤其见不得这种女子,在一边指点冷言。
“看刚刚她扑向那书生,分明是故意的。”“对对,我也看到了,可真是不害臊!”
“呵呵,没听到那大先生说嘛,她偷人不是一次两次了,看这胸脯,家中应该也有孩子吧。”
“也不知道以后那孩子怎么看待这娘亲!”
周围的人有的说话很难听,有的只是数落,甚至还有那好事和好色之徒视线盯着女子上下游曳。
仅仅几息时间,这氛围就变成了这样,女子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计缘居然和她来骂战,但现在也隐约有些反应了过来,被周围人指指点点,甚至让他感觉到一种如同普通人被孤立的感觉,这很不正常。
“你血口喷人,看你也是堂堂读书人,竟然如此污蔑我一个良家弱女子,我分明是黄花闺女,却被你如此污蔑清白!你,你,你…..你枉为读书人!”
女子手指要戳到计缘的脸上来了,但计缘直接往侧面一闪躲,右手就是一个掌刀朝女子脖子上挥去,那风的撕裂声传到女子耳中就知道这招的厉害。
几乎是条件反射,女子甩头一避身体往后跃翻,一条长腿从裙中踢出,直接招架住了计缘的手刀,另一条腿顺势扫踢计缘头部。
计缘手刀被挡住,身体往后一避,躲开了真魔所化女子的一踢,然后立刻指着女子朗声道。
“大家都看到了,这是一个良家弱女子该有的样子?刚刚她赤着脚路都不会走,一不小心就扑到了那个书生的怀里,现在身手却如此矫健,分明是武功高强之人?刚刚那娇弱的一倒还能不是装的?”
计缘双手负背再次走进那真魔所化的女子一步,对其怒目而视,令对方心有忌惮的对方下意识后退一步。
“此等谎话连篇又不知廉耻之人,在此简直玷污佛门圣地,你家里人托我拿你回去,还不束手就擒!”
计缘这几句话令女子难以辩解,同时右手呈爪,直接抓向女子的脖子。
这会女子也演不了了,向后飞退再用力一跃,直接好似高明武者施展轻功,一跃跳到了一座佛殿屋檐之上,然后再一跃跳了出去。
“计缘,在这里我可不怕你,自律敌不过诱惑,人心如此,你又能奈何?摩云迟早落我手里!”
女子声音远远传来,身影已经在几个纵跃之间逃离。
计缘并没有追去的意思,反而看向了周围的群众,人群在刚才双方开始打斗的时候就后撤了不少,但看热闹的天性使得他们并没有撤开多远,此刻依然围着不少人呢。
计缘朝着周围人群拱了拱手,朗声道。
“此女性格极其顽劣,早已嫁为人妇却不思安分,到处勾搭男人,从不及弱冠的少年到已为人父的男子,都行过不贞之事,见异思迁已是家常便饭,更是喜欢毁坏他人家庭,与采花贼无异!”
周围好多人都面面相觑,一些女子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年长之人更是有些义愤。
“如此不知羞耻败坏门风之人……”
“应该浸猪笼!”“对,应该浸猪笼!”
“大家注意着点,以后见着这人可得躲远点。”“是啊是啊,她还会武功!”
当然,有些男子表面上气愤,心中却涟漪不平,不过这也不影响计缘想做的事,他口中很快就说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讲了那女子叫什么,嫁人多久了,出轨了多少男人,祸害了多少家庭,而那女子的正牌夫君还苦等她回心转意云云……
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在计缘口中说得头头是道,关键计缘一脸严肃的表情和那大先生的外表,使得话特别有说服力,哪怕他没说出具体的地点细节,只是提了不让苦主男方难堪。
到后面,庙里的和尚和一些入庙烧香的达官贵人也有相当一部分来听了,就算没来听的,也很快从别人嘴中了解到了这件事,还有人找到那个书生询问,更是得到了侧面佐证。
所以一个叫“甄陌”的女子的事情,就很快传开了,可以预见的是,这件事必然也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传得更远更广。
半个时辰之后,计缘才从寺庙中出来,獬豸这才询问他道。
“你花这么大力气,那真魔变化一个形态不就白费了吗?纵然在这里他不可以动用太多法力,改个样子总是不难的。”
“他即便变化了,这影响可不会一点都没有,否则我费这么大力气干嘛。”
计缘出了寺庙之后脚下不停,十分有目的性的在街上前进,不时就从某个巷子拐道,很快来到了一处小酒楼,之前那个书生就在那里和友人吃饭。
“你不是说那人不是摩云吗?”
“确实不是,不过摩云和尚一定离他不远,否则这书生也不会给人如此特殊的感觉,那真魔更不会认错他了,这人一定给曾经的摩云留下过极为深厚的印象,也对他有非常深的影响。”
计缘到小酒楼门口的时候,里头的年轻人显然也看到了他,神色显得有些慌张,而他边上的友人则没注意到这一点,还在那边调笑。
“哈哈哈,李兄,那你也是艳福不浅啊!”
“是啊,听说那女子虽然不知廉耻,但姿容身材着实出众,李兄那会一定是很享受吧?”
“对对对,哈哈哈,定是很享受吧?”
书生咳嗽几声,声音提高了一些。
“我等读圣贤之书,所思所想怎能如此不堪,我刚才只是窘迫,如何还有其他多余想法呢,两位兄台看轻我了!”
饭桌上两人笑嘻嘻的,一个举着杯子用手肘杵了杵书生。
“别装了,那天去怡春院,你可是放得最开。”
“咳咳咳……”
正喝了一口酒的书生顿时酒水呛喉连连咳嗽,而计缘也在这时到了他们身边,以平静温和的声音开口道。
“三位,不知计某是否能同席而坐,嗯,没有别的事,只是向这位李姓书生请教些事情。”
“你是?”
友人疑惑询问,而李书生赶紧站了起来。
“这位就是刚刚和那贱妇打斗的先生,先生请坐!”
“多谢!”
计缘道了声谢就坐下,视线扫了一眼桌上之菜和桌前之人,然后环顾整个酒楼内外,并无看到什么特别的人。
“先生,请问您想知道什么?”
“哦,只是问问你如何遇上那甄陌的,此人十分危险,且不达目的不罢休,说不准还盯着你呢。”
听到这话,李书生心中莫名一喜,但面上却十分严肃甚至表露出忧虑。
“这,这可如何是好,那女子好像是个武功高手,我手无缚鸡之力……”
计缘理解地笑了笑。
“即便被那妇人抓着了,她要做什么,你依她便是了,也就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危,你先说说如何撞见她的,再说说你平常的生活习惯和个人细节,我好推敲她为何找上你。”
“哎好!”
计缘的样子看着就像是大有学问之人,更是隐有一股大院夫子的感觉,书生对计缘并无恶感也无什么戒心,将如何同女子撞上讲清,又如同面对夫子询问一样讲自己的学问深浅,讲自己的家庭和求学经历。
面对计缘,李书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连边上另外两个书生也会偶尔补充,就像是在夫子面前回答问题一样。
不多时,在计缘了解了足够之后,一个孩童抱着几本书匆匆从外头跑进酒楼。
“爹,我回来了,咦,李哥哥,你从书院回来了啊,太好了!”
从孩童身上的服装看,应该是某个城中学堂的学生,那李书生同他显然关系很好,直接就抱着孩童坐到腿上。
“嘿,小杜,你李哥哥今天差点被女贼害了!”
“啊?女贼?”
“那是,那女贼专食男色,一个不好,你李哥哥可能被一起浸猪笼的。”
孩童看看李书生。
“我听说了,就是那个不守妇道专害别人家庭的甄陌对不对?老方丈说的真没错,果然女色害人,善哉大明王佛!”
计缘抿着李书生为他倒的酒,看着这小孩嘴角扬起,然后抓着筷子的手往一侧上方一甩。
嗖~嗖~
两只筷子如同两道流星,射向了屋顶。
“当~”“当~”
“砰~~”
屋顶直接破开一个大洞,一名抓着两柄短刀的女子一面格开两根筷子,一面直接从洞中落下。
“原来这书生不是摩云,还好我跟得紧,计缘,咱们今日事今日了!刚刚让你得了些嘴上便宜,但这里不以法力神通为先,比武功你可不是我对手,光有些蛮力可没用,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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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煌煌天雷劈下来的都要先看几眼,谢谢大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