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套路·传送
仙阁。
“好的。”
“嗯。”
“去哪啊？”
“好，几天回来？”
“行，那你小心点。”
花织挂掉电话，对佘璇说道，“叶轻眠要离开几天，说是要去破灭星巢跟虚神教监督下传教的事。”
“走了也好。”听到叶轻眠这几天不在帝都，佘璇觉得松了口气。
如果说佘璇拥有心灵现在的能力，让很多跟她接触的人都觉得不舒服，那么面对一个很难错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叶轻眠，有事瞒着他的佘璇则更是有压力。
“他不在仙阁，我们也不用装样子了，在他回来之前，我们把监察者绝的事能彻底处理好。”花织说道。
精神病院。
叶轻眠放下手机，回头就看见礼游戏幽怨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你不是说去一天吗？怎么跟花织说三五天？你到底要去多久？”礼游戏问道。
叶轻眠心说我爱去多久去多久，一千万轮回徽章学费都答应了，精神病院一张破床自己睡几天怎么了？
“旅游么，切记走马观花拍照打卡，票钱都花了，自然要细细品味。”
礼游戏摸了摸光头，认真道，“少品一会，小心变味了。”
叶轻眠在一间空病房里躺下去，笨拙的将自身的非物质生命分开。两个思想，两个视角，非常别扭。
礼游戏嫌弃的伸出手，一个虚幻的搬砖出现，叶轻眠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块搬砖是用纯粹的非物质信息构建的。编写、整合、塑造，一个非实物但可以被视觉捕捉的搬砖，这绝对是非常高级的非物质生命运用。
“你非要当着我的面炫技吗？”叶轻眠郁闷道。
“不是炫技，是用来拍晕其中一个你。哈！”说着，礼游戏抡起短粗的胳膊，把轮转扔出去砸中了一个叶轻眠的非物质生命分裂体。
嘭！叶轻眠只觉得其中一个自己脑壳一疼，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这个…怎么玩的？”叶轻眠震惊的看向礼游戏，他竟然能创造出一个非物质搬砖拍晕非物质生命形态下的自己？
礼游戏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非物质生命强度再高，很多时候也还是需要一个载体的，别以为自己无敌了。”
“能不能教教我……”
“不能。”
“我给你轮回徽章…”
礼游戏连忙摆手，“两千万太多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叶轻眠，“......”
见叶轻眠直接哑火了，礼游戏试探着问道，“一千五百万？”
“不学了。”
“一千万，不能再低了，成本价给你。”
叶轻眠双手使劲搓着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要是答应了，就欠你三千多万了？”
“我看你也真心想学，利息不要你了，三千万整。”
叶轻眠咬着牙，从嗓子眼里吐出两个字，“我…学！”
礼游戏笑得很开心，“你再看看这个。”
说完，礼游戏身边，另一个活生生的礼游戏出现了，“用非物质信息编写出物质载体，然后现实化。”
“物非转化？！”叶轻眠瞪大了眼睛。
“对，物质和非物质之间的自由转换，学会这个，你就不用谎言现在事先准备那么多载体了。都是回头客，一个亿，卖你。”
“你等会！”叶轻眠胸口憋了一股火，强忍着没爆炸，“我研究病毒最初的时候，需要物非转换和物非破平衡的技术，我记得我问你要过。当时你说你不知道，还说知道这两个技术的手下都在沉睡，有这回事吧？”
“我现在忽然想起来了。”
“你…”叶轻眠觉得这个小秃子简直不能再无耻一点了，“那现在干嘛又卖我？”
“因为病毒最初武器化成功了，证明你已经有了这个技术了。”
“没有的时候你给我玩封锁，我有了你再卖我更好的？你在精神病院里，国际新闻不少看吧？玩的溜啊你！”叶轻眠一边眼馋礼游戏大变活人的技术，一边想抬脚踹飞他。
“怎么样？”礼游戏问道。
“不怎么样！我跟盟友要一个亿，还得找个借口，而且分摊到一万个战区，而且还得跟黎明、落叶、永恒分一部分。你倒是好，逮住我一个使劲敲诈，羊毛不是这么个薅法的！”
礼游戏毫不在意的歪歪头，“你是不是觉得病毒最初能武器化，你们物非转化的技术就很成熟了？你是不是觉得苏漫城能给你指个方向？”
礼游戏竖起指使缓缓摇着，“你应该知道，实验室的技术多数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转为民用的。武器化病毒最初，方案很多，但我能想到的十几种方法，都不需要攻克生命信息的无非转化。你们现有的，应该是非生命信息的转化技术，一个触碰病毒最初的开关而已。所以你要自己研究…道路漫长啊。”
“你能想到十几种病毒最初武器化的方案？！那我们吭哧吭哧在这研究的时候，你这个盟友就在一旁看戏？”
“你打我呀？”
“我特么…”
“生命信息的物非转化对你很有用，你在我这花了三千万，算是大客户了，我不给你涨价，一个亿考虑下。”
叶轻眠脸色阴晴不定，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这一趟算是踩坑里了。
叶轻眠现在连给佘璇复活第五次的十万徽章都拿不出来，可是转眼间就要欠出去一亿三千万了，这是多么会过日子啊。
“你要这么多徽章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礼游戏坦然的说道。
“快送我去真实之地吧，再聊下去，今天咱们的盟友关系就得蹦。”
“真实之地，残酷之地，我不问你去做什么，但不要靠近两刃城。无论是轮回神殿还是白杳，你都应付不来。”礼游戏难得正经的嘱咐道。
叶轻眠点点头，“你刚才那一板砖已经教我做人了，我不会托大犯险的。”
礼游戏挥挥手，“那再见啦。”
困，非常困，但是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身上轻松了许多。就好像原本背负着的五行山，但是现在自己破封而出了。
叶轻眠觉得礼游戏送自己离开的方式和冬潼、烟红雨不一样，可能这就是技术工人和技术主管的差距吧。礼游戏不愧为梦世界第一个到达真实之地的人，在穿梭梦境与现实上，活儿确实好。
精神病院病房似乎被缓缓叠画，变成了真实之地血染的天空。
看着红色月亮，叶轻眠长叹了一口气，那家伙果然没把自己埋上！就不能把土填回去吗？！
手上稍稍一用力，叶轻眠感觉到有东西，视线挪过去，就看到了一张粗糙的地图。
与其说是地图，不如说是一张老旧的皮纸，上面胡乱画了几条线。如果那人真的是慕容不忘的话，他一定没有绘画天分，比很多小学生都不如那种。
叶轻眠来回颠倒着地图，硬是琢磨了半个小时，才根据附近的地形分清楚地图是哪边朝上。
沿着地图上的路线，叶轻眠慢慢走着，真实之地安静的恐怕，让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在诸神禁语的圣经世界。
但是活人不能说话的世界，和没有活人说话的世界，是完全两种感觉。真实之地的温度不低，但走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上，叶轻眠却觉得浑身越来越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找慕容不忘，但是不得不说，那一声声在吗在吗确实起到了作用，让叶轻眠忍不住想去当面告诉他，在。
慕容不忘离开轮回神殿，完全是被轩加眠髅连累的，但叶轻眠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轩加眠髅，因为替人背各种锅真的很讨厌。
当！
一声厚重悠扬的钟声传来。
叶轻眠不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这钟声里包含着非常复杂的情绪，让人低沉、失落、悲伤、痛苦、憎恨、绝望、迷茫。种种负面情绪随着声波扩散，像是要把所有快乐都拉进深渊，把所有幸福都葬进冥土。
“是丧钟高塔的丧钟。”
一个声音在叶轻眠身后传来，叶轻眠警惕的回头，看见了一个白皙干净的青年。他穿着一尘不染的黑色长袍，黑色的短发朝天直立着，长得很帅，太帅了，是叶轻眠讨厌的类型。
“我是慕容不忘，好久不见啊眠髅。”
“就是你一直问我在吗在吗对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慕容不忘的额头上，一片复杂的暗红色额绘出现，把他衬托的颇为诡异。
慕容不忘双手伸向前方，然后向两旁缓缓展开，地面上一个魔法阵出现。
“这文字…”叶轻眠惊讶的脱口而出。
“咦，你知道这是文字？”慕容不忘比叶轻眠还惊讶，他可完全没想到后者能判断出地上的‘魔法阵’是一种语言。
叶轻眠仔细看着地上的法阵，回想着卷童的入门级讲解，这似乎和她画过的那个很像，因为叶轻眠认出了一部分，手指着念出了自己唯一认识的一点，“我们作为一个整体被传送。”
“你到底是轩加眠髅还是叶轻眠？你记得前世的事？你还认识蓝水神文？”慕容不忘见叶轻眠竟然真的认识这种文字，当下就抛出了一堆问题要探究到底。
叶轻眠指了指法阵，“你不是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么。”
“……”慕容不忘咽回去了刚才的问题，带着叶轻眠走上魔法阵，“走吧。”
“去哪？”
“我家。”
……
……
“到了吗？”
“到了。”
“你在这还有个房子啊，不会是你自己盖的吧？”
“不是我盖的，凑合住吧。外面还有挺多空屋子，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收拾一间住。”
“这是哪啊？”
“两刃城。”
“敲里马。”
第四百八十章 空城·唯我（一）
当叶轻眠听到自己是在两刃城时，当真是恨死了自己的好奇心。如果不好奇那一句句‘在吗’，不好奇了的来找慕容不忘，那现在也就不会出现在两刃城。
上次被冬潼骗过死掉一次后，花织说自己像个傻狍子，叶轻眠现在觉得她说的真没错啊。被花织和佘璇训过一次，自己怎么就没长记性呢…看来当时她们应该动手的呀。
“你别乱想。”慕容不忘说道。
“我没乱想。”叶轻眠面色平静道。
“那你表情瞬息万变那么丰富干嘛？”
叶轻眠试探着问道，“你果然没有背叛轮回神殿吧？”
“没有。”慕容不忘的回答让叶轻眠心里一沉，不过只听他接着说道，“但是轮回神殿背叛了我。”
叶轻眠松了口气，“这么说，初选的时候听说你被追杀，是真的了？”
“是啊，要不是我足够警觉，现在应该已经彻底成为历史了。”
“那你为什么还会在两刃城，这里不是轮回神殿的地盘吗？你是利用灯下黑的心理，把最危险的地方当成最安全的地方？”叶轻眠问道。
慕容不忘朝东边的方向指了一下，“两刃城分东城和西城，轮回神殿在东城，咱们现在在西城。”
“打扰一下。”叶轻眠有点迷，愣愣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在东城区犯了事，逃到xc区就没人管了？！是这个意思吗？”
“额…你要这么说，那也没错。”
“为啥呀？”叶轻眠很困惑。
“因为这一片是白杳的控制区，轮回神殿的禁区和噩梦。”
“敲里大爷！！”
“别紧张。”慕容不忘示意叶轻眠冷静，“我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你看我不也没事吗？这个房间是白杳好友生前的居所，他偶尔也会来坐坐。你和我都不是圣草界的原住民，也并不属于梦世界，所以白杳是不会管我们的。”
“你也不属于这里？”
“说起来我们还有点渊源。你父亲和我父亲是旧识，我们也算是世交了。”慕容不忘的话让叶轻眠着实吃了一惊，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和这家伙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那初选的时候，你们监察者那么针对我，你就没帮着我说几句话？”叶轻眠说道。
“那是你活该啊！”慕容不忘坦然道，“如果不是你打碎了星封印之石，我在就刑满释放了。我算是被你坑惨了。”
“刑满释放？”
“我沦落到梦世界，跟你情况差不多。”
叶轻眠心里想笑，这个慕容不忘看来也不是个老实人，“你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
“上一辈的事了，我是被我父亲连累的。”
见慕容不忘不想说，叶轻眠也没继续问，“你爸叫啥？”
“慕容优雨。”
“我爸是叫轩加菲纳吗？”
慕容不忘乐了，竟然还有人问别人自己爸叫啥，“对，是这个名字。在地球上，他叫叶纳吧。”
“你好像对我很了解，能给我讲讲吗？”叶轻眠问道。
“我对你了解真不多，如果不是你打碎了星封印之石连累到我，我都还不认识你。”
“那我爸呢？”
“也不了解，只知道和我父亲是朋友，我父亲走的早，再想打听也没机会了。”
“节哀。”
“我的意思是，他离开圣草星这个牢笼比较早！”
“抱歉…”
“那你知道我妈吗？”
“没见过，不过柒鱼认识。但是现在的她不完整，很多记忆都丢失了，现在简直六亲不认。”
“听说柒鱼是我爸的大徒弟？”
“对，同时也是原始界旋血兽国的公主，兽王达古斯蛮吞的女儿。”
“那个末日狂欢使用者？！”
“不算。”慕容不忘摇摇头，“末日狂欢的使用者，最多算是达古斯蛮吞的一念分神，是为了在这个世界陪伴、守望柒鱼。”
“非物质生命分割？”
“差不多吧，不过是很弱小的一个分裂体。说起来，达古斯蛮吞和你爸还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
“达古斯蛮吞和你爸轩加菲纳师出同门，都是一个叫后贤翼的老头教出来的，所以你出生的时候，两家就定了亲。你知道你是柒鱼的未婚夫不？”
叶轻眠嘴角抽搐了两下，摇摇头，他绝对拒绝承认这个事实，“是轩加眠髅。”
“梦世界里就咱们三个老乡，结果一个忘记了一自己，一个不承认自己。哈，好笑。”
听到慕容不忘这句话，叶轻眠判断他应该并不知道布斯娜拉涅的存在，看来后者真的隐藏的太好了。
“上一辈的事、真实之地外的事、轩加眠髅的事，我现在都不想了解了，感觉离我太遥远我们还是说说当下吧。”叶轻眠看了看这间石屋，又透过窗户看看外面的街道，只觉得连吹过的微风都特别寒冷。
慕容不忘点燃了屋子中间的一个火炉，让屋子里的温度稍稍高了一点，“你现在感觉到的冷，并不是真的冷，而是四周的负面情绪带来的。”
“但是你点燃火炉，我确实觉得舒服了一些。”叶轻眠凑近火炉，伸出手烤着。
“我点燃的不是炉火，而是这座空城尚未灭绝了生机的过去。你感觉到舒服，是这家人过去温馨的记忆驱散了附近的负面情绪。”慕容不忘也不知道叶轻眠能不能理解，不过他觉得自己解释的很到位了。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既然能脱离梦世界，脱离轮回神殿，为什么不离开？”叶轻眠问道。
“梦世界轮回永眠的诅咒不灭，就算在真实之地复苏，也无法离开这片天地。如果贸然回到梦世界，就有可能被轮回神殿留住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我现在除了呆在这个小城，几乎无处可去。”
叶轻眠有些唏嘘，慕容不忘变成现在这样，跟轩加眠髅有些关系，不过他明明说跟自己是世交，却在初选的时候见死不救，所以叶轻眠觉得他也没什么好同情的。
“还在计较初选的事？”慕容不忘笑道，“柒鱼现在确实很麻木冷漠，但比你这个疯子强多了，如果我一定要支持一个人升维成功离开梦世界，那绝对不是你。”
“轩加眠髅那么招人烦吗？”叶轻眠问道。
“并不招人烦，是招人恨，是有病，是不正常。我没有突破到你曾经的那个维度，但我明确的知道，你在那个群体里，也绝对是精神不正常那种。”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骂他了，连我都快听不下去了。”叶轻眠赶紧转移话题道，“两刃城现在是怎么回事？听说轮回神殿和白杳在打仗，可是我怎么没看到啊。”
“这里距离丧钟高塔不远，轮回神殿能打的过来才怪。”
“白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强吗？”“强？何止强！光看轮回圣经的排名你也知道了，空城唯我甚至能压柒鱼的万物之主一头。就算我跟他并不是一路，但我依然佩服他。”慕容不忘真心实意的赞叹道，看来的确钦佩到了骨子里。
“你佩服的人多吗？”叶轻眠顺嘴问了一句。
“不多，算算只有两个半吧。”
“两个…半？”
“死神白杳算一个，智涅和尚算一个，礼游戏算半个。”
“为什么出来个半个？”叶轻眠觉得很有趣。
“礼游戏如果精神能正常一点，绝对也算是一个。可是他大多数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只能算半个。”
“你对白杳的评价很高。你刚才说，他偶尔会来这里坐坐，你们聊过吗？”
慕容不忘遗憾的摇摇头，“我在他眼里，应该是透明的吧。他没看过我，也没跟我说过话，在他的世界里，我虽然不是敌人，但也算不上朋友。我就像是一只蚂蚁，他知道我，但是懒得理我。”
“呵呵，那还挺可悲的。”叶轻眠笑道。
“现在你也是一样，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说起来，真正可悲的不是我们，是白杳。”
慕容不忘盘坐在地上，抚摸着冰冷的石板，“两刃山南北相对，两刃城就坐落在两山之间的峡谷里。两刃城分为两部分，东面的城叫做守护，我们所在的西城叫做战争。”
“白杳他们那一批人并没有受到轮回永面的诅咒波及，所以无法自主入梦进入梦世界，他想要进去，就必须通过轮回通道。但是轮回神殿控制着通道的准入权，并驻守在守护之城时刻防备着白杳并且阻止他离开。”
叶轻眠问道，“当年两刃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在天蛮山的历史画卷上，并没有看到太多细节，只知道这里的时间被弯曲成了一个闭环。”
“你竟然看到了天蛮山的历史画卷？”慕容不忘有些惊讶。
“这么说你知道的已经不少了，那个画卷我也看到过，确实是过去真实的记载，不过一些不光彩的地方都被抹去了。我也是在来到战争之城后，翻了这里的许多典籍，才搞清楚完整的事情。”
第四百八十一章 空城·唯我（二）
叶轻眠回忆了一下，道，“我记得天蛮山的历史换卷中提到，千年钥想要把两刃山附近的时间弯曲成一个闭环，借此来困住那些入侵者。”
“入侵者这三个字你说不太妥。”
“也对…毕竟是我那个便宜老爹带来的人。”
“我的意思是，被挡在两刃山外的，是七大战团的鬼族。而我听说，你母亲就是被鬼族养大的，鬼族也是向你母亲效忠的，所以算起来他们都跟你母亲娘家人，跟你也是沾亲带故的。”
“打住！”叶轻眠赶紧叫停，他忽然觉得，好像这轮回梦世界和真实之地上，那些反派角色好像都能跟自己扯上关系。再继续掰扯下去，一部灾难片就要变成家庭伦理片了。
“好吧，那么你应该也留意到了，千年钥他们商量完这件事后，历史画卷的记录就跳过了一段，然后直接被你母亲封上了就重枷锁。“
“跳过的这一段就是两刃山的时间被弯曲的事情吗？”叶轻眠问道，但直觉告诉他，事实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不只是这样。七大战团打击圣草界的过去，让所有人在完全没有的意识到战争的时候，它就已经到来了。当有人开始察觉到战争降临的时候，战争就已经结束了。那时的圣草界，活着的只有天蛮山圣草村那一小部分人了。”慕容不忘说道。
“我知道，可是你想说什么呢？”
“你不是挺聪明吗？怎么这种明摆着的事情反而没明白？”
“什么意思？”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死了。可是你看外面，所有人都活着，只不过是沉睡了。”
“啊！”慕容不忘说完之后，叶轻眠这才反应过来。在叶轻眠的概念里，结果比过程重要，所以这种事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了，也没有去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那些尸体，在跳过了弯曲两刃山时间的事情后，就变成了沉睡者…”
慕容不忘继续说道，“尸体和沉睡的人，在历史画卷快速的闪动中很难区分，所以人们经常忽略了其中的差别。而你看到的跳过的那一小段，其实足足有几千年。”
“什么意思？你是说千年钥他们把两刃山的守军和鬼族困在时间闭环里之后，过去了几千年，我母亲才出现带来了就重枷锁？”叶轻眠有些震惊，制作历史画卷的人剪辑玩的够狠，几千年的历史给剪掉了，不过还愣是让剧情能接上，这是高手啊…
“其实在千年钥等人前往两刃山之前，就发现了一些事。圣草星上战死的所有人，都不是死于现在，而是死于过去。他们的过去遭到攻击，然后被人将那段过去产生的未来复制，并覆盖了其他所有时间线的过去和现在。”
“额…”叶轻眠沉吟了片刻，才点点头道，“虽然你说的很绕，但我觉得我大致上听懂了。”
“一个繁荣昌盛的圣草界，被一个末日崩坏的圣草界覆盖，而千年钥他们的文明意识以及生命维度层次不足以让他们破解这个局面。但是他们却发现了，圣草界的和圣草界死去的人，并不是单一的状态，就好像是两个叠加的图层，那个生机盎然的圣草界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另一个图层覆盖在了上面。”
“额…”
“你大致听懂了吧？”
“嗯…不过其实你可以再通俗一点，直接一点。”
“意思就是说，圣草界血色大地上的遍地尸海，每一个人，都处于一种生与死的量子叠加状态。不同于薛定谔的猫的事，是有人在买打开盒子的时候，就告诉了你，里面的猫死了。于是这个盒子上被贴上了‘死猫’的标签，但实际上，它依然处于生死叠加态。而攻击圣草界过去的力量，就是相当于在盒子上贴了一个末日崩塌万里尸海的标签。”
叶轻眠无比严肃的问道，“这些是你判断出来的，还是千年钥他们分析出来的。”
“我只是一个揭开历史的追溯者，发现这件事的是千年钥他们。”
叶轻眠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弱气，“看来没点文化，连当救世主的资格都没有。”
慕容不忘笑了笑，“所以你这个只会摆弄人心文科生，就只能去当一个破坏者了。”
“然后呢？千年钥发现这件事，接下来又做了什么？他们能改写标签，颠倒图层吗？”叶轻眠好奇的追问。
“不能，生命层次所限，维度意识所限，他们不可能做到的。不过如果换成清醒的白杳，那么真的有可能。”慕容不忘说道。
“白杳也走出升维的路了吗？”
慕容不忘即使佩服又是担忧的说道，“可以说，白杳现在已经是准第五维生命了，他缺的只是高维能量的填充。”
“临门一脚了？！”叶轻眠再次震惊，不禁透过小窗，望向了不远处的那座丧钟高塔。
“你以为呢？要不然为什么无论是谁当上掌控者都非得跟他过不去？是不对抗不行，他进来了，梦世界就完了，掌控者的野心也完了，否则你以为礼游戏和柒鱼那种并不把众生当回事的人，为什么死命的保护这里。”
叶轻眠颇为感慨，“做人能做到这份上，无论成败，都值了。”
“的确，不过有一个我遗忘了的人，她应该震慑过白杳很长一段时期。可惜那个人的一切，都被柒鱼给抹掉了。”
叶轻眠点点头，慕容不忘说的应该是青城雨天，也不知道花织什么时候能回到巅峰，不过这个过程注定漫长，叶轻眠觉得自己真不能把一切都压在上面。
慕容不忘继续说回千年钥，“他们尝试逆转圣草界的状态，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事凭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实现。于是转而去唤醒那些死者，激活他们‘生’的状态，只要人能活过来，圣草界就还可以重建。一次次的尝试都失败了，但是却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们成功的那些死者的非物质生命信息救回来了。”
叶轻眠试图用自己的理解重新尝试解释一下，“差不多就是说，他们把上面末日的图层抠破了一块，然后把下面那一层，死者的非物质生命信息那部分漏出来了，对吗？”
慕容不忘，“……”
“对不对啊？”
“对……”慕容不忘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一声，“不过你自己想想就可以了，怎么通俗的解释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叶轻眠点点头，“有点丢人哈？”
“有点。”
“嗯…”
“嗯…”
“那你继续说吧。”叶轻眠当做无事发生道。
“接下来要说的，涉及到非物质生命部分，你对这方面了解多少？我需不需要从基础给你讲起？”慕容不忘问道。
“不需要。”
“那我就直接说了，如果你有不懂的再问我就好。人要活着，比不可少的就是物质载体和非物质生命。非物质生命包括非物质生命能量和非物质生命信息。非物质生命信息又包括状态信息和记忆信息。你们地球上的克隆，复制的是载体，但每一个生命都是独立的，因为他们的非物质生命信息不同，但如果把克隆主体的非物质生命信息写入每一个克隆体，那他们讲全部都是主体。”
“千年钥他们一行人从当时圣草界的另一个叠加态中，抽离了所有死者的非物质生命信息，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的文明和地球差异很大，主攻的进化方向跟你们不一样，他们很擅长修复身体，所以他们是有办法将死人的物质载体恢复到生的状态的。”
叶轻眠听到这里打断道，“但是他们缺少纯粹的非物质生命能量，这才是最终的关键。所以他们想要在梦世界收集？”
“你没睡醒吗？那个时间点上，轮回永眠的诅咒还没出现呢，怎么可能又梦世界。”慕容不忘眯了眯眼睛，有些不耐烦，“是不是只要不涉及到算计人的事情，你就总是很迷糊？别打断我，好好听着！”
“哦…”
“复活圣草星所有死者的事情，卡在了非物质生命能量上，这是活人才有的资源。他们也有想过不断的强化自身，然后分割自己的能量去填补死者，但实在是杯水车薪。而且两刃山的抵抗战斗还在继续，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再耽搁了。”
“于是耗费了月余时间后，千年钥等人赶到了两刃城。那时的圣草界几乎已经没有多少幸存者了，对轩加菲纳来说，毁灭那一届的复仇战争已经到了扫尾的阶段。所以绝大部分力量都早已经撤离了，只有鬼族一批喜欢老鼠戏猫的士兵，还在两刃城和最后的圣草界人玩斗。”
“进入两刃城后，千年钥等人首先认识到，即使是剩下的部分低级鬼族士兵，也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幸存者能抵抗的。即使当时两刃城还有几战士，但也只是在垂死挣扎而已。不过令千年钥等人兴奋的是，两刃城面对的，可能是最后一批入侵者了。”
“也就是说，只要把两刃城的时间弯曲，让两刃城和这些鬼族彻底被关进闭合的时空，那圣草界就得救了，就有了重新复苏的希望。所以千年钥那批人，就坚定了之前的这种想法，决定牺牲两刃城里纠缠鬼族的那些战士。”
“但是在一次偶然的战斗间，原本不会受伤不会疼痛不会死亡的鬼族，竟然在一名两刃城战士临死前的愤怒情绪中受伤了。千年钥等人这才发现，那些鬼族的士兵，竟然都是纯粹的非物质生命体。他们的非物质生命能量总体量不大，但强度很高，不过毕竟是没有物质载体的保护。”
“千年钥等人很兴奋，他们觉得找到了鬼族的弱点，这一场灭世之战的结尾，他们或许能赢下一丝尊严。但是……”
第四百八十二章 空城·唯我（三）
“千年钥根据鬼族没有物质载体的特点，和一行中其他几个智囊开始共同研究应对鬼族的办法。他们把两刃城一分为二，东城改名叫战争之城，西城改变叫做守护之城。战争之城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将鬼族抵挡在两刃峡谷外，为守护之城的研究提供安全的实验环境和时间。”
“不久后，千年冕率先取得了突破，他成功找到了能镇压鬼族的方法。可是正当他打算将这个方法公之于众的时候，却被父亲千年钥阻止了。”
遥远的过去。
两刃山守护之城。
“父亲，诸位前辈，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可是已经找到了能打败强敌了办法了！为什么不告诉那些将士们这个好消息？”千年冕不解道。
“因为他们还不能知道。”一个苍老的妇人拄着拐杖走到千年冕面前。
“父亲？”千年冕看向千年钥，但是后者遗憾的摇了摇头，千年冕又看向面前的老妇，“龙藤婆婆，这到底是为什么？”
龙藤婆婆说道，“我们的研究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发现，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过。”
“您指的的是什么？”
“鬼族的非物质生命会在战争中增长，就像我们战士在战争肌肉会越来越发达，格斗技巧会越来越成熟一样。”龙藤婆婆暗示道。
“是的。”千年钥并没有理解龙藤婆婆真正想说的话，“鬼族在圈养我们，让我们变成他们的血食，他们的数量不会减少，而且在逐渐强大，可是我们的人却越来越少了。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解决敌患。”
一个枯朽的老头站出来，厉声道，“激发战士死亡前的情绪作为武器杀敌，这种同归于尽的行为，难道就是解决敌患的好办法吗？”
“不管是好办法还是坏办法，总比没办法好。还是说河祭爷爷您有更高的办法？”千年冕承认他这是一个近乎同归于尽的办法，但是如果不尽早铲除鬼族，他们只会越来越强大，到时候圣草界恐怕就连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了。
被叫做河祭的老者放平了语气，缓缓说道，“入侵者的主力都已经离开了，甚至我们束手无策的这些鬼族，最多也只是处在他们族群里中下层的位置。然而他们数量众多，足足有十万之众。”
“但是我们的两刃山，还有整整一百万人！”千年冕说道。
河祭冷笑了一声，“包括那些女人和孩子，包括那些老者还有那些伤病员吗？如果你觉得能拿起一块石头就算是士兵，那我们确实还有一百万人。但就算这一百万人皆可为战，以命搏命之下，最终又能剩下多少？”
听到河祭的质疑，千年冕拿出了一份数据，同时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至少还能剩下五万人。”
“如果不顺利呢？”龙藤婆婆在一旁说道，“鬼族不是不会动的靶子，他们会跑，会思考对策，他们来自比我们更高级的文明，如果不顺利，我们的文明就彻底覆灭了。”
河祭继续说道，“而且就算我们成功了，剩下的这五万老幼病残，又能干什么呢？两刃山本就地处偏僻，这里的人好勇斗狠，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他们能传承我们圣草星的文化吗？这里有谁会构筑星巢？有谁能调配圣蛮药谱？这些人除了付出体力，对文明的重建没有任何用处。”
千年冕不顾对方老迈的身体，一把揪住河祭的领子，“他们每时每刻都在为圣草星而战，为了文明最后的存续而战，谁给你的胆子敢说出这种话？！”
河祭并没有生气，反而平静的说道，“你恼羞成怒了，因为你无从反驳，你无从反驳，是因为你知道，我说的并没有错。”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千年冕松开了手，再次看向父亲千年钥，“如果你们做出了某种决定，直接告诉我好了。”
“我们要复原圣草界。”千年钥说道。
千年冕皱起眉头，他觉得这种事是每一个圣草界人都应该去做的，但是父亲在现在这种外敌犹在的时候，如此严肃的讨论这个，一定有着不寻常的原因。
千年钥说道，“我们能创造的时间闭环不是完美的，在弯曲时间的结合点上，会出现一个断层。这会导致闭合时空内的世界，会在这个时间点上突然停顿瞬间，然后跳回到过去，一直不断的循环下去。”
“再具体一些，假设我将你从出生的那一天，到你二十岁那一天的时间线弯曲成一个闭环。那么当你成长到二十岁事，你和你的世界会突然跳回到二十年前你出生的那一天。”
“但是二十岁的你，和你当时所在的世界，其实并没有消失。那个空间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时间线的流动，而变成了一个凝固静止的空间。”
“而对于这样静止的空间，就像是一座矿藏，我们虽然无法完全激活它，却可以从中提炼出我们需要的宝藏。而这些宝藏，就是我们复原圣草界的关键。”
听父亲再次提起时间闭环的事情，千年冕隐隐有种很不妙的感觉，“所谓的宝藏，指的是什么？”
“弯曲时间的连结点上，虽然我们无法做到完美，但毕竟它是一条完整的时间线，所以当你到达二十岁，时间要跳回你出生时，你这二十年来的多出来的记忆会被抹掉。简单地说，和二十年前比较，多出来的会被抛弃，少了的会被弥补。”
“弯曲时空内物质总量恒定不变，但是非物质却可以穿透这个闭环。所以…只要这个时空闭环还在，那么时间每在闭环运行一圈，我们就可以收割一次鬼族增长的非物质生命能量。”
千年冕瞬间沉默。要收割鬼族的增长的非物质生命能量，就需要两刃城无数将士，在一场没有胜败，没有结果，没有终点的战争中永远的循环下去。
如果是在和平时期，千年冕一定会很鄙视提出这种想法的人，但是现在，这种牺牲却会让导致一个对圣草界有利的结果，那就是弥补圣草界所有死者缺少的非物质生命能量，令他们重新复生。如果圣草星所有死去的人全都可以复苏，那么圣草界的重建也就不是遥不可及事情了。
“那么冕儿，你觉得我们要怎么做？”千年钥问道。
“我不知道。”千年冕低声道。
“你知道，你只是不想说！”龙藤婆婆咄咄逼人的看着千年冕，似乎一定要让他把心里的答案讲出来，“这不是一件小事，两刃城没有人是该死的，正相反，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所以…”
“你们也不敢做出这个决断是吗？”千年冕问道。
河祭说道，“所以这件事，需要我们最高决策层18人全员通过，才可以被执行。只要有一人反对，那么…老朽会第一个冲上战场，用死前的力量拼死一个鬼族。”
“这件事都谁知道？”千年冕低沉的问道。
“目前只有我们最高决策层的这18人，如果计划被执行，那么会告之天蛮山圣草村的幸存村民协助我们。”河祭回答道。
“有人反对吗？”千年冕有些颤抖的问道。
“17人赞成，你是最后一个。”龙藤婆婆说道。
这一刻四周仿佛忽然静下来了，连几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都能听得到。
千年钥能感觉到，所有人心中的同情和悲悯都在期待自己反对。但是所有人肩上复原圣草界的重任和大义在期待自己赞成。
没有人希望把两刃山的将士扔进地狱，没有人能说服自己当一个将屠刀对准同胞的刽子手。在这道选择题上，没有人选择反对，或许他们都在等待着下一个人的心软，但每一个人都把那个一票否决权丢给了下一个人。
千年钥愤怒的打碎了身边的桌子，“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
苍老的河祭咧开嘴角笑了，脸颊上顿时堆叠了一层层褶皱，“因为你最小，而老家伙们总是自私的，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
千年冕觉得自己快哭了，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事这么难以抉择。他知道自己应该要同意的，可是想起在前方日夜奋战的将士们，他真的说不出来。
龙腾婆婆走上前，伸出干枯的双手捧着千年冕的脸颊，“不过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们都不会怪你。你同意，那么成全了我们的大义，你拒绝，那么成全了我们的仁慈。把最后的选择丢给你，我们确实很不负责。但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前17个老家伙，竟然都那么没有担当。”
“太难了。”千年冕痛苦的闭上眼。
“这是个没有对错的选择。”龙藤婆婆安慰道。
“所以才难。”
“还有两天时间，先休息一下吧。”龙腾婆婆叹息道。
千年冕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同意。”
“不再考虑一下了吗？”
千年冕摇摇头，“这个答案是迟早的，我心里明白。”
第四百八十三章 空城·唯我（四）
叶轻眠有些唏嘘，这种被自己人背叛的感觉很不好，更令人讨厌的是，这种背叛还占据着大义，“然后这场悲剧就开始了？”
“不。”慕容不忘摇摇头，“整个圣草界都被摧毁了，然后两刃城却屹立着，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么说两刃城的挣扎不是意外，不是漏网之鱼，而是他们真的很强，以至于敌军主力离开之后，这块硬骨头没被啃下来？”叶轻眠这倒是有些诧异了，对这个荒凉的巨城有些刮目相看。
“可以这么说吧，主要是当时的两刃城，有两个年轻人在乱世中横空出世，展现出了超人一等的战争天赋。”
“哪两个人？”
“风和白杳。”
“另一个呢？”
“我说的是两个人…”
“抱歉，那风是谁？”
“他叫风和…”
“风和什么？”
“你是故意的吗？”慕容不忘被打岔得很烦躁，“他叫风和，就是风和，风和不是一个姓氏！”
“抱歉…”叶轻眠有些尴尬，“我在梦世界认识两个人，叫风和信阳和风和信雪，我以为风和是一个姓。”
“什么？！”慕容不忘瞬间瞪大眼睛看向叶轻眠，“你见过他们？这怎么可能？”
“你也认识他们？”
“信雪是两刃城的第一美人，后来嫁给了风和将军。根据这里的传统，普通人是没有姓氏的，而风和这种地位的人，可以以自己的名字传承为姓氏。信雪嫁过去之后，就更名为风和信雪了，信阳也是一样。但是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梦世界？”
“他们两个是两刃城出身的？”叶轻眠心里微沉，感觉有点不妙，不过还好，她们似乎对自己没有太大的威胁，现在应该已经都脱离轮回游戏了吧？
“算了，不用想那么多，反正跟我们没关系。”慕容不忘继续说道，“当年的两刃城，就是一个时刻都在运转的战争机器，所以轩加菲纳带人降临道过去的时候，其实是他们第一个发现的。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受到了重点照顾，老一辈人全部战死了，也没能把信息传递出去。”
“而风和、白杳很快崭露头角，在战争中脱颖而出。圣草界的文明和地球不一样，你或许可以把这里理解成一个玄幻的世界更为妥当。风和、白杳的天赋被当时的轩加菲纳看中，许诺如果能抵抗鬼族百年不败，就会放过圣草界。这件事除了风和、白杳两个人之外，当时再无一人得知。”
叶轻眠微微沉吟，他想起在天蛮山历史画卷里，轩加菲纳好像也拉拢智涅来着。不得不说他眼光真的很毒，圣草界的智涅和白杳，可都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而那个自己完全没了解过的风和，想来也有着过人之处。
慕容不忘没有理会叶轻眠的沉思，自顾自的说着当年的事情，“两刃城经过了七年战争的洗礼，几乎到了全民皆兵的程度，城中的每一个人都成为了两刃城战争机器的零件。而他们近乎恐怖的情报系统，让千年钥等人的秘议很快被风和、白杳得知了。”
遥远的过去。
两刃山战争之城。
“你想要背叛两刃城吗？”风和捏着手中的一张纸条，上面记录着千年钥等人计划的详情。
“或许我们的牺牲，真的能让圣草界变得更好。”白杳平静地说道。
风和把手里的纸条彻底撕碎，愤怒的看着白杳，“你竟然相信那些迟钝的祭祀们？战争开启的时候他们在哪？他们在悠然的生活！而我们呢？战争！战争！还是战争！他们统治着圣草界，可是却没有保护好它！所以让那群祭祀老爷们滚蛋吧！把圣草界弄丢了的人，凭什么在两刃城指手画脚？我们保护着两刃城，两刃城还在，只要两刃城在，圣草界也就在。”
“我们拿什么保护？圣草界已经没了，现在只有两刃城了！”白杳说道。
“在我眼中，两刃城就是最后的圣草界。”风和对千年钥等人一点好感也没有，丝毫不打算成全他们的阴谋，“你以为如果两刃城不在了，我会为了其他地方连见都没见过的人拼命吗？如果我们全都去献祭，那就算圣草界的未来再美好，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们还能撑多久？我们没有胜算了，再战下去，结局无非是死，到时候两刃城照样会完蛋，而圣草界也不会复原。”白杳劝说道，他希望风和能接受那个选择。
“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风和倔强的说道，眼睛里那种要拼劲百分之两百力气的灼热似乎能迸发出无形的烈火，他的战意异常浓烈。
“从小到大你就只会说大话，可是每次都会把事情搞砸，你口口声声说能做到，可是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做到？那群魔鬼百年的约定，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他们根本就是在耍我们！”白杳说着，也开始愤怒了，他很不喜欢风和现在的态度。
风和毫不示弱的凝视着白杳，“我的爷爷战死了，你的爷爷也战死了。我的父亲战死了，你的父亲也战死了。我的兄弟战死了，你的兄弟也战死了。现在轮到我们了，我宁可拼死一搏去看一眼结局，也不愿意在一场永远无法结束的战斗中成为那些鬼族的养料！这是耻辱！我不信千年钥，也不信那群魔鬼。我只相信只要我们拼尽全力，就一定会看见希望之光。”
“你简直是疯了，你觉得你能战斗到最后，但是城里这么多老人和孩子能吗？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们能吗？两刃城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个向未来妥协的叛徒！只要能困住这些鬼族，圣草界就能复苏。外面的同胞们积攒了足够的力量，就会重新杀回这片战场，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在闭合的时空中坚持，你懂吗？！别天真了好吗？”
“我不懂，你别和我说这些！我宁愿相信明天鬼族就会败，也不相信那群祭祀能解开闭合时空。就算真的可以做到，可是你觉得外面的人真的还会冒着鬼族重临的风险救我们吗？两刃城是一片苦寒之地，我们本就是被发配到这里的最民后裔，你以为他们真的在乎我们吗？在那些祭祀眼里，我们只是一群没脑子的野蛮人。他们选择牺牲我们的时候，恐怕都没有人提出一句反对意见吧？他们只会假惺惺的可怜一下我们，然后假以为难的做出不得已的选择。一群道貌岸安的伪君子，为什么不用他们自己和圣草村的人当诱饵？”
白杳长叹了一声，语气弱了三分，“两刃城的人太多，目标太大，鬼族不会放弃我们转而去对付那一小波人的。”
风和怒极反笑，“我们人多，所以该死？我们目标大，所以需要牺牲？我们这么多战士，凭什么要因为一群连武器都没拿起过就败了的空想家而妥协？他们设想的未来，真的能一帆风顺的实现吗？如果异界的魔鬼们又回来了，没了我们两刃城，谁来抵抗？”
“别把我们想的有多厉害，我们连近在咫尺的鬼族都打不过，我们的希望在未来，在那些等待复苏的亿万圣草界人身上。”
“懦夫！你害怕了！你在退缩！你当够了英雄，我还没有！我不知道圣草界的未来该由谁决定，但两刃城的未来，不能由外人决定。我会公开这件事，我要让所有人看看那群祭祀的嘴脸，我要让两刃城所有人一起来做出决定，你看着吧，到底是愿意跟我一起奋战到最后的人多，还是愿意相信那群祭祀鬼话的人多！”
白杳挥舞长枪，拦住了风和，“我们交手过一千零八次，我胜过五百次，败过五百次，平手八次。决个胜负吧，这次不打败我，你走不出这里。”
风和举起白色的骨镰，指向白杳，“那就来啊！从小到大你一直实力比我高，天赋比我好，长的还特么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连信雪都喜欢你。你从来不知道我在你背后追赶的有多努力，最后一次交手，我会证明我已经彻底超越你了！”
两刃山战争之城。现在。
“他俩谁赢了？”叶轻眠好奇的问道。
“白杳赢了，惨胜。”慕容不忘说道。
“真想亲眼看看那一战啊。”叶轻眠感慨万分道，那真是定下了圣草界未来的一战，如果风和胜利，恐怕所有的历史都会被改写吧，“那后来呢？”
“白杳胜了，他囚禁了风和。而在同一时间，他的亲信突袭成功，顺利控制住千年钥一行人。白杳找到被软禁的千年钥等人，直言他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就在千年钥等人觉得万事休矣的时候，白杳表示愿意支持他们的想法，但是需要将所有妇孺后撤到守护之城，退出将会被时空闭环笼罩的战争之城区域。”
叶轻眠摇摇头，“那完蛋了，但如果鬼族是纯粹非物质生命体的话，那他想救出一部分人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没错。”慕容不忘竖起个大拇指，“你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不用猜，我的非物质生命足够强，用自己去模拟鬼族的话，那么在战争中鬼族一定会派出一部分士兵，凭借非物质生命强度优势，占据他人的物质载体，然后潜伏下来。可以通过别人的眼睛了解对方的战争部署，了解对方的后勤保障，了解对方的用兵虚实。城中妇孺是被保护的群体，不会被严加看管，不会有人留意他们的举动，又能跟守城的士兵有着各种各样的关联，所以是很好的情报搜集者。”
“是啊，但是当时没人知道这件事，毕竟那时的圣草界，对非物质生命的研究远远没有我们现在了解的这么深刻。甚至可以说，在礼游戏时代之前，非物质生命这个概念都是没有的。”
“你继续说吧，后面具体又发生了什么？”
第四百八十四章 空城·唯我（五）
“白杳囚禁了风和，软禁了千年钥一行祭祀，下令所有孩子和女人向守护之城转移，并且禁止十四岁以上的成年男子离开战争之城。因为当时和鬼族作战时，对方总能获悉两刃城的情报。所以为了保证不泄密，两刃城的控制权早就逐渐转移到了仅有的几个高层上。所以在风和不在，千年钥等人不出的时候，他很容易的调动着整个两刃城。”
“人员转移完毕后，白杳开始和千年钥等人谈判，说是谈判，其实不过是单方面的威胁，不过好在协议最后达成了。白杳会负责把鬼族引入战争之城，然后由千年钥弯曲战争之城附近的时空，将那里变成种养鬼族的田地，彻底封住那片空间。而千年钥需要保护守护之城的人，带领他们去重建圣草星。”
“不过协议里还有一条，千年钥的儿子千年冕要跟着白杳进入战争之城，而被囚禁的风和，需要加入重建圣草星祭司们的决策层。当人千年钥等人都知道白杳这个做法，实际上是不信任他们。”
“等到几年十几年后，守护之城里的孩子长大后，这个庞大的群体必然会取代天蛮山那几千人的主导地位，有着他们支持的风和，必然会变成圣草星最有力的声音。而风和，是绝对不会遗忘战争之城的。”
“白杳的布置很顺利，几天后，战争之城在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中失败，被鬼族抓住了‘机会’，趁着战争之城短暂混乱的败退中攻了进去。而早已准备就绪的千年钥等人，成功封锁了那片时空。值得一提的是，那也是千年钥等人第一次尝试把一个区域的时空弯曲成闭环，之前所有的设想都是停留在理论上，不过好在那次成功了。”
“战争之城成为绝对的牢笼后，这个计划就被白杳布置好的人公开了。守护之城一夜过后全城身着丧服，八十万人跪在守护之城东边，为战争之城的人祈祷。”
叶轻眠静静听着，慕容不忘并没有描述战争，但是仅仅是几个数字就让叶轻眠知道了它的残酷。两刃城只有一百万人，但是女人和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就战区了八十万，也就是那里十四岁以上的男性，只有二十万上下了。
而这二十万中，还包括伤员、老人，和那些十四五岁的孩子。尽管在两刃城十四岁就算成年了，但是对叶轻眠来说，那个年纪就是孩子。人生最美好的花季雨季还没到，却先迎来了血季。
这或许就是战争，这或许就是白杳做出和风和截然不同选择的原因。地球的现代，很多人十分鄙视古代的一夫多妻，但是他们并没有看到那个年代的战场上命如草芥，也没能理解那是在性别严重失调下的必然选择。
不过令叶轻眠佩服白杳的是，他把未来和荣耀交给了风和，把战争和痛苦留给了自己，不过根据历史的进程来看，他的付出是徒劳了。
慕容不忘没有打断叶轻眠的思考，停顿的了许久才继续说道，“守护之城的人们为了纪念闭合时空里的亲人和战士，把他们的名字深深刻在了守护之城的城墙上。他们觉得自己等不到那些人的回归，但是希望后人不会忘记他们。”
“很快，守护之城开始大量开垦农田，同时着手准备圣草界的重建。但是仅仅在一年之后，就出现了惊天变故。千年钥等人在两刃守护之城的研究中心，在深夜被一群蒙面的暴民攻陷了，里面关于弯曲时空的资料全部丢失。”
“是潜伏在守护之城妇孺体内的鬼族做的吧？”叶轻眠认不出插嘴问道。
“对。”慕容不忘点点头，“这件事千年钥和风和都很重视，但是却无论如何都差不多一点线索。因为鬼族就好像是潜伏在人体内的另一重人格，就连被潜伏者本人都无法察觉，甚至不会有被控制的记忆。鬼族以正常人的身份做掩护，更是能篡改被潜伏者的记忆，互相统一口径为彼此作证，所以风和所有的调查都没有结果。”
“不过千年钥却猜测出到了这种可能，因为他自己就这么做过。当初风和提议让千年冕进入战争之城的时候，千年钥为了大义无法拒绝，但是也不舍得自己的儿子陷进那个可能永远都解不开的闭合时空里，所以他做了一次尝试。让本就命不久矣的河祭和千年冕对调了非物质生命。”
“人类物质载体的死亡，会导致非物质生命失去庇护，最终暴露在宇宙的杂乱非物质信息流冲击中泯灭。且物质载体对宇宙杂乱非物质信息流只能起到近乎全部的减免，而不是绝对的屏蔽，所以即使物质载体能永生，自身的非物质生命也是在持续衰弱的，而且其非物质生命能量也是时时刻刻在小幅度溃散的，所以年迈河祭的非物质生命强度已经非常低了。”
“在这种对调过程中，千年钥就发现了，千年冕和河祭的非物质生命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同一载体**存了。当时千年钥没有多想，不过后来他觉得，如果非物质生命强度差距过大，强大的一方是有可能霸占弱者的载体的。”
“但是这种事跟复兴圣草界无关，所以他也就放下了，直到弯曲时空的研究资料丢失，他才想到了鬼族可能潜伏在守护之城的可能。因为原住民这些泥腿子大多数连字都不认识，那些资料偷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一旦做出了这种假设，千年钥就能找到资料丢失的理由了，是那些鬼族要破解那个封闭时空。千年钥自问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就像破坏永远比创造难，丢下一颗原子弹炸毁一座城市只需要一瞬间，但是要把这座城市完美的修复成原来的样子，却永远不可能。”
“但是鬼族来自更高级的文明，来自一个可以从过去的历史中发动进攻的力量，所以千年钥越发觉得事情严峻。但是这涉及到了守护之城的原住民，所以非常难办。人数的巨大优势，样守护之城的人成为了复兴圣草界的中坚力量，而且因为自己这边是提出那个计划的人，所以一直在受到排挤，权利已经流失了太多太多。”
“而且千年钥无法去证实自己的猜想，更不能告诉众人，那个病种垂危一直在沉睡的河祭身体，其实承载着自己儿子的灵魂。千年钥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在河祭进入战争之城，千年冕被自己强迫沉睡后，这次参与决策的只有十六个人了。”
“这次他们要找出解决危机的办法，他们最初在讨论，怎么能让风和接受鬼族潜伏的猜想，并说服他推进调查。但是后来他们发现，就算整个守护之城的人都全力配合他们，问题好像依旧无法解决，因为他们并没有揪出潜伏规则的办法。而且鬼族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就同样也能转移潜伏目标，所以即使找到了某个人，也根本没有意义。”
“在秘密会议上，有人提出疑虑，在座的人中是否会有被鬼族潜伏的人。千年钥解释，在座的十六位祭祀，应该并没有被鬼族潜伏，否则鬼族就不需要冒险强行抢走研究资料了。而且作为圣草界上的祭祀，在祈祷和祭祀的过程中，其非物质生命本就异于常人的强大，也并不适合鬼族共生。”
“会议讨论到最后，千年钥等人发现，鬼族这种特殊的生命，最可怕的其实不是正面战争，而是这种暗处的潜伏、操纵。千年钥不知道鬼族会不会在这种安逸的条件下繁殖，那么他们甚至不知道千百年后的圣草星，到底是圣草界人的圣草星，还是鬼族的圣草星了。战争之城里，人们收割鬼族，而在守护之城里，却又好像在供养鬼族。”
“于是最终的讨论结果，就是放弃掉祭祀所有的荣耀和信用，违背和白杳的约定，把守护之城的时空也弯曲成闭环，将祸患永远深埋。那么只要这个闭环的循环时间足够短，鬼族就无法破解它。这个有限的时空内，他们就只会不断被重置，然后重新开始研究。”
“因为当时整个守护之城对千年钥等人观感都不好，也并没有太多人重视他们。所以他们这十几个人的秘密行动成功了。祈祷祭文的力量再次扭曲了时空，让守护之城的人也全部陷入了闭合时空。而当这一切发生时，守护之城的人甚至都还一无所知。”
“守护之城的人只知道千年钥等人连夜离开了，不过也没人去阻止。第二天早上，出去耕作的人发现，自己似乎被一面看不见的墙挡住了，而这种透明的墙，像极了战争之城的时空壁障。直到这时，他守护之城的人才察觉到，自己被背叛了。”
“有人愤怒，有人惶恐，有人诅咒千年钥，也有人在咒骂白杳，说他信错了人，选错了路，走绝了两刃城。第二天早上，出去耕作的人发现，自己似乎被一面看不见的墙挡住了。没错，守护之城的循环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天。对于守护之城的人来说，他们只能沉浸在无限的震惊与愤怒中，然后之后的每一天重复着这一天。而对于那些潜伏着想要破解时空闭环的鬼族来说，这短短的一天，从根本上挖空了奇迹出现所需的全部土壤。”
第四百五十八章 空城·唯我（六）
叶轻眠不知道该对千年钥做出什么评价，原来每一个英雄的慈悲都不是针对所有人的。千年钥曾经在九重枷锁的束缚下，于千年神庙前枯坐两千年解开了第一重枷锁睡眠剥夺。
对梦世界的人来说，他是一个开端，是一个闪耀着光辉的标志，然而对于两刃城的人来说，他是一个言而无信背弃承诺的小人。
跟人说你上战场打仗去吧，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的，结果别人出征了，这边转头就把人家人给卖了。虽说这里面确实有些意外，但不得不说怀疑终究只是怀疑，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为了保证不留祸患，千年钥硬是这么做了，却是有点孙子。
“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这事是千年钥干的，那白杳为什么现在跟整个梦世界过不去？那些无辜的人好像并没有惹到他，他难道他不是只要找千年钥报仇就好了？撑死再加上圣草村那些人？”叶轻眠不解道。
“我还没讲完。”慕容不忘不紧不慢的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说道。
“闭合时空每五年一个循环，这是根据白杳判断，他们能抵抗最长的时间期限。所以鬼族的非物质生命能量有着五年的增长期，那些增长的能量也每五年被收割一次。”
“那个年代，千年钥等人对非物质生命的认识还比较初级，因为基础设施被破坏，整个圣草界一片荒芜，所以对非物质生命能量也无法存储和转移。所谓收割，也只是取出来，任由它们逸散在圣草界的天地间。”
“这些游离的非物质生命能量可以被‘死者’吸收，千年钥预计，大概在五千年后，‘死者’会开始复苏。而在这期间，他们的任务就是搜救出更多的‘尸体’，然后修补他们的载体。”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尽管他们有着你理解不了的载体修补技术，可是如果‘死者’只剩下了部分残肢，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然而这种现象却非常常见。”
“轩加菲纳对圣草村的战争是复仇之战，毁灭才是主题，受难的不仅是人，而是整个星球。洪水肆虐，山脉崩塌，大陆碰撞，火山爆发，一系列的超自然灾难之下，完整的尸体已经太少太少了。”
“没了胳膊的，没了腿的，这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的，甚至只剩下一颗头颅都算是不错了。很多地方，根本连尸骨残害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片血染的泥土，才能知道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但是尸体，找不到了。或许是腐朽了，或许是被剧烈变迁的地形深埋进了土里。”
“千年钥这才发现，原来两刃城附近的坟场，已经算是整个圣草界的天堂了，最起码尸体都是囫囵个的。如果没有足够的载体，那么就算有了所有死者的非物质生命信息，有了从战争之城收割的非物质生命能量，也同样无法救活死去的人。”
“载体的内伤外伤好办，缺胳膊少腿也能让载体保持活性。但是大部分连就骨头都没了，这就很难办了。那里可没有克隆技术，就算有，必要的物质信息也缺失了。不过最后来他们还是找到了办法，而这个办法就是白杳死死咬着梦世界所有人的原因。”
叶轻眠眼皮子跳了跳，似乎知道千年钥把主意打在什么地方了，他们缺少载体，而在守护之城的时空闭环里，每一天都可以收割八十万，前提是他们有办法保持那个闭环里物质的平衡。
很快，慕容不忘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叶轻眠的猜想。千年钥他们确实找到了在两个时空交换物质的方法，虽然不能做到精确，但大致能保持闭合时空的自平衡不破，然后在连接点的时空中，不断的切割终结空间，然后在圣草界重新激活，获取里面的载体。
叶轻眠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简直是他听说过的最高端的人口走私，也不知道圣草界的文明是怎么做到这种程度的。但如果在梦世界，恐怕他们早就被病毒最初终结了吧。
“守护之城的人的非物质生命都随着时间的闭环，从末端进入开端，开启新一天的人生。所以被替换出来的终结空间被圣草界的时间线重新激活后，里面的载体全部是空的，刚好可以承载那些待复生的人。”
“等一下。”叶轻眠就像是一个认真的小学生，听到疑问及时举手提问，“但是物质载体和非物质生命存在一个契合度的问题。我曾经去过过去时间线上的福瑶基地，那里是叫同步度来着，但本质上都差不多，一个非物质生命很难去适应一个新的、不同的载体，契合度太低的话，他们即使复活，也只会在短时间内死亡。”
“没错。不过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非物质生命对物质载体有一个缓慢的改变过程。”慕容不忘说道。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当物质载体并合适的时候，非物质生命会刺激物质载体向适合自己的方向上，缓慢的改变，最终达到完全契合。”
“扯淡吧…”叶轻眠已经努力去相信慕容不忘了，可是这种事怎么看都好像是用来被辟谣的，“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礼游戏的福瑶基地里，一批批的实验体就完全不需要考虑同步率了。”
“第一，对实验来说，同步不是越高越好，太合适了，非物质生命就很难再重新转移出来了。第二，你注意听我的措辞没？缓慢的改变，缓慢，这个缓慢的时间可以漫长到几百几千年。圣草界有战争之城提供能量，有可以复制的死者非物质信息，又可以刺激载体保持活性，那么想要把一个载体彻底改变成他生前的样子并不难，只不过这么时间很久，可是那时的圣草界，千年钥他们唯独不缺的，也就是时间了。”
叶轻眠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无话可说，这个改造过程已经远不止是有生之年系列了。几千年啊，够一个大族群发展到断子绝孙的跨度了，“所以说…现在梦世界里，所有在真实之地拥有载体的人，本质上…”
“都是守护之城的人改造出来的。”慕容不忘替叶轻眠说完了后半句。
“卧槽…”尽管叶轻眠是个文科生，但现在好像只有这两个字，才能完美的表达他的心态了。
慕容不忘见叶轻眠在发呆，以为他还在考虑载体改变的真实性，于是举例道，“你们的世界不是有个词叫夫妻相么。而且很多老夫妻会越来越像，我记得你们那里的解释是接吻交换菌群，但实际上，菌群只是非物质生命信息传递的一个载体。平时生活里，从对方那里获得带有对方特性的非物质生命越多，自身也会相应的改变。如果这对夫妻的寿命足够长，那么不仅是长相，甚至骨骼都会缓慢同步。而且在福瑶基地的实验记录中有过记载，相处时间很长的两个人交换载体，要比两个陌生人的同步率普遍高处一截。”
叶轻眠摇摇头，“我不是在质疑这件事，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千年钥疯了。”
慕容不忘十分认同叶轻眠的看法，不过却也能理解千年钥，“作为圣草界的主祭，算是权利的最顶层了，可是却没保护好圣草界。他是被外面的血色大地和整个生命不存的世界逼疯的。为了复原圣草界，他可以做出任何事。”
“是啊，反正他已经把两刃城得罪死了，再捅上几刀估计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叶轻眠道。
“主要是终结时空的载体并没有非物质生命，或许千年钥他们并没有把他们当做真正的人来看待吧。”
“说实话，之前我看过圣草村的历史画卷后，对千年钥，对圣草村，还是挺有敬意的。不过现在真是印象逆转。如果他真的能成功，倒也值得了，可是毕竟他最后还是败了。”
慕容不忘同样觉得很可惜，“是啊，这样的罪行，持续了一代又一代，而千年钥等人为了延长寿命选择深度沉睡。直到五千年后，千年钥等人复苏。而这时圣草界中游离的非物质生命能量浓度已经足够高，足以让沉睡者醒来了，可是却等来了轮回永面的诅咒。”
“圣草界也是有点惨。”
“不算，自找的。”慕容不忘平静的评价道，“柒鱼的复仇早已结束了。之所以五千年后，圣草界所有即将复苏的人，再次遭遇轮回永面无限梦境的诅咒，是因为另外的事。”
“另外的事？”
“嗯，是因为千年钥弯曲了时间，两刃城的那种状态，是被高维生命们绝对禁止的，不过千年钥他们可不知道。”
“为什么会禁止？”
慕容不忘耸耸肩，这种原因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可能千年钥就像是在别人的高速公路中间修了个转盘路，恶心人吧？不过这种涉及到时间的事情，都是很敏感的。我记得礼游戏当初就禁止时间旅行。包括后来的姬空恋和柒鱼，对待那些可以回到过去的圣经能力者，从来都是发现一个剁一个。原因各自不同，都很复杂，总是千年钥触碰到了高维生命的禁忌。”
“那么守护之城和战争之城的时间闭环是怎么解开的？白杳和风和是怎么出来的？后来为什么风和这个人完全消失了？”叶轻眠跑出了一连串问题。
“不清楚，没有找到明确的记载。”说着，慕容不忘眼神颇为怪异的看向叶轻眠，“不过礼游戏曾经做出过一些猜测，我觉得那应该已经很贴合事实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空城·唯我（七）
“什么猜测？”叶轻眠好奇道。
“当礼游戏第一个走出了轮回通道时，他知道了梦世界的真相，同时也遇到了真实之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敌人白杳。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礼游戏在轮回通道现有规则的基础上魔改出了轮回游戏用来封锁和历练。”
“那时我们都以为建立了轮回通道的那个高维生命，也就是轩加眠髅离开梦世界了。直到姬空恋身为掌控者的最后一次轮回游戏中，你又出现了。那时对于你的出现，礼游戏就很疑惑。”
“他觉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自己不想走，要么是你走不了。你给自己修了一条通往外界的坦途，明显是要离开的，所以很难说是不想走。如果非要说这里有什么吸引你，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时空圣经，因为礼游戏判断这是另一个高维生命留下的。可是这么多轮回过去，你不可能一直默默无闻等到现在。所以他猜测，你是没走成。”
叶轻眠十分不解，“什么叫没走成？”
慕容不忘指了指视野范围内依稀能看到的丧钟高塔，“差不多就是那意思。”
“……”叶轻眠觉得非常无语，“你觉得是白杳把我堵回去了？”
“礼游戏当时是这么猜测的，不过后来，就在上一届轮回，一个我遗忘了的人封锁了轮回，再没有新人能出去，也没人能进来。精神病院和轮回神殿短暂联手，向白杳发出了邀请。当时白杳的要求是屠灭圣草村。”
“当时包括柒鱼和礼游戏在内的所有人，都还不清楚圣草村的那段历史，所以也就同意了。当一切尘埃落定后，柒鱼决定对那一届的几名幸存者做出补偿，并有意培养他们成为轮回神殿的力量。那几名幸存者你也不陌生，就是灰宫告、钟铭、苏漫城、白点点、方青柠。”
“当时方青柠提出希望重塑圣草星，这个要求对于柒鱼的圣经能力来说并不难，但是碍于和白杳的约定，柒鱼拒绝了。但是礼游戏却对圣草星和圣草村很好奇，他依稀记得，梦世界圣草星的天蛮山，和他在真实之地看到的一片山脉很像，于是就追问了方青柠许多问题。”
“后来方青柠说出了天蛮山圣草村的历史，并表示如果它能复原到之前被破灭的状态，可以邀请众人观看千年神庙的历史画卷。”
“那是一段不被所有人知晓的过去，又和每个人息息相关，这次柒鱼没有再拒绝。看过历史画卷后，我们这才对梦世界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这也才知道了，原来梦世界的圣草星，就是真实之地的缩影。”
“历史画卷在两刃山跳过了五千年，所以我们都以为时空闭环只有一个，不知道两刃城的战争、守护两城分别陷在两个时空闭环中。不过尽管如此，礼游戏对白杳能离开那里也感到十分诧异。”
“以两刃山的文明水平并不具备离开的条件，而且现在一个时间循环中，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积累。而梦世界自礼游戏之前，也和真实之地没有任何联系，就连天赋异禀有着惊天之才的智涅和尚，也只是在梦世界内部折腾。所以礼游戏猜测，如果没有任何外力，白杳是不可能自行破开时空闭环的。”
这就让叶轻眠不懂了，“那他到底怎么出来了？出现了什么外力吗？”
慕容不忘没有回答叶轻眠，只是看着叶轻眠。
“你看着我干嘛？”
“你觉得呢？”
“我不要我觉得，我要听你觉得！”叶轻眠刚说完，突然啊的一声惊呼出来，“他猜测的那个外力…不会是我吧？”
“礼游戏是这么猜测，因为你陷落到梦世界，又打通了梦境与现实的轮回通道，所以对两刃城的时空闭环产生了影响。除此之外，真实之地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大风波了。”
慕容不忘觉得有些好笑的继续说道，“你的降临和你打造的轮回通道，可能意外的破坏了两刃山的时空闭环，解放了风和、白杳。然后在你离开的时候，遭到了风和、白杳的攻击，本就受创降维的你，再次重伤返回梦世界沉睡。”
“如果这种猜测是事实，那么就能解释清楚你为什么在建立了轮回通道后没有离开，反而如同不存在一般趁机了无数轮回才再度出现了。”
叶轻眠觉得，礼游戏的这些猜测，可能即使跟真相有偏差，但或许也相距不远了。不过这么听下来，叶轻眠觉得自己曾经的人生好像挺惨的。
从一个五维生命，降维落入梦世界，实力降一档。
不过那时尚有余力利用高维能量修建了轮回通道，可是出去的时候，被风和、白杳狙击再次重伤沉睡，实力又降一档。
再次苏醒时的轩加眠髅，在梦世界依旧很强，不过招牌却变成了死亡宣告持有者，但是最后却自我终结，成了现在的叶轻眠，实力再降一档。
叶轻眠都不敢想，如果自己这一生依旧失败，下一世实力再降一档，是不是要变成草履虫了？
都说人往高处走，但自己何止是水往低处流，用一句诗来说，完全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等一下！”叶轻眠忽然紧张起来，连忙问道，“两刃城除了白杳之外的那些人，该不会是那个叫轩加眠髅的人杀的吧？！”
听到叶轻眠的话，慕容不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用不着撇得这么请吧？”
“是他吗？”叶轻眠严肃道。
慕容不忘没好气的瞪了叶轻眠一眼，“不是！”
叶轻眠长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不过想想应该也不是自己，否则白杳早就该拎着刀过来砍自己了吧，“那么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慕容不忘稍稍得意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恐怕只有我知道了，因为在此之前，可没有人能进的来战争之城参观过。”
“是不是只要没有敌意，就可以进入战争之城了？”叶轻眠问道。
“谁知道，反正我还活着。”慕容不忘说回正题道，“根据我从礼游戏那里、天蛮山那里，还有最近在战争之城找到的记载综合来看，你降维到梦世界建立轮回通道，确实对两个时空闭环产生了影响。”
“两个距离不远的时空闭开始变得不稳定，时间的闭环依旧，但空间的壁垒却不复存在了。也就是说，守护之城和战争之城的空间不再封闭，只要愿意走出来，就能脱离那个时间循环。于是，越来越多人的发现了这个变化。”
“因为守护之城的时间循环只有一天，非常短暂，所以他们能迅速的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在风和的带领下，守护之城的所有人开始搬迁到城外居住。风和判断，这个时空的闭环受到了某种高维力量的干扰，已经越来越不稳定，并且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崩溃消失。”
“在城外安顿好所有人重新开始生活后，风和带着一些刚成年的战士，开始尝试探索战争之城，不出意料的，那里也同样没有了空间壁垒的阻拦。在那里，他们找到了依旧在战斗的白杳。”
过去。两刃战争之城。
“谁？”夜色中，一个高大的石屋里传来了一声警惕性十足的声音。
“是黄石吗？”街道上，风和惊喜的问道。
石屋内出现了短暂的哗然，里面的人显然听出了风和的声音，很快，白杳拖着长枪走出，果然看到了风和正惊喜的望着自己。
风和正要上前，却迎来了白杳的枪尖。
“你干什么？”风和看看躲过，很不适应这种打招呼的方式。
白杳静立在远地，“说出一件我们共同经历过的事，但是这件事必须你记得，我不记得。”
“为什么？”风和疑惑的看着白杳，觉得这家伙很反常。
“区分你是不是鬼族制造的幻觉。”白杳说道。
风和一惊，“鬼族还有这种能力？”
“说！”
见白杳异常严肃，风和只能把一肚子的感慨和要说的话憋了回去，开始回忆道，“我小时候拿蝎子吓唬过你。”
“这件事我也记得，换一件。”
风和拧起眉毛，一件自己记得但是白杳不记得，但又共同经历过的事，实在有点难想，“你小时候偷看过兰薇姐洗澡？”
风和说完，石屋内无数盯着他的目光，齐刷刷的飘到了白杳身上。
“换…换一件。”
“这个也记得么…那你记不记得，你还偷看过…”
“住口！”白杳打断风和，“那种事我都记得，换个类别吧。”
白杳恼火的盯着风和，只听到身后一片窃笑。白杳抡起手中的长枪向后一挥，石屋轰然坍塌，把那些偷笑的声音埋下。
但是很快，废墟里一个个汉子鬼头鬼脑的钻出来，大次咧咧的围了过来准备看热闹。
风和脸一僵，沉声道，“我们共同经历过，但是你忘了我记得的，而且我说出来，你还要能想起来，这有点难啊。”
“说得出来，你就是风和，说不出来，我就当你是鬼族。”
“小时候你第一次见到信雪的时候，她说想和我们做朋友，你说你爹说过，不能和女人当朋友，只能当夫妻，然后信雪被气跑了。”
白杳思考了许久，严肃的脸上终于化开了，走上前重重的拥抱风和，“过去多少年了？没想到你还活着，老怪物你好。圣草界现在怎么样了？你现在是不是圣草界的主祭？你这次带了多少大军过来？我现在是不是圣草界的英雄？”
第四百八十七章 空城·唯我（八）
白杳思考了许久，严肃的脸上终于化开了，走上前重重的拥抱风和，“过去多少年了？没想到你还活着，老怪物你好。圣草界现在怎么样了？你现在是不是圣草界的主祭？你这次带了多少大军过来？我现在是不是圣草界的英雄？”
听到白杳的问题，风和沉默了。白杳是不是圣草界的英雄？风和不知道，但是在他心里，白杳是的，开始自己给不了他一个他想要的回答。
“白杳，我们遭到了背叛。”风和沉重的说道。
“你被算计了？当初就应该拉着那群祭祀一起进来。”白杳冷笑一声，朝后面挥挥手，“把千年冕带过来！”
废墟中，一个汉字龇着牙笑着跑开了。
“该属于我们的，一定要拿回来。”白杳说道，“先解决这里的鬼族吧，你们在外面这么多年，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没有。”
风和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白杳开口，“我们迁进守护之城不久，千年钥就把那里的时间也弯曲了，我们一直被困在同一天，毫不自知的重复了不知道多少年。直到最近空间壁垒消失，有人走了出去才发现这件事。”
白杳脸上的笑容逐渐凝结，虽然没有愤怒的吼叫，但这种平淡的到极致的脸色，让所有熟悉他的人都清楚，他现在非常生气。
“千年钥他们成功了复原圣草界了吗？”
风和眼眶湿润，露出痛苦的微笑，“没有，一切一如最初。”
这句话就像一座沉重的山，压在了白杳心上，见到好友的喜悦被冲散，只剩下深深的迷茫。
“外面…过去了多久？”白杳沙哑的问道。
风和不语，只是摇头。
“不知道吗？”白杳有些急迫道，“你看过树木的年轮吗？岩壁的风蚀程度？总该能知道个大概吧？”
风和忽然痛哭出来，“全都看不准了，你如果非要问我，我只能说，是无数年！无数年了啊白杳…”
随着风和的哭声，四周看热闹的战士们陷入死寂，在进入战争之城的时候，白杳就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随后的每五年一个循环，白杳都会重复一次告之，所以大家明知道自己身在这里不归于死的世界，却依旧没有放弃希望，因为外面的世界正在还原、重建，并且迟早有一天，鼎盛的圣草星会打开时空闭环，带着碾压的力量粉碎和他们纠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族。
然而当外面真的有人来的时候，他们却并没有听到任何一件能令他们开怀的事情。圣草星的人没有复活，圣草星没有被重建，没有大军来援，而时间已过去了无数年。
“就算复活圣草星的人失败了，但是还有圣草村，无数年的时间，足够让圣草星繁荣起来了。千年钥呢？他到底在干什么？”白杳颤抖着问道。
风和止住泪水，同样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过去太久了，这段岁月足够湮灭一个文明了，没有人能活这么长时间…千年钥？他或许只存在在我们的记忆里了。”
坚持没有了目的，战斗没有了意义，期待没有了归宿，连憎恨都没有了对象。如白杳一样，很多人都迷茫了，不知道在这时间闭环无限久远的岁月里，他们一次次的战斗到底为了什么。
“我错了…如果…”白杳喃喃着。
“错的是千年钥，不是你。”风和安慰白杳道，“我们只不过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两刃城还在，我们的臣民和战士也还在，鬼族也在，我们并没有失去什么。”
白杳沉默了。真的没有失去什么吗？现在的一切，和千年钥等人未曾出现之前看似一样。
但是他给了众人希望，又带着他们失望了。他以为千年钥能成功，但是千年钥背叛了所有人。是他，带着所有人，空耗了没有意义没有价值的无数年。
看着四周追随自己的将士，那些即使面对鬼族也毫不畏惧的坚毅面孔，现在都在浑浑噩噩的发呆，曾经宁为玉碎的死志被希望带走了，而现在希望离开，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鼓起勇气去战死很难，但更难的是这种事还需要有第二次。白杳觉得是他错了，他在本就脆弱的两刃城所有人心上，送上了一把名为绝望的刀。
这时，一个壮汉压着‘千年冕’走了过来。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这里的气氛这么沉重，但是看起来不是询问的时候，只是把‘千年钥’往前一推送到白杳面前。
“我…”占据千年冕载体的河祭刚要开口，就被一柄血色的长枪洞穿了心脏。河祭低下头看看自己心口的穿管伤，又看了看白杳，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不知道白杳为什么要杀自己，自己虽然顶替了千年冕成为了人质，但在战争之城从未有过什么不轨之心，而白杳竟然连杀自己，都没有给出一个哪怕幼稚的理由。
看着‘千年冕’缓缓倒下，白杳抖了抖长枪，甩下枪尖的血迹，“我们连活都没活得清清楚楚，你也不必死得明明白白。”
现在。两刃战争之城。
“后来战争依旧，白杳和风和重整和军队，但是在两个可以随意初入的时间闭合区域，无论是谁都能在时间重置的时候复活，两刃城的人是这样，鬼族也是这样。战争似乎陷入了僵局。”
“但是有人发现，随着所有人撤离了守护之城，那里的时间闭环开始变得更加不稳定，重置的时间长度开始放缓，从最初的一天，到后来的两天、三天，最后到了一个月。那时，白杳和风和猜测，这种变化可能与区域内物质的多少有关。”
“白杳和风和决定让所有人重新进驻守护之城，然后从城外向城里，从城里向城外不断搬石头，试图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增减时间闭环内的物质，来达到一个脆弱的平衡。经过不断的尝试，那里的时间循环勉强稳定住了，期限为一个月。”
“而失去了二十万生命的战争之城，又被搬走了大量物质，那里的时间闭环很快就在不稳定的状态下崩溃了。此后，两刃城的人以守护之城为依托，抵抗着鬼族的进攻。”
“白杳和风和以为一切回到了原点，但是这并不准确，因为循环了无数次的战争之城中，白杳和那二十万将士早已不在是曾经的样子。”
叶轻眠猜测道，“非物质生命强度提高了吧？”
“没错，你经历过轮回游戏中的无限24小时，所以应该能理解，在这种时间循环中，巨大的压力会强迫非物质生命增长。鬼族最为明显，但是每隔五年，他们都会被早已设置好的镰刀自动收割一次，这种事即使圣草界全员入梦依旧没有停止。”
“而人类增长的虽然缓慢，但积累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白杳他们循环的时间很长，而且记忆会回档，所以不用担心心理压迫超过极限。而且五年时间的征战，也足够他们有所成长了。”
“但是风和与守护之城的人却不同，他们和你经历的相似，都是在一天内循环，但是你曾是带着每一次循环的记忆，而他们的记忆会重置，所以他们没有压力，没有危机感，所以非物质生命几乎只维持在之前的水平。甚至如果不是有被收割的鬼族非物质能量逸散在圣草界，他们早就能量干涸而死了。”
听到这，叶轻眠忽然打断了一下慕容不忘，问了一个题外话，“梦世界里的非物质生命，也会有耗尽能量的一天吗？”
“当然，只不过这个过程很缓慢。梦世界说是一场梦，但所有规则都是复刻现实，非物质生命能量也是一样，其总量，会随着人们一次次梦中轮回逐渐减少。如果不逃离梦世界，那么所有沉眠者的最终归宿，就是在梦中永远消亡。”
叶轻眠疑惑道，“真实之地逸散的非物质生命能量不能补充他们吗？”
慕容不忘摇摇头，“主意识不在，载体就相当于一个空壳，无法约束那些能量。其实这么多年来，收割的鬼族非物质生命能量，绝大多数都白白消散掉了。”
叶轻眠一副明白了的样子，“不过对于梦世界的普通人来说，非物质生命的强度也不是很重要。”
“不重要？是很重要！”慕容不忘反驳道，“基础永远决定高度，你觉得对他们来说不重要，是因为他们自己不知道这其实很重要。”
“这话怎么说？”
“智涅，生于九封时代。姬空恋、白滴滴、我遗忘的那个人，生于后智涅时代。礼游戏生在她们三人之前，但也处于同一时代。两刃守护之城的全部守护者，轮回神殿所有监察者，皆出生于礼游戏时代。最近被任命的监察者希叫凌秋媛，出生于姬空恋时代。最后是一个监察者绝叫烟红雨，她生于柒鱼时代，但个体实力很差，是因为暴龙才上位的。你看出什么了吗？”
叶轻眠嘴角上扬，觉得有些好笑道，“一到不如一代。”
“对，就是因为基础越来越薄弱了，非物质生命强度在没有质变之前，影响都是潜移默化的。”慕容不忘把话题说回两刃城道，“就好像在经历过千年钥背叛、圣草界并未重建的心里动荡后，白杳等将士慢慢发现，现在的两刃城，竟然可以抵挡鬼族。”
“而在不断的战斗中，风和发现了曾经千年冕发现的事，那就是在人类死亡前的极致情绪爆发，可以杀死鬼族。”
“有了这个发现，又依托着守护之城的时间闭环，两刃城的战士每个月都会准时复活，白杳和风和看见了战胜鬼族的希望。不过经过了数次大战后，他们却发现，依靠着守护之城的将士们虽然没有减少，但是鬼族的数量好像同样也并没有减少。”
叶轻眠替两刃城的将士无奈，“鬼族只要分割一部分非物质生命在守护之城的平民身上，每个月也会跟着一起复活。所以可不是两边都不死人么……”
“就是这样，两刃城的人虽然缺少了很多必要的知识，但并不傻，他们慢慢也判断出了这个事实。那个时候，如果双方拼死一战，两刃城是能笑到最后的。但是鬼族同样也能复活，这是个大问题。”
“鬼族的非物质生命增长很快，只要战争持续下去，实力的天平迟早会再次向鬼族倾斜。再等到那因你而越来越不稳定的时间闭环破碎，等待两刃城的就只剩下一场屠杀了。但是一个人，打破了这个僵局。”
说道这，慕容不忘停顿了一下。
叶轻眠说道，“如果我不问一句‘是谁’，你就这么一直停顿着，会不会很尴尬？”
“……”
“好吧，是谁？”
“风和的妻子，风和信雪。”
第四百八十八章 空城·唯我（九）
过去。两人守护之城。
夜幕之下月明星稀，守护之城一片宁静，而四周的城墙上的火把却持续的燃烧着。风和信雪望着远处的火光，叹息着点亮了房间里的蜡烛。
简朴的小梳妆镜前，风和信雪缓缓的梳着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美则美矣，却有一股消散不去的幽怨和悲凉。
门外，一个人影出现，轻轻敲了敲门。
“打扰。”白杳平静到极致的声音传来。
“进来吧。”风和信雪起身迎接白杳，心中颇有不安。
白杳走进来，看着风和信雪叹了口气，“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白将军，你这么晚来找我，不太合适吧？”
白杳摇摇头，“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声，信阳已经被我拿下了。”
风和信雪身子一颤，“你发现了？”
“以我和风和的名义调动军队向守护之城外转移物质，破坏闭合时空稳定，就算他做的再隐蔽，也终究会露出马脚。”
“这件事风和知道了吗？”风和信雪担忧的问道。
“我抓了信阳，但是把这件事压了下去，风和还不知道。信阳跟了我很久，他没胆子做这种事，是你在背后指使的吧？”白杳问道。
“是。”
“为什么？”
风和信雪没有直接回答白杳，而是反问，“请问白将军，现在两刃山局势如何？”
白杳皱眉，这种事风和信雪不可能不清楚，别说她是风和最亲近的人，就算是一个孩童，都能说得明白。
他不知道风和信雪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不过依旧回答道，“我们固守守护之城，鬼族盘踞战争之城，战死之人每月如期复活，鬼族寄生我臣民体内同样不死不伤，敌我纠缠，僵局。”
“继续说。”风和信雪说道。
白杳再度皱眉，他觉得今天的信雪很奇怪，甚至有怀疑她现在是不是被鬼族控制了，“曾经在战争之城时空闭环内的二十万战士，非物质生命强度提高了，不适合鬼族寄生，而且已经可以对鬼族造成伤害。目前我们在战争中占据了优势，但长此以往，鬼族实力会持续提升，我们必败无疑。”
“这么说败局已定了是吗？”
“在实力的天平没向鬼族倾斜之前，找出避免被寄生的方法，阻止鬼族复活，我们必胜。”
“要多久？”
白杳沉默，这个时间可能会很长，又或者根本找不到那个方法。其实两刃山所有的将士们都明白，失败是迟早的，只不过是还有多久走到那一步而已。
“我累了白杳，你累了吗？”风和信雪问道。
白杳依旧沉默。
“风和也累了，你们的将士们累了，守护之城的人全都累了。所有人都只是在按部就班的去等着那个结局。别说什么奇迹，那种东西从来就不曾临幸过两刃城。”
白杳沉重的看看风和信雪，“这和你指使信阳破坏守护之城的时间闭环有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个闭环被破坏了，就会有很多人彻底死去。”
“它很久以前就开始不稳定了，我们也迟早都会死，早一刻晚一刻，有那么重要吗？”风和信雪平静的说道，在两刃城里，没有人看不透生死，将士们是这样，女人和孩子们也是一样。
“你需要调整一下，我可以劝风和休息一段时间陪陪你。”白杳说道。
“白将军，如果我们注定要死，那你希望我们是以胜利者的身份，还是失败者的身份死去？”
白杳眼神微动，若有所思的开口，“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在做一件能结束这一切的事。”
“你在做一件风和绝对不会同意的事。”白杳说道。
“我在做一件能让我们死于胜利的事。”
“你在做一件所有人痛心的事情。”
“那么你愿意帮我背负那些仇恨和咒骂么？”
白杳几度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很艰难，他猜到了风和信雪要做的事，他觉得她疯了，但是她说的或许也没错。
风和信雪走上前，双眼直视着白杳，“你不会告诉风和的对吗？回答我。”
“你要想清楚。”白杳凝重的说道。
“我想的很清楚了，而且我知道你也渴望一场哪怕玉石俱焚的胜利不是么？”
“风和不愿原谅我的，所有将士们都不会原谅我的。”
风和信雪转过身，重新回到梳妆镜前，借着烛火开始优雅的梳着头，“风和比任何人都渴望胜利，我只是想帮他。”
白杳站在风和信雪身后，脸上时而狰狞时而释然，握着长枪的手愈发惨白，“我会放了信阳，并且令所有平民不得靠近军营以免走漏风声。”
风和信雪笑了笑，“白将军有没有后悔自己这么敏锐，知道了这件事，你就成了我们的同谋了。”
白杳喘着粗气，豁然转身离去，“风和在巡城，今晚不会回来，你不必等了。”
几天过去，守护之城再次被重置，和鬼族的战斗重新回档，一场不知道何时才会真正结束的真正再次走回起点，双发再次整装待发。
两刃城不会放弃战斗，仇恨让他们无法对鬼族妥协，放弃绝对不是他们的选择。守护之城里，有人选择在时间被重置这一天离开，因为不愿意记忆被刷新。也有人不愿意走，因为希望日子可以短一点，如果永远只有一个月的记忆，就不会那么难挨了。
鬼族习惯在夜间出战，所以作为应对，守护之城的将士们已经养成了晚上战斗的习惯。又是一天夜里，新的一轮战斗就要开始了。
破败的石屋中，寒风瑟瑟，烛火摇曳，信雪为信阳披甲。
“哥，此一去，还能回来吗？”
信阳沉默，取下石桌上的佩剑系于腰间，推开房门。
信阳回头看看信雪，低叹了一声，这一次会不一样。信雪希望自己活着，可是他没想着活着回来，因为这里不会再有什么人等候他们了，而且他也没有颜面去面对身边的战友。
月光洒落，一群乌鸦盘旋。
无数如信阳一样的男子，踏上夜色下的青石板。
万人空巷，却惊不起一点声音。高塔之下，两名戎装男子并肩而立。
信雪双手十指紧扣置于胸前，望着高塔之下的一人，似乎在祈祷着什么，“风将军…”
一句轻声的呢喃，却在沉寂的晚上飘荡到了远方，高塔下的青甲男子循声望向信雪，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
小城中，男子无论老幼，全部整装待发。所有妇孺望着自己的亲人，无声的诀别。
军队出发，城外的小林中树影斑驳，远方两座利刃般的高山如魔鬼般狰狞。
城中，无数妇孺面向着大军离开的方向，齐声呐喊出最后的祝福。
“愿风和将军凯旋。”
“愿白杳将军凯旋。”
大军出征了。
一位颇有名望的老汉走上了白石高塔，上面巨大的钟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被敲响。曾经战端未启之时，但有大喜之事，老城主都会令人鸣钟以贺。随后两刃城的人便会带上笑脸，急吼吼的询问身边的人发生了事情。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高塔上的钟便成了死亡的代名词，每次钟声传来，都代表着一个坏消息。
守护之城的青石路上，没有人返回家中，而是静静的望着大军离开的方向。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信雪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而她身边的所有人，手中都多出了一把匕首。
这一夜，守护之城里几乎只剩下了遍地尸体，所有人的心脏上，都插着一把匕首。
白色石塔塔顶，古老的钟被敲响，钟声离开石城，穿过树林，飘向远方，似乎在恭送大军远行，又似乎在和亲人做着最后的诀别。
林中，沉默的军队沸腾，所有将士回望守护之城。
“丧钟被敲响了？”风和担忧的看向白杳，后者那平静的脸庞告诉他，对方一定知道些什么，“白杳，守护之城发生了什么事？”
白杳万分愧疚的看着风和，“时间闭环彻底断裂，全城玉碎，守护之城现今但有活人，必是鬼族。此战过后，我们会彻底结束这场战争，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
白石高塔青石路，无尽循环二月天。
重奏丧钟惊两刃，红妆夜半斩经年。
现今。战争之城。
叶轻眠深深的吸了口凉气，这段历史听得他浑身发冷，风和信雪和白杳做的太绝了，为了能赢，为了不让鬼族复活，为了让人能区分自己人还是鬼族，竟然选择让所有人牺牲。就算有部分不愿意去死的人，最终也会被当做鬼族杀掉，左右都没得选。
“我倒觉得他们很善于抓住短暂的优势期去获取胜利，从结果上来看，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慕容不忘说道。
“真看不出来哪好。”叶轻眠觉得这种极端行为无比恶心人，但是换做是他，当时也不见得有更好的办法。
“累了，倦了，没希望了，唯一能争取的就是一个胜利，为什么不去抓住？”
“这样的胜利有什么意义？”
“比等到最后输得一败涂地好。”
“两刃城胜了？还剩多少人？”
“正面战场大胜，全歼鬼族。不过返回守护之城，对披着亲人面孔的鬼族却损失惨重。凡是下不了手的，基本都死了，最终存活两万余人。战后，风和剥夺了白杳的大军指挥权，把他关进了白石高塔，命他日夜敲响丧钟祭奠死去的亲人，白杳没有抗拒，从此成为了丧钟高塔的鸣钟人。”
第四百八十九章 空城·唯我（十）
“战胜鬼族之后，那幸存的两万名战士部分昼夜的埋葬了所有牺牲的战友和亲人。他们将是圣草星上最后一批生命，将代表着圣草星文明最后的痕迹。为了铭记，他们将守护之城所有人的名字刻在战争之城西侧的城墙上，和守护之城东侧城墙上自己的名字遥遥相对。”
过去。守护之城。
没有战争胜利后的喜悦，所有活着的将士们都沉浸在诡异的静默中。返回两刃城后，那满体尸骸的影像一直在所有人脑中挥之不去。
而当那些熟悉的面孔露出了熟悉的狰狞，很多人都崩溃了。有人试图唤醒他们的亲人，但迎来的却是致命一击。
现在能活下来的人，身上的血很多都来自身边的亲朋，有人曾给他们送过热饭，有人曾看着他们长大，有人曾给他们缝补过衣服。但是现在他们都被埋葬在这个将要逝去的文明中，而把他们送向死亡的正是自己。所以这场胜利过后，所有人的心都空了。
凯旋却道寂三分，手刃亲临又几人。
静默只闻风怒吼，喧嚣那是去年春。
“风将军，我想回草蛮看看。”一个年轻的战士向风和说道。
“两刃守军不得离…”话说一半，风和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敌人了，“也好，不过草蛮现在应该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了。”
“只要我回去了，就有记忆中的人了。”
风和笑了笑，同时对其他人说道，“去吧，还有谁想离开的，也都走吧。”
“风将军，我想回花蛮看看。”
“风将军，我想回山蛮。”
“我想回虫蛮。”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离开，有的人是想回家乡看一眼，有的人则是单纯的想要逃离这里。
风和在两刃城不断的游荡，身后跟着一群同样没有任何目标的士兵，但风和也没有驱赶他们，因为他很害怕他们一旦消失，就永远不会再相见了。
就好像那些选择离开的人，恐怕没有人能再活着回来了。圣草星很大，他们的家很远，又或者在沧海桑田的变迁中再也找不到了。
风和开始回忆曾经的美好，小时候的无忧，少年的意气风发，想起信雪终于答应嫁给自己时，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当！
白石高塔的丧钟响起，把风和拉回到了现在、现实。
风和轻轻一叹，白杳的选择或许不是错的，所以他没有怪他，只是不想去原谅他。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去赢得胜利的人，可是如今，风和却觉得，屠戮守护之城亲朋面孔下的鬼族，似乎并不比战败踏实。
当！
又一声钟响，风和看到远处，几个在数日前离开的战士，竟然背着什么人急匆匆的跑回了守护之城。
“你们不是结伴回地蛮山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风和一边疑惑的问着，一边看向其中一个人背后背着的人，很陌生。
“风将军。”一个士兵把背后上的人轻轻放到地上，然后详细的说道，“我们几个一路向南准备去看看地蛮山还在不在。您也知道，越是往远处走，这些不腐的尸体就越多，起初我们也没在意，因为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他们就这样存在了无数年。不过突然我看到了这个人…”
风和再次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愈加困惑了，他现在已经能确认了，这个人他不认识。最初离开守护之城的时间闭环后，他们探查过附近的状况。这些用不腐烂的尸体很奇怪，像是睡着了，但是后来白杳判断这些尸体并没有非物质生命存在的迹象，所以真的只是尸体。
“仔细说说，这个人有什么特别吗？他是谁？”风和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士兵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过迎接他的是风和的飞脚。
“那你把他背过来给我看什么？！”风和被这群夯货气笑了，心里的那点阴郁都消散了不少。
“将军你听我说完啊！”士兵一边揉着胯一边说道，“这个人我不认识，但是这身衣服我认识，这是我爷爷的衣服。”
风和突然沉默，抬手在这个士兵的肩膀上用力的抓了一下，“但是老人家是你前几天亲手下葬的吧？你可能是太想念你爷爷，所以…”
“不是，将军，这衣服雨蛮的风格，雨蛮在我们的世界被入侵前就消失了，我奶奶是最后一个雨蛮人，你看这肩带，看这领花，只有我奶奶会缝，将军你在看这衣服里面，还有一个符文，是雨蛮传承中代表祝福和幸运的。”
士兵一一解释着，让风和终于有些开始重视了，“你有什么想法？”
士兵凝重道，“将军，有没有可是能是鬼族还有余孽，破坏了我们亲人的葬地，然后故意把逝者的衣服套在别人身上挑衅我们？”
“走，去祭灵山！”风和一声令下，一群将士火速赶往战争之城东边祭灵山，那里是他们所有亲朋的安息之所，不容任何人亵渎。
一个时辰后，几千人在祭山巡查了个遍，也不见任何被破坏过的迹象，所有的坟墓都一如他们离开前的样子。
风和不得不再次看向那名士兵，“你爷爷的墓还好好的。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许城中有你不认识的雨蛮人呢？”
“不会，我奶奶确实是最后一个雨蛮人了。”那个士兵纠结的看着爷爷的坟墓，一咬牙一跺脚，告罪一声便决定挖开看看，他坚信这里被动过了，否则爷爷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外面？
可是当坟墓被外开，所有人赫然看见那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穿着一件和尸体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
“这…”士兵目瞪口呆，不信邪的反复确着，这两件衣服除了新旧，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风和很尴尬，令人为老人重新塑好了坟墓。叹息着拍了拍那名士兵，“老一辈的事，我们就不要管了。”
士兵当局者迷，十分疑惑，不过见四周的人好像都‘明白’了什么的样子，“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啊？”
“咳…”风和特地走远了一些，才小声的说道，“你就没想过，你奶奶可能有个相好的什么的…”
“将军…”士兵忽然如遭雷击，楞在了原地，他难以接受这个解释，不过一样的针脚，一样的特殊服饰，出现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虚惊一场的大军开始返程，而那个撞破老一辈情事的士兵却跟丢了魂儿似的。
当风和回到守护之城，发现又有一群之前离开的人回来了，他们脚边同样放着几具尸体。
风和和他身边的人很惊讶，不会又是一场奸…情感纠葛吧？
“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等候在守护之城的士兵凝重道。
风和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是三个陌生孩童的尸体，这才松了口气，“讲！”
“将军，我们重返雨蛮的路上，在尸海中发现了这几个孩子。”
风和说道，“你们不认识这三个孩子，他们也没有什么特殊性，但是你认识他们的衣服？”
那个士兵楞了一下，然后点头，“是的将军，我隔壁任嫂家是三胞胎，我每次回去都去陪他们玩，所以我认得他们的衣服。”
风和有些头疼，是不是大家都实在太想念亲友，太怀念曾经的两刃城了？否则怎么会如此睹物思人？
“将军请看。”那名士兵说着，分别卷起三具尸体的裤脚，上面分别绣着，‘大虎’‘二虎’‘三虎’，“因为那三胞胎太像了，衣服也一样，所以经常穿错，然后会因为这些小事打架。所以阿任嫂把他们的裤脚上缝上了字。”
听到这里，风和终于察觉出不对了，非常不对。如果说之前那个士兵说爷爷的衣服，有可能是一群人猜测的结果，但现在这个就没法解释了。
难道两刃城外，这些尸体也同样叫‘大虎’‘二虎’‘三虎’吗？
“城中还有多少将士？”风和问道。
“回将军，尚有四千人。”
“所有人都散出去，看看那些尸体上，还有没有我们亲朋好友的衣服。”
风和看了看远处战争之城白石高塔的方向，终究还是没去找白杳。
十天后，四千士兵陆续返回，而调查的结果却让风和不寒而栗，外面沉睡的尸体，确实是穿着他们的衣服。而那绣着‘大虎’‘二虎’‘三虎’的三件衣服，竟然被查到了数十件。
不过来不及细细思考，风和就被几个急性赶回的士兵拦住了。
“风将军，出大事了，您快去牙陵裂谷看看吧，那里…那里…”
“那里怎么了？”风和担忧的问道。
“那里…全是尸体，都是…都是我们的。”
现在。战争之城。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千年钥做过的那些事？”
“是啊，牙陵裂谷就在两刃城东方三百里的地方，是一条深约五百米，最大宽度两百米，长约三十里的一条裂谷，但是根据记载，那里当时堆满了尸体。尚未被改造的，还有被分离出了一部分器官和肢体的。但同样，并没有腐烂，所以不难被熟悉的人认出。”
“圣草村做事手脚也太不干净了吧，这种罪证竟然明目张胆的留下了？”
“他们也没想到会被人拉进轮回永眠的梦世界啊，谁会防备这种毫无道理的突发事件。不过就算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们也许也不会在意，因为如果不是因为你，两刃城的时间闭环也不会解开。”
“那之后呢？”
慕容不忘遗憾的叹息一声，“风和前所未有的震怒，他发誓要摧毁每一个被圣草村改造出来的尸体。他不能接受两刃城的人在时间闭环中受难，而躯体还被千年钥利用，成为他人的养料。”
“但是也有一部分将士在知道所有尸体都是由自己的亲朋好友改造的之后，虽然痛恨千年钥和圣草村的所作所为，可是也不忍破坏这些尸体。于是有一部分人前往白石高塔找到了白杳，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希望他能劝说风和。”
“然后白杳就带人和风和打起来了？”
慕容不忘摇摇头，“并没有，白杳没有离开白石高塔。但是风和带领的那几千人却分裂了，又一次战争过后，活下来的只有不到千人了。而这剩下的人，几乎全部是对千年钥的所作所为带有极端仇恨情绪的，连带着对白杳也十分敌视，都觉得如果不是白杳，他们的亲朋就不会被利用。不过当风和带领着这些人到处破坏尸体的时候，他们发现有一具尸体突然动了…”
“有人到真实之地了？礼游戏？”
“别甩锅了，那个人是轩加眠髅。”
第四百九十章 空城·唯我（十一）
“根据礼游戏在第一次真实之地上探索的先关记录来看，轩加眠髅和风和相遇的地点，在两刃城西南方向大约八百里的位置，因为那里的地形明显有在战斗破坏过的痕迹。圣草界覆灭之战的已经过去太久，所以那地方还挺显眼的。”
“姬空恋统治末期，轩加眠髅出现，礼游戏判断那次战斗或许与你有关，而根据两刃城的记载进行比较确认，差不多能确定事实就是这样了。”
“或许是当年的你建造完轮回通道后实在是太虚弱了，又或者是在和鬼族的战斗磨砺中，风和真的变得很强。总之那一战你输了，不过风和也不算赢，根据记载，在那一战之后，他身负重伤，几年后就因此去世了。”
“不过风和与轩加眠髅的战斗，应该说是一个误会，风和以为轩加眠髅是圣草界沉睡的人复苏，只想着报复。而轩加眠髅因为语言的关系无法有效的跟他沟通，于是就算是稀里糊涂的打起来了。”
“而当风和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和圣草界格格不入的异域之人时，战斗已经停不下来了，因为他同样无法了解轩加眠髅的语言并且告诉他这是一场误会。”
叶轻眠略作沉思，听起来那时候的轩加眠髅真的是油尽灯枯了，连通过非物质生命跨语言的沟通都没能做到。
不过慕容不忘说，风和遇到他是，他正刚刚苏醒，恐怕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自身的状态。如果给他时间收回轮回通道的高维能量，那或许能迅速补充自身，让实力瞬间回到一个小高峰上。可哪知偏偏就这么巧，在那种时候遇到了一个狂躁的风和。
“不过在那之后，风和也冷静了下来，他并没有再去破坏那些看似沉睡的尸体。不过他有一种感觉，他觉得那些尸体迟早会复苏。”
过去。战争之城。白石高塔。
那一战过去五年，风和的身体越来越差，对手的进攻手段之诡异，是他生平仅见，如果不是对方实在是太虚弱，恐怕当时追随自己的那些士兵都无法活下来。
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风和踏上了白石高塔，想着和白杳见上最后一面。这几年风和苍老的很快，但是白杳却一如从前，就仿佛高塔上的时间是停滞的。
“你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风和感慨道。
“你伤的不轻，我可以帮你。”白杳说道。
“怎么帮？”
“非物质生命强度越高，似乎寿命也就越长，这几年难得静下来，我倒是对此道颇有收获。拜战争之城的时间闭环所赐，我的非物质生命强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低了，我可以把我拥有的一切交给你。”
风和笑了笑，拒绝道，“帮我活下来，然后如同受刑一样独坐在这孤城之中缅怀过去吗？”
“说的也是…”
“我比你好多了，至少我遇到了一个很强大的对手，能让我最后痛痛快快有战了一场。”说到这，风和再次笑了一下，“不过倒是有些抱歉呢，对方好像并不是我的敌人，不过未经我们这些圣草界最后的主人的允许就冒然出现在这个世界，我就当他是敌人好了。”
“我们的将士们还好吗？”白杳问道。
风和先是摇摇头，然后有点了点头，“好，怎么不好？估计都在家乡作威作福吧，一个人便是那一片天的主人，没有人管，没有责任，没有义务，没有他人的牵绊。”
“也没有了寄托和或者的意义。”白杳悠悠长叹，抚摸着巨大的丧钟，“丧钟有灵，近年来经常无人自鸣。每当这个时候，我仿佛就会看到一个我们的战士永远的离开了。”
风和没有应和，白杳说的应该是真的，因为两刃城里剩下的那几百人，现在也全都暮气沉沉，身子很好，但是心空了。
“这么看你倒是很好啊，至少每天都有事做。”风和自嘲的说道。
现在。战争之城。
天色已晚，夜幕中的血月阴仄仄的映照着大地，慕容不忘借着火光继续讲道，“白杳记忆里惊人，而且有用超维联觉，所以他能记住两刃城的每一个人样子，甚至他们的在不同时刻的情绪和喜怒。”
“所以他每天每为一位故人鸣一声钟，之后便会为他写下一骗传记，详细的记录自己能记得的关于那个人的一切。然后下一声钟铭，下一篇传记。”
叶轻眠有些惊讶，没想到白杳还真是天赋异禀，超维联觉这种能力都有。叶轻眠一直觉得这种能力很诡异，说强不算强，但在特殊的环境下能代替甚至超越五感收获奇效。
他遇到过的有超维联觉的人，明确的应该只有苏漫城和暗影，礼游戏和白滴滴似乎疑似是这样，不过他没亲眼见过他们用过。
过去。战争之城。白石高塔。
“你会活的比所有人都久，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风和轻声道。
白杳看着风和，前所未有认真的问道，“你说，如果当初我没有跟那些祭祀妥协，而是按照你的想法拼下去，现在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谁知道呢？”风和摇摇头。
“我已经听说了，有人找到了证据，证明了当初千年冕早就发现了人临死前的情绪力量能伤害到鬼族。但是他没说，因为他觉得牺牲我们能换来圣草界。不过我们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所以如果当初一意孤行的要去死战，他们必然也不会隐瞒。所以即便我们大部分人战死，至少还能剩下一些吧。无数年过去，那些幸存者应该已经繁衍到能让圣草星再度恢复生机了吧？”
风和不想白杳陷进这种无尽的如果当中，于是说道，“结局已定，不断的假设除了让自己越来越累之外，没有任何好处。我们成全了大局，但是千年钥没有成全我们，仅此而已。”
白杳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最终只是化成一声长叹，太晚了，就像风和说的，结局已定。
风和自知时日无多，所以也难得和白杳多说了几句，“可能你还不知道，当初我们被千年钥关进时空闭环的前一天，他们的研究基地有一些资料被盗了。当初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不过现在想想，对那些资料感兴趣的，或许正是鬼族。也就是说，连鬼族会寄生在我们内部这件事，千年钥应该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并没有跟我透漏过一丝一毫。”
白杳站在高塔的边缘，望着远方的天空，“把圣草界都弄丢了的统治者们，不该再让他们对两刃城指手画脚。风和，你当初说的对。或许真的是我错了。”
风和觉得白杳的心态出了问题，不过想想，就现在这个现状，谁的心态能没问题呢？不过白杳作为未来圣草界唯一的一个人，他的喜怒哀乐都没人能看到了吧。
“风和，你会原谅我吗？”
“根本说不清对错的事，我能拿什么恨你，而且现在这样，我还有什么恨你的必要吗？既然连恨都没有，我原谅你什么呢。”
“你还是没有原谅我，你一直在怪我跟千年钥妥协，可是他却背叛了。你怪我隐瞒了信雪的计划，让我们的将士们和亲人刀兵相见。”
风和摇摇头，起身扶着石塔的墙壁向下走，“如果你能活到看着外面的尸体复苏的那一天，记得把两刃城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虽然不知道千年钥的计划除了什么问题，但是很显然他失败了，只留下了满世界不腐不朽的尸体，他们还能复苏？会有那么一天？”
“万一呢，给自己留点希望吧。”风和走下台阶前，最后回头道，“别把自己想的太伟大，功过都集于你一人，那我们呢？现在的结果不是你一人能决定的，好自为之。我的传记写的漂亮点，小时候不光彩的事就别写了，丢人。”
风和走了，但是他把自己的武器，那把白色的骨镰留给了白杳，因为他再也用不到了，也不想再看见它。
风和走的很慢，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像曾经那样健步如飞了。白杳站在高塔上，看着风和的背影渐渐远去，似乎心里最后一丝温度也被抽离了。
“风和！”白杳大声的喊道，但是似乎距离太远了风和没听到，亦或是他并不想再转身了，“我们可以牺牲，但没有人能亵渎着我们的血肉复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替你们杀光他们所有人！”
现在。战争之城。
月明星稀，偶尔几只纯白色乌鸦飞过，它们长着血红的眼球，不似真实的生物，偶尔几声名叫，也透漏着沙哑和冷漠。
慕容不忘关上窗，又在火炉里添了些柴火，“之后的十几年，两刃城所有幸存的将士陆续都死去了。而白杳则依旧在敲着钟，写着传记，去记录两刃城的人和事。而圣草界不朽死尸复活这种事，无论是风和还是白杳，都没觉得它真的会发生。直到那一天，礼游戏将轮回通道改造完成，重回到了真实之地。”
第四百九十一章 空城·唯我（十二）
“礼游戏说起来也有些倒霉，圣草界上无数的载体，偏偏他是那个
“风和与两刃城的将士们陆续死去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唯独战争之城的丧钟高塔每天都会传出悲伤的钟鸣。而当圣草界只剩下白杳一个活人的时候，他的心态彻底沦陷了。他开始深信不疑的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误选择造成的。”
“白杳开始忏悔，忏悔曾经的每一个选择，他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活着，只有自己应该死，可是截然相反的现实让他愈加痛苦。可是或许是作为对自己的惩罚，又或者因为风和说过的那些死者有可能复苏的小概率事件，所以他依旧把自己关在丧钟高塔。”
“不过在这种持续不断的自我心理鞭挞之下，白杳的非物质生命越来越强了，根据他一些零星的手书，我大致可以判断，他那时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分裂。”
听到精神分裂这个词，叶轻眠突然来了点兴趣，“他分裂出了什么人格？”
慕容不忘打了个冷颤，然后摇摇头，“不是分裂出某个人格。”
“分裂成植物了？？？”叶轻眠没觉得自己在开玩笑，因为在礼游戏的精神病院里，就有几个人一直觉得自己是颗树，还有人觉得自己是石头。
不过慕容不忘再次摇摇头，“他的精神分裂出了曾经存在在两刃城的所有人。”
叶轻眠瞬间傻掉了，他一时间都没能理解这句话，但是反应了一会，才结结实实的倒吸了口凉气。
慕容不忘看到叶轻眠的反应，并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因为自己当时也差不多是这样。满脑子都是问句，不是吧？不会吧？不可能吧？怎么能这样？变态了吧？他还是不是人？
“他的非物质生命自我分割成了百万份，每一份都相互独立，并且拥有一重人格，但是这种多重人格极其短暂，随后就会回归主体重现化为白杳这个唯一。”
叶轻眠抬手止住慕容不忘，“这太扯了，这是你的猜测吧？你有没有觉得有可能是推测错了？”
“没有。”慕容不忘肯定的说道。
“据我所知，非物质生命分裂后，两个分裂体的意识的互通的。”
“是的，那是因为两个分裂体的非物质生命信息是相同的，本质上来说，两个分裂体还是被同一个意识所控制。所以你需要一心二用这种方式来维持分裂体。不过一旦其中一个分裂体出现了另一重人格，被另外的记忆和人生写入，它就会和另外的自己出现差异化，这种互通就会被关闭。”
叶轻眠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慕容不忘，实在是有点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慕容不忘走到窗边，打开老旧的木窗，露出了清凉的夜色，“你不用怀疑我，因为我不止有推测，而且我还亲眼目睹过。”
慕容不忘探出头，看了看月亮悬挂的位置，确认道，“大概还是十几分钟，你可以自己看看。”
“看什么？”
“看看两刃城是怎么复苏的。”慕容不忘没有细说，因为除非亲眼看到，否则仅凭描述很难理解。“总之，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的白杳越来越强了。为了更好的记住每一个人，他不断的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而在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触摸到了类似过去圣经的力量。”
“所以当礼游戏出现在两刃城后，即使当时他是梦世界的第一人，有着掌控者之名的最强者，可是依旧败给了白杳。”
“等一下。”叶轻眠打断道，“礼游戏和白杳是怎么碰面的？白杳一直在丧钟高塔不出去，那么只能是礼游戏来到两刃城了，为什么这么冒失？说实话这里从外面看，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而且伴随着丧钟的钟声，他难道不该小心一点吗？”
慕容不忘耸耸肩，“倒霉孩子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
“你还记得我说跟你说过，风和发现两刃城的人们载体被利用，最初是怎么被发现的吗？”
叶轻眠沉吟了两秒钟道，“有人发现了熟悉的人的衣服，出现在了陌生人身上？”
“对，那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大虎、二虎、三虎吗？”
叶轻眠顿时无语，“你别告诉我礼游戏载体就是被搬回来的那几个孩子其中之一？”
“就是这样啊，所以我才说他运气不好，才刚刚到了真实之地不久，几乎只是来得及查看了一下外界的状况，然后就被白杳发现了。”
过去。守护之城。
礼游戏穿过了轮回通道，第一次亲眼看到了真实的圣草星，知道了梦世界的真相。这一刻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混乱。
如果过去是一场梦，那曾经的情感和经历是不是就没有意义了？随着梦醒，一切都好像变成了破碎的泡沫，在阳光下消失不见。
礼游戏离开了苏醒的成池，因为这里让他很不舒服，明明没有看到任何活人，不过却总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礼游戏的非物质生命强度很高，所以他已经大概探查了附近几百里范围内的状况。无数沉眠者安静如尸体，红色的大地略显粘稠，血腥的味道十分浓厚。这些本该随着时间消失的东西似乎一直被某种力量保留至今，好像时时在提醒别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离开身后的成池，礼游戏心中依旧不安，那种莫名警惕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几乎控制不住的展开了时空圣经。
“轮回游戏！”礼游戏把附近的空间全部游戏元素化，以便彻底的掌控这一方土地，带给自己一些安全感，然而他的震惊的发现，自己身后竟然跟着一个人。
“谁？！”礼游戏立即拉开距离，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跟踪了，而且自己之前毫无察觉。
白杳看着礼游戏，没有任何回答。
礼游戏已经是梦世界的最强者了，可是在这片本该熟悉却实际上极为陌生的土地上，他还是有些外乡人的疏离感。
“你是建立了轮回通道的那位吗？很抱歉我利用了它离开了梦世界。”礼游戏猜测道，同时更加提高了警惕。
白杳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却皱了皱眉头。
礼游戏松了口气，看样子不是，如果对方没有脱离当前维度的话，那自己或许不需要太担心，“你是机缘巧从里面的世界出来的吗？”
“这些人都还没死，是吗？”白杳指了指不远处的沉眠者道。
“额...”礼游戏下意识的点点头，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
“他们只是...睡着了?”
“是的。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了，你是什么人？”
“我是白杳。”
礼游戏心说对方这人说了等于没说，他问的又不是名字，反正不管叫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他想问的是那人的根脚，不过看起来对方也不像是搪塞自己。
“你好，我叫礼游戏。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从梦世界出来的？”
“什么是梦世界？”白杳问道。
礼游戏颇为好奇的看着白杳，对方不知道什么是梦世界，难道这里没被拉进梦境的幸运土著吗？
“梦世界就是所有人梦**同生活的地方。”礼游戏看着四周的沉眠者说道，“所有人生活的另一个极度真实的虚幻世界，甚至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
“生活，所有人，真实。”白杳低声呢喃了几个字，然后看向礼游戏，“梦世界的人有喜怒哀乐吗？”
“有。”
“有亲人朋友吗？”
“有。”
“有壮阔的山河吗？”
“有。”
“这里什么都没有。”白杳说道。
礼游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对于自己这个梦世界的人来说，渴望的是那种拨开迷雾探求到的真谛与真实。而对于面前这个生活在无比死寂的真实之地的人来说，或许梦世界才是他向往的理想乡。
“原来千年钥打造了一个安乐窝。”白杳突然裂开嘴笑了，看着遍地用不腐朽的沉眠者，觉得整件事荒唐且可悲，“很好。”
“谁知道呢，或许对大多数人来说，确实很好，至少比这里好。”礼游戏说道。
“你们还记得两刃山吗？”
礼游戏看了看侧后方，那两座如同利剑倒插进大地的高山，“你说的是那两座山？”
“你们还记得两刃城吗？”
“刚才出来的那个城？”
“你们还记得圣草界的末日吗？”
“圣草界是哪里？这里？”
白杳微微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声，“只有遗忘过去，才能享受未来，很好啊。”
说着，白杳取下了背负在身后的白色骨镰，一步步走向礼游戏。
“朋友，你最好站在那里别动，我可不想伤到你。”礼游戏警告道，然后语气软化了一些劝说道，“我们初次见面，还有很多事需要搞清楚，没有必要刀兵相向。”
白杳双眼冷漠的锁定礼游戏，尽管他能感觉到后者十分不平凡，但这无法动摇他的意志，“不告而取是为贼，窃两刃城亿万子民之躯以享极乐，我没有同意！”
第四百九十二章 空城·唯我（十三）
“交手之初，白杳一直处于下风，因为面对拥有礼游戏的时空圣经毕竟是轮回级别。而且你也知道，礼游戏的圣经是轮回游戏，花里胡哨的，任谁第一次碰到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甚至礼游戏一度击退了白杳，将他击伤赶回了丧钟高塔。但是礼游戏错就错在没有趁热打铁直接击杀他，而是想着从白杳口中了解更多的情报。”
“礼游戏离开梦世界借助了轮回通道，而当时的轮回通道并没有现在轮回游戏这一层封锁，所以轮回通道内的高维能量向真实之地溢出了。”
“长久以来的孤独和自我审判，加上溢出的高维能量，再有礼游戏轮回圣经的刺激，让白杳回到丧钟高塔后几乎立即觉醒了。没有什么从零开始和循序渐进，一次觉醒，直接就是轮回级别的圣经。”
叶轻眠对此颇为不平，“一次战斗，直接觉醒轮回圣经？”
“是啊。”
“就这么一步登天了？”
“是啊。”
“我…”
“想说脏话就说吧，我当时也像你一样。”慕容不忘感慨道，“努力和天赋哪个更重要，这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文化中都有过争论，而且一直没有结果。不过在这片土地上，白杳的天赋确确实实是让所有的努力党都跪下了。”
“他的圣经叫空城唯我是吧？什么效果？”
慕容不忘朝窗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别说话，很快就能明白了。”
叶轻眠好奇的准备出门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不过被慕容不忘一把拉住了，“别找事，好好呆着。”
几乎在慕容不忘刚说完，叶轻眠就发现外面的天好像忽然亮了，很亮，非常亮，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轻眠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说话声。
“卧茨…！”叶轻眠刚刚惊呼出声，一个完整的词儿还没说完就被慕容不忘把嘴捂住了。
叶轻眠承认自己被吓了一跳，因为身后忽然有一个孩子从自己身上穿透而过，欢呼着跑向了门外。
“慢点跑，别跟风和他们瞎胡闹，这次要是再一身泥巴回来，看我不打烂你屁股！”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轻眠回头就看见一个面相刚毅的汉子正坐在地上，用白布缠着刀柄。
叶轻眠耳边传来了慕容不忘的低语，“现在两刃城复活了，你看到的所有人，都是白杳不同人格的分裂体。”
叶轻眠和慕容不忘所在的房子里，忽然多出了许许多多的生活用品，甚至门外还有清晰的虫鸣鸟叫声。叶轻眠颇为不自然的指向窗外路过的一条狗，“这位不会也是白杳吧？”
“你能不能挑个不那么找死的问题问？”
“整座城都在变化，这些都是纯粹非物质生命能做到的？”
“我知道你觉得不可能，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很显然他确实做到了。现在这里全部都被白杳的非物质生命覆盖了，可以说就连一阵风都是他。”
很快，城市热闹了起来，明媚的阳光下处处生机盎然，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十分喧嚣。
“出去走走。”叶轻眠回头跟慕容不忘说道，“我们现在身在战争之城却没有死，说明白杳没有在意我们。现在外面应该是曾经他记忆里的两刃城，我觉得他应该不介意有人去感受它。”
慕容不忘冲着门口扬了扬下巴，“那你先走。”
叶轻眠嗤笑了一声，摇摇头走出了房门。慕容不忘在后面观察了一会，见叶轻眠依旧活蹦乱跳了，于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两人在城中边走边看，像极了普通游客，不过他们还是有着一个导游的，就是在之前的房子里跑出去的那个男孩。
虽然他看起来起来只有十来岁，不过依稀已经能看出来他的身份了信阳。叶轻眠觉得只要跟着他走，就一定能遇到白杳和风和。
“这种场景每晚都会出现吗？”叶轻眠问道。
“基本上吧。看到这样的场景，你有没有觉得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小时候的美好？”
慕容不忘无语，“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世界，和辉煌网络很像么？”
听慕容不忘这么一说，叶轻眠觉得还真是，没一个个体都相互独立，但实际上却又是统一在一个整体里。
慕容不忘笑了笑，“其实在福瑶基地的谦绪有了辉煌网络的构想之前，礼游戏就曾经尝试过了。灵感的来源其实就在这，真实之地的白杳身上。只不过后来非物质生命共生网络的弊端不断暴露，让礼游戏不得不终止了这个危险的研究。”
叶轻眠恍然的哦了一长声，没想到这礼游戏还挺善于发现别人的有点的，不过白杳的状况和辉煌网络的状况却又不太一样。
辉煌世界的危险在于需要开放记忆和情感提高整体强度，而这一点又会引来其他麻烦，可是对于白杳来说，情感和记忆无所谓互通不互通，因为整个世界其实都是他自己分裂出来的。
叶轻眠和慕容不忘一路体验着两刃城曾经的风土人情，这里当真是一个民风彪悍之地。街道上男性几乎人人佩戴兵刃，女性也有很多人身披护甲，就算是孩子也都在手里拿着木棍和木剑。
当街斗殴已经不算是稀奇了，稀奇的是可能了两个人打着打着，就勾肩搭背的去喝酒了。又有看似关系亲密的友人坐在面摊上吃着吃着就起来干上一架，然后满脸舒坦的再继续吃。
“嘶…两刃城能成为圣草界最后的抵抗，不是没有道理的。”叶轻眠心道果然有因必有果，就比如旁边一个院子里被扔飞出来的孩子，摔在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跑了，就这种童年教育和战斗文化，简直就是为战争而生的。
又过了一会，两人跟着信仰找到了风和，不过却没有继续跟下去，因为两人约好了一起去看什么小溪姐姐洗澡。
记得上次白杳说风和偷看的好像不是这个什么小溪吧？风和这孩子小时候怎么这样？更让人酸的是，这样的人最后竟然娶了信雪，简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叶轻眠觉得自己莫名的有些酸，也没注意到他想的牛粪其实还挺帅的。
“对了，之前问你白杳圣经的能力，你说我很快就明白了，然后呢？”
慕容不忘耸耸肩，“今天这场面有点和谐，之前比较多出现的是后面的战争年代。其实他的能力说起来很简单，其中一个能力效果就是把敌人拉进这个世界里，替换其中某个人的身份。”
“成为两刃城的一员？”
“对。如果个人实力不够，可能连自我都会迷失，忘记真实的记忆，彻底变成这个世界的一员，然后在和鬼族的战斗中死去。”
“如果实力足够强呢？”
“如果实力足够强，那至少还能记得自己是谁，从哪来，为什么会陷入这个世界，以及自己要怎么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这个白杳编织的世界是按照真实的历史进程前进的，所以如果被替换的人什么都不做，那必死无疑。”
“无法离开？”
“无法离开。这才是空城唯我真正麻烦的地方。所以想要活下去，就一定要尝试改变历史的惨剧。”慕容不忘指了指守护之城的方向，跟叶轻眠说道，“监察者的义务是维护轮回通道和轮回游戏稳定，守护者的职责是抵御白杳不被他闯进梦世界。对那些守护者来说，他们研究最多的，恐怕就是鬼族了。”
“如果在白杳分裂的世界中胜利了，那他的空城唯我不就被破掉了？现在的守护者依旧活着，那就说明他们无数次的在模拟的历史活下来了对吧？”叶轻眠说道。
“对，但是你要搞清楚一件事，空城唯我每启动一次，战争就会持续数年甚至数十年，而在那里的时间和外界是不同步的。可能你经历的无数年的生死之战，而外界仅仅只是一刹那。所以能从空城唯我中活下来仅仅是第一点，活下来之后能不受深陷其中多年的替换者记忆和情绪干预是第二点。”
“空城唯我的另外一个能力效果，是净化世界，所有除了自己之外的非物质生命会瞬间全部死亡，这个效果连礼游戏、姬空恋、柒鱼那样掌控者级别的人都无法避免，理论上来说，只有轮回圣经中的恩赐永生和死亡宣告可以对抗。万幸的是这个能力持续时间仅有一瞬，所以不是没有办法规避的。”
叶轻眠思索着，真心觉得白杳这哥们牛逼大发了，“看来要对付他，一味的防守是不行的，必须不断的进攻。”
“是啊，曾经礼游戏和姬空恋也是这么想的，也联手这么做了。终于彻底杀死白杳之后，才发现了空城唯我的第三个能力效果，这里的白杳死亡后，另一个白杳会从过去的时空里走到现在。也是那一次，礼游戏和姬空恋才知道，白杳其实已经贯通了整个时间轴的自己。虽然白杳自己都不知道，但实际上他已经在升维的路上野蛮前行的很远了。”
叶轻眠愣住了，“这不是无敌了吗？那这还怎么打？”
“所以轮回神殿在守护之城的人叫守护者，而不是进攻者。守住，就算赢！只要熬到梦世界有人能升维，就算成功了。”
叶轻眠疑惑道道，“礼游戏、柒鱼、白滴滴，都是想过走升维的路的，但是姬空恋似乎不是。她更关注的是怎么拯救梦世界的所有人，那么她当时是打算怎么在成功之后处理白杳的呢？带着所有人羊入虎口也不合适吧？”
“姬空恋的要逆转梦境与现实，梦里的人出去了，醒着的人睡着。如果梦世界众生全部被纳入佛国，那么白杳冲进来之后，只要彻底崩溃掉轮回通道，那他面对的就是另一个空城了，梦中的空城。”
叶轻眠几乎下意识的鼓了鼓掌，不得不说，姬空恋做事实在是大气的很，“不过我还有个疑问，既然白杳和梦世界对立的这么严重，上一届轮回末期，又是怎么联合起来的呢？”
“你是说里面的那些大佬们和白杳，共同对付我遗忘了的那个人的事吧？”
“对。”
“没办法，那个我遗忘了的人强到破坏了所有人的规则和计划，白杳想进来，她是坎儿，里面的人想出去，她同样是一道坎儿。”
叶轻眠继续问道，“白杳为什么一定要进来，他完全可以在真实之地把沉眠者的载体都拆了啊？”
慕容不忘摇摇头，“对他来说，那些身体都是两刃城的亲人，真正的敌人是那些身体里的灵魂，也就是沉睡在梦世界里的那些意识，所以他是有区分的。”
“呼，很好奇你们当时是怎么跟白杳谈判的。”
“不知道，我才不愿意去跟这个杀星见面。”
“柒鱼亲自出马？”
“哈，你以为柒鱼就愿意干这么危险的事吗？”慕容不忘笑道，“当时我们这些老资历的人都知道接触白杳九死一生，所以只能欺负欺负新人了。”
“欺负新人？”
“打发监察者绝去沟通的。”
“嘶…监察者绝…烟红雨？”
“对。”
“不对…等等…”
第四百九十三章 空城·唯我（十四）
“什么不对？”慕容不忘随后问道。
“烟红雨有点不对。”叶轻眠答道。
“我听说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活着呢。”叶轻眠没有继续隐瞒监察者绝的事，因为他觉得慕容不忘或许能提供很多信息，“我救的。“
慕容不忘十分诧异，“真是幸运，那么监察者昏死的倒是比较…”
“也活着呢。”
“？？？”慕容不忘一下子就有点懵了，外界都传在这一届轮回游戏初选终轮，四位监察者都被叶轻眠设计杀死了，结果其中三个都还活着，只有一直针对他的监察者希死了？
不过昏和绝都活着的话，为什么装死？自己从轮回神殿逃出来的时候，那边明明确认了这两人死了的，这么说就连轮回神殿在时候都不清楚他们其实没有死。
叶轻眠突然看向慕容不忘问道，“守护之城的防守有多严？如果我要潜入其中，你觉得可能吗？”
“哈？”慕容不忘觉得叶轻眠一定是脑子坏掉了，“守护之城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阻挡着白杳的脚步，你觉得防守能松懈吗？那里不光有轮回神殿的守护者，更有着历届轮回游戏的冠军近万人在那里生活，最近还来了几个柒鱼隐藏的新人。你还想潜入？自投罗网还差不多。”
“守护之城有那么多人？近万的轮回冠军是什么鬼？”叶轻眠真是被吓到了，他还第一次听说轮回冠军这种名头后面跟着‘万’这个数量单位。
“很稀奇吗？轮回冠军可以离开梦世界，随后在守护之城住下有什么奇怪？因为有白杳的存在，所以任何落单的分散的力量都会被他寻到并抹除，所以当然会聚集在守护之城。”
叶轻眠咂咂嘴，逻辑上是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初看到空空荡荡的战争之城时，他一直觉得守护之城也是大猫小猫两三只呢。
“那么如果我是姬空恋时代的轩加眠髅，那么你觉得我能顺利潜入守护之城，并且成功的盗出一个监察者的载体吗？”叶轻眠再次问道。
“没可能。”慕容不忘肯定的摇摇头，“如果你是那时的眠髅，潜入或许可以，但是想偷出监察者在真实之地的载体，那就不现实了。别小看守护之城，那里不会比轮回神殿底蕴浅。”
叶轻眠陷入沉思，慕容不忘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开玩笑，那么也就是说，监察者绝烟红雨应该同样也知道这点。
可是她却想着让自己去做一件自己可能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她什么目的？
她说可能知道了轩加眠髅自杀的原因，并且让自己做了某种测试，可是却通过花织告诉自己测试失败了。真的失败了吗？
叶轻眠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心里有些明白了，原来烟红雨真正要合作的目标是花织。因为如果梦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做到烟红雨要求的那一点，恐怕也只有花织了。
这么看来，烟红雨的确是知道了什么。叶轻眠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关于眠髅自杀的原因他一直没有头绪，现在有了知情人就好办多了。不过烟红雨为什么要向自己隐瞒这件事，转而去跟花织聊呢？
叶轻眠觉得，烟红雨对自己隐瞒这件事，可能是担心自己做不到，最终花织会承担起这个危险的任务，而自己因为不愿意看着花织冒险而拒绝，所以避开自己直接找花织谈。
又或者，烟红雨如果将她知道的事情告诉自己，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危险，所以她主观上就没打算告诉自己。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必须回去一趟了，这种事的线索，他可不想错过。而且更重要的，烟红雨的身份可能另有问题。
从自己在初选救了烟红雨之后，她就隐身在了第一战区，而她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就是离开梦世界。尽管她说了很多理由，叶轻眠一直也没有怀疑，不过直到他听慕容优雨说道，在上一届轮回里是她负责联络白杳，叶轻眠才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烟红雨或许叛变了。
不止是背叛了轮回神殿，或许也背叛了梦世界。近万的轮回冠军都被迫聚集在守护之城以求自保，烟红雨作为监察者不会不知道这一点，那么她有什么信心能在逃离守护之城后在圣草界上一个人生存下去？怎么避开白杳的追杀？怎么避开轮回神殿的追责？
除非她背叛了，那么白杳自然不会对他出手，同时有了他的庇护，轮回神殿也不敢冒然对她采取行动。
“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告诉我。”叶轻眠严肃的问道，“一个背叛了轮回神殿的人，能否在真实之地独立生存下去？”
慕容不忘摇摇头，“不用想清楚我也能告诉你不可能，这是白杳的主场，落单必死。”
“以你自身的经验来看，一个背叛了轮回神殿的人，会不会得到白杳的保护？”
慕容不忘脸一黑，什么叫以自身的经验，自己又不算是背叛了，顶多算是被误解了而已，“我怎么知道？我来到守护之城，白杳只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次选开启的时候，我被轮回神殿秘密除名并且被执行抹杀令。我提前收到了风声离开了，但无处可去最终为了躲避一支搜查队进入了战争之城。我以为马上就要被白杳杀死了，不过他并没有出现，我一路战战兢兢由西向东的穿过战争之城，来到了东边的祭灵山。白杳出现了，他跟我说，‘异乡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然后就走了。”
叶轻眠颇为敬佩的看着慕容不忘，“那你胆子挺大了，就回到战争之城住下了？”
“那时候突然觉得，可能住在战争之城反而比较安全，不会遇到守护之城搜捕我的人。通过白杳那句话的态度来看，他没杀我的原因可能并不是因为我背叛了轮回神殿，而是我原本就不是圣草界的人，并不在他攻击的范围内。所以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叶轻眠继续问道，“白杳对梦世界里的事了解多少？他知道柒鱼的升维时间表吗？”
“几乎不了解吧，他只进来过两次，一次是礼游戏出去那次被他打进来，再一次就是上届轮回和轮回神殿的合作了。至于柒鱼升维的事，他应该也是不清楚的。不过等这一届轮回结束，轮回能量被柒鱼大量汲取的升维最后阶段，他一定是能感觉到的。”
叶轻眠奇怪的看向慕容不忘，“谁告诉你柒鱼升维的最终时间在这届轮回之后？”
“我们内部的消息。”慕容不忘说道。
“有意思了…”
“柒鱼亲口说的，应该不会错。”慕容不忘补充道。
叶轻眠笑了一下，“看来柒鱼连你们这些监察者都不放心啊。”
“这是什么意思？”
“柒鱼升维之路的进度很快，大约在次选结束前后。”
“怎么可能？你这消息哪来的？”慕容不忘质疑道。
“消息来源我不能告诉你，但是这个时间节点被精神病院认可了。”
“这…”慕容不忘愣了一下，心里已经信了九成。不管消息哪来的，如果礼游戏知道了并且确认了，那基本上就是没跑了。毕竟作为轮回神殿的竞争对手以及探明了升维之路的第一人，他或许比所有人都了解柒鱼目前的状态。
叶轻眠跟慕容不忘解释了一句后，更觉得烟红雨不对劲了，她似乎非常急迫的要出来，那么是不是要把这个信息传递给白杳呢？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顺着这个思路想，叶轻眠就觉得很顺。烟红雨一直表示要多方押宝，但也没有明确的寄希望于任何一方。她说她只想自保，但这种游离在轮回三方之间的模糊态度，更是在侧面印证了叶轻眠的猜想。
“我得回去了，你把我传送到坟墓那里吧。”叶轻眠说道。
“战争之城空屋子很多，你就在这随便找一间呗？”
叶轻眠看了看远处的丧钟高塔，拒绝道，“算了，不踏实…”
“等天亮吧，现在我们无法离开这个场景。”慕容不忘指了指四周的人群道。
“也好。”
“下次你再想来找我，还是按照我给你那张地图走就可以。”
叶轻眠有些好奇道，“你那张地图目的地是什么地方，我上次走一半就遇到你了，还不知道它通哪呢？”
“嗨，我在你坟墓附近禁区的一片果林旁边种了点地，对付吃喝呗。”
“……”叶轻眠非常无语，没想到慕容不忘还有种田的本事，不过这也反映出了真实之地生存之艰难，这里可没有轮回徽章兑换各种物资，想在这种环境里待下去，真少不了要学习点野外生存的技巧。
想到这里，叶轻眠脑中忽然出现了慕容不忘钻木取火，编草为裙的画面。
“在想什么呢？”慕容不忘见叶轻眠有些出神，不禁问道。
“啊…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两个在一年前还是敌人，现在竟然能在一起聊天。”
慕容不忘毫不客气的说道，“敌人也并不意味着不能聊天，如果你现在死掉了，我同样也不会为你难过，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个大麻烦，天知道会惹出什么祸端。”
“呵呵，别这么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