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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清欢     道门大门道txt下载     道门大门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4章 六丁六甲

    远处有一条长河,不是很宽,但飘渺浩荡。

    经过时,河面上阴气沉沉,空无一物,河水无声流动,散发死寂肃杀之意,给人一种片羽不可落的感觉,像极了黄泉之水。

    转过一道弯,遥遥看见了喊杀声传出的地方。

    河面上不再空荡,一人立足其上,四面八方是密密麻麻的不散阴魂野鬼,正在前赴后继地攻击那人。

    等抵近一些,大家惊讶地发现,这人却是在诺邓山上不辞而别的大叔凌烟树!

    凌烟树这时不是白衣黑鞋了,而是一身黄色僧袍,配上他标志性的光头和颈下一圈佛珠,活脱脱一名僧人的模样。

    凌烟树此刻正跌足盘坐在放大了的紫金钵盂之上随波漂流,口中念念有词,钵盂不断释放出一圈一圈的金色毫光,厉鬼们沾之即消散。

    然而鬼魂似没有惧怕的情绪存在,仍在源源不绝地拥上前去,在黑压压无穷无尽的持续冲击下,紫金钵盂放出的光芒在缓慢减弱,光圈逐渐缩小。

    仔细倾听,华澜庭辨出来凌烟树在反复念唱的是地藏王心咒和地藏菩萨灭定业真言。

    地藏王菩萨是汉传佛教四大菩萨之一,曾发下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称“大愿地藏王菩萨”。

    地,安忍不动,犹如大地,指菩萨的禅定;藏,静虑深密,犹如秘藏,指菩萨由禅定而生智慧;王,自在之意,指菩萨证到诸法的实相,得大解脱。菩,菩提,即为道;萨,萨,即为心。菩提萨又作觉有情,觉是佛道,有情是指众生。

    是为地藏王菩萨。

    凌烟树,这是在度化秘境里自古战死不得超生的冤魂孤鬼。

    见凌烟树的形势不是很妙,华澜庭等人互相看看,凌烟树在诺邓山帮过他们的大忙,不能视而不见,问过单天冲和黄照鉴后,猫妖发动短途挪移,将众人送到了河中间。

    华澜庭叫道:“大师,是我们,前来帮忙。”

    凌烟树闻声睁眼,钵盂金光没有阻拦,放了众人进去。

    凌烟树口中梵音骤然加快变大,音波和佛光将众鬼推了开来,这才停下,双手合什,微笑温和说道:“善哉善哉,原来是众位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易流年道:“大叔变大师,和尚大师,您这是在做那般?”

    凌烟树笑道:“真是有缘。当日贫僧以为了却因果,于是自行离去,经过这里时,望见此地鬼气阴气戾气冲天,遂不自量力下来超度亡魂。”

    易流年说:“无边无际,哪里超度的完啊。”

    “施主说的是,不过身为我佛弟子,度得一个是一个,贫僧自会量力而行,却不能不管不顾。”

    林弦惊道:“敢问大师法号?”

    “贫僧南方华言神域栖霞寺凌烟阁,树和尚。”

    华澜庭道:“原来树大师,佛光有所黯淡,是不是可以了,能否随我等就此离去?”

    树大师道:“阿弥陀佛,尚可坚持。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自知法力平平,又兼东来游历时自封修为,虽会尽力而为,但也做了些准备。”

    “一是我得紫金钵盂异宝,和我所修结合,一旦佛光收束在三丈之内,就形成了金刚伏魔圈,坚不可摧。”

    “此其一,其二是我乃法身下来,真身留在山中隐秘之处,一旦支持不住,还可回归本体,不会白白枉送了性命。”

    “第三一点,却是贫僧有些托大莽撞了。我临下来之前,为求多多度化战死的冤魂,曾和栖霞本寺联系获得授权,施法招来地府百战阴兵支援,不想修为封印后不足,加上此地鬼气死气怨气冤气过重,八支阴兵降下虚影却不能助战,不然成果更大。”

    原来如此。

    树大师继续道:“多谢诸位,你们本不该来,现在不劳出手,再等片刻,等金刚伏魔圈形成,待其中法力耗尽后,我法身方能被召回本体。届时,圈中的你们可随我出去。此冥河投影怨力沉重,可伤人于无形,久留必有损大家的修为。”

    大家见树大师早有准备,倒是己方多虑了,就静观其变。

    说话的功夫,万千鬼魂又再奋力涌上,佛光终于缩回,形成了金刚伏魔圈。

    大家正在观看佛门神通度化冤魂的时候,突闻树大师叫了声不好,他脸色一变,说道:“糟糕,鬼主察觉了,他在招鬼过程中不能离开,却算得了贫僧真身所在,派了人去击毁。”

    华澜庭忙问:“会有什么后果?那您不用管我们,先遁回本体吧。”

    树大师答道:“真身被毁,贫僧的法身就只能长久留在这里了。现在金刚伏魔圈法力未尽,我还回不去。而且,紫金钵盂与冥河相连,大家都走不脱。”

    这便如何是好?

    华澜庭一闪念,急道:“不如这样,大师告知方位,我有一术可传送过去,护您真身。”

    树大师不肯让他冒险,宁愿失却真身,等金刚伏魔圈耗散,以法身再和他们一起在地底寻求脱身之法。

    华澜庭劝道:“大师勿虑,如果我不能敌,再回来一起想办法,试试无妨。”

    数次蜷缩之后,树大师终于点头:“那好吧,只得如此。你且出去看看,如果不行,即刻回返。贫僧法身不灭,只是需在这里花费漫长的时间重修便是,妨碍不大,不必为难。我尽量助你一臂之力。”

    猫妖和华澜庭先试了试,果然如树大师所说,在佛门紫金钵盂和金刚伏魔圈的束缚下,不能像来到时候一样把众人都传送出去。

    没奈何,华澜庭念动咒语,作为施咒者本人,只身以大穿送术传了出去。

    一到地方,就见一个树洞之内,树大师的真身端坐,两只耳朵变长变大,护住了眼睛口鼻咽喉等头脸的要害之处,一个身材矮小之人正抡起斧头砍斫大师的肉身。

    这个矮矬子是为鬼主护法的五大鬼使之一的恨天高。

    树大师封印后的修为只相当于温养境,恨天高却有着相当于脱胎境的实力,大师的本体肉身强度在其显示出的修为之上,但也已经开始有了损伤。

    华澜庭断喝一声:“贼子休得无礼,看招!”晃身形就冲了过去。

    恨天高奉鬼主之命前来灭杀树大师的肉身,忽然间有人凭空出现阻挡,吃了一惊,定睛一看,见只是个还没到温养境的小子,他有任务在身,话都懒得讲,回身挥斧劈下。

    以华澜庭现在的修为对上脱胎境强者,能多支持些时间都是侥幸,那就是找死。

    华澜庭岂能不知,他冲上来的时候就放出了变色龙蜥。

    变色龙蜥长期在空天青烟玉里休养,甚至吸取了大部分空天青烟玉积存的精纯灵气,如今还是没有恢复到巅峰期,但也有了温养境的水平。

    龙蜥现在的身体有鳄鱼般大小,这还是它第一次出来以真身和华澜庭配合作战。

    即便如此,一人一蜥依旧不是恨天高的对手,甚至都不敢硬接对方的正面攻击。

    华澜庭有寸步千里身法,还有太极巾和“长安十二时辰神隐术”,变色龙蜥擅长迷幻之术,两个依靠连续的闪躲变幻,才勉强和恨天高周旋了一会儿。

    在对方愈发强大的气息威压下,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华澜庭已经升起了遁走的念头。

    但在这之前,他还要搏上一搏。

    在龙蜥的掩护下,华澜庭后退,他要再次尝试,临战突破!

    上次升级失败后,他在这一路上向猫妖三个请教过。

    尽管功法不同,大妖们对这种突破都有各自的认识和体会,有不少的经验和窍诀供华澜庭参考。

    此外,经过紫金钵盂的佛光疗伤,他体内暗伤消失,灵力的周天搬运顺畅之极,只要念头通达、底蕴足够,就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也不需要择时择地静心突破。

    气势拔起,一涨,再涨。

    华澜庭已经压制的太久,现在“开闸放水”,一发不可收拾,气息直接过了六丁六甲境升堂期才有所回落,停在了升堂期之前。

    进阶成功,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华澜庭成为温养境修士。

    恨天高并没有太过在意,还差着太多,哪里就能抹平境界之差,击杀仙洲天才弟子,只会更让他更加期待和兴奋。

    果不其然,尽管华澜庭的实战能力一直在表面修为之上,但两个与众不同的温养境也不能撼动脱胎境的恨天高。

    华澜庭还有几项底牌手段没有使出来,但他也知道无济于事,也就是多拖延些时间,顶多给对手造成些麻烦或轻伤,于事无补。

    思及此处,他是真的要准备退走了。

    心动的时候,旁边树大师的真身有了动静,长耳收回,双目睁开。

    法身在外,真身不能移动,却弹指抛出了紫金钵盂。

    紫金钵盂是个异宝,等阶极高,法身带走的是紫金钵盂的法体和大部分能量,留下的本体中只有不多的佛光储存。

    佛光一出,恨天高惊呼出声,他四周的鬼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树大师的真身和紫金钵盂的本体不足以对付恨天高,不过对他进行短暂的压制和削弱却是可以的。

    佛光和天雷都是鬼气的克星,佛光普照之下,恨天高感受到了痛楚,在分神抵御后,这让华澜庭和变色龙蜥进一步拉近了和他在修为和力量上的差距。

    华澜庭也沐浴到了佛光,他突然间脸现惊喜之色,迅速和龙蜥进行了沟通。

    器灵分身在交给他龙蜥的时候,除了教会了御使的方法,为防龙蜥在恢复强大后反叛,已将两者的心神相连,华澜庭随时可以轻易灭杀龙蜥。

    同时,这种心神沟通是双向即时的。当然,华澜庭作为主人能够不让龙蜥知道他的想法,龙蜥的想法只要华澜庭想知道,就可以马上获知。

    华澜庭明白佛光只能坚持很短的时间,有了这个助力,他和龙蜥加起来依然弱于恨天高,反杀的时机稍纵即逝,不能迟疑。

    龙蜥得了吩咐,仰头狂吼一声冲了出去,它要以本体受伤为代价,为华澜庭创造致胜的机会。

    恨天高一斧子就劈在了龙蜥的背上,深入见骨,变色龙蜥咬牙负痛,以骨肉夹住斧刃,同时还激发妖力阻挡恨天高拔出斧头。

    华澜庭已经飞身而至上了蜥背,在佛光的干扰下,先是一记声势浩大的五雷鸣光掌劈出,震的恨天高就是一滞,而头上的紫金钵盂佛光大放,放出了最后的能量进行袭扰。

    此时,就是他们能做到的让恨天高最弱的一刻。

    接下来,华澜庭,就要施展出他在瞬息之前才明悟出来的,夺命大招。

第295章 七巧魔瞳

    华澜庭也是积累到了,加之机缘巧合,一时福至心灵。

    这,就是猪脚光环!

    首先要说的是,当日在宗门秘境中,门中长老陈履安曾开示指导华澜庭突破至四象阴阳境。

    陈长老佛道双修,在不经意间,为华澜庭种下了佛修的一颗种子,算是奠了个基,这点华澜庭当时并没有感觉。

    陈履安曾说:“人生最好之境界道为心,佛为骨,儒为表,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成就仁者无敌。”

    “老夫佛道双参,在我眼里道如展手,佛似握拳。拳也是手,手亦是拳。手是拳之体,拳是手之用。”

    此其一也。

    其次,华澜庭的佛种沉寂许久,近日终得佛门至宝紫金钵盂的佛光普照疗伤,刺激其萌发萌动,有了发芽的迹象。

    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又得佛光照拂,佛种得以生长,嫩芽始发。

    巧合的是,恰逢华澜庭进阶道门六丁六甲温养境。

    何为自在无极功的六丁六甲?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是为六丁六甲。

    在传说中,甲子、甲寅、甲辰、甲午、甲申、甲戌六个甲日,是上天创造万物的日子,也是妇女最易受孕的日子,故称女子怀孕为身怀六甲。

    六丁六甲,暗含创造和新生之意。

    佛种初生,道武突破,两厢结合,创造新生!

    华澜庭在紫金钵盂乍现佛光时,福至心灵!

    他也不太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就是自然而然在心中萌生了一式招法。

    此招术法这时无名,不算是他的独立原创,是他在往日所学基础上的一个升华,暂且以“道光一击”称之。

    道为道门,光为佛光。

    至日后他修为大成时,此招才正式定名“道光一击”,是为“大道光明、大道光辉”的意思。

    现在这一刻,他可以信手发出,其后却不能想用就用,因为“道光一击”目前还处在新生不成熟不稳定的阶段和状态。

    “道光一击”威力无匹,道法与佛光形式不同,但异曲同工,至少首次面世,不是被削弱的恨天高能够捱的下来的。

    “道光一击”并无固定招式,任何部位和方式皆可发出。

    然正值华澜庭突破六丁六甲境,彻底打通的是十二正经中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的通路,皆起于下盘。

    于是,在变色龙蜥背上的华澜庭在打出五雷鸣光掌后,在恨天高一窒的工夫,仍是一脚“是与不是纠缠腿”踢了出去,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正中对方的心窝。

    恨天高应声飞出,护体真气被破。

    全身上下,表面,无伤,脏腑,无损,但就是,生机瞬间断绝,死得不能再死了。

    恨天高成为“道光一击”的第一个牺牲品,饮恨而亡。

    栖霞寺凌烟阁树大师的真身目睹“道光一击”,惊讶之余不由欢喜赞叹:“小施主真好手段!佛家法门、道家法术兼而有之,神乎其技,妙哉。”

    “贫僧肉身受损,法身召唤不回,你且回归地下,我们另想他法。”

    说来也怪,华澜庭一击之后并没有被抽光灵力,反是神完气足,只苦了龙蜥,收回受伤的龙蜥,等他回到地下冥河后,金刚伏魔圈已经消失,大家都在岸上等他,一行人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再说鬼主,等恨天高久久不归,以鬼眼术视之,看见鬼使已死,他的其他得力手下至今未回,他急于做法招鬼对付前来围剿的大批修士,遂关闭了上古遗迹和鬼府之间的几条通道,只留下了自己操控的供鬼兵鬼将出来的出口,等以后再亲自下去灭杀擅闯之人。

    上古战场遗迹形成的地宫甚大,暗无天日,众人不识路径,只得先胡乱行走寻找出口,但几个出口都闭合,鬼主所用的那个出口周围鬼气浓郁,就算杀出去还要直面鬼主,大家此时都感觉到待得久了功力不知不觉间受损,不敢硬闯。

    他们进来时的方法此时也行不通了,就如同人从岸上跳进水里很简单,但要从水里跳出水面上到岸上就费劲了。猫妖对于空间位面的理解和运用还不够精深,出现了误判,他们出去不得。

    最后,还是林弦惊和单天冲各自用天机术查看生路。

    这里受到鬼气的影响,天机术的效果一般,两人只能判断出一个方向显示的气机波动异于其他地方,这样一行人就奔了过去。

    冥河投影里的鬼魂众多,地面上因为大多都集聚到鬼主召唤的地方去了,反而稀稀落落,沿途所遇都被大家击溃,他们得以顺利来到了尽头壁障处,气机最为异常的所在。

    众人尝试以术法攻击破开,过程十分艰难。

    树大师力竭,紫金钵盂的佛光也消耗殆尽,需要出去后才能补充,其他人竭尽全力取得了些效果,但鬼气不断从两侧涌入修复,怎么也打不通壁障。

    无计可施之时,单天冲无奈叹道:“好吧,还是本道子用出瞳术吧。”

    现在单天冲的七彩魔瞳已经不是当初的仿制品了,他已经得到了家里的真品传承,问题是太过损耗修为,他轻易不愿使用。

    就在他开始念咒,左眼急转,现出七彩毫光时,一旁的树大师惊咦出声。

    易流年问:“到底是何物?大师知道?”

    树大师说:“传闻世间有几大厉害非常的瞳术,传承时有间断,有的千百年都不能得见,不想这七彩魔瞳在他这里。这次看见了华澜庭的佛道结合术法和七彩魔瞳,不虚此行。”

    言罢,又摇头自语道:“希望这位施主好自为之,七彩魔瞳极其厉害,但同时很难控制,容易受到宝物的反噬,用之不当,为祸世间。”

    说话间,瞳术已成,七彩光轮高速旋转发出,洞穿了壁障,华澜庭扶起脱力的单天冲,大家就冲了出去。

    壁障在身后合拢,眼前景物绝美,却不像是在遮阴山中。

    周围有溪流阡陌,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但头顶并无日月,光线不是天然生成,大家心生失望,能感应到这里还是一处人为开立的袖珍位面空间,他们没有出到外面。

    定定心神,总好过刚才的人间鬼界,他们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这里空无一人,半晌后,眼前出现一座茅屋,大着胆子推门进去,里面还是没有人,屋中只有一桌一床,桌上有一玉简。

    走进前看,玉简上的字迹已经黯淡无光,但依稀还能辨别,上写:

    我本凡间一书生,因缘际会之下,习得异术,得成半仙之体,不意卷入诸方战事,历经千险,侥幸生还,余者皆逝。

    重伤之下,本万念俱灰,然孤独一人,百无聊赖,竟让我另辟蹊径,达致鬼仙成就。另无所干扰,心思纯明,终临突破鬼仙难以飞升上界的亘古难关,幸甚。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这位前辈在上古战事中幸存,并在鬼蜮鬼气中难得地修成正果,这得是多少万年前的事情了。

    继续看下去,玉简上写到:

    此地为我成就鬼仙后开辟的寄身之所,不知能否有后辈发现进入。

    我得道实属幸运,所修之法千难万险,难以复制,不欲留存。有缘者或可于仙界相会,那时再结传承之缘不晚,否则茅屋终有一日化为飞灰。

    竟没有功法宝物留下,可惜。在仙界相会,这位大佬还真是敢想,不过大家此时也不太在意,就不知有没有出去的办法。

    玉简下部写道:

    我初为儒生,不忘书生本色,闲时曾创《中华字经》一篇,可作为异日相认之信物。

    此外,欲出者需完成另一半的飞花令,即沾染我遗留之气息。不然,可于此终老。

    我亦知在仙界相会何其飘渺,但吾道即于不可能之中所成,谁知道一定不会呢?先定下这个小目标,哈哈!

    告辞,等你哈!

    玉简背面先是一段字经,曰:

    乾坤有序,宇宙无疆,星辰密布,斗柄指航。

    昼白夜黑,日明月亮,风驰雪舞,电闪雷响。

    云腾致雨,露结晨霜,虹霓霞辉,雾沉雹降。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时令应候,寒来暑往。

    远古洪荒,海田沧桑,陆地漂移,板块碰撞。

    山岳巍峨,湖泊荡漾,植被旷野,岛撒汪洋。

    冰川冻土,沙漠沃壤,木丰树森,岩多滩广。

    鸟飞兽走,鳞潜羽翔,境态和谐,物种安详。

    形分上下,道合阴阳,幽冥杳渺,天体著彰。

    凝气为精,聚能以场,缩浓而质,积微显量。

    化巨幻虚,恍惚成象,强固凌弱,柔亦制刚。

    终极必反,存兴趋亡,色空轮回,动静恒常。

    唯实众名,一理万方,父母爹娘,没齿难忘。

    兄弟姐妹,危困助帮,姑姨叔舅,亲戚互访。

    侄男闺少,哺育茁壮,夫妻相敬,梦忆糟糠。

    隔屋邻舍,遇事谦谅,伯公妪婆,慈孝赡养。

    尊朋礼友,仁义君郎,炎黄二帝,尧舜禅让。

    禹启世袭,灭桀商汤,周武伐纣,侯列各邦。

    秦皇集权,汉刘楚项,鼎立割据,乱晋八王。

    南北对峙,腐朽隋炀,贞观政要,五代续唐。

    陈桥兵变,耻辱靖康,耶律完颜,元建宋僵。

    钟离太祖,崇祯吊丧,清军入关,大臣驻藏。

    粉碎叛卓,犁域设将,诸子百家,孔孟老庄。

    扁鹊灵医,鲁班巧匠,罗盘硝药,针灸疗伤。

    蔡伦毕升,鉴真玄奘,易经论语,史记达畅。

    河图洛书,算术九章,西三红水,聊儒瓶厢。

    诗词曲赋,戏剧说唱,琵琶琴瑟,锣镲铿锵。

    笙箫呜咽,卧笛悠扬,筝音奔奋,唢呐高亢。

    荆浩匡庐,董源潇湘,米芾写意,悲鸿骏昂。

    笔墨纸砚,匾楣楹榜,楷隶篆刻,碑帖草狂。

    敦煌石窟,长城伟墙,青铜甲骨,缕衣纱裳。

    虎符越剑,陶马俑葬,彩瓷宝瓮,丝绸他乡。

    亭榭楼阁,寺庙殿廊,蓬门荜户,丈室绿窗。

    府弟别墅,画栋雕梁,庭院踏步,影屏幕障。

    承尘藻井,篱笆柱桩,舷舵扶靠,凭栏眺望。

    悬崖峭壁,峰峦叠嶂,泉喷岚罩,湍急瀑宕。

    峡沟潭渊,溪涧流淌,池渠堰坝,沼泽泥塘。

    漩涡带波,礁屿连江,汹涌澎湃,惊涛骇浪。

    灾涝溢泻,汛潮浮涨,苍松寿柏,垂柳毛杨。

    芭蕉蒲扇,斑竹篾筐,槐椿榆桦,杉桂榕樟,

    斋扉紧闭,栅苑濒旁,坪埔莱茵,菲窥坞坊。

    蔷薇翩跹,莆菏蔚茫,蕴蒂荚芯,蓓蕾琳琅。

    奇花异卉,艳丽荣秧,兰荷菊梅,四季芬芳。

    杜鹃泣血,芙蓉吉祥,茉莉馥郁,玫瑰刺芒。

    瓜果蔬菜,葱蒜韭姜,茴椒芹葵,皮芥辣酱。

    芸苔芋笋,葫芦瓢瓤,番茄蘑菇,乳蛋醇酿。

    碘盐食醋,脆卜甜糖,珍馐旨甘,肴馔膏粱。

    葡萄美酒,玉液琼浆,咖啡益智,茗茶顺肠。

    桃李杏柿,汁鲜味爽,椰柚橙桔,渴饮品尝。

    菠萝柑橘,橄榄槟榔,梨枣苹楂,荔栗榴棠。

    蝌蚪摆尾,蛤蟆鼓囊,钓饵蚯蚓,蠕虫蚂蟥。

    鹦鹉学舌,蜜蜂穿忙,蝙蝠栖洞,梧桐引凰。

    蜘蛛牵补,螟蛉蛀粮,蜻蜓振翅,鸠鹏张膀。

    鸥莺燕雀,蝴蝶鸳鸯,鲤鲫鲇鲸,蛙蚌螺螃。

    蚜蛾蝉蛹,龟卵翼蝗,蚊蝇鼠蚁,蛇蝎鳝蟒。

    蜈蚣毒腺,蟋蟀蹬闯,鹿狈狐狸,熊豹豺狼。

    猿啼猴吱,鸵孵獭躺,雏猩攀梢,雌牡匿冈。

    此经确实神奇,如此多字竟无一字重复,堪称绝妙。

    再往下,是很多段诗句,每两句中有间隔空档,此飞花令需要他们完成。

第296章 四道剑阵

    这倒是难不住华澜庭、林弦惊和易流年,三人合力答毕。

    这百句飞花令是: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琴声遍屋里,书卷满床头。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

    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边庭飘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天下公侯夸紫颔,国中俦侣尚乌衣。

    衣上酒痕诗里字,

    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梅花竹里无人见,一夜吹香过石桥。

    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离情被横笛,吹过乱山东。

    东城渐觉风光好,皱波纹迎客棹。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宴。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茫茫江汉上,日暮欲何之。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世上岂无千里马,人中难得九方皋。

    高田种小麦,终久不成穗。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绝顶一茅茨,直上三十里。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结发为君妻,席不暖君床。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言入黄花川,每逐清溪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

    家住层城临汉苑,心随明月到胡天。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许将戚里箜篌伎,等取将军油壁车。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邀人傅香粉,不自著罗衣。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

    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光华一闪,他们回到了遮阴山外。

    辨别明白方位后,树大师就和众人作别,要回归真身。

    华澜庭向他提出了为猫妖长命的请求,树大师邀请他们在合适的时候造访南方华言神域栖霞寺,到时他来想辙。

    等众人回到地方,经过鬼府地底一行,不知外面过了多久,各家的主力和其他家族与门派已经到齐,并推进到了万鬼之巅护山大阵之前,有一两千人之众,正在乱哄哄地商议如何攻打遮阴山。

    万象门弟子的到来没有引起注意,只黄照鉴和漆晓白来打过招呼,单天冲被台山宗的人接走,华澜庭他们跟了过去。

    即将天明的时候,大家商量出了结果,计划先由烂柯山黄家打头阵,攻破护山大阵。

    黄照鉴带领黄家子弟蜂拥而出列阵,其中飞出四人驾临空中。

    这四人是四名老道,发髻俨然,须发灰白,仙风道骨、威风凛凛,或站或坐在长剑之上,在上空回旋盘绕,明显是四名脱胎境剑修强者。

    单天冲仍虚弱,但已恢复了些过来,介绍道:“这四位是黄照鉴爷爷辈儿的人物,在仙洲里或许声名不显,在捉鬼御鬼这一行当里可是赫赫有名,道号分别是松柔、松沉、松随、松放。”

    仙洲道门依据不同的修行方式和标准有很多流派,例如丹鼎派、符派,例如全真派和正一派,其中又有正阳派、少阳派、纯阳派、重阳派、龙门派、净明派、灵宝派、上清派、神霄派等等。

    像全真道主张性命双修,以炼化内丹为主,戒律严格,不可以婚娶,要蓄发驻观修行,而正一派以符为主,戒律较为宽松,不戒荤腥,不禁嫁娶,所以也形成了很多类似黄家的家族式门派。

    松字四道滞空飞行,和黄家子弟蓄势生成了一个阵法。

    单天冲说这是黄家的“四门兜底诛鬼阵。”

    随着黄家四道念动道家九字真言,阵法启动,攻向万鬼之巅的护山大阵。

    道家九字真言便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即灵、镖、统、洽、解、心、裂、齐、禅,又名六甲秘祝,出自《抱朴子内篇》。

    后来的“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实为讹传误写,但也能用。

    临,感悟天地,感悟自然,感悟我居其中的精髓,指的是身心稳定、临事不动容不惊慌,保持不动或不惑的意志。

    兵,由临而进,此时天地已明,阴阳已现,身内龙虎初啸,有争斗之意,当更进温养,以待咆哮之时。指的是体内蕴藏的能量,表示旺盛而强大的生命力,象征行动快速如风。

    斗,是心灵与宇宙的共鸣,不但要勇猛果断,还要在遭遇困难时,能够展现出强烈的斗志。

    者,意味着自由,既能支配自己的身体,也能支配别人的躯体,获得善于借助利用外物和环境操纵万物的能力。

    皆,即俗称的直觉第六感。

    阵,代表着奇门遁甲。

    列,指道心。道心唯坚,坚决破除阻碍自己修行的障碍。

    前,是对能量和元素的控制。

    行,意味着光明超然的境界。

    “四门兜底诛鬼阵”可攻可守,此际由四道指挥黄家近百人,化作一柄巨大的宝剑形状刺向护山大阵。

    剑阵和大阵碰撞,发出惊人的铿然巨响。

    十数击过后,护山大阵轰然破开一口,已经归山的群鬼涌出。

    猫妖皱眉道:“这么容易?护山大阵好像不堪一击似的。”

    群鬼涌出,其中四大鬼使危震天、秦天柱、巴天虎、方天戟迎向黄家四老道,鬼判安格斯和五大鬼差领众鬼杀向其他修士。

    这一边,台山宗十多名强者联手迎战鬼判,有其他修士挡住了归添、归加和群鬼,仇欢喜、向玺和盛歌三个却杀向了万象门弟子。

    单天冲以七巧魔瞳助众人脱身,他和仇欢喜有仇,现在身弱不宜出手,于是华澜庭和易流年接下了仇欢喜,林弦惊、宋霏霏、风清隽要清理门户,一起拦住了盛歌,诸葛昀与章晗蕴、文茵敌住向玺。

    时至黎明,众鬼不在最强的状态下,两方一时杀了个难解难分。

    单说黄家四道对战四名鬼使。

    黄家剑法也是玄门正宗,和自在万象门的大自在剑同出一源,各有千秋,取太极之意,四道又各有所长。

    松柔道长的剑式走架松柔,动作如行云流水,舒缓飘逸,轻柔圆活,连绵不绝,已初达身心合一、融于天地自然,物我两忘、物我一体的境界。

    松柔不是松懈,不是一点儿力也不用,而是通过精神情绪上的放松,配合肌肉的松开和身体的松弛,形成“松、稳、慢、匀”的状态,所谓“粘连沾随,不丢不烦、随曲就伸,舍己从人”,达致“有心求柔、无意成刚,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的效果。

    松柔包含走化、蓄劲和粘依之力,“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同时又可以将柔转化为刚,形成“蓄劲如张弓,发劲如放箭”的极坚。

    松沉道长的松沉劲,注重气沉丹田和尾闾正中之身法,以神意气带动体内意气圈的形成,内外相合,上下通达,十分圆活,剑式无不以圆圈的形式发出。

    计有九曲珠(两肘、两肩、一腰、两胯、两膝)同时运动形成的大圈、小圈、平圈、立圈、斜圈、顺转圈和逆转圈。

    太极拳经剑术,本就源自日月大地转动的自然规律,顺乎天地自然之法。

    松沉劲强调呼吸的配合,吸为合、为化、为沉、为蓄,呼为开、为放,讲究“盖吸则自然提得起,亦擎得人起,呼则自然沉得下,以放得人出。”

    诀曰,不得松沉法,不得入太极门庭。

    松随道长的松随劲是道家“反者道之动”理念在武技上的具体运用,目的是摸对方之劲而其后克之,是太极实现以弱胜强、以柔克刚、借力打人的重点,是谓“阳来阴走,阴走阳随,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方为懂劲。”

    发招之时,都是先去掉抽力,化硬为柔,然后积柔成刚,转换突然且自然,灵活无滞,引进落空,方能得机得势。

    松放道长精修的松与放,是太极既矛盾对立又统一和谐的体现。松是意识指导下的松,不是无意识的松懈,要求体松而意紧,才能产生快速而强大的爆发力。

    松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更好地紧,紧不是僵,是发力一刹那调动周身精气神和肉身,以及天地之力后的反弹、释放与爆发。

    四位道长虽未臻玄珠境,但均在脱胎境造极期,除了剑法,克制鬼魂的术法亦精深,四大鬼使一旦接触上,想逃都逃不掉,很快一一伏诛,魂飞,魄散。

第297章 双面子鼠

    四大鬼使殒命的同时,万象门弟子和其他各家各派士气大涨,加大了攻势,就要趁机一鼓作气击败鬼军。

    然而诡异的现象忽然出现,群鬼之巅残破的护山大阵里猛然间风起云涌,黑气弥漫,群鬼不论是人身还是鬼体,都保持不住形状,缓缓散作鬼气烟雾状,发出凄厉的喊叫,连鬼判安格斯和五大鬼差都盖莫能免。

    大家惊疑不定,纷纷住手观望。

    大阵里,浓郁的鬼气翻卷中,随着桀桀怪笑,一道身影现形,升起在山巅空中。

    那是一个垂髫童子,光脚穿着红色的肚兜,双眼是两个黑洞,幽深无比。

    清脆的童音响起:“大家好,大家早。久违了,本座群鬼之巅鬼主煞通天,今时重见天日。”

    四下里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恭迎鬼主,重临人间。王者回来,血海无边。”

    鬼主现身,他这是完成了召唤,要率领鬼军亲临,和众人决一死战吗?

    至于鬼主孩童的形象,大家倒是没有太过的吃惊。

    脱胎境以上强者都可以随意变换容貌形体,大多数习惯以原貌示人,而有的喜欢以更加年轻的形象出现,还有的愿意化作自己中意的其他样子,不足为奇。

    散了形的鬼判、鬼差和鬼兵鬼将们都已经回到阵中,融入鬼气当中不复存在。

    烂柯山黄家松放道长放声言道:“煞通天,等的就是你。为免你为祸世间,今日就要你形神俱灭!”

    鬼主毫不在意:“就凭你们?正好,那就当了本座面世的第一道早餐吧。过千道美味可口的人肉气血,勉勉强强够本座稳固住九阶境界了。”

    松放道长冷哼一声:“你虽然长的丑,但是想的美啊。诸位道友,各自结阵迎敌,务必将鬼主灭杀当场,否则遗患无穷。鬼主,放出你的兵将鬼卒吧。”

    鬼主啧啧两声:“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你们的消息过时了。本座后来改主意了,与其众鬼环伺,哪如自己的强大?”

    “好叫你们得知,讲个鬼故事先,召唤就是个幌子,本座已将鬼蜮鬼魂化为鬼气,一方面加强自身,一方面炼就一座大阵招待你们,待日后血洗方圆千里民修后升阶,本座就能召唤出鬼蜮冥河投影,称霸仙洲一方。”

    怪不得护山大阵很快被破,众鬼都被炼化,鬼主打的是这个主意。

    只听鬼主叫道:“哈哈。百鬼夜行,千鬼盛会,万鬼欢宴。群鬼大食代鬼阵,启!给我,吞了他们!”

    随着话音,众人脚下的大地中冒出无数鬼气黑烟,并在不断向上升腾,犹如一口巨大的黑锅罩住群修。

    此时,正值晨时初阳跳跃而出地平线,红光万道,光芒万丈。

    但鬼主煞通天已功力通玄,冒出的鬼气遮天蔽日,竟然不惧阳光的照射,而且鬼主施展鬼影重重**,还能自阳光中吸取能量反哺大阵,端地厉害。

    煞通天这么做自然消耗极剧,但有源源不绝的鬼蜮鬼气补充,完全可以撑得住一段时间。

    陷入群鬼大食代鬼阵的众修就不同了,他们之中没有玄珠境强者,如今连黄家四道身上都缠绕上了无尽的鬼气难以根除,其他修为普通的修士更为不堪,功力低微的已经有人被鬼气炼化,血肉消于无形,横死当场。

    各家的阵势没有形成,遭此打击,纷纷四散溃逃,却逃不出鬼阵的笼罩范围,场面极为混乱。

    万象门弟子同样危急,感觉到了护体真气在持续衰减。

    猫妖三人出手护住众人也向外逃去,但鬼阵里鬼雾弥散,异常阴暗,方向都辨不清,更不知往哪里逃合适。

    林弦惊取出一面罗盘,紧急测算生机方位,随后以手点指一个方向,大家顺着跑了过去。

    没一会儿,在路上,易流年道:“不对啊,这个方向上的鬼气更为浓郁,弄错了吧。”

    林弦惊也不答话,边跑边以右手五指戳点自己心脏周围的七星穴位图形,在吐出一口鲜血后,喘着说道:“快了,就是这里了。此地是那位鬼仙前辈开辟的芥子空间洞府之点所在,是鬼阵唯一的空处和破绽所在。”

    到了地方,很小的一处空间上,果然风平浪静,没有鬼气侵袭。

    大家聚在一起刚刚喘息片刻,山峰上高空中的鬼主却发现了这里的异常,黑洞般的双眼一闪,双手连张,鬼术“鬼影重重”直接就针对他们打了过来。

    众人奋力抵御。

    但是合三名大妖之力,仍然挡不住相当于玄珠境的鬼主的术法攻击,妖力和灵气幻化的壁障在迅速变薄,一旦消失,谁都不能幸免。

    彷徨无计时,只听一声低沉的叹息,却是人堆儿里的子鼠发出来的。

    转眼间,就见子鼠的身形豁然胀大,变回妖身后跃起空中,变成了有一座小山般大小,鼠眼圆瞪,气势,大涨。

    到最后,看架势,竟然有着不逊于鬼主的修为!

    大家目瞪口呆,就是和子鼠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猫妖都张大了嘴巴,一副见了鬼了的不可思议模样。

    这是什么情况,子鼠的另一面?

    子鼠,到底是什么身份?

    鬼主当然看到了子鼠,出了同级的对手,鬼主不得不放缓了对阵法的控制,还活着的一半修士在减弱了的鬼气包围下,都喘息着停了下来。

    只见子鼠眼中放出精光,两只鼠爪结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印,嘴里说道:“我的状态不能持久,会给鬼主重重一击,你们谁还有大招,赶紧准备。”

    说完,鼠爪挥出,口中一句一字,蹦出四个字:“玄、盗、机、命!急急如律令,去!”

    一股令在场众人心中似有所感,但玄奥难明、让人心悸的气息发出,直扑鬼主。

    鬼主煞通天见了,勃然色变,狂叫:“天道、天盗、天机。盗天机!玄仙本命法术!这不可能!”

    鬼主在鬼蜮中待了百年,曾于修炼时在一处险地遗迹里,感受到过上古战场中大能者惊天大战遗留下来的气息,也因此受益,推动了其修为的进步。

    但仙洲里怎么会有人能使出仙术?

    是不可能,子鼠用出来的也是徒具威势外形,但这也足够鬼主喝一壶的了。

    虽不可能,不伦不类,这一式术法却符合道意,很有得道成仙者法术的模样。

    道门之“玄”,相当于道。

    《道德经》有云: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称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玄,本为幽深不测,深邃通达之意。

    玄者,天道也,地道也,人道也,自然之始祖,万殊之大宗。

    玄是生成宇宙和万物的本体,与道同义。

    何为“盗”?

    “盗”在道教教义中指天地万物的相互联系、相互窃取精气,修道者需要不断汲取天地万物精华方可长生,修道就是盗天地之机,盗阴阳之和。

    内修方法就是“盗天地,夺造化,攒五行,会八卦”。

    修炼莫不盗天地之机,夺造化之妙。运用则符乾坤否泰,抽添则像日月盈亏。又有经云:盗机之喻,妙哉矣!盗者何?不可测知也。”

    从明月处借日光,即是“盗”之一字的明显例子。

    何谓“机”?

    机,本是弓上发箭的装置,同时含有关键、时机、征兆等意。

    道门将“机”视作天地和万物存在的根据与变化的原因,认为“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是深明造化,洞晓阴阳的关键。

    《阴符经》称:天性,人也。人心,机也。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发,万变定机。

    “命”的解释就更为复杂了。

    不论怎样,玄、盗、机、命,常被视为登仙者所全面理解和真正掌握的道果,仙法多据此而成。

    再不济,子鼠的这一招也是临摹仙法而成。

    鬼主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其他反应,术法临身。

    童子身破,再显形时,是一个苍老干瘪、双眼带血的狼狈枯瘦鬼影,嘶声哀嚎,竭力抵御术法带来的伤害,周身鬼气涌动,看上去无比痛楚。

    子鼠跌落尘埃,化作寻常大小,晕死过去。

    有了子鼠的提醒和争取到的时间,因经验和准备不足,一直没有什么作为的仙南第二大派“山中一夜雨”高手,终于对着陷于挣扎中的鬼主施放了大招。

    十余人联手发出了合击**。

    诗云: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微茫一线路,回合万重山。

    但见一道由细飞速变粗的气线,凌空倏然打到了移动不了的鬼主头上,立即爆开,化作重重灵气山峰当头压下。

    鬼主煞通天,爆体而亡。

    此役,终。

    接下来,众修入山,收拾残局。

    万象门诸子却趁乱偷偷离去。

    他们先是联系上了商家在南部的据点,然后经过数次辗转的传送,回到了自在万象门。

    路上,子鼠苏醒,大家也知道了原委。

    原来,子鼠并非本界之人,实乃天外来客。

    它具体来自哪里,本体是何物,子鼠都记不起来了,只知是比这里更为高级的界面。

    家乡发生了战事,它受到波及,并被人暗算,不但变成鼠身,还被卷入空间乱流,后流落于太初魔原。

    子鼠遭受重创,又穿越异度空间位面,据它说实力至少降低了一半,而且记忆受损。

    为了能早日寻找和回归故土,它在遇到猫妖后,发现猫妖热衷于研究空间穿梭并有了些许的眉目,于是就封印了自己的修为,装作比猫妖弱的样子留在其身边。

    直到这次,为了自己和大家活命,不得不解开了封印,以印象里曾经掌握的术法摆平了鬼主,但也因此修为真的再次降低。

    华澜庭他们这一路,从太初魔原到仙洲西部,再转南部回来,途径路程,何止八千里路云和月。

    后来,猫妖和风火伦相见,两个痴于研究的家伙一拍即合,猫妖被聘为洞明峰客座长老,子鼠和灵猿也留了下来和华澜庭等作伴,牧犴和奚如笺也各有去处。

    这次回来,周翕,包括云轶奇和风火伦等长辈,无论如何不肯再让华澜庭和其他人出山,说他们的各种出行耽误了太多修炼的时间。

    如此,众人安心在梦笔生花山中修行。

    一晃儿,就是几年的时间过去。

    期间,仙洲内外也发生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但门里都派其他人去处理,六十代弟子一概不准外出。

    直到这一年,又到了春风送暖入屠苏、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早春时分。

第298章 我想静静

    勤修苦练憋了几年后,华澜庭他们终于又等到了再次外出的时候。

    原因之一,是门中五代老祖已故的昔年旧友在南方华言神域建立的寺庙适逢成立三千年大典,广撒请帖,有邀请自在万象门前去观礼。

    原因之二,是自在万象门有心为猫妖寻找长回失去的第五命的机会。

    猫妖救治过宋霏霏和保护过万象门弟子,在成为洞明峰客座长老后,猫妖和风火伦两个“沆瀣一气”,配合的相得益彰,在研究领域和研发方面这几年对宗门的贡献良多,栖霞寺凌烟阁树大师曾说过可想办法为猫妖长命,于情于理都应该有此一行。

    于是,自在万象门派出了以长老会陈履安长老为首,包括天玑峰掌峰峰主云轶奇、洞明峰洞主风火伦、营造处总管慕倥偬、开阳峰一罄道姑在内的观礼团。

    观礼团其他成员有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风清隽、宋霏霏、文茵、章晗蕴,还有华澜庭的师兄舒轮台和拜在风火伦门下的师妹奚如笺,以及猫妖、子鼠和灵猿。

    重出梦笔生花山,又恰逢春暖花开日,众弟子人人兴奋雀跃。

    陈履安、云轶奇和一罄三人另有其他事情要办,已经先行离去,约好在途中海上中转的岛屿上会面,只风火伦、慕倥偬和他们在一起。两人虽是长辈,但都是老小孩的不拘脾性,众人没了管束,更是自在逍遥,他们要一路辗转经过多个传送阵才能抵达南方华言神域。

    南方华言神域,对于大家来说是一块既遥远又神秘的大陆。

    南方华言神域在很早以前,叫做南方华言魔域,以魔修为主。

    在上古道家的理念里,道本没有善恶之分,只是修炼的路径和方法不同而已。

    魔这个字,本身是从“磨”字演化而来,是磨练的意思,同时有修仙要斩却心魔的含义。

    仙有仙人,魔有魔神,仙魔本是同源同道,例如在道门的神仙体系中,魔是管理幽冥地府的仙神,职司不同罢了,并无善恶好坏之分。

    华言魔域的魔修,在早期也是如此,后来却发生了变化。

    道门修仙,讲求道法自然,修炼自身,达到超脱的层次,修魔强调的则是不羁无束,自由自在,从心所欲,其中就有一些魔修过于追求自在,被心魔蒙蔽,违背了正统的修炼方式,走上了杀戮证道、通过损人的方式来达到利己目的的道路。

    由于这种方法见效快,越来越多的魔修转向此道,最终导致华言大陆上的魔修逐渐成为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魔道之修,奉行实践诸多不为世人所容的野蛮残忍的修炼法则,在逃出来的正统修士和民众的传播宣扬渲染下,华言魔域变了味道,成为人间炼狱。

    再后来,中央厚土大陆上佛门中一支,为了拯救魔域众生、度化邪恶的魔修,来到了华言魔域。经过不知多少万年的争斗,更不断有佛修前往增援,佛门逐渐在魔域立足,并且开枝散叶、发展壮大,直至已可和魔修分庭抗礼。

    到了这个阶段,称之为魔域就不合适了,外界于是以南方华言神域名之至今。

    如今,魔修和佛修的势力犬牙交错,仍在争斗不休。

    听到众弟子们在议论华言神域,出来以后一直在争辩着什么的风火伦和猫妖停住。

    风火伦说道:“没有那么严格的分野,各类修士都是良莠不齐,佛修中也有部分华而不实、哗众取宠,招摇撞骗,甚至是佛门败类的存在,魔修中也有忠肝义胆、侠义心肠、不事杀戮之士,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

    他这一开口,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两人的争论上。

    风火伦自从和猫妖在几年前见面之后,两个就开启了无休止的辩论模式。

    他们一个是广闻博学,一个是在神魂等领域专精,开始是谁也不服谁,往往就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大打出手,后来发现在争论中都各有受益,打架是不再打了,辩论的习惯却沿袭了下来。

    随着两人的关系越好越密切,辩起来反而越发的激烈,但方式转换了,两人经常交换角色,不为胜负,只为把问题愈辩愈明,不少研发成果就是在这种良性的争论中得以取得的。

    这会儿大家听下来,两人这次是在讨论研究和佛法哪个更能接近真理。

    打听说要前往南方华言神域,这一人一妖研究痴货突然就对佛教佛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头钻进至道学宫的藏书库中,如痴如醉地啃起了佛门典籍。

    一开始,在出发前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集中争论的是佛道儒三家的高下,结果当然是没有定论,两人最后达成的一致是:

    儒释道三家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学说,各有所长,各有各的境界。

    例如儒家的“敬”、道家的“静”和佛家的“净”,修到极致都是同样至高的境界。

    像入世的儒家,敬既是对自己的态度,修养提升自己,也是推己及人,对做事、对社会的态度,看重有教无类,所谓“事思敬、执事敬”,敬则不苟偷,也才会有“孝、悌、亲、仁”等品质,才能利己、利众生。

    道家之静,静能养生,静能通神,静能生慧,静能安心,所谓“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又所谓“心兵不动”人心中随时有矛盾存在,有理性和感性的争斗内战,唯静,方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大胸襟、大觉悟,非丝非竹而自恬愉,非烟非茗而自芬芳。

    道门修行挑人,注重自身和出世,强调众生各有各道。

    佛家普度众生,认为人人皆有佛性。

    佛家之净,要求戒除情绪和**而摆脱烦恼。所谓大道理人人都懂得一些,小情绪却时常难以自控,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无欲则刚。

    且不说两人说的是否对和准确,但都认为三家殊途同归,难分高低。

    出了山门之后,这两个一路上争论的是:科学的发展前路是否是佛学。

    是的,自从华澜庭在一次旁听论辩时,根据他在那次奇特的穿越中看到和记得的部分内容说出了“科学”一词后,风火伦和猫妖就都以科学家自居,认为科学这个词很符合他们分科目研学的所作所为。

    猫妖到来之后,先是学习道门知识,最近又研习佛家学问,自我洗脑洗的非常彻底,已经成为佛学拥趸,抢先发表观点道:

    “首先,你看哈。我不是贬低自己的研究,科学绝对是一个好东西,但科学也是有局限的,我们不能把自己不理解的东西都归为迷信和愚昧,说它是伪科学。”

    “科学不是万能的,传统文化学说是有自己的优势的,而且是科学不能取代的。”

    “什么是科学?在我看来,科学,是围绕通过观察和实验来进行的、关于自然世界和物质世界的结构与行为的系统性研究,是一种基于脑力的智力和实用活动。”

    “佛学正是如此通过对宇宙和世间万象的系统研究、实验和观察而进行的科学。”

    “佛陀早就告诉我们:时空是相对的,没有造物主的存在,一滴水里有八万四千个生命,凡此等等。”

    “与科学不同,佛学的兴趣主要不在对外部事物的强调上。”

    “成熟的科学有两个柱石,一个是实验,即通过科学实验去发现真理,第二个是逻辑推理,即利用逻辑推理得到真理。”

    “通过实验来发现真理,要求把实验计划得完美周到,要可重复,不管什么人,只要用同样的方法、同样的步骤、完全一样的条件,都应得出完全一样的结果。”

    “实验的作用是显见的,但局限是把和主观意识有关的东西全都排除在外了,只研究客观的东西和客观规律。这在早期还没有问题,但实际上,主客观是不可分离的。”

    “科学能够针对大部分事物进行可度量、可测度、可数、可见的分析,但最有力量、最不确定的东西科学还解释不了,例如人之心灵、人性,例如无尽广袤的宇宙,而道家、佛门对此奥秘的探索由来已久。”

    “其次,科学本身的逻辑推理要靠人的大脑。虽然人和妖的大脑容量和神经联系比其他动物大和多,我们可以发明工具和思考问题,但人脑是有局限的,道家的冥想和佛家的禅定,都是有助于提高人脑的思维能力提升智慧的,这是实验已经证明了的。”

    “问题是,科学只能依靠反复训练和实践来让人变得更聪明,而佛道的禅定和道家的冥想有一套长久形成的系统的方法,更为高明和有效。”

    “实验证明,人在进入深度禅定和冥想状态后,大脑可以进入高度有序化、阻力最小的状态,意念运行通畅,意识流极其强大,可以感知常人无法获得的精微世界。“

    “我们常人能够理解三维的世界,但四维、五维,以至更高维度的世界是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说不清道不明,而佛菩萨就可以。”

    “实际上,我很怀疑,佛学经典是数千年前写就和翻译过来的,如果由佛弟子们现在来写,一定可以用科学的语言和数据来解析和开示我们。”

    “举个例子,我和风火伦老师正在研究,也正在接近佛学的一个核心观念,就是阿赖耶识。”

    猫妖还要再继续讲下去,易流年捂着脑袋叫道:“啥识?您老先等会儿,我有点儿乱,我想静静。”

    猫妖正沉浸在滔滔不绝的境界里,被打断后一下问道:“静静是谁?啊哈,你真不愧是道门弟子,道家求静,静静好。”

第299章 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诸葛昀代为答道,“八识中的一识,是一切经验的结构基础和一切意识的根本藏识。”

    “前五识是,眼、耳、鼻、舌、身,然后是思维性的第六感意识,第七识是染污识,又叫末那识,第八识就是阿赖耶识。”

    “对的。”猫妖续道,“阿赖耶识是唯识学中的第八识,是一种很特别的识。它包纳万有,因其能含藏生长万有之种子,也称种子识。”

    “在佛学中,阿赖耶识被看作是宇宙的本体,宇宙万事万物的由来。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阿赖耶识演变来的。”

    “阿赖耶识就像大海,物质世界的一切都是大海表面上的波浪,波涛阵阵滚滚,就变成了我们客观世界周而复始的循环。”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澜庭曾告诉过我一句话: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宗教神学。”

    “这话未必绝对正确,但不同的事物进入一个未知的领域,就会产生很大的共性,体现在对宇宙的探索和认知过程进入陌生领域时,界限就模糊了。

    风火伦接到:“我们研究到头,很多东西进行不下去,解释不清了,但佛教和道教中的很多识见反而启发了我们。”

    “比如说,佛教有说法把宇宙分为欲界、色界和无色界,类似平行空间的概念。欲界六天是有性繁殖,色界十八天是无性繁殖,无色界四天中的生灵,只有意识而没有形体。”

    “三大界的层次或维度由低到高,其中无色界的最后一重天叫做‘非想非想处天’,那里没有物质、没有**,据说仅有细微的思想存在。”

    “道教也有类似的划分,只是叫法不同。仙道诸天合计共有三十六重,最后八重天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所在,最高一重的大罗天里只有道,其他什么都没有,这和佛教的非想非想处天意思相近。”

    猫妖又道:“所谓的天,不是有形世界,类似多维宇宙的概念,其实还是有限的,因为人类的认知是有限的。”

    “如同你告诉鱼虾蟹,在大海之外还有一个陆地世界,这是它们无法理解和想象的,它们认为大海就是无限的,这个无限的结论,是建立在有限的认知的基础上的。”

    “宇宙不可估量的深邃博大,比你想象的不可思议还要不可思议,可以说超出了人类和一切已知生命的预料与能力。”

    易流年不解地问道:“总要有个真实客观的存在吧,即便我们理解不了。”

    猫妖答说:“佛学里,真理分为二谛世俗谛描述事物显现的相对性真理,胜义谛描述真实无谬的实相的绝对真理。人类无法直接看到真理本身,我们不能身在世俗谛里求得一个胜义谛的答案。换句话说,不能用相对真理来解释绝对真理。”

    “我们能尝试理解未经加工的真理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贴标签,通过假名安立。正如道祖说过: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正如佛祖所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五蕴皆空,无常无我。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华澜庭又问:“就像术法中的幻阵创造出的幻象吗?”

    风火伦:“差不多吧,那只是毛毛雨啦,是修真者在领悟少许皮毛后制造出来的虚拟景象。”

    猫妖说:“举个例子,我们面前有个鱼缸,里面有一条金鱼在摇头摆尾游动,你从侧面看,我从后面看,我们看到了两条鱼,像又不像,还很怪其中一条动,另一条马上同时做出相同的动作。”

    “鱼缸如果是宇宙,我俩看到的鱼就是幻象,是投影,是假的,但鱼真实存在。如果我们大家从不同的方向上一起看鱼,就会有很多条鱼,而且动作非常协调一致,而真相只有一个。”

    林弦惊若有所思:“我记得唐代有一个贤首国师,他在讲解法华经时,在一座八角亭的每一方向上都放了一面大镜子,镜子互相映照,如果没有觉察到站在中间的真人,你就会觉得有很多人,动作互相配合一致又略有不同。”

    风火伦叹道:“所以说古人聪明啊。鱼缸和镜子只是比喻,宇宙更加复杂,没有空间和时间,我们所有人所有事,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都在其中。无处在,又无处不在,似远非近。”

    诸葛昀道:“可是我们是能意识和感觉到物体的真实的。”

    猫妖说:“你能感知触摸实物,是因为有强力、弱力、磁力和引力的缘故,但很可能这些和时间一样,都是我们感觉出来的假象,包括意识。没准儿意识也是投影产生的,是阿赖耶识进入你的身体以后的投影。”

    “只有佛修大能如果能够进入深度禅定,应该才可以觉知不变的万事万物本源,从而实证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就像宇宙的全息投影,有所有的一切。每一点都包含全部的信息,如佛所说,芥子中容纳大千。每一点又都如佛陀化身,无处不在,处处都在。”

    “大脑也是虚幻的投影,对世界的理解只能到大脑允许的上限,而佛道修行就是在尽力扩充大脑的能力,只不过佛门认为可以无限扩充,神游于天地之间,而道门追求身体也跟得上,才能突破进入更高一个层级。”

    猫妖问大家:“你们,可懂了吗?”

    众人或单掌稽首,或双手合十,齐道:“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吾等愚钝,我们,都想静静。”

    就这样边走边说,在经过数次传送后,一天早上,他们到了前往仙洲南端最后一个大传送点的转接传送阵外。

    这个传送点的规模也不小,从外看气势恢宏。

    众人在大门**了昂贵的传送费后进到里面,传送门外今天排起了长队,足有一两百人,不过大多是修为不高的年轻修士,万象门弟子就站在了队尾等候。

    静待之时,他们的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和大声说笑的声音,这在安静的环境里十分刺耳。

    大家回头一看,一行十几人鱼贯而来,俱都身穿道袍,不知是哪家道门的人,年纪有老有少,修为有高有低。

    修为高的身着鹤氅,脚踏云履,头戴混元巾,其他的依据辈份和品阶不同,分别戴着庄子巾、纯阳巾、浩然巾、逍遥巾、荷叶巾、一字巾和最简单的包巾不等。

    这群人衣着讲究,行为却不检,非但走路没个正形,高声喧哗,相互间还呼来喝去,横着就走了进来,而且也不排队,越过万象门弟子就径直进入。

    路过时,还有人撞到了华澜庭几人,随后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随着年岁的增长和修为日见精深,万象门弟子们的涵养好了不少,连易流年都没出来理论,任由一帮人过去。

    在排队众人的侧目下,这伙人走到传送门前,返身站定,一人随手拉过一列栅栏,冲着前面喊道:“都听好了,今天人多,本处传送能力有限,每个门派限五人,人多的要想使用的话,需要每人单交一块上品灵石。”

    众人听得哗然。

    仙洲里的传送法阵,除了一些私有的以外,基本上是各地的大门大派联手出资修建的。作为公共使用的设施,收费是被大家接受的,但费用标准依据建造规模和传送的距离都早有公议,差别不会太大。

    另外,这些法阵由出资各方轮流值守,像今天门上挂着慕字,当有慕家的人轮值看护和收费。

    既然是少数人出资,费用根据使用情况时有浮动也是常事,但如此狮子大开口就让人很不爽了,应该是这些人看今天人多,而且年轻低辈弟子好欺负,所以临时加价。

    当下就有人不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要额外收费?”

    慕家并非道门,不会有守卫全部是道装打扮,于是有此一问。

    那人回道:“怎么着?我们是南海陷空岛太昊观的,在此处有投入,今儿个并受慕家委托代管,没有灵石的,一概明天再来。”

    太昊观是仙洲南部沿海岛屿中的第一大道观,盛名在外,实力不俗,不想行事却如此霸道。

    就有人喊道:“什么委托,名不正言不顺,叫慕家的人出来说话。”

    那太昊观弟子把脸一摆:“慕家主事在修炼,不能打扰,让你们交就交,再废话,今天传送阵整修,谁都别想过去。”

    这下可激起了众怒,大家七嘴八舌出言声讨,门前变得嘈杂不堪。

    这时,太昊观人当中那身披鹤氅,此时坐在后面一把摇椅上的老者大喝到:“都给我住嘴!今天这里老夫丹阳子说了算,不服的过来打过!赢了的免费。”

    丹阳子有温养境的修为,这一声大喝把众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余音嗡嗡作响,这是在以势压人。

    排队众修的功力不及,不由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丹阳子见压住了众人,得意地手摇羽扇一笑,旁边更有他的一名弟子狐假虎威,站前喝到:“怎么都不出声了?说话大声的那几个哪去儿了?你,你,你,过来再嚷嚷啊。”

    他以手点指前排几人,那几人畏缩退后。

    华澜庭他们也早已经围了过来,前排退后,就把万象门众弟子闪了出来。

    就是这名弟子刚才撞了华澜庭一肩膀,他在认出后,又颐指气使地道:“你,说的就是你,还有意见吗?”

    万象门弟子行走在外,为了少惹麻烦,平常都是以玄功压制隐匿了修为,不是强过他们又着意辨别的话,轻易发现不了。

    见被点指,华澜庭侧过脸看了看身旁皱着眉头慢慢点头的慕倥偬,上前一步:“你问我?我的意见大了去了。”

    “在下不才,斗胆请丹阳子前辈指教。如若侥幸胜出,可敢免了这里所有人的费用!”

    “嗯?”

    丹阳子闻言,鼻子里拖着长音哼了一声,从躺椅中缓缓坐起。

第300章 一招制敌

    华澜庭之所以敢于挑战丹阳子,一个理由是丹阳子必然不知道他的底细,他可以速战速决,打对方一个轻敌大意下的措手不及,在攻其不备的情况下,修为比他要高上一筹的丹阳子很有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再一个原因,是他在这几年的时光里,综合实力又有进步。

    一方面,他的修为等级再上层楼,已经快要进入六丁六甲境的登封期了。

    另一方面,在云轶奇、风火伦,包括子鼠的指导下,他着重磨练并通过技能糅合提升了多项能力。

    例如,“长安十二时辰神隐术”已经到了“举目望日,不见长安使人愁”的层次;得自奚如笺魔岭妖洞的魔修淬体功法也练到了最后一步;五雷鸣光掌达到了第七层的境界,可以初步发动五雷天心引雷诀了;糖带鱼元素剥离**也越发凶狠。

    当然,其他如寸步千里等常用的和一些不常用的术法与灵宝的威力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增强,炼器水平在风火伦的督导下也飞速提升,还用贡献值从门里换取了几种新的装备。

    另外,像新的杀招“道光一击”虽然还是时灵时不灵,但在子鼠“玄盗机命”半仙术理念的启发下,理解程度更深,功效更加骇人。

    最后,云轶奇除了指导他九转大还丹法上的修炼外,在技能融汇方面对他进行了点拨,华澜庭现在已经把云轶奇的招式衔接变化技巧、周翕的攻防四字诀法、有心无意勾连手和是与不是纠缠腿的精华,以及那次观摩到的烂柯山黄家四道的太极松柔、松沉、松随、松放劲有机结合在一起,疾如闪电的一招之间,往往能够包含多种发力、运劲、放气的攻守精髓。

    在他的设计里,正是要凭此能力,快速击败丹阳子。

    丹阳子混不知他已经落入了华澜庭的算计之中,见年纪轻轻的华澜庭指名道姓要挑战于他,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他败了之后要给所有人免单。

    面上带笑,心里却气得不行的丹阳子,决心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儿颜色和厉害尝尝。

    站起身来,丹阳子捻着胡须,悠悠说道:“你确定肯定以及笃定要和老夫一战?”

    “要知道,同门之间切磋喂招,规矩是留力不留手,受伤都是在所难免”

    “既然你是要代表大家向老夫挑战,事关老夫个人的威望和上百号人的传送费用,往大了说,更涉及到两个宗门的面子,老夫就算不以大欺小,先让你三招,要是万一在后面失手伤了废了你,可也怨不得旁人。这后果,你可想清楚了?”

    “我看你还有长辈在侧,不如换个人吧,免得自误。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可不要头脑一热就自毁前程。小兄弟,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华澜庭心说是你太昊观先做事不讲规矩,欺人太甚,他施礼微微一笑:“多谢前辈提醒,您老多虑了,在下已经想好。晚辈,自在万象门华澜庭,请赐招指教!”

    这就是明着正式叫板了。

    丹阳子还在故作姿态:“众位可瞧见了,非是老夫要倚老卖老,欺负一个后辈,人家上赶着要求我点拨,那老夫就勉为其难,陪他玩儿上两招,教教他怎么做人。”

    “你们,要押上今日份的传送费用,是同意,同意,还是同意啊?”

    在场众人无人看好华澜庭,但反正也没有办法,有没有这一场,都要在强压下上缴额外的费用,不如看看热闹,于是纷纷表示认可。

    场面话说足,又见华澜庭放出了温养境升堂期的气势,丹阳子心中也是一凛:此子敢出头,确实有两把刷子,称得上是道门天才之选,那就更要举重若轻地挫一挫锐气了,不然自己还怎么在这里带队伍?

    说不得,必须给他留下点儿记号,让他铭记终生得罪丹阳子道爷的后果。

    丹阳子听过自在万象门的名头,但久居南海的他并不清楚具体的虚实,也就没有认真考虑出手的轻重和后果。

    按说,前辈和后辈动手过招不应先出手,但华澜庭已经有言在先请他赐招,本来想随意一击再下重手的丹阳子改了主意,他要暗下辣手一招制敌,方显出南海陷空岛的本事。

    丹阳子一招发出,正是太昊观的绝学之一,也是他本人的拿手功夫,叫做“一羽千钧”,取自楚辞中“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金釜雷鸣”之意。

    这一手看似遥遥如风轻,飘飘如风吹衣,实际明缓暗急,似轻实重,中者如黄钟大吕加身,筋断骨折,又如金瓜利釜劈击,受者脏腑尽碎,损伤之处难以逆转。

    华澜庭瞧得明白,识得厉害,同样一掌,近身发出。

    同样是简单没有花俏的一掌,已是他修为的全力一击,同时暗含四种劲道:以柔劲克制刚劲,以沉劲化解猛劲,以随劲带偏利劲,以放劲伤敌内劲!

    单一一种都可解说,唯间不容发之际,四劲儿衔接,毫不滞涩糅于一招之内,这就异常难得了。

    等丹阳子感受到华澜庭温养境入室期巅峰的灵力修为时,他只来得及吃惊,已没有了缓冲的余地。

    双掌交接之下,他被一掌崩出。

    这还是华澜庭的九转大还丹雷劲吐而未发,丹阳子已经急切间站不起身来了。

    一招,挫败丹阳子。

    全场,鸦雀无声。

    呆了半晌,才有人过去扶起丹阳子,丹阳子的脸色白了又红,白是汗颜无地,红是受了内伤。

    这时旁门一响,走出来几个人,此战结果引出了慕家在此的主事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青年人,名叫慕遏,对着华澜庭说道:“你是谁?胆敢伤我传送阵的人!”

    华澜庭还没答话,一旁的慕倥偬沉着脸说道:“慕遏,你好大的胆子,任人随意提高传送价格,真丢了我慕家的脸!”

    慕遏是慕倥偬的子侄辈,见是慕倥偬,面带诧异,抱了抱拳说道:‘原来是九叔你在此,好久不见,小侄这厢有礼了。”

    “九叔您言重了,灵活调整价格也是主事份内权利,哪里就谈得到家族的脸面,您这也太上纲上线了吧。”

    慕家家大业大,主脉和各个分支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而且家族内斗的比较厉害,这也是慕倥偬躲在自在万象门少有参与的原因,慕家也因此有衰落的迹象显出,在和其他三大家的竞争中微露颓势。

    传送阵的主事都是肥差,这慕遏也是慕家里位高权重的几大分支中的后辈子弟,所以见了常年出去躲清静的慕倥偬并不如何惧怕,言辞之中,有恭少敬。

    慕倥偬暗叹一口气,慕家之内相互掣肘太多,他也没更多的心情管闲事,遂言道:“行了,我还有要事,你自己检点些吧,不然早晚会出事。九叔我言尽于此,开门放大家伙儿进去吧。”

    慕遏的眼珠转了转,慕家的事可以另说,现在有慕倥偬作为长辈在这里压着,太昊观做的事本身又过火不地道,众怒难犯,于是赔笑道:“九叔发话了,没问题。来人呀,随我准备启动阵法,放行。”

    又耽误了老半天,大家才得以成行。

    临行前,慕遏出来送慕倥偬,讪笑说道:“恭送九叔,您一路辛苦了,小侄职责所在不便留您,下一个传送点上,自有人为您接风洗尘。”

    慕倥偬嗯了一声。

    果然,从传送对接点上刚一出来,就有人在等候迎接慕倥偬了。

    来人说道:“九爷您好,小人受此地传送阵当值慕踟蹰慕主管委派,特请您和自在万象门的众位赴宴。”

    仙洲大陆南端这最后一个传送阵颇具规模,周围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小城,轮值在此的慕踟蹰是慕倥偬的同辈人物,算是慕家的中年实权派之一,慕倥偬知道是慕遏通知了对方,他不好回绝,就领着众人跟着来人过去了。

    到了地方,慕踟蹰亲自出迎,显得极为热情,大排宴宴招待一行人,席间觥筹交错,他本人和慕倥偬大谈堂兄弟间的别后离情,以及说些家族近年的发展情况。

    慕倥偬这些年和家中的叔伯兄弟都少有往来,和慕踟蹰也是面和心不和,吃到最后,有些不耐,说道:“踟蹰,这菜饭酒水也用的差不多了,足感盛情,只是我还要带孩子们赶路,你看什么时候安排我们传送啊?”

    慕踟蹰笑道:“不急不急,你我兄弟经年未见,少不得多在这里盘桓几日再走,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再说了,慕遏通知你要过来,这里还有几位朋友想要和你会上一会。”

    慕倥偬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哦?还有什么人知道我要过来?是些什么朋友?”

    这时有下人进来禀告,慕踟蹰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人已经来了。”

    门帘一挑,走进来三名道士,年岁都挺大,身负长剑,气宇倒是轩昂,只脸色紧绷,不见笑意。

    华澜庭和林弦惊心细,一下认出了这三人道袍上的标记,暗道不妙。

    加座坐下后,慕踟蹰起身道:“来来来,我来给大家引见一下好朋友。这位是自在万象门营造处总管大人慕倥偬,我的族弟,这些是万象门的几位师长和弟子们。”

    介绍完大家的名字,慕踟蹰手一引,看向三名道人介绍道:“这三位,乃是南海陷空岛太昊观三位高功法师,涤尘、扫尘、洗尘道长。”

    话说到这里,众人心中已经明白过来,慕家果真是心不齐,这慕踟蹰不说帮着慕倥偬挡事儿,反而引狼入室,三名老道这摆明了是为丹阳子找场子来的。

    为首的涤尘还算豪爽,没有遮着掩着,挤出笑容道:“久仰久仰。不怪踟蹰主管多事,是我们三个听说倥偬总管驾临,想观中丹阳子好不晓事,竟然在日前开罪了诸位,所以我们三个特地赶过来赔罪。”

    “此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错在我方,等回去后,必然重重责罚那丹阳子,给万象门一个交代。”

    大家这下都没咂摸过来味儿,这三道真是来道歉的?这是错怪了慕踟蹰和三人?

    却听涤尘继续说道:“事情我们是希望倥偬主管不计前嫌,就此揭过,敝观感激不尽。然却有一节,让贫道等人难以释怀。”

    果然瓤子在后头。

    只听涤尘老道接下道:“听闻丹阳子是一招败在贵门一位青年俊杰之手。本来嘛,这较技有输赢,本是平常,奈何传扬出去后,好说不好听,听者只道我太昊观的玄功武技,比不上自在万象门的功夫。”

    “所以贫道三人,此番冒昧不请自来,除了对事表示歉意,有心代表陷空岛与贵门高手再行切磋一二,印证彼此的道术,不知慕总管意下如何?”

    原来如此,人家这是对丹阳子败北一事不服不忿,要以武会友,比武较技,找回失却的门派颜面。

    听罢对方言辞,慕倥偬一时,沉吟不决。

第301章 一式退敌

    慕倥偬的迟疑是有道理的。

    陷空岛三尘的前半段话也算言辞恳切,道歉之意满满,后半段话涉嫌意气之争,却也不好一口回绝,显得示弱。

    然而反观己方,要是陈履安和云轶奇在,取胜自是毫无问题,估计对方连挑战的勇气都不会有,现在嘛,就多少有些麻烦了。

    太昊三道的修为都在脱胎境上,这个层次的人在万象门山门之中可说是大把抓,当下就不行了,慕倥偬自己如今都快要被弟子华澜庭赶上了,洞明峰风火伦也不以武力见长,两人拼出全力也未见得能赢。

    猫妖三个倒是足以匹敌,但三名大妖严格意义上还算不得自在万象门的人,而且妖修出手,也代表不了万象门的道家功夫,拿出去有些胜之不武。

    慕倥偬变身慕踟蹰在踟蹰,可他身后还有年老成精的三名大妖,个个都是活久见的老奸巨猾之辈。在看出了慕倥偬的为难之处时,子鼠当下对着慕倥偬与华澜庭传音面授机宜。

    慕倥偬听后犹豫了一下点头,于是乎,华澜庭长身而起,抱拳拱手对三道说道:“三位前辈如此有诚意,丹阳子的事情就此揭过。”

    “至于切磋一节,我们也不好拂了太昊观的意,但慕总管和风老师二位长辈对上您三位也不好编排,这边的三位妖修前辈来我万象门只有几年的时间,而且修的也不是万象门的道家法术,不能让三位尽兴。

    “此事因我而起,理应还是由小子出面解决。”

    “三位高功法师玄功通神,在下是万万不敌的。不过,你们既然是要会一会万象门的术法,我有一个建议,既可以满足三位的要求,也不会伤了两家的和气,不知可愿一听?”

    涤尘三人道歉是真,为了太昊观的名声要比试也是真。本来他们是要和对方的同辈人物一战,听了华澜庭的话虽觉诧异,却也生出了些兴趣,涤尘笑道:“就是你打败了丹阳子吧,好,贫道等就听听你的章程说道。”

    华澜庭道:“和三位动手是痴人说梦了,然小子新近悟得一式术法,虽不完善,颇感得意,师长们对此也赞誉有加,今天斗胆,愿意拿出来在三位面前现一现眼,露一露丑,请予品鉴一下。”

    “如果涤尘、扫尘、洗尘前辈,自问能够在自身无损的情况下破得了这一式术法,本人无话可说,万象门此战认负。要是事有万一,能让道长们有所忌惮的话,那就权当两方以武会友、友好交流一场,皆大欢喜。如此可好?”

    涤尘三人互相看了看,华澜庭敢于说出这话,慕倥偬等人也没反对,那就是对于此式很有信心,这倒勾起了他们更大的兴趣,左右也不是存心要和万象门闹僵为敌,不妨同意了这个和平的方式,遂当即应下。

    这酒楼是慕家的私产,后院就有演武场,于是众人都来到了楼下。

    华澜庭面对三道站定,只见他凝神静气,缓缓抬手,如抱圆球,似揽太极,待蓄势已毕,猛然双手一推,一式术法发出,一股看似平平常常的气息飘飘荡荡就到了场地中央,滞空悬浮。

    林弦惊等六十代弟子还没有什么感觉,对面三道在盯看细品之下,却慢慢地人人变了脸色。

    三位高功法师的修为在陷空岛也算不得最顶尖,但太昊观的规模和实力尽管比不上自在万象门,存在的历史却要长久得多,观中保有的大陆秘闻典籍极多,三人的见识可谓广博,琢磨品味之下,三人越来越是心惊肉跳。

    华澜庭的这一手暂命名为“小玄机一式”,是他在子鼠的点拨下,把半吊子“道光一式”和子鼠的半仙术“玄盗机命”相结合的产物。

    “道光一式”时灵时不灵,子鼠的“玄盗机命”由于记忆受损也是似是而非,但结合后经过刻苦练习,华澜庭已经能够随时发出这一记“小玄机一式”。

    这一式真正的威力相比仙术是远为不及,可说是徒有其表、空具其形,亮点在于暗含一点点儿仙术的真意在其中,虽说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但用来吓唬人是再妙不过。

    涤尘三道自然是没见过仙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感受到其中隐含的玄奥精奇且澎湃犀利的那一丝仙意。

    修为到了脱胎境以后,劲力和招式相对次要,对天地规则和大道意境的理解最为关键,而且这玄而又玄的东西,基本上是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往往是制约修为提升的最大关卡障碍。

    三道在心惊之下,脸色开始逐渐转为狂喜。

    就是这一星半点儿若有若无、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要是抓住了,足够他们受益终身了。

    这倒是子鼠和华澜庭没有想到的。

    华澜庭这几年感悟的不少招法都是有了雏形,因修为和体悟还不到,不能全然把握,所以子鼠对他的要求是利用一切机会反复使用和通过实战来练习,以求熟能生巧,直至巧而生精,尽早达到最后领会贯通的程度。

    尘字三道久久不语,浑不顾斗法的场合,全力感悟此式蕴含的玄妙,直到华澜庭支持不住,术法消散。

    末了,涤尘长叹一声,竟然带头躬身一拜:“谢了!比试一说,当我等没说过。此番良晤,实是贫道三人可遇不可求的天大造化。”

    “今天之后,我三人回到观中,将闭死关,没有彻悟之前绝不出关。”

    “此事贫道将禀告观主。太昊观,今后和万象门只会是朋友,不会是敌人。想来你们是要转道海苔岛前往南方华言神域的吧,别的不敢说,太昊观在海苔岛还有些人手,如有所需,但请吩咐。”

    “大恩不言谢,我们先告辞了。”三人说完,留下联络方式后即退走。

    他们不肯耽误半点儿时间,必须先觅地消化吸收所感,以免时间长了忘记任何一丝一毫,那样简直是在对自己犯罪,会抱憾终生的。

    其实以三人的见识,自然也能感知“小玄机一式”外在的松垮,实战起来,三人当可接下这一招而胜之,但一时之输赢,说破了大天也万万不能与仙机的感悟相提并论,现在就算让他们给华澜庭磕一个都会毫不犹豫。

    三道走的时候可比来的时候快得多了,一溜烟儿不见人影后,慕倥偬哈哈一笑:“踟蹰兄,什么时候能让我们传送去海苔岛啊?”

    慕踟蹰长驻仙洲南部,因此和陷空岛的过从甚密,要好过和见面不多的慕倥偬的交情,所以才有此安排,仍可归属在家族内斗的范畴,倒也没有更多的仇怨,这时只好笑道:“万象门好手段。没得问题,你们随时可走。”

    不久,慕踟蹰亲自送大家进了传送阵,对慕倥偬说道:“好叫九弟你得知,家族里有几位姐妹正好在海苔岛上,没准儿你可以见到。”

    慕倥偬问过名姓,点头记下。

    海苔岛,是东方殊玄仙洲和南方华言神域之间茫茫无际大海上的一座岛屿。

    大海广阔无垠,直接传送的耗费巨大的令人难以承受,所以必须跳岛中转。

    作为如同一块小陆地般大的海苔岛就成了最佳的中转站,也由此发展的十分繁华,不说华言神域的佛魔两方都有专人长期驻守,像太昊观这样的临近势力,乃至仙洲和其他大陆的不少宗门,也都有人驻扎在此,宛如一个世外小世界。

    这方天地里,除了五块大陆,大海中的水族灵兽也是一方势力,甚至整体实力不输于任何一陆,只是海兽惯于在水中生活,生养和修行在离水后都不太便利,所以近海常有争斗,但深海中的强者大能少有上陆。

    海苔岛的平静,也是很久之前海陆大战后妥协的结果,陆地方答应不会袭扰伤害深海生物,海兽方同意不干涉海苔岛的中转功能。

    如此,万象门众人就来到了海苔岛上,汇合上了已经在此等候的陈履安、云轶奇和一罄三人。

    华澜庭他们还是第一次踏上热带岛屿,看到这里阳光明媚,蓝天碧海,炙热如夏,轻纱般蓬松的白云低到似乎伸手可够到,到处是高高大大的椰子树和阔大叶子的芭蕉树,还有各种叫不上名称的奇奇怪怪前所未见的植物,都大感新奇和兴奋。

    文茵说道:“流年啊,你看这里天高云近,晚上一定是繁星点点,咱们晚上约上大家一起看赏月数星星吧。”

    华澜庭说:“好啊好啊,让流年给你摘一颗下来。”

    易流年道:“看星星可以有,听着海浪,枕着波涛,慢慢看,多浪漫,看一宿都毫无问题,不过摘星星就免了。”

    “为什么?”诸葛昀问。

    易流年振振有词:“猪哥,你要知道,爱你的人,不一定是会花钱给你和费力气讨好你的人,而是愿意花时间陪你的人!”

    “好吧,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把穷和懒以及笨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嗯,俗不可耐的。”

第302章 不吐象牙

    海苔岛上有着不少的寺庙,规模不等,有些看上去金碧辉煌,有些外表朴实无华,万象门一行就住在了一座不大的寺庙旁边,寺名法华寺,是个四进的院落。

    陈履安三人已经在这里盘桓了数日,一直在和法华寺主持了然大师与一对在寺里挂单的云游僧人形意和尚师徒讲经论道。

    陈履安之所以提前出发,就是因为听说中央厚土大陆上的老友形意和尚来到殊玄仙洲云游,但等他赶过去,形意和尚已经去往南海,后来两人终于在海苔岛会上了面。

    云轶奇先是给华澜庭他们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在海苔岛上游玩,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

    第三天一大早,晨曦微露,天还没透亮,法华寺里的晨钟已经敲响,这是和尚们要做早课诵经了。华澜庭等人打坐修炼了半个时辰,趁早饭时间还没到,集体来到法华寺里散步。

    进到里面,清晨的寺里肃穆庄严,让人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和声音,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平和安然下来,除了华澜庭和诸葛昀会上香跪拜外,其他人都只是默默观看。

    行走间,易流年突然小声问道:“诸葛,寺庙寺庙,为什么我在这里常看到的是寺,少有叫庙的啊,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诸葛昀说:“说法不一,讲究是有的。寺字通侍与是,应该是侍奉和遵从皇帝,以及永续的意思,最早指的是朝廷下面的官署办事机构,像什么大理寺、光禄寺。”

    “佛教传入后,有天竺僧曾住在接待外使的鸿胪寺,后在附近修建了白马寺,寺逐渐就成为佛教建筑和寺院的通称。”

    “寺里主要供奉佛菩萨,是出家人修行和居住的地方,有僧人研修佛经,传扬佛法。”

    “庙有所不同。庙比寺出现的还早,最开始是帝王、贵族祀奉祖先和天地的地方,民间的氏族宗族也有祖庙家庙,后来演变为供奉为大众所普遍接受和敬仰的神鬼仙魔或已故的有德有才的圣人贤人的地方,例如孔庙、关帝庙、龙王庙、灶王庙等等。”

    “除了供奉不同,寺里有僧人、庙里一般没人修行,林外佛寺的规模大,有殿堂和禅房、斋堂等建筑,庙就要小得多。两者指代不同,只是现在口语中多混谈一处了。”

    易流年又问:“那住持和方丈呢?我也傻傻搞不清楚。”

    诸葛昀答道:“住持一词,原本是安住之、维持之,主持佛法的意思,后引申为代佛传法,续佛慧命之人,再演化为寺院当家师父和负责之人的称谓。”

    “方丈则是寺院的精神领袖,出自僧人住地一丈见方之意。方丈必须有足够的资历和佛法修为,一般是接受过传法、有法卷可证明其传承的和尚,有相当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且所在寺院要丛林制度健全,有相当的规模,通常会是个寺庙群。”

    “简单说,寺院无论大小,都有一个公推的住持,但不一定有方丈,而一个方丈可以兼任多个寺院,方丈一定是住持,但住持不一定是方丈。”

    华澜庭接口道:“还有个有意思的说道,方丈一词原本是我道门的名词,后来才转为被佛教广泛使用。在道教中,方丈是‘人心方丈,天心万丈’的修行术语,是全真派对十方丛林最高领导者的称呼。当然,由来如何现在并不重要了。”

    十个人轻聊慢走了一圈,又转回到了大雄宝殿之前,听里面传来讲经的声音,就信步走了进去。

    今天恰逢住持了然大师一月一次讲大经的日子,殿里或站或坐满满是人,一半是法华寺的僧众,另一半是本地的居士信徒和外来的普通民众修士,陈履安和猫妖等五人也在座,只日前认识的形意和尚师徒没在场。

    华澜庭他们因闲逛来得晚了些,讲经已近尾声,接下来将是问答环节。

    佛教也分为很多流派,教义和修行法门不尽一致,比如说天台宗、唯识宗、华严宗、律宗、密宗、净土宗等,而法华寺这一支传承的是禅宗。

    禅宗是佛教传入殊玄仙洲后本土化了的教派,主张“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强调佛不外来,就在内心之中,只要向内求索,所有人都能成佛。此外,禅宗倡导生活化的修行,认为担水砍柴皆是妙道。

    佛门流派当无高下之分,都是敬佛礼佛的教门,只是对佛道理解的重心和成佛路径不同。

    长久以来,由于净土和禅宗的理念与实践最为接地气,易为大众所接受,流传的越来越广,像净土宗认为修佛可以静坐专修,通达佛经,广研教义,然一心念佛亦可往生极乐净土,法门相对简单。

    天台宗的大乘宗义精密复杂,修之需要极高的学识素养和思辨水平,唯识宗最为讲求悟性,华严宗也是体系繁复高深,律宗在精神和身体上都要求严苛,密宗的密法从不轻易示人和传人,所以信众的数量要少于净土和禅宗。

    禅宗也有讲究悟性的部分,注重顿悟,他们的问答不同于一些流派的辩经,要求身体动作和手势声音的幅度很大,场面激烈,而是简单一问一答的禅机,根基不足的往往摸不着头脑。

    像今天,就有一位外来的僧侣向了然大师发问:

    “敢问,什么是道?”

    “平常心是道。”了然答说。

    华澜庭在下面轻声对易流年解释:“在禅宗里,道即道路,人人能走,所以是平常的。平常心就是直心,就是一切平等之心。禅宗讲观心和治心,其结果就是明心见性,不是固守清净一念,无视世俗,相反,是要返回世俗之中。”

    “所谓世间法入佛法,佛法入世间法。所谓直心是道场,直心是净土。正如钻木生火,火存木中,而木非火;淤泥出莲,莲生泥中,而非淤泥。这就是禅宗倡导的真俗不二。”

    僧又问:“什么是佛?”

    “殿里的。”

    “殿里的佛像不是泥塑的吗?”

    “是。”

    “那真正的佛在哪里呢?”

    “殿里的”,了然重复了一句。

    “不明白,贫僧方入丛林禅门,还请禅师指点迷津。”

    了然看了看他,转而问:“你刚才吃过粥了吗?”

    “吃过了。”

    “洗钵盂去。”了然淡然道。

    这回是诸葛昀对易流年分说:“大师的意思是吃完粥就去洗碗,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样的事你会很自然地去做,怎么一到学起佛来,就千般思虑,万般计较呢?”

    那僧仍不甚理解,接着问:“什么是平常心?”

    “自然而然罢了。要眠即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寒即向火。”

    “那自然中的道体又是什么?”

    “一口针,三尺线。”

    “我还是不懂。”

    “益州布,扬州绢。”

    华澜庭继续和易流年解释:“不要以为自然很简单,却有妙义在里头。别小看一口短针、三尺线头,益州布和扬州绢,都是这口针和三尺线编织而成的。平常心听似简单,但真积力久了,自然会有胜境出现。这就是禅宗的见解。”

    易流年挠挠头道:“这禅宗的精义和道门有相似之处啊。”

    华澜庭还没有回答,旁边却传来语带轻蔑的声音:“你们三个臭小子,不懂就闭上鸟嘴。上面老秃驴大声哔哔,巧言令色,玩儿文字游戏,下面有小赤佬小声哔哔,不懂装懂。佛修都是这么装哗骗人的吗!”

    此人声音不大,却显然是名修士,音波震得佛像上的布幔无风自动,惊得众人侧目而视。

    说话的是个年青人,全身罩在黑袍斗篷之中,只露出帽下的一颗光头,肤色同样雀黑,不是个和尚,眉眼不善,话语更是粗俗。

    见众人望过来,他毫不在意。

    易流年怒了:“披着黑毛的鸟人,此乃佛门圣地,休要口出秽言!”

    那人抖了抖斗篷,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呲牙冲易流年一笑:“你个小杂毛,不也口出不逊?今天出门真晦气,上面是一个巧舌如簧的老神棍,下面是几个装神弄鬼的小道童。我说佛道两门什么时候同流合污了?”

    听他三番两次讥讽侮辱了然大师和佛门道家,华澜庭听不下去了,出言道:“这位朋友,你不信佛法没关系,还请你出去,不要在这里聒噪,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吃骨头又吐不出象牙。”

    黑袍青年一下子跳了起来,张牙舞爪,掀飞了斗篷:“敢骂我是狗?谁和你是朋友,有胆儿你别走,有种儿就待在原地,看小爷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阿弥陀佛!”了然大师宣了声佛号,“这位施主和你的同伴,怕是魔修吧。我佛虽普度众生,本寺虽佛门广开,接纳有缘,不禁魔修进入,也愿意一起辩道论法,但如施主要动武,休怪老衲让护法僧请你出去。”

    黑袍青年驳道:“讲佛法就可以,斗神通就不行?那大和尚你身有修为,而且还养着护法僧,不就是等着打架的吗?”

    了然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说得也在理。不过本寺规矩,寺内只允许以佛门神通斗法。你想打过,还请在寺外等候,不定哪天老衲或护法僧得空出寺,再行抻量好了。”

    了然本人在佛门中属于温和中立派,不是那种一见了魔修就要立即拔刀除魔卫道的佛修,他这是缓兵之计,料对方也不会长时间真的在外面等着他出门。

    不想这次走了眼。

    就见黑袍青年嘿嘿一笑:“好啊,这可是老和尚你亲口说的。在下罡魔宗丹魔一系的三魔子朱罗寂,正巧会些佛家法门。你看,是你上,还是护法僧出手?”

    这朱罗寂不但是来惹是生非找茬捣乱的,而且看来还是有备而来,居然还学过佛门术法。

    看了然大师被朱罗寂用言语挤兑住了,华澜庭挺身而出:“你我都是来听大师讲经的外人,既然三魔子要伸手,那就由我道门华澜庭以佛家手段,见识一下魔修的佛门神通吧,也好请了然大师见证指点一下。”

    见华澜庭出头,万象门弟子都振奋起来。

    他们在前不久经历了华澜庭一招制敌和一式退敌的神勇后,此时对华澜庭的信心爆棚,都期待着再看一场好戏。

    宋霏霏叫道:“朱罗寂,加油!作死,我看你是认真的。澜庭,干翻他!”

    易流年也喊道:“朱罗寂,加油!我看好你哟。拜托了,请用你的脸,给我狠狠地抽澜庭的鞋底儿!”

第303章 大水漫灌

    临到动手,面对宋霏霏和易流年的反讽,企图刺激激怒他的时候,光头青年朱罗寂反而不予理会平静下来,三魔子并非虚有其名之人。

    南方华言神域的魔修,主要分为三大派系。

    很久以前,华言魔修在走向凶戾杀戮之道后,因为修魔的理念和方法有别,逐渐分化成了罡魔宗、体魔宗和鬼魔宗三种。

    罡魔宗相对还保持了道门修习灵气激发真气的内家修行路数,他们称之为罡气,体魔宗走的是强化肉身、炼体的外家修真路径,鬼魔宗则是结合了冥修之道,依靠吸食活人魂魄精血进行修炼。

    不论是哪一种方式,华言神域的魔修在走上邪途之后,修炼进境虽快但戾气极重,他们不但对普通民众和所有修士凶残,对其他异己的魔修也是视为异类和草芥,相互间敌视,杀伐起来毫不留情更为凶狠。

    世代以来,三派之间积怨结仇极深,可说是势成水火。

    这也是佛修能够在华言神域得以稳固立足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三大魔修派系之间累代积攒起来的仇恨,甚至比他们对佛修的仇怨更深。

    这导致了后来虽然三方在佛门的压力下建立起了松散的联合,却并不齐心,互相扯皮和暗中捅刀子的情况常有发生,以致佛修从弱小变为强盛,呈现出两方势均力敌的态势。

    魔修三派中也是支系林立,罡魔宗里以丹魔门为尊,体魔宗里是骨魔门做大,鬼魔宗中是血魔门称雄。

    朱罗寂就是丹魔门中的骄子之一。

    华言魔修中不乏大能和天才之辈,在认识到魔修之道的弱点后,开始寻求解决方法,像丹魔门就发现佛修法门有助于化解修炼产生的戾气,在经过巧取豪夺和付出重大的代价钻研之后,找到了一些适合辅助魔功修炼的佛门术法。

    例如这朱罗寂就擅长佛门狮子吼功法,能结合魔丹之力和佛功技巧使用出来。

    就见朱罗寂伏低蹲身,双手结印,胸腹鼓胀,几次之后大叫一声,一口丹魔气喷将了出来。

    大殿之内,如黄钟大吕骤然鸣响,声震屋瓦,尘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强者还无所谓,修为普通的不得不运功抵御声波的震荡。

    华澜庭是以佛功对佛功,以音杀对音煞。

    他从陈履安处习得秘技“金刚狮子头”后,因佛种未萌,水平一直难以精进,因此很少修炼和使用,直到遮阴山之后,这门神通才得以突飞猛进。

    密宗大手印绝技的手势更为繁复,发出之后,不似朱罗寂的狮子吼声势浩大,而是无声无息。

    了然大师和陈履安等强者见了后,都是放下心来。

    此战,高下已判,华澜庭更胜一筹。

    朱罗寂还没修到完美控制的地步,声波主攻华澜庭,但仍免不了四下散逸,而华澜庭已经可以做到随心聚气,看似无声无息,实则力道凝沉,少有散失,音波几乎尽数打向了朱罗寂。

    相较之下,朱罗寂翻身仰倒坐地,口鼻处溢出了条条血丝,已是受伤。

    朱罗寂不敌大怒,起身就要以魔功再战,却被他身旁的一个玄衣老者按住,阴恻恻开声说道:

    “不必了。好一招金刚狮子头!我们走。不过了然大师,我们会再来的。还有那姓华的小子,你也洗干净了脖子,等着丹魔门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追杀吧。”

    华澜庭最近连胜三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笑道:“抱歉的很,我很忙的,真没什么空儿坐等你们。你们既然闲的没事,大可追在屁股后面找我。”

    黑衣老者哼了一声,带着朱罗寂等丹魔门的人走了。

    听经众人散去后,万象门的人和了然大师聚在了一起说话。

    易流年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师,佛魔两家不是敌人吗?为什么您说还能和魔修同坐一殿辩法论道?”

    了然答:“众生皆有佛性,如能感化度化对方,岂不是更好?”

    “要知道,辩论争议的本身,有时候比争辩的问题,更为重要。”

    “老衲可以立场坚定地不同意你的观点和作为,但老衲会誓死捍卫你表达观点和践行验证的权利。”

    易流年此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只好说道:“阿弥陀佛,大师慈悲。但是人家找上门来滋事,刻意侮辱,喊打喊杀,大师您却一味忍让,我看只会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

    了然合掌:“善哉善哉。早年寒山僧曾问拾得师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易流年犹豫道:“善恶未必有当世报,再过几年,也可能坏人更加变本加厉了呢,而不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了然继续答说:“菩萨修行,有六**门: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

    “忍辱,不是让人使劲憋着。因为憋着,就好像筑了一道堤坝,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容易溃堤。”

    “佛说的忍,实际是化解之意,先无条件地接受,然后将其化于无形。”

    “忍辱,表面上看是吃亏。其实,是在还债。”

    “作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作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

    易流年穷追不舍,接着追问:“怎么化解?刚才如果不是澜庭出面,人家已经钢刀架在脖子上了。”

    大师说:“小施主说得对。老衲虽然是吃素的,但菩萨垂眉,也有金刚怒目之时,本寺护法僧的功夫和护寺护殿大阵却荤素不忌。”

    “要是打不过怎么办?”易流年打破砂锅纹到底。

    了然不急不躁:“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易流年没词儿了:“好吧,本人一贯崇敬牺牲奉献精神。”

    大师却又笑了:“如此甚好,那你就去吧。反正老衲是一心只想归向西方极乐世界净土的,目前不是太打算入地狱。”

    易流年彻底哑火。

    陈履安笑道:“流年啊,论打机锋你是说不过大师的。想当年,我也是折服在了形意和尚的禅宗公案开示下,这才皈依我佛、佛道双修的。对了,大师,形意师徒两个去哪里了?”

    了然说:“形意师兄参的是苦禅,很少在寺内用饭,常会出去化斋化缘,按说这会儿子也该回来了。”

    话音方落,猛听得外面惊天动地的啸声响起,由远及近,震耳欲聋。

    众人皆惊。

    这声音沛然如山崩地裂,不是人发得出来的。这是,自然之音。

    这里是岛,难不成,发生了海啸?

    大家急忙走出大殿观看。

    果不其然,这大清早的,天色突然间就黑云压城,乌云如铅,层层裹裹,躁动不已。

    远处有澎湃水声轰然作响。

    惊疑之下,众人飞身上了寺外的小山顶上眺望。

    一看之下,触目惊心。

    岛外海面上,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巨浪成排,连绵不绝,这么远看去,估计也有数十丈之高,声若奔雷,快速向海苔岛推进而来。

    “这不是自然海啸,是有强大的海兽催动在作乱!”了然大师叫道。

    说话间,巨浪就移动到了海岸边上,山岳般地扑向了海边陆上,一路摧枯拉朽,很快将近岸的房屋建筑淹没。

    随后传来的人们的叫喊呼救声,很多人已经被卷进浪潮。

    这时海苔岛上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出来察看,惊叫声不绝,就有修为在身的修士或飞或跑、络绎不绝前往详察。

    了然大师和陈履安也率众过去了。

    等他们到了近岸边,眼前的海岸线已经被海水吞噬了。

    这时,有密密麻麻上千个巨大的身影在潮头和水中显出身形。

    那是,鲸鱼。

    大大小小,小的有十几丈,大的有三五十丈之长。

    鲸族海兽群!

    对面发出了声音,不知是哪一只鲸鱼出的人言,声音如雷贯耳,全岛皆闻:

    “人类,你们触犯协议,杀我子嗣,出来受死!今天,本王要水漫海苔,为之抵命!”

    随着声音,一个庞然大物自海面上升起,高有几座楼船叠加之高,宽若四进的法华寺院,长逾百丈。

    “巨鲸王!”就有人发出了惊呼。

    巨鲸王是深海中的王者之一,修为深不可测。

    听它意思,是有人擅自杀了它钟爱的鲸族子嗣,惹怒了它。

    巨鲸王话毕,一道粗大之极的水柱自它头顶喷出,泰山一般压了过来。

    巨鲸王的修为怎么也相当于玄珠境的后期,寻常修士再多,也难以抗衡。

    不及细问缘由,当下就有长驻海苔岛各方势力中的至强者升空。

    飞起的是五人,一个是身高手长的拄杖老僧,一个是面色威严手拿一柄如意的尼姑,一个黑面红须壮汉拎着两柄大锤,一个高鼻深目的头陀踏在个圆轮之上,还有一个是身材曼妙的双手持剑美妇。

    不用问,大家这几天也都了解到了,这五人必是华言神域各方驻守海苔岛的大能,全部是玄珠境高人。

    拄着禅杖的是佛门高僧大德,法号上河下上,河上大师。

    怀抱如意的是五指山琼昌庵万泉师太,手中“海天一色玉如意”也是佛门异宝。

    黑面红须者乃罡魔宗长老高雄,善使一对“轰天灭世锤。”

    然后是体魔宗宿老吉隆,肉身强横,脚下是其武器“天地孤寒轮”。

    最后是鬼魔宗首席客卿鬼娘子林风致,以左右手合使的“一身诗意千重瀑,万古人间四月天”剑法闻名。

    五人各显神通,合力托住了下压的水柱,却一时不能将之破解击散,但也避免了伤及大量的无辜民众。

    河上大师顶住重压先开了口:“巨鲸王,且先住手,有话好说!”

第304章 刻舟求剑

    巨鲸王可没那么好说话,咆哮道:“河上和尚,呸,你师父可真会给你起名字,拗口的很。老和尚,想要好好说话,你等破了我这一招排山倒海再说,否则就让本王先发泄完怒火!”

    随着话音,巨鲸王身后又掀起了一层层漫天的高高水墙,足有几里地长的水幕直冲天际,在水气的加持下,巨鲸王喷吐的水柱凝聚成一面硕大的固态淡蓝色水磨盘,旋转着从空中向五人当头压下。

    五大强者各据一角奋力抵御,个人修为渐渐分出了高低。

    河上大师举起手中禅杖上顶,杖头金光灿然,不断融化着水磨盘,磨盘上出现了裂纹。

    万泉师太的玉如意自行飞起托住磨盘,搅动切削,冰屑纷飞,但只能损坏表面的一层。

    高雄以掌中一对轰天灭世锤轮番砸击,堪堪挡住了头上水磨盘的下压之势。

    体魔宗吉隆的天地孤寒轮已经升起,快速转动并嵌进了磨盘,勉强护住了他头顶上方之地。

    林风致舞动手中双剑,剑气纵横,不断切割着磨盘,后见效果不佳,鬼娘子被逼用出全力,本体中分出了一道阴气森森,和她本人一模一样的虚幻鬼影分身。

    分身时左时右,在一丈范围内荡来漾去,一人一影分使“一身诗意千重瀑”和“万古人间四月天”两套剑法,她上方的磨盘一角顿时轻微晃动起来。

    在巨鲸王不断施加的压力下,河上大师和林风致站立的这一侧还顶得住,其他三人负责的另一侧却开始倾斜。

    失衡之下,排山倒海水磨盘开始将空中的五人缓慢压向地面。

    五大强者联手,看来仍不是巨鲸王的对手。

    这等层次的比拼,云轶奇都不愿意靠近,更别说华澜庭他们只能远远退开观望,连了然大师和猫妖三个也是不敢上前插手,而且还在战团的威压逼迫下接连向后退去。

    亲眼目睹玄珠境强者的斗法,华澜庭在心里喟然暗叹,连日三胜的自得一扫而空,功力还差得远,修真路漫漫,自己恐怕半途还没有走到。

    五大强者已经是全力以赴,仍旧不能扭转颓势。

    海苔岛上修士的数量远比鲸族高手为多,五人合力虽不能战胜巨鲸王,但也就差在一线,联起手来应没有性命之忧,问题是高端战力落败,鲸族必会肆孽一方,给修真者和普通民众带来巨大的伤亡,造成生灵涂炭,而且连具体原因都还没搞清。

    考虑形势和后果,自在万象门陈履安长老决定出手相帮。

    陈履安腾身而起,飞向半空,用的不是他的法宝云水青山瓶,而是一口古意昂然、锈迹斑斓的半长宝剑。

    此剑剑身很宽,但长不过两尺,布满了墨绿色的锈迹,刃身上还有好几处缺口,看不出端倪,但陈履安的兵器岂能是凡物。

    他的这口剑名为“刻舟求剑”。

    陈长老飞到水磨盘下面,一式举火燎天,刺向中央。

    刺的是中央,倾斜的一侧却被顶了起来。

    有了陈履安的加入,不但弥补了双方之间那一线的亏空,其他五人抓住时机一起发力,水磨盘被推举起来,而且各处开始出现了龟裂,不一会儿功夫就四分五裂,水气消散。

    破了排山倒海水磨盘的一击,陈履安朗声说道:“自在万象门陈履安,还请巨鲸王讲明原委,大家有话好好说。”

    巨鲸王刚才只是对河上大师和林风致稍有忌惮,见这突然现身的陈履安比这两人还要强上三分,终于肯好好说话了。

    贪婪地扫了眼“刻舟求剑”,巨鲸王道:“那好,本王言出必践,请几位过来说话吧。”

    海中水兽很少有愿意化作人形的,巨鲸王的身体又过于庞大,它摇身变作一条正常大小的鲸鱼游到海面上,陈履安六人飞了过去。

    旁人听不到声音,都紧张地等候结果。

    巨鲸王说到:“本王有一后代,呃,该是曾孙吧,或者是玄孙,记不得了,总之是本王十分看好和喜爱的子嗣,已经纳入鲸族王者后备之选序列。”

    “这小子与众不同,非常愿意化作人形到人间游历。就在今早,他到海苔岛上游玩,却被人杀死了。你们说,这叫本王如何能忍得?”

    “海族和你们人族曾有协议,允许你们在海苔岛上驻守,但要互不干涉和伤害。此子当时已经表露身份,不想还是被下了毒手。人族违约在先,这后果,你们懂得。”

    吉隆问到:“鲸王怎么肯定是被我人族杀死的?”

    巨鲸王说:“他的护卫重伤濒死逃回了海里,本王从其记忆中读取到了当时画面的片段,你们看。”

    一道光幕幻化而出,显示的是在雾气中,一个紫衣青年和一光头男子正在剧斗,并被一掌击中胸口震毙的场面。

    陈履安见之就是心中一惊,耳边听吉隆说道:“光头?是佛门下的手。”

    巨鲸王道:“也有可能,但没头发的就是和尚?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剃度了你?”

    高雄在一旁辩解道:“鲸王,这画面并不连续完整,而且您也知道幻术迷阵的作用,怎么能肯定他是死于岛上人族之手?”

    巨鲸王怒道:“高雄,护卫已死,本王只能抽取到这个清晰的画面。至于迷幻之术,你以为以本王的修为,连记忆内容的真假都分辨不出来吗?”

    大家默然。这话倒是实在,想要作假,恐怕修为要比巨鲸王还强才行,那又有什么必要对付一头小鲸。

    林风致说道:“鲸王息怒,这难保不是有人设计陷害,意图挑起两族纷争。我等已记下背景和图像,必会尽快查清事实,给鲸族一个交代。”

    巨鲸王低吼道:“交代?孩儿已经死了,不能复生,就算你们交出凶手又怎样,一命抵一命就算了?哼哼,死的不是你的骨肉。哪有这么简单?你想的太容易了。本王要亲自找出凶手,还要血洗海苔岛,屠尽万把人,不然难消本王的怒气!”

    “再说了,人族狡诈,你们要是随便搪塞个人过来,本王是信还是不信?”

    河上大师沉吟后言道:“鲸王稍安勿躁,此事可大可小,且容我们先查明真相,是非对错可以再商量。十天,给我们十天时间。”

    巨鲸王冷哼:“是非对错,那是你们人类的判断标准。在本王这里,只有弱肉强食,惹了我,就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陈履安这时说道:“不管怎样,先弄清情况为好。这样吧,二十天之内,我方给出一个全须全尾儿的完整证据链,如何处理,可以请两族强者共同计议。总之,不让鲸族吃亏就是。”

    巨鲸王看了看陈履安,又环视一周。

    刚才率众而来含怒出手,巨鲸王此时已经发泄出了一小半怨气,这里的六人联手和它是半斤八两,谁都讨不了谁的好去。

    而且巨鲸王心里也清楚,单凭鲸类一族是吃不下海苔岛的,对方也必然已经通知了各自的宗门,这会儿应该有大批援兵正在赶来。

    双方一旦开战,自己只有请动其他海族助阵才有可能压制,那样程度的大战,是得是失还不好说。

    算清利害,长须飘荡两下,巨鲸王道:“这可是你说的,其他五位都承认吧?”

    众人颔首。

    巨鲸王接着说道:“那好。第一,本王要一个详实的过程和一个确切的结果。我知你们人族内部不和,希望你们几方认真对待。”

    “第二,善后处理必须要经过本王同意,让本王满意,得到本王的首肯,否则我会联合其他海族不惜一战,千万不要敷衍了事,本王眼里可不揉沙子。”

    “最后嘛,一个月,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本王修炼,一半靠天赋,一半靠睡觉,哪怕打个盹儿,少说也要一个月才醒,便宜你们了。”

    商量出了办法,巨鲸王带领鲸子鲸孙暂时退走。

    大家松了口气,巨鲸王要是不讲理肆意妄为攻到岛上,不会管是哪方的人马,不定谁家门派倒霉吃亏实力受损,而且单只海水漫灌这招就不好防范。

    回到岸上,几方坐下来讨论后续的行动。

    不说外来的陈履安,佛门和魔修三派以及三派之间是敌对的关系,平时的气氛就剑拨弩张,稍有不慎点起个火星儿,都能形成星火燎原之势,让他们共同做一件事简直是难比登天。

    这是一节,再一节,很难讲小鲸之死是个纯粹的意外,还是其中哪一方或者别的人弄出来的幺蛾子。

    问题还要解决,在这种情况下,讨论来讨论去达不成共识,最后大家说好,先各自动用自身的力量展开调查,三天之后如果没有满意的结果,就在汇集得到的所有信息后再行商量。

    陈履安本应置身事外,但刚才那光幕中虽雾气迢迢,那光头男子虽没穿僧服,模糊的眉眼依稀和形意和尚有几分相像,既然形意有可能牵涉在内,他当时和此刻尽管没有声张,却也不得不参与进来。

    其他五人这次得到他的帮忙,否则今天的祸事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又看出来这位陈长老的实力在他们之上,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等回到法华寺,陈履安把了然大师和万象门的人叫到一处,把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说出了形意和尚有可能牵扯其中,而且形意师徒确实至今未归。

    吃惊过后,了然大师说道:“这事儿有蹊跷。形意师兄是个云游行脚僧,致力于四处奔走传播佛学,他与世无争、日行数善,绝不可能犯戒杀人。”

    陈履安也道:“形意的为人我是由衷敬佩和相信的,我们要还他一个清白。你说会不会是他那个新收的小沙弥徒弟有问题,大师可知道?”

    了然摇摇头:“形意只和我说过是他最近在殊玄仙洲里以佛法点化的一个徒弟,具体没有细讲。”

    林弦惊插言道:“当务之急,是确定是不是形意和尚,从先找到形意和尚和他那小徒弟的下落着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也要弄清楚他们早上出门后的行走路线和落过脚的地方,然后再从蛛丝马迹顺藤摸瓜。”

    “而且要快,现在几方都在行动,我看这些人之间未必会愿意共享情报。”

    慕倥偬道:“了然大师应该在本地有些门路。另外,我们可以去找太昊观的人,他们在当地交游广阔,人手也多,耳目灵通。”

    事不宜迟,于是众人分头行动。

第305章 曼陀罗叶

    慕倥偬领着风火伦、猫妖三个去了太昊观在海苔岛上的分道观寻求帮助。

    华澜庭和林弦惊他们与一罄一道,去了形意和尚在法华寺的住处查看。

    而陈履安、云轶奇陪同了然大师要去面见佛门在岛上的话事人河上大师说明情况、商量对策。

    单说华澜庭这一头,在法华寺知客僧班首的引领下来到了形意暂居的禅房。

    禅房不大,摆设极为简朴,除了一床一桌一蒲团外,别无长物。

    静室一览无余,并无异状,唯一引起大家注意的,是木桌上一张薄薄的纸笺。

    纸笺为淡黄色半透明的两张,中间夹着一片枯黄的叶子,叶大,底部椭圆,顶端渐尖,边缘有不规则的波状浅裂,主脉两边各有五条清晰的侧脉。

    林弦惊问道:“请问班首,这是什么叶子?”

    班首回道:“此为曼陀罗树的树叶。”

    “形意师父生性朴素,并无其他财产随身,平时只喜好曼陀罗花叶,云游到哪里都带着这片枯叶。”

    睹物思人,知客僧已经知道了形意和尚失踪,念了句佛号,继续说道:“我想这也可能和他老人家修炼的功夫有关。”

    “形意师父的佛学修为深湛,但武学修为不算太高,当在明心期,也就是相当于道门的炼己境上,而且他老人家不愿与人争斗,练的主要是防身守御的法门,叫做‘曼陀罗壁‘’。

    “这门功夫有什么独特之处?”华澜庭问。

    知客僧班首说:“只是坚韧,层层加固,循环往复,只要体内灵气不绝,就能一直发挥作用,同阶或只强上一些的对手,一般是很难攻破的。”

    “可有什么弱点?”林弦惊问。

    “这倒不知,修为高的自然能够以力破之,或者耗光使用者的内力。”

    易流年又问道:“曼陀罗似乎是佛教术语,有什么讲究吗?”

    “曼陀罗是梵文译语,在梵文里大概是坛场的意思,以轮圆具足或聚集为本意,指一切圣贤、一切功德的聚集之处。”

    “佛门中的曼陀罗图形,是日常修习秘法时的心中宇宙图,以圆形或正方形为主,相当对称,含有万象森列,圆融有序的意味,用以表达宇宙真实万象、融通内摄的禅圆之境。”

    出了禅室,在回去的路上,医道广博的一罄对大家说道:“曼陀罗有毒。”

    众人闻听吓了一跳。

    一罄又道:“我不是说这片叶子,此叶即便有毒,枯萎这么久也无害了。”

    “殊玄仙洲里少见曼陀罗,但在西方等地有不少。我只是在典籍中看过,而且我不敢肯定是不是同一种植物,有可能只是翻译成文字同音而已,有曼陀罗、曼荼罗、曼达拉多种名称。”

    “书上讲,这曼陀罗俗称毒参茄,是花中极品,高贵典雅而神秘,夜开昼合,花香清淡幽雅,花朵清丽,叶子妖娆,有剧毒,无解,也称情花,闻多了会让人产生幻觉。”

    “传说中,此花受过诅咒,每一株里都住有一位精灵,可以帮人实现愿望。交换的条件是人类的鲜血,只要用自己的鲜血浇灌,在它开花的时候,花中的精灵就会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代表热烈而致命的感觉。”

    “曼陀罗全株有毒,以果实,特别是种子的毒性最大,嫩叶次之,干叶的毒性最小,毒素具有麻醉和迷幻效果,严重者会晕睡、抽搐、痉挛,直至死亡。”

    易流年道:“师姑你别吓我,难道说形意和尚是被下毒了?”

    一罄摇头:“我只是刚好想起来了,这么一说。一是这片叶子肯定无毒,二是两者不一定是同一种树木植物,三是据说西方有大曼荼罗,三昧耶曼荼罗,法曼荼罗,羯磨曼荼罗四种,只有黑色的才有剧毒。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没有亲眼见过。”

    既然只是猜测,大家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回到了住处,等待其他两处的消息。

    最先回来的是陈履安三人,说河上大师听后很是震惊,极为重视,让他们先不要声张,他会先全力搜寻调查。

    午后申时左右,慕倥偬几人回来了,带回来一摞纸张,都是太昊观在这半天时间内查访到的资料,慕倥偬说太昊观的人办事很有效率。

    海苔岛上的佛魔两方和其他中小门派以及散修共有一两万人,占据了岛屿中心的山脉和散落各处,岛上的平民却有数十万,除了原住民,很多是从华言神域避祸迁居来此的,大多居住在外围和临海区域。

    海苔岛地处要冲,是出入华言神域的主要通路,为了掌握主动,佛门和魔修三方曾展开过多次争夺,惨烈战事后没有一家能独吞此地,这才形成了现在共同驻守的局面。

    为了保持此处通道的畅通,海苔岛上的现状比华言神域上相对平和很多,魔修没有在这里大肆杀戮平民,相互之间以及和佛门之间是小的矛盾冲突不断,但没有大规模的攻伐。

    佛门为了普及佛法和百姓还多有来往,大部分其他修士都是高高在上,很少会和普通民众接触。

    太昊观在南海一带的存在久远,后来限于规模实力,迫于佛修四方的压力,在海苔岛上没有发展起来,但是他们进入的早,基础好,于是选择了下层路线,在平民百姓中有大量的信众,民间帮会也多听命于太昊观。

    这样的话,有涤尘四道的传信,加上当地主事办事得力,在短短半天时间里,根据慕倥偬提供的形意师徒的画影图形,很快就搜集到了大量的有关信息。

    林弦惊很满意,立即着手翻看分析这些汇总的情报。

    不一会儿,他在两张地图上标上了记号并绘制出了路线,指着上面的一张对大家说道:“你们看,这就是形意师徒今早出寺后的大致行走路线,从图上还看不出太多的问题,我建议我们走上一回,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和其他的线索。”

    为了锻炼后辈弟子们的能力,陈履安等长辈留在寺内,华澜庭十人出发寻访。

    形意师徒到的第一个地方是一个早市,是当地人买卖生鲜和蔬菜瓜果以及吃早点的地方,形意两人应该是在这里化了早上的斋饭。

    离开之后,形意师徒转向海边进发,并不是散步观景,而是到了一处当地渔民出海的集散点,据太昊观找到的目击者说,形意最近常在这里向渔民传播佛教教义。

    形意到的下一个地方也是个市集,是早饭过后和渔民出海打渔后,居家百姓自发形成的一个交换和买卖日常物品的场所,形意也是在这里布道。

    此地距离海边不远,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后来巨鲸王的进攻形成了海水漫灌,人们现在都在忙于整理和恢复。

    华澜庭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告诉他们他曾看见两名僧人和一个做海中与陆上生物标本买卖的人说过话,然后就从这里向里面的海岸线走去。

    十人循着方向过去,在爬上个小山坡后,他们极目眺望,远处一堆高高的山岩之上,有座小小的庙宇,岩石下有几间破旧的屋棚。

    应该是找到事发地点了。

    陈履安曾描述过巨鲸王给出的画面里,在早上的晨雾中,就有这样的小庙和破屋。

    众人疾行过去,临到近处,看似渔民堆放废旧渔网等杂物的仓房里有嘈杂的人声。

    林弦惊想了一下,带着大家没有进去,而是从侧面绕上了山岩。

    山岩上的小庙是座龙王庙,没什么香火,从这里正好可以俯视下面的屋棚。

    屋顶残破,里里外外有不少人,正在翻翻捡捡,议论着什么。

    瞧服色,竟然佛门和魔修三派的人都在内,这是比他们抢先一步找到了这里。

    原来,这四方的人虽然没有太昊观的底层人脉,但毕竟熟悉当地情况,回去后就分别派人在岛上各处寻找小庙和破屋,岛上居民修建的的龙王庙、海神庙、妈祖庙有很多,多方寻找下,先后确定了这处地点。

    易流年说:“糟了,来晚了,现在怎么办?”

    林弦惊道:“算了,我们先回去吧。下面高手众多,而且这里刚被海水淹过,有什么行迹和遗留的气息也都被毁掉了,不会有有价值的线索。”

    一行人回到法华寺,还没来得及歇息和商量下一步行动,就有知客僧进来说有人在找华澜庭,正在偏殿里等候。

    大家过去一看,是个光头青年带着几个人,心说海苔岛上如今怎么这么流行留头不留发,佛法如此昌盛么?

    光头青年一身皂袍,看上去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就是两只眼睛细看上去有些异样,不是斗鸡眼,但就是异于常人,不是散光就是色盲的赶脚,一只的眼神极端漠然,另一只和这只不同步对焦,温润而妖异。

    来人一抱拳:“来的可是自在万象门华澜庭华道友,敝人南方华言神域罡魔宗丹魔门大魔子,邵枫。”

    这丹魔门不消停啊,三魔子朱罗寂吃了亏,果然前后脚就派了人来寻仇。

    华澜庭拱手道:“道友不敢当,敢情阁下是来替朱罗寂出头的吧。”

    邵枫道:“非要说出头也行,我无所谓。我是临时来此,王长老要追杀你是他的事。在同辈人中,能轻易打败朱罗寂的人不是太多,本魔子只是见猎心喜,想同殊玄仙洲的道门天才过一过招,你我印证交流,点到即止,可好?”

    华澜庭在见识了玄珠境大能的交手后,心思平静沉淀下来,不复连胜后的自满狂妄,但进取之心更盛,也希望有机会和高手过招磨砺。

    邵枫此来虽是节外生枝,他此刻跃跃欲试,不欲避战,当下干脆应道:

    “好。”

第306章 四大奇书

    “大魔子想肿么个玩法儿?”华澜庭问。

    邵枫环顾左右:“临来前,我也做了个小小的调查,听闻华道友文武双全,不如这样,咱们先斗斗文,然后再动动手?”

    “我无所谓,如你所愿,请出题。”

    “谁出题,都难免占先之嫌。我看不如这样,咱们请这位小师父提问好了,比较公平。”

    会客偏殿门口有一桌一椅,正有个小和尚在坐,木桌上摆放着一堆书籍,大部分是佛经,还有几本居然是《三国演义》、《西游记》、《红楼梦》、《水浒传》、《聊斋志异》和《儒林外史》。

    “知客僧小和尚不务正业,读闲书野史,那就请你问个问题吧。”邵枫戏谑道。

    小和尚年龄很小,脸上还带着稚嫩,听后慌忙站起来,双掌合什:“阿弥陀佛,施主误会了。本寺强调入世修行,琴棋书画、柴米油盐皆是学问,所以在闲暇时,是允许我们博览群书杂学的。”

    “施主有要求,小僧敢不从命。那个,我在六大话本名著中,只读完了四本,两位如肯指教三国、西游、红楼、水浒之间的异同,小僧感激不尽。”

    “这个我行啊,入门前虽不识字,但听说书先生说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你像《水浒传》什么的,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这是易流年在插科打诨。

    邵枫一皱眉:“好大的口气。那好,就先由你来热身一下吧。我收在麾下不久的这两位手下,入道前曾是饱学之士,就由他们两个考较下这位道友。”

    邵枫身后站出来两人。

    邵枫又道:“你若真能倒背如流,我就让王长老取消了对华道友的追杀令。”

    邵枫的两名手下上前报名。

    一人说道:“在下鲜族人士,姓朴,朴不成,请指教。”

    另一人也叉手施礼:“在下小姓钱,钱不垢,就请小兄弟倒背《水浒传》,任一段皆可。”

    易流年张大了嘴巴,想笑却憋住了,终是扑哧一下没忍住,赶快收回,正色道:“我严重建议,两位以后自我介绍的时候,颠倒一下先后次序,这样比较因果。”

    钱不够?朴不成……

    众人忍不住莞尔。

    看两人脸都要绿了,易流年赶紧转移:“《传浒水》,倒背完毕。”

    华澜庭干咳了一声:“好了,流年,不要闹了,言归正传。我为主场,请邵兄先说。”

    邵枫倒是不以为许,悠然道:“四书虽是民间闲书,却道尽了人间百态。”

    “三国是加工的正史,水浒是改编的野史。”

    “红楼是宏大的家史,西游是正经的妖史。”华澜庭接道。

    “三国写的是官府,水浒写的是盗匪。”邵枫又说。

    “红楼写的是人生,西游写的是精怪。”

    “三国玩儿的是心计,水浒玩儿的是义气。”

    “红楼玩儿的是感情,西游玩儿的是神奇。”华澜庭寸步不让。

    “西游:猴哥救我。红楼:妹妹救我。”

    “水浒:哥哥救我。三国:军师救我。”

    “三国谈了一幕变革,水浒说了一次冲动。”

    “红楼道了一场爱恋,西游谱了一篇游记。”

    “三国写了一个大时代,水浒写了一帮大英雄。”

    “红楼写了一个大家族,西游写了一伙大妖精。”

    见邵枫做了个手势,华澜庭这次先说道:

    “三国斗智斗勇,红楼怀金悼玉。”

    “水浒官逼民反,西游光怪陆离。”邵枫跟上。

    “红楼,大部人是女人。水浒,大部人是男人。”

    “西游,大部人不是人。三国,大部人全是人。”

    “红楼,丫头脸皮厚。水浒,朝廷脸皮厚。”

    “三国,军师脸皮厚。西游,神仙脸皮厚。”

    “红楼:亲戚靠不住。西游:神仙靠不住。”

    “三国,战友靠不住。水浒:老大靠不住。”

    “西游,酒要偷着来喝。红楼,酒要美女陪喝。”

    “水浒,酒要大碗来喝。三国,酒要煮温了喝。”

    又换过顺序,两人连续说道:

    “红楼,贾不贾,白玉为堂金做马。”

    “西游,真不真,唐僧骑着白龙马。”

    “三国,打不打,五虎关张赵黄马。”

    “水浒,降不降,好汉枉做鹰犬马。”

    “西游,浪子回头金不换,师父指引到西方去洗白。”

    “红楼,一入侯门深似海,哥哥为你出家泪洒红尘。”

    “三国,桃园一拜同生死,三兄弟旷世绝恋结义情。”

    “水浒,齐聚一堂为哪般,105个虎狼汉与三少妇。”

    “西游,出身不好,想成佛是有磨难的。”

    “红楼,出身不好,想嫁人是有困难的。”

    “水浒,出身不好,想当官是有非难的。”

    “三国,出身不好,想创业是有难度的。”

    邵枫兴奋起来,一撩袍服坐在了地上。

    “红楼侧重情:亲情、爱情、官情、民情。”

    “西游侧重趣:情趣、游趣、野趣、妖趣。”

    华澜庭也在对面盘坐。

    “三国侧重国:治国、兴国、安国、丧国。”

    “水浒侧重气:勇气、义气、豪气、霸气。”

    邵枫说了句:“再来!”

    “三国杀人,水浒坑人,红楼爱人,西游吃人。”

    “三国诸侯打架,水浒好汉打架,红楼亲戚打架,西游仙怪打架。”华澜庭毫不示弱。

    “品三国学韬略,读水浒学造反,阅红楼学叛逆,读西游学皈依。”

    “三国先分后合,水浒先合后分,红楼有合有分,西游难合难分。”

    “三国,与人斗,其乐无穷。”

    “水浒,与官斗,其乐无穷。”

    “西游,与妖斗,其乐无穷。”

    “红楼,窝里斗,其乐无穷。”

    “嚯哈哈哈”,邵枫放声大笑,“酸爽,硬是要得!“

    “那再来单说下《西游记》,本魔子最爱的一本。”

    “师徒五人,身心情性意,唐僧代表人身,悟空代表人心,八戒代表人欲,沙僧代表人性,白马是人之意志。”

    “孙大圣天生天养,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愿意在天庭地狱、善恶人妖之间自由穿梭,无拘无束。”

    “《楞严经》说心有七十二相,人心善变,正如七十二变。”

    “《黄帝八十一难经》说人昼夜呼吸一万三千五百息,而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所以棒子为人之气,大能通天顶,小如绣花针。”

    “我魔修修魔,就是要在这世间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大气魄处可吞吐天地,小心眼时能锱铢必究。”

    华澜庭摇头:“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被压在五行山下。五行金木水火土,喻示五毒贪嗔痴慢疑,只有解开,出了五行山,后面就是两界山,才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才是逍遥自在仙。”

    “一个筋头十万八千里,正好是东土到灵山的距离。何意?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求佛就是修心、除心魔的过程,紧箍咒就是‘定心真言’。

    “灵山再远,也只是一念之间。然一念可成佛,一念可成魔。大魔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邵枫不以为然:“一念天堂,一念无间。一念之间,天地远。你我理念不同,但与君斗,其乐无穷。来来来,嘴炮打过,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且接我一招,佛门狮子吼!”

    一语既出,邵枫小腹一吸一鼓,气状音波攻向华澜庭。

    华澜庭两手一圈一按:“却之不恭!触地印,密宗大手印,金刚狮子头!”

    邵枫的狮子吼要比朱罗寂强多了,聚气成束,喷向华澜庭。

    华澜庭的狮子头聚气成线,丝丝环绕,迎了上去。

    一声闷响,两人的魔丹与雷丹之气在撞击下轰然上冲,把屋顶顶出了一个大洞,残砖断瓦落下。

    平分秋色,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邵枫扬手仍出一个灵石袋子:“损失我赔。走,寺外继续!”

    说罢飞身而起,翻了个筋头,就到了法华寺门口的空地上。

    华澜庭也一飞冲天,从破洞中拔起,一个位移,落到了邵枫的面前。

    围观众人也出了寺门观战。

    邵枫叫道:“第二下,比一比修为。吃我一记,罡魔宗,丹魔门,有山不周掌!”

    他两手分先后在身前环绕一圈,收在身后,再自腋下穿梭而出,双掌推出。

    华澜庭兴致勃发,两人面对面近距离,他左右手分别贴于小腹,有雷音响起,如蛙鸣蟾吼,随后一抹一翻,口中默念法诀,道家镇魔绝技,五雷鸣光掌!

    两掌拍出。

    两人四手贴于一处,黏在一起,各自催动掌力。

    这次四掌交接处没有山崩地裂或电火雷鸣的声音,都被对方的强大灵压化解了。

    但两人身前,却有肉眼可辨的水波纹状的涟漪荡起并无声裂开后再荡起,这是空气被压缩得太厉害形成的。

    足足有十几息的时间,两人才猛地分开。

    华澜庭后退一步站定,身子趔趄了两下,两只胳膊突突控制不住地抖动,不止是五雷鸣光掌自身的反震之力,还有邵枫掌力的余波。

    邵枫也没好到哪里去,手倒是不抖,踉跄退后了两步,才拿住桩子立稳。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无人叫好,都是聚精会神观战。

    华澜庭这还是第一次在同辈之中,遇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之人,邵枫要比他大上几岁,那也是天资和际遇俱佳的少见之辈了。

    邵枫虎吼一声,又哇呀呀怪叫一下,两只不对焦的眼睛愈发明亮,双掌一错,吼道:“很可以!较量下武技吧。”

    他两臂虚晃,脚下趟着地面就冲了过来,坚硬的青石板上显出两条弯曲焦黑的深深下陷痕迹。

    华澜庭长吸一口气,胸中也是战意熊熊。

    他稳住心神,没有冒进,先是以滴水不漏的小自在拳迎敌,化解对方如潮的攻势,并不时并作剑指,以大自在剑势反攻。

    挡下一轮疾风暴雨后,再加上了起腿无迹可寻的是与不是纠缠腿,在快慢四字诀法和松柔四法的配合下,形成了对攻之势。

    两人越打越快,众人渐渐看不清了人影,只见两团旋转的气团。

    寺门前空地上有多棵古松,树上松针震落,扑簌簌掉下,却落不进两人卷起的气团内,挨上就碎为齑粉。

    又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两人交换了位置,各自退后喘息。

    这会儿,场外又来了一帮人,为首是几名神态严肃的老者。华澜庭和邵枫正打得全神贯注,酣畅淋漓,没有注意到身外的情况。

    邵枫长吐一口浊气,搓了把脸,兴奋叫道:“痛快!再来!比比术法。算了,还是无规则无差别无限制斗一场吧,留力不留手!”

    华澜庭正有此意,他这几年已经把很多武技和术法结合使用,正要看一看混合技的实战效果,好容易遇到这般难得的试招对手,不能浪费了。

    就在两人要决斗之时,后来几名老者中一黑面红须的沉着脸低喝一声:“停!邵枫,你给老夫过来,接受质询!”

    这人是罡魔宗长老高雄,却不知为什么要叫停,并且喝住的不是华澜庭,而是自己人,大魔子邵枫。

第307章 大中小傻

    这时在场的所有人才注意到后来的一批人中领头的几个是谁,竟然是佛门河上大师、万泉师太和罡魔宗长老高雄、体魔宗宿老吉隆和鬼魔宗客卿林风致五位大能联袂而至。

    罡魔宗是华言神域修炼罡气一道魔修的通称,内部派系过百、管理松散,丹魔门是其中最大的一支,高雄却不属于丹魔门。

    作为丹魔门大魔子的邵枫心里虽然不爽,但面子还是要给,于是沉声说道:“高长老,你这是何意?”

    高雄先斜了眼林风致,转头对邵枫说:“邵枫,我且问你,今天一大清早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邵枫不明其意,道:“我在海边修炼,怎么了?”

    高雄又问:“可有人证明?”

    邵枫答:“本魔子修炼素来不喜有人在旁观看,没有让人陪同,到底何事?”

    高雄说:“鬼魔宗找到了一个人,是名佛修,他说是你杀了巨鲸王的子嗣。”

    一语既出,众人和邵枫都是一惊,邵枫怒道:“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是谁?是这个家伙吗?”他指向站在林风致身边的一个和尚。

    这个和尚神态萎靡,了然大师等人和万象门诸人都认出来此人居然是和形意和尚一起失踪的形意的徒弟。

    林风致开口道:“此人叫永空,是我鬼魔宗在搜寻时发现的。当时人已经昏迷,救醒后据他讲,他和他师父形意今晨在海边弘法,见到你在修炼时杀了几个路过的平民百姓,就上前和你理论,你一怒之下把他师徒二人打入海里,他侥幸生还后爬到岸上,亲眼目睹了你和巨鲸王子嗣起了冲突,并杀了对方。”

    邵枫听罢暴跳如雷,上前几步道:“本魔子练功时岂容他人窥伺,当时是随手杀了几人,但这永空师徒我根本不曾见过!佛门和我们对立,你们怎么会听信他的话?这是污蔑!”

    高雄说道:“我们当然不会轻信。但一来永空言之凿凿,而且巨鲸王给出的正是一光头男子和其子嗣打斗致死的画面,二来我们五人各自都以秘法进行了搜魂,永空被你所伤神智混乱,但他的记忆片段确实和那幅画面一致。”

    “阿弥陀佛”,河上大师也插言道,“出家人不打妄语,老衲这里说句公道话。”

    “永空脑海中的画面是一致,不过当时雾气太大,光头男子的面目和衣着都是不清,我已查过形意师徒早上失踪,而且形意和大魔子的样貌有相似之处,所以两个人都有嫌疑,只是那人的穿着不是僧衣,故而大魔子的嫌疑要大一些。”

    邵枫怒道:“岂有此理!关我屁事!我是在你们查的那片海滩修炼,但光头就一定是本魔子吗?记忆难道不能被篡改吗?”

    高雄喝到:“我们五位九阶都搜过其魂,你是在质疑我们吗?你没有人证,所以被怀疑,这不是正在调查吗?并不是定论,你要想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免得给我罡魔宗抹黑,替他人背锅。”

    邵枫闻言猛一转头,盯向永空,右眼之中,精光一闪而逝。

    浑浑噩噩的永空大叫一声。

    邵枫的这只眼睛对外宣称叫丹精魔瞳,有看破幻境之效,其实只是掩人耳目,实为异宝“六晓灵瞳”,功效非凡,练到极致,不次于佛门顶尖大能的天眼通、天耳通、神境通、宿命通、他心通、漏尽通这六大神通。

    邵枫当然还距之甚远,但也可以探察永空脑域中记忆画面的虚实。

    他和永空离得很近,瞳光瞬息即至,然而不等他得到结果,永空身旁的鬼娘子林风致已经一把拉过永空,并以法力切断了瞳光。

    与此同时,永空继续惨叫,面容扭曲,浑身抽搐痉挛,随即软瘫,倒地而亡。

    林风致喝到:“邵枫!你,做贼心虚,竟敢杀人灭口!”

    邵枫惊怒交加,叫了句:“我没有!”

    他只是探察,根本没有动用瞳术杀人,这是怎么回事?

    永空当着大家的面死去,岂不是坐实了他的罪名,让他百口莫辩。

    高雄道:“邵枫,你好大的胆子!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不要怪老夫将你拿下了。”

    邵枫被高雄制住,口中竭力辩白。

    五位大能商量了几句,此事看来是水落石出,巨鲸王要二十天后睡醒才会来要结果,尽管邵枫不服,这期间尽可审问清楚,排除所有疑点。

    众人散去。

    回到寺里,华澜庭问林弦惊:“这邵枫看着不傻啊,怎么会做出当面杀人灭口的事情?”

    林弦惊也说:“说的是呢,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邵枫的行为确实不符合常理。”

    “据我所知,魔修和罡魔宗的内部并不和睦,不知道那高雄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还是在就事论事,我总觉得他的话有提醒邵枫使用瞳术的暗示在内。”

    “我看几位大能也未必没有心存疑虑,你像万泉师太就很公正,本来魔修惹了祸,佛门该乐见其成才是,她却极力主张审问清楚,继续调查。”

    “我请太昊观查找形意师徒下落的时候,顺便让他们也查查巨鲸王子嗣紫衣青年的行踪,结果显示他是一早从体魔宗管辖的地方出来,在经过鬼魔宗的地盘时就消失了,再无人见过,然后直接出现在了很远处的事发地点,很奇怪。此事我已经禀告了陈长老。”

    易流年说:“反正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你俩要是有兴趣,为什么不用天机术或紫微斗数算一算?”

    华澜庭道:“算命哪能都算准,另外这事牵扯太大,以我和弦惊的修为与能力,恐怕力有不逮。”

    易流年顺嘴问:“你们俩这么会算,到底我们的命是不是既定的,我一直很迷惑。”

    林弦惊道:“说法不一,讲不清。”

    易流年说:“嗯。有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命由我不由天;有人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还有什么说法?”

    林弦惊想了想说:“命运就是命加上运,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

    “人有创造性,所以认命的同时是可以造命的,但人的创造性有大小。”

    “人有自主性,所以人各有志,人各有命,自主性有强弱。”

    “人还有局限性,我们能改变的东西是很有限制的,有多有少。”

    “总的来说,命运的一部分是可控的,另一部分是控制不了的,叫做无可奈何。”

    “先天的命可说是既定的,决定了你的成就与格局,决定了人生的规格和范围,后天的命是可以自造的,先天规划和后天行动配合好了,能够达到上限,但也极难突破,配合不好,只能认命。”

    “是服从先天,还是注重后天,这是每个人意志的不同选择。”

    “不努力,你不知道你的命是什么,努力了半天,也不过是知道了自己的命是什么。人的一生,就是在证明你的命是什么。”

    “努力过,问心无愧就好。”

    “孔圣也想治理国家,最后证明他的命是要给人做万世师表的,而不是给鲁国做治世能臣。”

    “人的价值在于造命那一部分,但不要勉强。在我看来,做正当的且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是最好的选择。”

    华澜庭接着说道:“从技术层面讲,命盘并不等于现实。”

    “同佛家一样,命盘讲因缘和合。命盘是占比很大的因缘组成部分,但还有很多不由命盘决定的因缘。”

    “有的因缘轻和虚一些,有的更实更重。”

    “我们的命盘和现实中的信息结合,才是人生。什么信息?你的名字、你的家庭、你出生的时代和出身的环境,加上风水,以及和其他组织与个人形成的共运,你在岔路时的选择等等,都会导致因缘的加强或削弱。”

    “命盘信息虽不够精确,但对应到具体人事上时,会变得唯一。”

    “命运如同一块蛋糕,同盘的人分不同的部分,只看蛋糕不容易说准,但对应具体人事,你是哪一部分,你取的哪一部分,如果水平和技术足够高,是可以断定的。”

    “其他一些,有作用。比如说读书,问题是读书读出了什么,掌握知识是一方面,读书其实要理解为明理为好,死读书不明理,作用就不大。”

    “佛家讲因果,有一种很有意思的说法,命运是我们自己创造的,但是时间长了人们忘记了,就把它称之为不可知不可控的因素在冥冥之中决定了我们的命运。”

    “换句话说,人们创造了天道,然后记性不好,又把创造我们这件事归功于天道。”

    易流年似懂非懂:“我最近一直在读书明理啊?”

    华澜庭:“最近在看什么书?”

    易流年:“老子”。

    华澜庭:“对庄子有什么理解?”

    易流年:“不太理解。”

    华澜庭:“不看庄子而看老子,无有是处。”

    易流年:“请讲讲庄子。”

    华澜庭:“庄子之道,至大。然而要点有三境界,一曰观鱼,二曰梦蝶,三曰鲲鹏。”

    “观鱼者,己不知彼,彼不知己。彼己有别,只知不知。此为小傻哔境界。”

    “梦蝶者,彼可为己,己可为彼,彼己一梦,梦而有知。是为中傻哔境界。”

    “鲲鹏者,彼本为己,己本为彼,万物一体,以息相吹。则为大傻哔境界。”

    “懂了吗?”

    易流年:“不懂。以息相吹?吹牛吗?怪不得前些天去理发洗剪吹,洗剪收我一块,吹收我二十……”

    华澜庭:“为何不懂?”

    易流年:“我是小傻哔,所以不懂。”

    华澜庭:“以后要努力。做傻哔,就一定要做大的。”

    易流年:“一定要做傻哔吗?”

    华澜庭:“唉,人啊,全都是傻哔,大小见高低!”

    易流年:“……”

    第二天,陈履安暂时留在了海苔岛上,他安排华澜庭等其他人先行经传送阵,前往南方华言神域。

第308章 岭南双煞

    因为突发的巨鲸王的攻岛事件,前往华言神域的传送阵一度关闭,海苔岛是只许进不许出,现在最大嫌疑人邵枫被抓获,传送阵才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重新开放,但是由于已经聚集起了很多要离岛的人,华澜庭他们一直排队等到了傍晚方成行。

    出了华言神域的传送阵,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这里除了更热,景致和海苔岛并无大的不同,另外就是空气中灵气的浓度和纯度确实不如殊玄仙洲,这也是去过其他几块大陆的万象门弟子的共同感受。

    到了华言神域,形势就不像海苔岛上那么相对平静了,佛门和魔修三方之间的争斗时有发生,各种规模的冲突不断,据说他们来之前就刚刚发生过一次上万人规模的战争。

    为了保证人员的出入和物资的进出,传送阵周围的一大片区域被划定为安全区,四方都约定俗成地不对这里进行攻击。

    按说大战过后应该有一段时间的平静期,但万象门诸人看到的却是人来车往十分繁忙的景象,问过之后,原来各方都会借此机会采购补充物资给养,所以安全区内此时反而是最为热闹的时候。

    距离寺庙庆典还有些日子,他们打算先去栖霞寺找树大师解决猫妖的问题,易流年一出传送门就已经向守卫打听了栖霞寺的位置,但他们在华言神域人生地不熟,大家决定找个当地的向导带路前往。

    这时天色已晚,众人在专供临时歇脚的区域租了房间住下,云轶奇几个长辈一如既往地把日常琐事交由华澜庭他们处理,安顿好后,华澜庭一行就出来扫听情况。

    询问过一番后,他们被告知要找向导就要到佣兵接待区去。

    华言神域战事频发,佣兵是催生出来的一个产物。

    为了增强实力和减少自身的损失,各方都会雇佣外来散修,担负侦察、渗透、扰乱等任务,以及参与地盘的攻防争夺战。

    虽然当佣兵的风险很大,死亡率很高,但由于报酬丰厚,所有战利品归己,同时还能在实战中磨练武技提升修为,其他大陆上始终有大量的散修不断来到这里,渐渐成为了一个冒险者的“乐园”。

    这些佣兵什么样的人都有,修为也参差不齐,但那些能够经过战火洗礼幸存下来的骨干,往往都是战力强悍、经验丰富之辈。

    搞清了情况,华澜庭他们来到了另一侧的佣兵接待区。

    佣兵接待区是个木头搭建起来的简易大厅,面积不小,里面杂乱地摆放着很多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或多或少招揽生意的佣兵,桌子旁边立着该佣兵组织的战旗,人数少的只是三五个人的佣兵小队,大的是会有数百人规模的佣兵团。

    这些佣兵有些会专为某一方服务,大部分都是价钱合适的话,谁给钱给谁卖命,交易的报酬一般是灵石,也可以是武器武技法宝功法等修炼资源。

    佣兵们过得是刀头上舔血的生活,接受任务后的危险性和压力极大,精神紧张,平常闲的时候都是聚在一起吆五喝六,通过喝酒、赌博等方式放松,所以接待大厅里是乌烟瘴气。

    大厅里并没有人满为患,这里的佣兵主要是为进入华言神域的物资运输提供押运保镖服务,如今正是忙碌的时期,已经有一些团队接了任务离开了。

    华澜庭他们一进去,马上有几批人呼啦啦围上来,等听说是要找向导,就都兴趣缺缺地散开了,带路的风险差不多但报酬不高,属于冷门的生意。

    万象门弟子接连问了几家都没有人愿意去,只好继续向里面走去,把注意力放在了寻找人数少的佣兵小队或个体散修上。

    他们不再关注佣兵团,但佣兵们多是粗豪汉子,见万象门弟子都很年轻,里面还有风清隽等几名美貌姑娘,有人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调笑着。

    知道佣兵的素质普遍不高,大家也没有太在意,这时华澜庭和林弦惊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两个人,他两个对视一眼,都觉得可以上前攀谈一下。

    这两人是上了岁数的一男一女。

    男的一头白发,长得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正盘坐闭眼吸着一种造型奇特的水烟。

    这种水烟他们从没有见过,烟壶细嘴圆肚,有半人多高,大烟壶周身的装饰物充满了异域风情,壶嘴上的托盘里有木炭和锡纸在烧着烟膏,壶肚里白雾缭绕,有管子伸出,管子的一头是供人抽吸的烟嘴。

    女的也在闭目打坐,头发灰白参半,脸上皱纹不少,但能看出来年轻时必是个美人,神态安详和善。

    两人的身前地上,各放着一把带鞘的宝剑。

    之所以看上这对像是夫妇的老者,一是两人独坐,在壮年汉子居多的佣兵中显得鹤立鸡群,应该是没有组队的散修,二是其他佣兵距离二人都有些距离,似乎是不敢靠近打扰的样子,那这两人的实力应该不俗。

    华澜庭和林弦惊正要走上前去搭讪,旁边却有一个坐在桌子后的不开眼的胆大佣兵冲着宋霏霏吹起了口哨,说道:“小姑娘,找帮手啊,看哥哥我怎么样?我们暴熊佣兵团个个如狼似虎,服务到位,三陪三包,比你身边那些雏儿可强多了,过来一起聊聊呗。”

    林弦惊自从宋霏霏在太初魔原受伤后,对她的态度依旧是不温不火,但其实心里却对宋霏霏的安危特别在意,听到佣兵调戏的话语,马上就怒了,冲上去道:“你嘴里放干净点儿,再说一句信不信我大嘴巴扇你!”

    那佣兵晚间多喝了两杯,不然一般不会对不摸底细的客人出言不逊,他酒虫上脑就和林弦惊吵了起来,他身边的同伴欺负众人年少,纷纷围了过来,半是起哄半是帮忙,眼见两边就要打起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听传来一声呼喝:“王七,欺负小孩子是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打坐的老妇人,她的音量不大,声音却如同在众人耳畔响起一般,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那名叫王七的汉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变了脸色,连忙转身,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赔笑道:“我今儿多灌了几杯黄汤,糊涂了,忘了三娘您今天在,小的下次不敢了。”

    说完又向林弦惊等人连连作揖打拱:“几位,恕罪恕罪,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王七在此赔礼了。”

    见他道歉,林弦惊也就不为己甚,抱拳对老妇人道:“多谢大娘解围,我等正好要找人带路去往太姥山栖霞寺,不知您老愿不愿意接下这趟活儿?”

    那王七的酒意已经被吓醒了,在旁边接口道:“小兄弟,我看你们是初来乍到吧,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万三爷和谢三娘你也敢请来当向导?那可是多少大商家的车队请也请不到的主儿。而且此去太姥山,一路上可是佛门和魔修几家势力犬牙交错、盘根错节的地界儿,我们暴熊佣兵团都轻易不肯去的。再退一步讲,就算两位老人家愿意,你也出不起价钱啊。”

    听他话音儿,这两位老者在这里的名声很大。

    老妇人谢三娘先是叹了口气,后又笑道:“也罢,看你们的年纪和我那孩儿相仿,我们夫妇可以陪你们走一趟。不过神域里这一行的规矩不能破,费用着实不菲,你们可承受的了?”

    林弦惊问了价格,的确极高,和护送一支小型货物车队的费用差不多。

    他和华澜庭商量了两句,既然此行风险较大,虽然有云轶奇和猫妖等人在一起,能省事就省事,少些麻烦也好,权当向导加保镖一起请了,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付过了一半定金,谢三娘让他们明天早饭后来大厅门口相会。

    大家用过了晚饭,在睡前聚在一起闲坐,这时被派出去打探谢三娘夫妇虚实的易流年回来了。

    这两位果然是响当当的人物。

    万三爷大名万醍醐,谢三娘闺名谢素夙,两人原是殊玄仙洲南部岭南一带的修真剑客,万醍醐的剑和剑法取名“剑可剑”,谢素夙的剑和剑法名为“非常剑”,修为都在脱胎境造极期附近,因为术法高强、剑法精绝,人送外号“岭南双剑”。

    两人原本双宿双飞,叱咤一方,并在老年得一独子,极为疼爱,不想有一段时间夫妇俩闭关精修一套双剑合璧的剑法,他们的儿子没人管束后交友不慎,听信损友之言来了华言神域闯荡,结果死在了一场魔修三派的混战之中。

    万谢夫妇得信后是一夜白头,两人星夜赶赴神域为子报仇。

    他们的独子是死在混战之中,具体是谁下的手都说不清,夫妇俩于是大开杀戒,以大成的双修合璧剑法一一杀尽了所有在那场战斗中幸存的魔修。

    两人老来丧子,悲恸无比,生无所恋,杀光幸存魔修后仍不能解恨释怀,就留在了华言神域,专找魔修三派的麻烦。

    夫妇二人双剑合璧后的威力奇大,就算对上玄珠境大能也能全身而退,死在“剑可剑”和“非常剑”之下的魔修不计其数,岭南双剑就此被魔修称为“岭南双煞”。

    等魔修三派急了眼,意欲出动多位玄珠境大能围杀,甚至连瑶池境名宿都要出手,偏生两人潜行经验老到,踪迹神出鬼没,也不在意名声,每次闻风察觉后就会主动避开,或是逃到佛门领地深处暂避一时,待风声一过又会出来,有时是联手明打暗杀魔修,有时会作为佣兵接受雇主的特定任务,总之是要和魔修斗个没完没了,不死不休。

    这次华澜庭他们正巧遇到两人在此休整,谢三娘对带路的事情本不会有兴趣,偏偏华澜庭、林弦惊这些年轻弟子让她想起了自己惨死的爱子,如果尚在人世的话也是这般年纪,这才在感怀伤心之下答应充当一回向导。

    当夜无话,转过天来,万象门众人和万谢夫妇一同上路。

    然而,谁都始料不及的是,去往太姥山的这一程,却是腥风血雨的一次艰难历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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