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劫后余生
距离瓦龙上千公里外，法国北部，莫望自然保护区。
这里没有山谷，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平原。北纬六十度，几乎没有阔叶林。
“发生了什么。”孙无情一脸茫然，但看到不断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持椅人后，心里明白了大概。
紧接着，林琼露、苏尽、云芊流、卡塔尔，都一一出现在他眼前。
一个人也没落下。
只是面前准备好的羊，已经一只不剩。
“我不知道你还能和动物互换位置。”破壁者看到这位昔日好友，躺在地上咳嗽了一声。
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但看到持椅人在这，便完全放下了心。
这代表着失落绿洲的态度。
“你别说了，我有点恶心。互换身体的时候会有一种……呕……”换完最后一个人，持椅人再也控制不住恶心的感觉，开始干呕。
“所以这里是哪？”卡塔尔刚想问，却被持椅人一把按住手腕。
“别打开gps，关闭能源……呕……”持椅人断断续续地说道：“这里是法国……北部。”
“所以我们算是成功逃出来了？”苏尽扶着云芊流，后者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苏尽和赵山客身边。这三个人站在一起，毫发无损。
“组织一开始就有计划让你来接我们？”温蒂尼带着疲惫的神色问道：“但怎么会那么晚？”
“先离开这，再慢慢说。”持椅人站起身，扶了扶自己的贝雷帽，环顾四周，然后往不远处的山脉走去。依托着并不茂盛的丛林和杂草，用这种普通的方式掩盖自己的行踪。
后面的赵山客不放心，还是强大起精神施展了自己的恩赐。这一行人重新隐匿于欧洲大陆中。
“命令是冬宫找到你们之后下的，来自守护者t。我赶来花了一点时间，出手之前，我也是刚到。那片雨云就是冬宫的飞行器，里面应该藏了不少伪执法者。”持椅人一边走，看着围在自己四周的人说道。
“克隆人？冬宫难道已经成功了？”苏尽对自己随意一撇的东西永远不会忘。在离开之前，他看到了十几个巨人围攻苏起的战斗。
“我觉得不是，他们只是虚有其表。”持椅人最后离开，苏起的战斗，他看了个开头：“他们打不过苏起，恩赐和基因编辑还是有差距。如果冬宫能成功，那早就称霸世界了。”
“那教堂……”温蒂尼小声提醒。
“教堂就是这次任务的重点……大概。”持椅人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组织想做什么。”
“刚才把苏起送过来的，是不是校长？”孙无情看了一眼旁边的林琼露，后者点了点头。孙无情是唯一没有看到林卫的人，因为他就是林卫的第一个目标。
“大家应该都是临时起意，因为冬宫。”持椅人说道：“联邦在第一次袭击你们之后，应该早就撤出了欧洲。林卫和苏起过来，可能是因为斯文托维特而临时改变的策略。”说到着里，他回头看了苏尽一眼：“我刚才好像看到，书院也来人了。”
“是的，祝融。”苏尽没有隐瞒什么，雨云中出现的那抹诡异的火红色本身就无法隐瞒。而他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南方，忽然传来了一场极细微的震动。
震动是由战甲接收到的，看到眼前的数值，感觉像是南方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地震。
这应该是他们战斗的余波。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这场战斗，其猛烈程度可想而知。
不知道教堂有没有加入。
“苏起和斯文托维特有过节，二十年前他们在南极洲打过一场，当然，参战的还有我们书院的刑天。”苏尽说道：“私人恩怨不会影响联邦的战略，但会让学院或者说苏起自己，更了解斯文托维特本人。而确实，这名冬宫战神的身体里，埋藏着更危险的炸弹。冬宫原意让他抛头露面，不仅是为了我们，或许和斯文托维特相关的实验，已经完成了大半。”
“对。”听了这句话，持椅人点点头：“现在应该是在收集数据的阶段了。”
“影子联合国要做的监管，是不是永远做不到？”孙无情开始通过他们说的蛛丝马迹，来分析整个事件的背景。
这件事发生在取消瑞士联合国大会之后，而根据内部消息，影子联合国会议会在一个月以后于白令海峡召开。
太巧。
而在木伊那克，校长林卫和院长苏不尽谈的协议，似乎永远不会落实下去。
“如果不想让这个谈话继续下去，那影子联合国会议，就会无限期延迟……”温蒂尼刚说完，就被持椅人打断了话。
“而想要无限期延迟这场会议，只有挑起争端。”持椅人看了孙无情一眼：“我想学院应该是也是那么想的。”
“我不知道。”孙无情看着越来越近的山脚，这里的山峦有着浓郁的中欧特色，平坦宽阔的泥地没有什么杂草。远处的河水旁似乎还有一座被遗弃的石塔。
这里人迹罕至，但不远处，应该就是一座现代化都市。这里的美景背后，很可能是无数的卫星和无孔不入的军用监视器。
“我们要去哪里？”卡塔尔问了一句。尽管知道组织应该在这里有所准备，但卡塔尔还是时刻警备着敌人，即使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放心吧，这里有一处安全屋，虽然没有人。”持椅人在前面不断摸索着，把面前的石头按照顺序一块块搬开，很快露出了一个供人进出的洞穴。
身后的战斗，已经完全被他们抛在脑后。不管学院或者林卫准备了什么特殊的计划，但在孙无情这一栏，他们应该是失败了。
至于斯文托维特的命运，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
“这里没有大型治疗器械，只有简单的手术台。”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看见了人工铸造的通道。这里已经深入地下数十米，一扇简易的铁门出现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验证，持椅人很轻松的拉开了这扇铁门。
门背后，是无数的计算集群。
它们都沉默着，支架蒙上了厚厚的一尘灰。整个控制室像是几百年前废旧的战争遗迹，脚下铺设的纸板已经稀烂，头顶的吊灯更是残破不堪。
没有一丝光。
“这里是……”
“这里是失落绿洲的十七号营地，我是‘零’。”突然，一声电子音传来。孙无情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每次听到电子音，他都会想起“朋友”。不过吴天成给他做的药剂很有用，和“朋友”连接的恩赐好像失去了效果。
一个球状机器人，从黑暗深处飘来，亮起了一只眼睛。
“我带你们去休息区。”它一点点地扫视过众人，然后转身给他们带路。
“就那么简单？”孙无情压低声音问道。
“不，我觉得他不在乎我们是不是失落绿洲的人。”卡塔尔说道：“失落绿洲不止这一处营地。而且这里离英国太近，很可能根本无法联网。也不会储存足够的数据，更不用说鉴别我们的身份了。如果被发现，毁了就是。”
众人跟着“零”，一深一浅的跨过这些计算集群。这里电子元件的数量似乎十分庞大，孙无情感觉他们在一直往下走，但两侧布满灰尘的机柜，似乎无边无尽。
透过战甲上的夜视仪，他看出这里似乎是一个倒塔型的漏斗结构，失落绿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挖空了这座山脉，然后把这些计算集群藏了进来。
他低下头，注意到脚下有一层黑色的金属甲壳，像虫子褪下的皮屑。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些像蜘蛛一样的冯诺依曼机器，或许“无名”在联邦的手段，也被钟离望用在了欧洲。
几间小小的休息室，出现在了这些机柜的尽头。“零”尝试打开灯光，但这里似乎年久失修，就连灯光也有气无力。
卡塔尔和温蒂尼靠在墙角，很快安心的睡了过去。他们紧绷的精神几乎到了临界点，和斯文托维特的对战，绝没有旁观者看的那么轻松。
他们把床留给了林清宇和林琼露，破壁者也靠在床头，可怜的医生还要负责两个人的治疗。孙无情把自己身上的营养剂递了过去，后者只能沉默着轻轻摇头。
“这个人是谁？”持椅人虽然准备了足够的羊，但t好像没有告诉他全部人的身份。
“我的助手。”林清宇看着依旧昏迷着的助手，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放下。
“不是灰蛇吧。”持椅人检查了一下她带着的手铐，这种手铐可以压制执法者的恩赐。
“反正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检查。”林清宇没有废话，喝了一口营养剂，继续他的治疗。这里没有足够的医疗设备，只凭手中的手术刀和消毒水，估计要花不少时间。
苏尽把云芊流安顿好，打开门走到通道外，仔细端详着这里的计算集群，还注意到不远处肮脏的玻璃窗内，似乎还有一个中枢控制室。
“让他们休息吧，我们还有点事要做。”持椅人解开了自己的战甲，这里的空气十分沉闷，但特殊时刻，他也只能接受这种艰苦的条件。
“什么？”孙无情跟着持椅人走进中枢控制室，扫开了屏幕上的灰。
然后，“零”打开了这里的一台电脑。
一个巨大的倒计时，出现在屏幕上。
“离下一个任务，还有二十四小时。”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最后一天
“这个倒计时意味着什么?”苏尽问。
废旧的中控室中，摆放着古老的台式电脑。因为使用新材料和技术容易被监控。
三个人放松的躺在沙发上，持椅人依旧没有摘下他的帽子。一个月不见，他倒是没什么变化。
“我不知道。”他摊摊手，对苏尽还有些陌生。
孙无情也摇摇头。
“那你知道吗?”苏尽偏头，看着悬浮在他旁边的“零”。这个小机器人只是瞪着大眼睛看着苏尽，没有说话。
“他应该只是一个启动器。”持椅人说道：“是这个营地的一根引线。”
“可以理解。”苏尽叹了口气，倒回沙发上。
失落绿洲执行这个任务可以说滴水不漏。这个倒计时虽然明显，但没有人能抓到源头。
孙无情环顾四周，这里所有的设备都有些古老。只有最中心负责运算的芯片用了一点超导材料。这片空间应该是使用冯诺依曼机器挖掘出来的，这座山有多少材料，就能造出多少东西。
失落绿洲应该建了不止一座这样的“营地”，就现在喀尔巴阡山脉里那样，在欧洲大陆的地下钻空子。
就是不知道联邦有没有这样的地下设备。
而这样的一处基地，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提供运算量。
“如果这里是一个环形结构，那么大概存放有七万到八万个机柜。”过了一会，苏尽打破了沉默。
“十万，减去这几年的损毁和折旧，大约九万多个完好的机柜。”一旁的“零”接过了话。
它虽然不知道这个山洞之外的事，但对这个营地的资料，它了如指掌。
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图书管理员。
不知道这个山洞布置了多久，以至于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损毁。水汽和啮齿动物正在侵蚀这些计算集群，“零”作为一个旁观者，只是默默的把这里的数据统计好。
“九万多，应该有十亿eh/s。这样的计算力，可以尝试入侵伊甸园或者朋友。”苏尽很快估算出一个结果：“但这样不够……”
“不够，但我也不知道。”持椅人说道：“我真的不清楚组织想要干嘛。”
“这里的计算集群如果都用上，应该是要发动一次针对伊甸园的进攻。就是不知道目标是什么。”孙无情说道：“难道失落绿洲想要进攻教堂?”
“不可能的，失落绿洲目前不可能证明进攻任何一个国家的执法者中心。就算对方没有智能系统，听清楚了，就算没有，我们也打不过。”持椅人一手扶额，闭目养神。
“实力差距那么大？”孙无情看向苏尽，这里只有他拥有最多的情报。
“你别看我，你自己不是提乌斯学院的核心成员？”苏尽翻了个白眼，这里就属他最精神。但他沉默了一下，还是从记忆中翻找出了不少有价值的资料。
“圣乔治大教堂的主要核心执法者多达四十名，主要由十二主神和圆桌骑士团构成，现在，不排除有实验成功的克隆恩赐。如果要进攻教堂，这是我们面临的第一层屏障。”苏尽掰着手指数道：“第二，圣乔治大教堂位于英国，和欧洲隔着一个英吉利海峡，如果出现战争，这片土地一直到海底肯定已经开辟了足够大的地下空间，即使我们把地面炸平，也不会造成有效影响。而且依托大西洋，在冷核聚变的技术下，他们依旧有取之不尽的能源。大陆架远比地面的空间要宽广。”
“还有军队。”孙无情补充道：“失落绿洲没有。”
“对。”持椅人又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只能看到一台无辜的机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恐怖组织为了保密，或者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总之除了拥有恩赐的执法者以外，没有其它的普通人。
这个庞大的营地，无数的计算集群，以及有些漏水的天花板，都是由程序设定好，以机器来完成。在无限能源的时代，普通人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而且有时候还不得不承担他们泄密的责任。
想到这里，持椅人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寂寞。他来自北欧丹麦，古代的海盗王国。可以说，这里欧洲也算他的故乡。在他小时候，无限能源还没有完全商用的时候，他也经历了那场世界剧变。
能源几近枯竭，金融秩序崩溃，人工智能的兴起导致的失业，都在把普通人逼到社会的边缘。
再然后，有了失落绿洲。不是指这个恐怖组织，而是那个游戏，那个由联邦开发的游戏。
庞大的虚拟空间容纳了所有人的喜怒哀乐，从此以后，真正的银河便消失在他们的眼中。
所见，即虚幻。
城市的建设也不再需要他们，飞机的航班开始减少，人们只用困在他们出生的城市中，便可感受整个世界。
再然后，无限能源大规模商用，以及，觉醒恩赐的持椅人。
他是教堂选拔的漏网之鱼，正因为此，他才被钟离望拉进了失落绿洲。持椅人没什么奇怪的，既然钟离望能回溯时间，那肯定也知道他拥有恩赐的事。
“没有军队，这是我们至今只能在黑暗中活动的原因。”持椅人说道：“而不管怎么样，失落绿洲也不可能像古代的恐怖组织一样拥有庞大的军队。因为我们不是因为宗教或者国家之类的原因聚在一起……”
“因为理念是吧。”苏尽说道：“因为执法者特殊的理念。”
持椅人心有所感的点点头。孙无情听了这句话，不置可否。
身为执法者，接触了这个世界最大的隐秘，总会想明白一些东西。
不管是失落绿洲的存在，还是每个国家背后的超级计算机，都在指向某个终点。
而在到达终点之前，每个人怀揣着不同的理念，想要得到不同的答案。
做这件事，不分国别，不分宗教，只分理念。
所以最显而易见的结果就是，世界现有秩序的崩坏。
不管倒计时结束后，失落绿洲打算做什么，孙无情都毫不怀疑，世界将会迎来一场变革。
在这个普通人已经无力参与的时代，由执法者，挑起革命的大旗。
“阿什隆市之后，我去了一趟东国，见过你父亲。”持椅人把自己的贝雷帽别到脑后，看向苏尽：“东国似乎也很有趣。”
“书院里应该人很少。”苏尽笑道：“他们都不会待在院子里。”
“有些东西在，我说不清什么东西。东国人和欧美人不一样，我以前只是听说过。”持椅人舔了舔嘴唇：“不过食物很好吃。”
“是吧，呵呵。”苏尽的表情有些奇怪。
孙无情旁观了这一切，却发现持椅人一直在盯着苏尽看，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花儿来。
对持椅人他不陌生，只是觉得他比破壁者要沉稳，在有的时候，还会表现出某种凶性。
失落绿洲并不会偏袒某位执法者，但站在持椅人的视角，他似乎看到了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或者说，他的目的性很强。
“对于书人来说，你们拥有几千年传承下来的记忆。”持椅人缓缓开口，语气沉重，仿佛刚才的休息是为了此时此刻：“如果记忆能够决定一个人，那是不是说，你们苏家也算是一种永生？”
这句话一出，苏尽彻底的陷入了沉默。他的眼神下意识的往房间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云芊流应该站在他身边，对方已经表现出了某种敌意，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很简单。
他明白他们的敌意来自哪里，东国很难和别的国家融合在一起，就是由于他们独特的文化和行事理念。
在执法者的世界，尤其如此。
书院人手紧缺，因为他们要对抗整个世界。祝融坐镇中东，共工住在白令海峡附近，还有厚土、庆忌、云阳、神农……这些他叫得出名字的叔叔伯伯，已经散布到世界各地。苏不尽只派来青女云芊流以及山魈赵山客跟在他身边。
书人是他们强大的源头，是东国的历史，是他们要保护的那种文明。所以在保护书人这件事上，他们从来不会改变立场。
即使失落绿洲会把他们和余念、乔治以及诺达同等起来。
活得太久的人，大多迂腐。
他们自私且贪心，因为永生并没有改变他们是人类的事实。岁月反而将他们仅存的人性磨灭的一干二净。
那东国书人，和他们是不是一丘之貉呢？
“我父亲知道天成哥是失落绿洲的人，万里叔离开书院的时候，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苏尽的双眼里闪着睿智的光，孙无情终于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抹苏不尽的影子，就像在木伊那克的时候，坐在桌前侃侃而谈的那位中年人。
“他知道失落绿洲想做什么，也知道联邦想做什么，他知道三千年前，余念他们是如何在本源身上获得恩赐，当然，他也知道本源是怎么来的。尽管他还没告诉我，但我知道他知道，因为除了他的记忆，我和他拥有我们祖先的所有记忆。”苏尽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站在我的角度，我渴求和平。如果有一天书院交给我，我会尽力维护整个世界的和平。我想，书院和东国的同伴们，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第三百二十四章 休养生息
“你相信苏尽吗?”
漆黑的甬道内，两侧都是需要修缮的机柜。最后还有二十个小时，队友们都在休息，但孙无情觉得他精神还好。
听了持椅人这句话，拿着修理工具的孙无情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摇摇头。
“你要有点自己的想法，在我们眼里，你算是钟离望的嫡系。因为你们都来自学院，并且有机会接触最核心的秘密。”持椅人把一块修好的计算集群放回柜子。
苏尽选择在中控室盯着那个倒计时，据他说书人要花很多时间整理记忆。
而持椅人带着孙无情，在这个营地内做最后的修缮工作。
什么都不干，他们有点不放心。
“我不知道，我丢了很多记忆。”孙无情开口：“所以我一直在观察。至于苏尽……我在木伊纳克的时候见过。至少他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你要知道他脑海里有几千年的记忆。这种怪物怎么还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持椅人忿忿不平：“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都很相信书院的人，难道他们和教堂，和学院有什么不同?别忘了，要是有人真的参透恩赐的奥秘，新生命肯定会取代旧生命……”
“这件事我知道。”孙无情打断了他：“所以我经常在想，如果我失去恩赐，或者自杀，会不会有点效果。”
持椅人没有接话，孙无情也扭头看他，目光坚定。
他说不清自己这种想法从何而来，似乎失去记忆让他的感情变得很淡。不管是离开联邦，还是失踪的父母，他似乎都不太关心。
除了自己的命。
他不会自杀，但是一想到自己从白大褂身上获得的恩赐，他就觉得这是一种诅咒。
“这不是钟离望把你拉来的原因。”持椅人收回了咄咄逼人的态度：“他从未来过来，如果你早就死了，他在学院就可以杀死你。”
“但我自杀，这件事是他预料不到的。他回到过去，改变了历史，理所应当会改变未来。”孙无情把最后一个计算集群放回机柜：“其实我只是想说，如果你说钟离望的选择是对的，那么他默认了苏尽在我们的队伍，那应该也是对的。”
“这世间没有什么对不对的。”持椅人说道：“就算是钟离望……”
说到这，持椅人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并不是怀疑钟离望的目的，而是如果连掌握时间的人都做出了错误的决定，那他们还有什么资格自诩正确。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所以你去了东国?”孙无情岔开了话题：“为什么会让你去那?”
“我和吴天成过去的，只是顺路拜访，不是组织的要求。其实吴天成是失落绿洲成员的事，应该只有院长知道。书院院长，应该什么都知道。”持椅人找一个地方做了下来，这里非常闷热，更不可能有空调。现在他只能等着倒计时，组织没让他准备多余的椅子，如果发生战斗，他的恩赐不会有多少优势。
据持椅人说，在书院里他只见过苏不尽一个人。
整个书院似乎都是空的，苏不尽拉着他坐在明园明的院子里，把酒言欢，却没见到其它人。
“你和他聊了什么？”孙无情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苏不尽的那天，这个男人，他根本看不透。
东国最高的神秘组织，掌管着一个国家所有执法者的机构，他们的掌权人，只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
“说真的，他没有聊什么敏感话题。”持椅人说道：“失落绿洲没有告诉我要做什么，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书院确实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就像我说的，书人。苏不尽这个人给我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不管是聊什么内容，都聊不过他。”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孙无情想起那次沙漠上的交谈，想起苏不尽端上来的东国精美食物，就有些心动。
或许在他心底，如果有机会放弃恩赐，去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未尝不可。
毕竟人们都向往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你们在修东西？”忽然，卡塔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零”漂浮在前面给他带路。
孙无情看了看时间，三个小时，卡塔尔的声音明显还有些疲惫。
“闲不下来。”卡塔尔走过来，四下看了看，已经没有他要做的工作，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机柜：“而且我睡不着。”
“卡塔尔前辈。”持椅人对他点了点头。
“怎么会只让你一个人来，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卡塔尔问道：“其他人在哪？”
“我很早就离开东国了，吴天成送我到中亚。然后组织在安全屋附近联系到我，给了一个地址让我来欧洲待命。我接到任务的时候，你们大概刚到瓦龙附近。”
就在刚才，孙无情已经把一路来的经历告诉了持椅人。
“组织对你也什么都没说？”卡塔尔偏头看向中控室的方向：“关于倒计时，或者其它什么东西。”
“没有。”持椅人摇头。
“很反常。”卡塔尔叹了口气：“组织很少会把真实情况瞒着我们。但如果是背叛，也用不着放着那么明显的一个倒计时。对了，你走之前，斯文托维特他们怎么样了？”
持椅人是最后一个离场的执法者，谁也不知道他最后在那片山谷里看到了什么。
“林卫来了，带着苏起，到最后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持椅人压低声音：“东国应该也来人，听说是书院祝融，还带着士兵。”
“东国是不是也有辅助执法者的普通人？”孙无情问道。
“不，那就是他们的军人。东国没有雇佣兵或者黑道组织，军人脱下军装就可以。我见过，东国的军队很强大。”卡塔尔摇摇头：“你不会想在他们的国家作战的。那里不像欧洲，可以说和联邦一样危险。”
“就是说这片土地上又聚集了所有大国的人。”持椅人仰天长叹：“这里可不是中东。神啊……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执法者爆发也不过二十多年的时间，在无限能源之前就有人研究，但只有无限能源出来之后才能投入更多资源。而整个世界的动荡，其实就在这两年之间。
“无名”和“失落绿洲”的崛起，各国执法者的失踪，超级计算机掌握更大的世俗权力，以及……孙无情一家的失踪案件。
“所有人都跟着我们，他们不想让我们死。不管是我，还是苏尽。”思考良久，孙无情凭借一丝直觉下了这个结论。他算了算时间，从身上摸出一剂药剂，打进了自己的血管中。
这是吴天成为他做的抑制恩赐的药剂，这样他不会再连接上联邦那台超级计算机，但也可以正常使用恩赐。这一路走来，白大褂的恩赐救了他不止一次，如果不是阿什隆市那场战斗，他可能根本无法承接失落绿洲后来的任务。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有些巧合。
即使“朋友”目前无法监控他的行动，但失落绿洲想做的，或者他们的目的，总是会和联邦撞在一起。
针对斯文托维特的陷阱，说不清联邦、教堂或者失落绿洲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毫无疑问的是，自从他离开联邦之后，整个世界开始陷入了一片疯狂之中。
这满眼的机柜还有计算集群，就是这疯狂的一角。
在倒计时结束之后，不管失落绿洲要做什么，是否会打乱教堂和学院的计划，是否会让整个世界完全脱轨，都不得而知。
“这里没有食物？”卡塔尔摸了摸肚子，说道：“我们带来的营养剂要喝完了。”
“我看过，储物柜里有种子和养料。还有一台简易的核发电机。”孙无情说道：“倒计时结束后，这里应该会获得电力。”
整个营地就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圈，但必须要有外力来启动这个营地。孙无情相信，倒计时结束以后，不管是水源还是食物，都不是问题。
还有二十个小时，这里所有的计算集群都会启动。孙无情不敢想象这个场景，他站起身，往回走去。
“有些烦躁，我去锻炼一下。”他找到了一片空地，没有棍子，他只能照着之前和管甚练习的方式挥挥拳头。
这个山洞很拥挤，也很压力。头顶是一座矮山，没有信号和能源，他们可以说与世隔绝。这让孙无情不太适应，或许只有锻炼能让他安静下来。
二十个小时，对他来说，可能只是转眼之间。在学院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更快，更强。人类在进步的道路上无非就是追求这些虚无缥缈的数据。有些人一辈子只是为了把力量再提高一分，即使要经过经年累月的锻炼，尽管数字永远没有上限，但保持前进，或许是让内心宁静的唯一办法。
因为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战甲显示他的拳力和速度已经往七级靠拢，和斯文托维特的对战他虽然没有受伤，但已经是在全力战斗。离开联邦这几个月来，他提升的比学院其它同学要快得多。
“有东国人教过你？还是那台超级计算机？”忽然，耳边传来了苏尽的声音。他靠在墙角，环抱双臂，然后把孙无情的招式都一一指了出来。
“是一个叫管甚的人。”孙无情没有回头，当然也不知道这个名字让苏尽皱起了眉头。
“管甚？难道是管勤的儿子？”苏尽说道：“这关系怎么越来越乱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浅谈往事
“管勤怎么了？”孙无情扎着马步，回头盯着苏尽。
“你知道吗，我并不知道管甚是提乌斯学院的校长。”即使是刚刚听过这个名字，苏尽也很快推理出来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我知道他的父亲，以及他们在东国的故事。对了，管勤是不是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叫……管二？”
孙无情点点头，和管二的对战他记忆犹新，如果是现在的他，或许已经有了一战之力。
“无名对我们有所隐瞒，程轻命虽然是东国人，但他似乎只听钟离望的命令。当然，白梦河也一样。”苏尽说道：“从管勤到联邦，生下管甚之后，东国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整个联邦都被‘朋友’管控，这两年，只有‘无名’还在那里负隅顽抗。大部分国家的人，都已经逐渐退出了联邦。现在，那里几乎没有东国人了。”
“所以管勤为什么要离开东国？”孙无情换了一个姿势，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倒计时。
十九个小时。
“这是联邦最后一次尝试从东国挖掘人才。管勤所在的研究所由联邦投资，因为资金的关系，当地政府同意了管勤的出国申请。他离开的时候东国刚好开始使用无限能源，所以在那之后，东国腾出资源，就没有再让任何一个人才流入联邦。”
“然后呢？这和管甚有什么关系？”
“我们有管勤的血液样本，事实上在他离开后两年，我们才发现他激发恩赐的可能性很大。这种遗传因子很可能遗传到后代。”苏尽说道。
“但是管甚没有恩赐。”孙无情反驳。
“没有恩赐?一个普通人类能战胜苏起，这你也信?什么东国武术，这你也信?”苏尽刚刚从孙无情的嘴里听到了管甚的一些过去。
孙无情辩不过他，继续锻炼身体。
“不是所有恩赐都会有外在表象，就像我们的超忆症，在外人看来就是记忆力好。”苏尽说道：“管甚可能自己意识不到，联邦让管勤过去，又让管甚入学，这里面有猫腻。”
“是是是，你是书院少爷，你说有猫腻就有猫腻。”孙无情说道：“然后呢，现在他已经被关起来了。”
“我的意思是，联邦有办法提前知道谁有恩赐。可能是技术原因，也可能他们很早就有这种恩赐。”苏尽推了推眼镜。
“我知道一个人可以预知未来。”孙无情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似乎永远淡定的少女：“但是时间对不上，她今年才二十二岁。”
“她是谁?”这一个个名字是拼图中最关键的几片，但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书院未来掌门人的他，并不知道这些消息。
“安然。校长林卫的女儿。”
“如果是她母亲呢?”
“我没见过她的母亲。”孙无情迟疑了一下。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苏尽皱着眉头思考，忽然发现分析到了尽头。他们缺了最关键的几个人物，这些消息，就连孙无情也不知道。
“我感觉我离真相很近了。”苏尽摇摇头，似乎很苦恼：“但我总觉得还差一点。”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孙无情的拳头发出飒飒的风声，拳劲扑面而来。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苏尽一脸得意。
孙无情很少见的牵出一丝苦笑，站直身体，仰天吐出一口浊气。
“我就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些无聊的战斗。”
苏尽慢慢收起了他生动的表情，整个人变得和云芊流一样冰冷。
“什么能力，就要承担什么责……”
“这些东西。”孙无情一拳砸在身边的岩石上，轻微的疼痛透过战甲传来，让他的表情有一点点的狰狞：“是你们强加给我的。失去的记忆是，这些恩赐是，还有我体内不断膨胀的力量也是。把我引向未来的不是我自己，是你们，联邦，还有背后策划一切的所有领导者。呸。要不把他们都干掉，要不放我自由，我可没有一定要救谁的责任。”
这句话不假，苏尽可以理解他的话，但站在他的视角，他无法认同孙无情的选择。
在场的这两个人，一个感受过几千年的人生，一个仅有两年左右的回忆。对于孙无情来说，这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博弈落在他的身上，换谁都会不爽。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没有责任感。
苏尽很好奇联邦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把孙无情的记忆销毁的一干二净。如果说孙无情真的有激发多种恩赐的潜力，难道他的记忆会阻碍他为联邦服务？
还是说，他的记忆里有不能告诉世界的真相？
比如，他父母对他说过的话。
苏尽没有再说什么，正打算回头，不远处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学长？”熟悉的声音传来，孙无情发现林琼露的语气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活泼。
她穿好了失落绿洲为她准备的战甲，小巧玲珑的身子缩在其中，有一种宝藏般的美丽。
更重要的是，她是用左手和孙无情打的招呼。
“伤治好了？”连孙无情都没有注意到，和林琼露说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的温柔了起来。看到这一幕的苏尽，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奇怪的想法。
这是他之前没注意到的是，他以为林琼露也是钟离望的目标之一。强大的恩赐掩盖了她身为女孩的天真与美丽，但现在看来，她作为孙无情同伴的身份，起的作用可能更大些。
毕竟恩赐，是一种需要靠感情来刺激的东西。
友情也好、亲情也好、爱情也好。
这就是苏尽不理解的，为什么联邦要断掉他的记忆。
“可以动了，完全康复只需要修养。剧烈运动容易脱臼。”林琼露停止炫耀她受伤的左手，右手轻抬，熟悉的臣服恩赐就悬在了两人头上。
比之前更强。
林琼露今年才二十岁，比张晓晓小二十四岁，但就恩赐的强度看，她已然可以望其项背。
“你知道这几年除了执法者暴增，还有什么现象吗？”苏尽忽然插了一句话：“很多人出现了重复的恩赐，并且，要远比他们的前辈强。这或许是基因选择的结果，当然也有可能……”
“什么？”林琼露转过头，眨着大眼睛问道。
“有可能……你知道的……比如往空气中撒了病毒，之类。”苏尽耸耸肩，不太情愿谈论这个话题。
这种事情不是没人猜想过，这几年来猛增的恩赐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视，所以失落绿洲被列为了第一怀疑对象。
但现在苏尽从自己父亲的态度看来，这可能不是失落绿洲的锅。除非……东国也是帮凶。
按照书人的规矩，上一代会把记忆记录下来，直到把位置传给下一代，苏尽才会获得自己父亲的记忆。
或者说，整个东国的秘密。
“如果执法者越来越多……”林琼露换了一副认真的语气：“那普通人该怎么办……”
话还没说完，孙无情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因为这种话题，过于真实。
苏尽也只是摇头叹气，他明白这个道理，从无限能源和可控性人工智能出现的那一刻，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
“无名”是普通人最后的代表，现在，他们已经被抛弃在历史的长河中。
新生命将取代旧生命，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只是谁是新世界的王，还未可知。
“欧洲这件事结束，我想我父亲会让我回去。”苏尽看着孙无情的肌肉说道：“但我想你需要一次基因手术。至少在你骨骼上覆盖一层新材料，不然你的骨骼会承受不了你接下来的力量。八级是人类的坎，普通的执法者不可能突破这个极限，就算你的体质很特殊也是一样。”
“所以有没有可能，这也是一种恩赐？”孙无情说道：“虽然……‘朋友’说这是基因改造的结果。”
“基因改造能做到这一点，联邦早就称霸世界了。是你傻还是我傻？”苏尽翻了个白眼，然后离开了这个角落。
孙无情没有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倒计时，喝了口水，继续锻炼。
林琼露就在一旁看着，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味道，但她没有一丝嫌弃。
“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过了一会，她打破了沉默，语气里藏着一丝不安。
“我不知道。”孙无情感觉这四个字自己今天说了很多遍。
不管是倒计时的事，还是他自己的事，他都开始陷入一种迷茫。这一路走来，数不清的任务和战斗让他疲惫，也让他看不到尽头。
“应该是很大的事，现在大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应该是。”孙无情心不在焉。
“但接下来可能更危险。”林琼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凸起。现在她恢复了之前的实力，接下来便需要她上场战斗。
而这也无可避免的，要和孙无情并肩作战。
要按t说的那么做，她可能做不到。
“学长……其实我……”
“好好休息，时间没有多少了。”孙无情打断了她的话，最后活动了一下脖子，迅速离开了这里，连看都没看林琼露一眼。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内部分裂
孙无情回到休息室，房间内漆黑一片，床上传来林清宇均匀的呼吸声。他环顾四周，皱了皱眉。
破壁者不在。
他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了卡塔尔和苏尽，云芊流和温蒂尼就在这里。现在房间内少了破壁者和持椅人。
中控室没有他们的影子，人呢？
。。。
“你找我？”破壁者的语气一向有些懦弱，这种懦弱仿佛是刻在他那瘦高的身体中的。他走过来，五官似乎有些皱在一起，像一杆枯树。
有些阴森的山洞角落，持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圈出了一块空地，四周被计算集群围着，他站在中间。贝雷帽被拿在手上，似乎若有所思。
“失落绿洲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人。而我和你，都是组织的中流砥柱。”持椅人缓缓开口，但破壁者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如果不是钟离望拉到了吴天成，我们肯定没有办法搭建属于自己的人工智能，那不管我们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你是找我聊这个？”破壁者瑟瑟缩着身子，似乎这个山洞里很冷。
“不。”持椅人今天的似乎戾气很重：“我是在说，间谍，或者背叛者的问题。”
持椅人加重了这两个词，下一个瞬间，空气仿佛禁止。
他看到破壁者的手掌下意识地往后震了一下。
他身后是机柜，他可以用恩赐逃跑。
对于微表情和微动作，在场的人都是高手。即使是这隐藏得很好的动作，也没有逃过持椅人的眼睛。
或许，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在阿什隆市的时候，我负责准备给秦楚安的椅子，你负责最后的处理工作。”持椅人双眼盯着破壁者：“钟离望很早就希望把秦楚安抓来，不是研究，只是为了削减联邦的实力。等到孙无情过来以后，这个计划就变成了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他秦楚安的死讯。”
“秦楚安已经死了。”破壁者言之凿凿：“大家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为什么我不这么认为呢？”持椅人露出一种诡异的微笑，一步步靠近破壁者：“最后我亲自去了那个房间，但是找不到尸体。我在秦楚安身上留下了印记，当然，也在那个房间里留下了一个生物，方便我回头探查。”
“你又回了阿什隆市？”破壁者瞳孔一缩。这个举动明显和组织的纲领不符，那里已经被标记为严禁出入的场所，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持椅人很可能死在那。
“不要转移我的话题，破壁。”持椅人逼问道：“尸体不见了，是不是你处理的？”
“我只是杀了他，毛发和血液已经上传给组织，你还有什么好问的？”破壁者丝毫不示弱，不管那天那个房间内发生了什么，他相信都没有人知道。
因为房间就是他布置的，完全密闭的房间，只有他能进来。或许持椅人往里面放了一只蚂蚁，他没有料到，因为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持椅人可以和动物互换位置。
“那我们在路上碰见的那个‘秦楚安’你怎么解释？”
“那个人没有恩赐，你也看到了。”破壁者皱眉，似乎是嘲笑他的愚蠢：“孙无情自己验证过的。”
“一直到最后，这个人也没死。带他一起离开的是你，或者你怂恿了孙无情。”很早的时候，持椅人就一遍遍的确认这段回忆，才慢慢发现这些端倪。
“这不能成为我叛变的说辞，你今天是不是找事？”被同伴如此追问，破壁者似乎有点生气。
看到他终于有点生气，持椅人反而露出了一丝得胜般的微笑。
因为他有他的撒手锏，这也是他今天有底气来和破壁者叫板的原因。
“有人拍到秦楚安最后跟着孙无情离开，但在最后却被联邦的人带走。”持椅人说道：“我知道联邦为这个少年准备了很多影子，但根据内部消息，来接秦楚安的人，正是他的父亲秦兵。你别忘了，当时黑箱已经被打通。”
这句话似乎在破壁者心里引爆了一枚炸弹，他似乎僵直了那么一瞬间，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确实在现场，但这种说法不能作为证据。或者说，就算是秦兵亲自来接一个影子，也没什么大不了。或许就连秦兵也被蒙在鼓里。
现在的问题是，承认，或者不承认。
他是现场第一人。
“确实如此。”沉默片刻，破壁者十分谨慎地开口：“来接人的确实是议员秦兵，但他本身就是一名优秀的机甲师，而且，我一直都确信那个人是影子，而非秦楚安本人。”
“在我们抓到他的时候，我也认为他是影子。因为他没有用恩赐躲避万里叔的攻击。”持椅人说道：“但所有人中，只有你有机会把两个人完全替换过来。东国大使馆附近的临时营地，距离市政府下面关押秦楚安的房间不到两公里。如果是你，来回不需要半个小时。”
“这些都没错。”破壁者冷笑反问：“那他的恩赐你怎么解释？没有恩赐，就算你推理得再完美也无济于事。”
这一次，轮到持椅人哑口无言了。
的确，不管他尝试推演多少次，也无法找出“秦楚安”没有恩赐的原因。而对于他们这些执法者来说，恩赐才是他们的名片。
指纹、瞳孔、血液都可以造假，但只有恩赐，如果能出现造假的人，那大家也不用玩了。
“你所谓的内部消息，是谁告诉你的？”破壁者的身子慢慢前倾，站直了身体。他比眼前这个丹麦人要高，如果他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还算有几分压人的气势。
毕竟他们年龄相仿，轮恩赐，谁也不比谁差。
整片空间顿时安静下来。破壁者和持椅人僵持着，两人各怀鬼胎，各执一言，但都不肯势弱。
面对破壁者的反问，持椅人没有退缩，但也没有更近一步。因为他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牌。
即使破壁者的动作加深了他对他的怀疑，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没有拿到决定性的证据。
“东国告诉你的吧。”破壁者一语道破：“而且不是吴天成，是院长苏不尽。”
这话不假，如果说有人能拿到在场的所有监控视频，只有各国强大的计算机。而掌握东国所有资源的书院院长，肯定知道阿什隆市发生的事。
但这份资料肯定先经手吴天成。
而吴天成是失落绿洲的人。
如果破壁者有问题，应该先上报，而不是告诉持椅人。
“零”和守护者们会做出他们的决断，而不是靠这名热血青年的主动揭发。
不管从行事风格还是时机看，这次谈话，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怀疑我当然可以，但先要搞清楚，我们头顶上还有那么多人。吴天成作为‘零’的开发者之一，是组织的灵魂。如果他没有提出异议，我觉得你不能轻信书院院长的一家之言。”
“但你不觉得奇怪吗？苏不尽明明知道吴天成是失落绿洲的人，我们为什么还要摆脱他开发‘零’？”持椅人皱眉，有关破壁者的事忽然被他放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矛盾已经转移到这个书院院长身上。
太过冲动和摇摆不定，或许是年轻人的一种通病。
“我们需要超级计算机来代替所有的普通人，没有‘零’，组织没办法开展任何任务，没有办法处理收集来的资源。”破壁者说道：“如果吴天成叛变，那我们就不用玩下去了。”
“我无法理解，这相当于把组织的命运交给东国！”几年前，在知道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的身份后，持椅人就一直抱有这种疑问：“我们是为了阻止那些鬼魂而存在的，东国这样做，和联邦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呢？”破壁者很轻松的耸耸肩：“或许守护者有守护者的想法。或许‘零’早已经是独立出东国的存在。但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你找不出第二个，意识可以和计算机融合的恩赐。除了吴天成，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如此轻松的驾驭这些超级计算机。联邦如果没有卡梅尔城这个枷锁，‘朋友’早已经把整个国家毁了。”
说完这句话，破壁者准备转身离开。他没有正面回应持椅人的追问，也没有暴露自己和林卫谈话的事实。他知道他在组织里的位置，也知道组织有着不止一种的声音。
但在终点到来之前，他们应该还是一股团结的力量。
持椅人只是不小心看到了破壁者一直盯着的真相。
但问题是，苏不尽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持椅人？
如果对手是书院院长，他不敢怠慢。
“秦楚安已经死了，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我亲手杀的。至于他的尸体，或许被教堂的人带走了，这也是为什么这次任务会选在欧洲大陆。”破壁者临走前丢下最后一句话：“我希望你和我们一起保守秘密，然后在最合适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孙无情。一切都是为了终点，为了把所有罪恶，排除在概率之外。”
持椅人面露思索之色，站在原地，两侧的机柜也和他一起沉默着。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尘埃，就像他在思考的问题一样，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源头。
倒计时，只剩下不到十五个小时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战前准备
就在孙无情等人休息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
如果不是持椅人出手，没有人可以在那种战场上存活下来。
最后这二十四个小时是失落绿洲的时间，在此之前，没有人料到下一次的攻击来自何方。
但不论如何，这场发生在法国瓦龙附近的战斗，足以载入史册。
这是一场前哨站。
冬宫布置了一片巨大的雨云作为屏障，隐藏在雨云中的飞行器张开了电子迷彩以及电磁屏蔽装置。想要入场就不得不借助恩赐的力量。
当然，教堂可以动用自己的军队，但自始至终，它都一直作为旁观者在高空上冷眼看着，没有加入这场战斗。
“还剩十五个小时。”一处阴暗的控制室中，面对着无数的屏幕，t有些疲惫。
其中一个屏幕上浮现出吴天成的脸，而其它的屏幕，展现的则是斯文托维特的战场。
现在，那片自然保护区内一片狼藉。森林成片的倒下，地面上满是被砸出的深坑。不时还能看见到巨大的脚印，如果有人进入这片遗迹，或许又会流传出巨人出没的谣言。
这场战斗，打了五个小时。从下午一直打到半夜。
这个时候，身处营地的孙无情他们已经准备第二次的睡眠，他们没有对外的通讯方式，所以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但失落绿洲，一直在背后为他们统筹一切。
斯文托维特是一个变数，不管是钟离望还是t，都不希望孙无情他们现在就面对这样的怪物。冬宫动用了他们的战神，也意味着正式加入这场战斗。
他们依旧沿袭着之前的作战风格，恩赐应该作为一种兴奋剂注入了他们特种部队身上。冬宫拥有的恩赐种类似乎很少，他们把全部的力量，都聚焦在几种特殊但适合作战的恩赐中。
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的做法，而这些做法，指向他们最终的目的。
而失落绿洲，是所有国家成果的小偷。每次想到他们做的事，t就会皱着眉头苦笑。
他们站在社会进步的顶点，就像大部分执法者一样，享受着国家带来的荣誉，这本来就没什么不好。
但不管是她，还是钟离望，还是其它的守护者，或许都不希望有人把这种技术用于私心。余念也好，或者其它怀有同等想法的人也好，都是他们的敌人。
“现场没有捕捉到任何尸体，但有几种不同的血液，我已经让机器人去收集。”吴天成把镜头拉近，目前的技术，可以从大气层外看到地面的一根小草，经由图像分析，刚才那场战斗便原原本本的在计算机上模拟出来。
“冬宫动用了至少十名被强化的普通人。”t把目光投向另一片被烧焦的森林：“东国则是祝融参与了这场战斗。但是真的只有祝融吗？”
“军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闯进法国。祝融带上了羲和还有几名执法者去试探。当然也有一些我们国家特种部队的人。”吴天成就像计算机一样，在毫秒间迅速回答了t的问题。
后者已经见怪不怪，她甚至觉得这名青年已经和计算机融为一体。他拥有东国最强大的情报网，但是背后是那个姓苏的男人。有关东国的机密，他们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如果说为联邦戴上项圈的是提乌斯学院，那么控制整个东国执法者组织的，就只有苏不尽一个人。而且，在吴天成背后，还有他师父吴启明。
“祝融和羲和合作，那就至少能保证不会出现伤亡。”t想起了这个有些开挂的恩赐，如果带着羲和在身边，那么祝融受的伤瞬间就能复原。
但问题就是，联邦到底派了多少人来这里？
持椅人在离开瓦龙的时候，带出了里面的情况。似乎只有林卫和苏起前来救场。
“配合林卫的恩赐苏起可以发挥更强大的力量。”吴天成提醒，并且已经把这种战斗方式模拟出来。
画面中，林卫穿着联邦战甲悬浮在苏起的手边，带着他不断的穿过各种空间屏障，然后诡异的出现在敌人脚边。不管是斯文托维特还是祝融，这种作战方式都极为棘手。
再加上，斯文托维特已经受伤。
“单纯用身体素质衡量他们已经没有意义。”t说道：“十级的苏起对上远比他强大的斯文托维特，看起来这场战斗不分胜负。”
“以前没有办法衡量他们的战斗数值，是因为那么多年来，没有发生如此多的执法者对战。每个国家都在研究自己的恩赐以及尝试收集别人的数据。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斯文托维特和苏起的对战数据，我们可以再制定新的等级。”吴天成说道：“就算是苏起这类恩赐，在战斗的时候也会发出独特的脑电波，以刺激肌肉的细胞生长。所以今后连恩赐也可以量化做参考。”
“所以说了那么多。”t一手扶额，感慨自己为什么整天要和这些??碌娜私不埃骸罢獬≌蕉范晕颐墙酉吕吹娜挝裼惺裁从跋欤俊彼?昧饲米雷樱?档溃骸爸皇j?甯鲂∈绷恕！?/p>
对于t来说，这个任务的时机是“零”计算出来的。但作为负责人的她不能干等着，要根据各种临时状况来修正计划。
“斯文托维特输了，他受了伤。祝融应该在半空和林卫打了一场，我找到了林卫衣服的材料，当然还有祝融的血。”吴天成直接讲出了战斗结果：“羲和是利用别的时间线来给祝融疗伤，所以我无法估量东国的损失。现在他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总的来说，好消息是斯文托维特不会参加接下来的战斗，但坏消息是，冬宫的特种部队和联邦都将齐聚欧洲。”
“东国呢？”
“按院长的要求，除了保护苏尽，书院没有其它的任务。”
真是会玩文字游戏，t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不担心她的脑电波会被吴天成捕捉到，因为这个男人背后的苏不尽一定在偷笑。
如果说孙无情周围的一行执法者是一把锋利的剑，那么握着剑的手，来自失落绿洲和东国两个组织。
但“零”，是失落绿洲的。不管底下的人怎么想，吴天成都无法越权控制他们的任务。当然，他们也没办法借吴天成控制东国太初。
对吴天成本人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技术狂热者。说实话，他自己对这些权力的争斗，没有任何兴趣。
“如果冬宫要加入，我们可能要把东欧那条路让出来。”t看着悬浮在眼前的各种数据，即使她没有吴天成那样作弊般的分析能力，但是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丝灵感。
“我可以安排七号、十一号和三十四号营地优先最大功率输出。报废之后，就会给冬宫让出路来。”
“如果他们不从陆地上走呢？”t在北冰洋上画了一条线：“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深海军事基地，从这里可以直达北欧，然后剑指英国教堂。”
“在这方面，教堂也不差。荷兰将会作为第一道防线。总的来说，从地面上过去会省更多力气。”吴天成说道：“因为我们不是阻碍他们的防线，我们在给所有人打掩护。等倒计时过去，整个欧洲都是放在砧板上的肉。”
如此自信的说出这些话让t有些不喜，因为她知道一些连吴天成也不知道的秘密，一些“零”也收集不到的秘密。所以无论如何，这个作战计划都要经过守护者的拍板。
“这个营地不启动，给我们的人留一条后路。到时候从那里撤往中亚。”t说道：“把北冰洋那条路让出来，力量转移到格陵兰岛。”
吴天成很尽职地为她制定了新的作战计划，无数的布置正在重新推演，即使离最后的时刻，只剩下不到十二个小时。
但他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守护者，这一次你打算逃出多少人？”吴天成提醒：“这可是战争。”
t听到这句话，先是自嘲的笑笑，然后闭上了满是黑眼圈的双眼，靠在椅子上休息。她在这里很安全，但正如吴天成所说的那样，前线的战士，要面临更加残酷的战斗。
这是新世纪的战争，时隔几百年，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要挑起争端。并且，把地点选在了整个欧洲大陆上。
而参战的失落绿洲，成员无一例外，都是执法者。
这意味他们所有的伤亡，都会由执法者来承担。
他们在打一场神的战争。
“不，你不明白。”t看着悬浮在头顶上的倒计时一秒一秒的过去，尽可能压住自己紧张的心情，对吴天成道：“即使我们挑起最混乱的局势，也不会造成全球性的战争。因为自古以来，真正惨烈的战争都是以一件小事作为导火索。政府发现自己无法控制事态，于是便陷入了疯狂。但现在，大家都还在尝试着控制局势。没有人希望发生意外，也没有人希望全面的战争。这一次，虽说是我们刻意制定的袭击，但只不过是把未来稍微提前了一点。钟离望既然看到了二十年后的未来，那就不可能现在结束。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完这句话，她关掉了大部分监控，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她也需要短暂的休息。
吴天成离开了这里，他要去布置所有的营地。钟离望已经离开，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空旷的中控室中，只有t一个人在喃喃自语。
“是的，还没有人想打仗。”
她的声音，不知为何有点颤抖。
第三百二十八章 联邦行动
联邦，卡梅尔城，提乌斯学院。
没有孙无情在的日子，这里没什么变化。临近六月，二年级的学生即将毕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外面的世界，已经起了很大的变化。
阿瑞斯战神系统中，五六名学生或驾驶机甲厮杀，或是进行专门的身体素质锻炼。辅导他们的是“管甚”，一个用系统虚拟出来的影子。
“仁良，怎么样?”王清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胖子仁良正坐在他专属的代步飞行器上擦着汗，盯着视频里学生的状况。
“有人出现了排异反应，这些人‘朋友’之前都有预警，是真的不合适。”仁良攥着擦汗的纸，胖乎乎的脸对着王清野：“五个人身体素质七级，三个人六级，剩下的可能这辈子也上不了六级了。手术失败会有…”
“我知道。”王清野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越过仁良，挨个核对这些学生的身份。
这十名学生里，有一年级的s级学员，也有二年级还在闯关的学员，剩下的是三四年级的精英。
本来四年级的毕业要求只是六级，但现在，林卫让他采取一些非正常手段。
比如基因手术。
在骨骼上覆盖一层合金，头盖骨覆盖一层纳米材料，或者注射一些从其它执法者身上找来的基因。
对象全是提乌斯学院还在成长的精英，但联邦有足够的资源去做这件事，即使这可能对他们的未来发育造成伤害，但大多数人还是挺过了这些实验。
其中，一年级s级学员夏磊，拥有了和教堂雷神一样的恩赐。很强大，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让他们做好准备，很快会下达任务书。”
说完这句话，王清野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这只是一部分，他们需要更多的执法者，因为目标地点不支持他们布置军队。
不管联邦还是东国，都不打算全面开战。但这一次任务要面临什么，他也不清楚。
那里不是中东，是“伊甸园”的地盘。当年“无名”根本没对联邦造成多少伤害，同理，这次也应该一样。
也应该一样。
“你这边怎么样?”
“没有问题，三个人都承受了基因手术。”柳御一脸疲惫地抬起头，他的面前是无数的视频和资料。
“下一个是你，你们四个人很快会有一份任务。”王清野在这个房间逗留了很久，一份一份的资料翻过，没有任何差错。
联邦做的所有任务，在计划上从来是滴水不漏。没有人的计算机比“朋友”更强大，没有人比“朋友”算的更准。
但王清野知道，算的再准，也算不到结局。
联邦必须要接受概率之外的事，所以他们也开始人为扶持大量执法者。
特别是为了这次任务。
但光有人手还不够，光是强大是不够的。
王清野放下了资料。
失落绿洲远没有联邦强大，但它很有用。
他看向视频里接受训练的三人。
如果联邦要战胜它，就要比它强大。
在某些方面上。
“做好准备，任务书很快下来。”王清野重复了一遍，黑袍荡起，迅速离开了房间。
没想到刚出走廊，迎面就碰到了侏儒张休，而他身后，跟着明月安然。
张休盯着王清野的双眼，明月安然则一直低着头，露出思索的表情。
“怎么回事？”王清野说道。
“校长回来了。”
王清野皱眉，这才从衣服里掏出单片眼镜，有林卫的未读信息。
“来医务室一趟。”
王清野不敢怠慢，连忙换了方向，和张休两人一道往医务室走去。
不是学院城堡里的医务室，是位于城堡地底的医疗中心。
这里汇聚了整个联邦的医疗力量，因为操刀的是“卡尔斯”，这个专门独立于卡梅尔城的计算机。它的存在，对大部分人来说依旧是秘密。
而今天，医疗中心的墙体被打通，里面不仅堆满了各种药品，还有一个显眼的治疗仪。里面盛满碧绿色的液体，手术刀在里面游动着，不断刺激细胞的生长并治疗伤口。
这台医疗仪，有十米高，占据了两层空间。
二十年以来，苏起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以致于需要动用这种资源。
但林卫希望的是，苏起还能在两天之内恢复战斗能力。所以他在计算力的审批报告上，多加了几个数量级。
这意味着“卡尔斯”将动用几倍于之前的资源，来治疗苏起的身体。它不得不征用“朋友”的一部分计算力，联邦的某个城市也因此陷入了一段时间的瘫痪。
但现在是紧急时刻。林卫抬头看着苏起身躯上迅速愈合的伤口，斯文托维特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势，这一切都还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次的任务，只是为了收集资料，以及他想尝试把孙无情和林琼露带回来，但没想到失落绿洲竟然做了那么充足的准备。
他吃了执法者的亏。
“任务进度已经到百分之八十四了。”王清野在身后提醒道：“还有一天半。”
“不要太急，但一定要完备。”林卫的双眼轻轻垂着，语速很慢：“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我们要确保利益的最大化。”
停了停，林卫深吸一口气，又说道：“但我们不能错过。”
“失落绿洲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挑起争端？”王清野凑近林卫：“他们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闹了一场已经够了，之后在日内瓦是为林琼露疗伤我也承认，但他们没有理由更近一步……”
“不管是‘朋友’计算的结果，还是我自己所见，都说明了失落绿洲不会现在就离开欧洲。”说到这，林卫慢慢抬起头，对几米外的明月安然点了点下巴：“更何况，我们有安然。”
王清野这段时间一直忙于这些任务的筹备工作，听到这句话，便大步往安然那走去，黑袍里飘出了几星灰尘。
“你看到了？”他压低声音，似乎是生怕天机泄露。
听了这句话，安然点点头，看了林卫一眼，又在王清野耳旁小声道：“我们的胜利会伴随着极大的牺牲。”
“又是这句话！”空旷的医疗室里忽然响起了王清野愤愤不平的吼声。只有张休被吓了一条，林卫和安然都老实地握着手腕，垂在腹部，看着王清野。
“十几年了，只有这句话！联邦牺牲的难道还不够多吗？走的人难道还不够多吗？”王清野的神态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几岁。他有些歇斯底里，但却被林卫的沉默生生逼回了想说的话，愣了片刻，从牙缝中又挤出一句：“这次派去欧洲的，至少有五十名执法者啊。”
林卫点点头，表示他知道所有的事情。即使他刚刚从法国回来，但已经看过了所有的资料。
这次任务，说到底，不止需要他一个人同意。
他知道余念的身份，知道乔治的存在，知道黑塔的七页，当然也清楚东国书院的实力。
作为提乌斯学院的校长，他掌握着联邦所有的数据。
这次任务，非做不可。
“川乌愿意参加吗？”林卫忽然看向自己的女儿，语气里多了一丝温柔：“和他说，如果他不愿意去，我不强求。”
“我和他说过了，也帮他看过了。”安然说道：“他同意。”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林卫多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是机器，有些时候，林卫还是有点私心。况且，川乌是很重要的一枚棋子，只要他不断的成长下去，林卫觉得可以给他一个四王。
“辛苦了。”林卫走上前，轻轻抱住安然的头，发现怀里的这个小女孩没有一丝紧张和颤抖。
她的双眼里，似乎像银河般闪着耀眼的光。
四岁的时候，她就觉醒了她的恩赐。在他们头顶城堡的高塔上，指着依旧皎洁的月光，说出她第一句预言：
“我们的胜利，伴随着极大的牺牲。”
那个时候，王清野还是学院里的一名新生。每天晚上，他都会和张依瞳等人在休息室温习功课，或者训练他们的恩赐。
再过两年，四年级的苏起，已经是整个联邦**最强大的人类。他和斯文托维特在南极洲的战斗，拉开了执法者战争的序幕。
三年后，钟离望离开联邦，世间便多了一个“无名”。
二十年了，怀里的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但双眼里，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天真。她看到了很多的未来，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很多时候，她都无法改变。甚至就连说出口，也有可能改变某些人的结局。
但联邦需要她的预言。在三维世界里，有些博弈甚至超越维度。想要战胜钟离望，只有拿出更强大，更特殊的恩赐。
“你们继续，我没事。”林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红色长袍，王清野这才发现长袍的后摆少了一大块，上面还留有烧焦的痕迹。
路过王清野身边的时候，林卫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道：“好好休息。”说完就离开了医疗室。
林卫并没有问一些很特别的问题，或许只是为了确认大家的状态。一段时间后，除了安然以外，大家都要前往欧洲。
前脚刚踏出门口，下一个瞬间，他就坐进了一张红色的椅子中。
这里是学院城堡中央最高的一层塔楼，是他的办公室。
“准备的，怎么样？”林卫一手扶着脑袋，昏昏欲睡。
“没问题。”在办公桌对面，这三个字仿佛法官判案的锤子，敲在了桌上。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一通电话
东国，偃京，明园明。
这个被作者拿来玩梗的地方是偃京郊区的一座园林。很多年前被翻新，让人搬来了这里。
表面上，这里风景秀丽，每一寸草坪和假山都由匠人精心打造。但明园明的地底，是无数台嗡嗡作响的计算集群。
这里，是东国真正的大脑。
和卡梅尔城一样，这里的天空永远晴朗。明园明周围的一片天地，都被人类掌握在手中。每每看着这副光景，书院院长苏不尽，总是会想起这几千年来，在各个首都奔波的苏家先祖，以及他们背后的王朝。
直到来了偃京，从朱棣之后，一呆就是八百年。
孙无情等人在欧洲打生打死的空档，苏不尽此时正走在明园明中，端着一杯茶，走近一个正在打理花园的老人。
老人背上是一个像蜘蛛腿一样的装置，可以代步，也可以做机械臂。这是他一个铆钉一个铆钉焊出来的玩意儿，是他的爱好。
吴天成的师父，吴启明。
他是书院的启明星，论岁数，是和严祁一个时代的老人。
尽管在苏不尽眼里，没人比他更老。如果他死了，最老的人就是他的儿子，因为他将会继承他所有的记忆。
苏不尽站在吴启明身边，拿着紫砂壶，喝了一口茶。看着老人用各种机械工具打理花草，修缮假山。
这个园子一直都那么干净利落，就像老人脸上打理得很好的胡须。不管做什么事，他都很专注，很认真。
苏不尽见过很多人，记得很多人，也知道只有这样的人，方可成大事。
治大国，如烹小鲜。
有时候苏不尽觉得自己虽然走过了很多岁月，但每个时代，依旧有人能独领风骚。超忆症不是万能的，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作为书院院长，不需要多么出众的能力，只需要善将，便能领百万兵。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杀了钟离望？”苏不尽抬头，恍惚间，他觉得天空中有一片阴云压下。
或许是他心底的阴云。
“‘太初’应该已经给了一个答案。”吴启明不加思索便开口，因为他很多年来，都是这个说辞。
自从有了“太初”，他便当了甩手掌柜。他甚至不在意吴天成觉醒了这种特殊的恩赐，可以融入这台计算机。因为他知道这个男孩，只是一个纯粹的技术狂热者。
“‘太初’说没有办法。”苏不尽苦笑：“它说这是另一个维度的事情。三维世界，永远无法参透时间的秘密。”
“那就没有办法。”吴启明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用剪刀剪短了一根枝丫。他没有借助计算机给他的提示，完全凭借自己的感觉。
“但钟离望可以参透，为什么偌大一个东国，找不到另一个钟离望？”
“今天没有，或许明天会有的。”吴启明慢慢直起腰，活动了一下脖子：“明天没有，那就再等后天。”
“我等的了，但东国等不了。”苏不尽不知从哪里翻出一盏茶杯，给吴启明倒了一杯茶：“我有耐心，但别人没有。”
这个时候，王清野学院内火急火燎地布置任务。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联邦的焦急，连苏不尽也无法安心。
“书院已经身处漩涡中心，不管未来如何，我们都要往前走。”吴启明一口喝干了手里的茶，一副老人教训后辈的姿态：“尽人事，听天命。”
话音刚落，院子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苏不尽叹完一口气，抬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石年，你回来了。”
一个面相敦厚的中年人背着背包走了进来，院子里抖了一地风尘。
“你怎么也来了？”吴启明根本不关心外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苏不尽有难题，都会第一时间想找他聊聊。
“北冰洋的人越来越多了，阿拉斯加已经不安全。”被称作石年的男人把身后的背包放下，立刻有机器人上前端走，然后迅速消失在园林之中。
“不过，东西已经找到了。”石年松了松肩膀，对苏不尽说道：“白泽和我找到了‘本源’留下的遗迹。它确实去过阿拉斯加。”
“白泽呢？”苏不尽难得露出一丝喜色。
“受伤了，在休息。”石年说道：“联邦派出了杀手工会。但龙组在白令海峡拦住了他们。”
“那就好，那就好。”苏不尽上前，双手握住石年的肩膀道：“回来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苏不尽先低头思考片刻，然后转身到园子的另一处角落，背着两人，拨通了一个电话。
“太初”迅速为他构建了一个临时的屏蔽场所，几个机器人围绕在他的头顶，保证不泄露一丝声音。
“院长在干什么？”石年找了一个石凳坐下，不客气的拿起紫砂壶喝了一口。参差不齐的胡须沾上了茶水，被他一手抹去：“院子里怎么那么冷清？”
“应该是在打电话。”吴启明看了苏不尽一眼，又低头摆弄他的花草：“最近大家都很忙。”
“再忙，院子里总该有些小孩。”石年似乎是离开了很久，尽管这片园子在吴启明的打理下没有丝毫变化，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小辈去了蓬莱或者九州。”吴启明说道：“书院暂时不留人。”
“小青女也不在？”石年四下看去：“小院长呢？”
“都在欧洲。”
空气里出现了片刻的沉默。石年一口一口地喝着苏不尽的茶，看着吴启明剪断一根又一根枝丫，背后的苏不尽还没有打完那通电话，似乎要很久很久。
“老吴，阿拉斯加已经没有东国移民了，你知道吗？”忽然，石年打破了沉默。
吴启明摇摇头。
“这次出差，最大的感觉就是整个世界和二十年前太不一样。”石年不知为何忽然打开了话匣：“我在北美的土地没有见过几名亚洲人。普通人都在虚拟世界，城市的街道形同虚设，我甚至认为已经没有多少计算力被用在了日常事务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吴启明说道：“东国不是。直到现在，我们还在维持城市的活力并且大力提倡现实世界。我们在这上面耗费了很多资源，并且，让我们在国际竞赛中落后。”
“然后呢?”
“没有然后。”
“老吴。”石年一拍大腿，络腮胡上震下几滴茶水：“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我知道，院长也知道。”吴启明说道：“有意见你和院长说去。”
石年回头看了一眼，苏不尽的站姿没有丝毫变化。他能看到院长的侧脸，上面似乎流露出一丝喜意。
这次有关“本源”的任务非常成功，但即使他们这些人表现得再如何云淡风轻，也没法掩盖任务背后巨大的牺牲。
各国向来热衷于寻找“本源”的踪迹，这些遗迹内或许有解开恩赐秘密的信息。木伊纳克已经被完全的保护起来，不管是哪方势力想要进去，目前都会被针对。
场面陷入了僵持，而石年和白泽的成功，无异于填补了一份空白。
“院长到底在想用这份基因做什么?还有这种时候小院长怎么能离开书院?”石年很不解：“如果他再不操心一下东国的事情……”
“没有人比他懂的更多。”吴启明打断了他的话：“而且，我们还有‘太初’。”
“你这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管了？！”石年对吴启明的态度忍无可忍：“这是我们的国家！院长要是万能的！那几千年来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覆灭的王朝？！这些史料全在东流阁里，你别和我说你忘了！别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校长身上！他只是一个书人！不是神！”
听了这句话，吴启明的小眼睛往苏不尽的方向撇了一眼。他看着苏不尽长大，看着他的父亲把记忆传给这个曾经的少年，看着他几十年几乎未变的纨绔模样。即使身上背着几千年的历史，却依旧能保持年少时的玩世不恭。
很早的时候，吴启明就觉得苏不尽不寻常。他仿佛一片深海，所有的信息和压力汇聚到他这边，都能被他云淡风轻的化解。两百年前开始崛起，但这几十年间发展几乎停滞，他不得不面对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以及虎视眈眈的联邦和欧盟。
今天，这场电话必定非比寻常。但不管是吴启明还是石年，都没有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任何一丝压力。他仿佛胜券在握，并且一直如此。
“有空就多帮帮他。”石年的年纪和苏不尽相仿，但对吴启明他向来不客气：“别整天摆弄这破园子，现在都没人住了！老顽固，你打理给谁看！”
吴天成没有说话，垂着双手，沉默着。脸上的皱纹慢慢活跃起来，那一条条沟壑像是起伏的山脉，斗争着岁月，逝去了未来。
“知道了。”他最终叹了口气，收起他的园丁工具，最后看了苏不尽一眼，操控着蜘蛛腿离开了园子。
人刚走，苏不尽就兴冲冲的往石年这里跑来，顾不得叫住吴启明，一边点出一片幽蓝的屏幕，一道道命令随着他的手指吩咐下去，整个东国，似乎都开始动了起来。
“快快快！叫颜旖过来，事情谈妥了，准备准备去欧洲。”
看他兴奋的模样，就好像是要出去旅游的孩子。但石年了解他，这一通电话，不知道决定了几分东国未来的命运。对于眼前这个要他辅佐的院长，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执行。
这欧洲的天色，又暗了几分。
倒计时，还剩五个小时。
第三百三十章 空旷教堂
欧洲，英国，圣乔治大教堂。
这个教堂并不对外开放，方圆十公里一直延伸到市内的一片区域，都被围了起来。说到底，每个国家用来保护自己核心的方法，都十分相像。
万里之外的书院显得十分安静，但圣乔治大教堂，却一如既往的热闹。
热闹不是因为喧哗，而是因为此起彼伏的，急匆匆的脚步声。
上百名红衣主教穿梭于教堂之间，这栋巴洛克式的建筑，在礼拜室的两侧搭建起两层事务区域，专门为了传达信息和命令。
这里，显得比议会还要忙碌。
因为议会只处理普通事务，自从“伊甸园”建成后，议会开始变得十分冷清。年轻人都收起了善辩的本事，来到教堂，做了一名普通的黑衣执事。
教堂，就像一个大型的数据中心。
但就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位老人，背着双手，精神抖擞的走上台阶。老人的脸有西班牙人的特征，仿佛地中海旁那些雕刻的白石像。他的皱纹并不明显，但他双眼中流转过的岁月，让人觉得他十分苍老。
黑色长袍的执事和红衣主教都十分有礼貌，即使大部分人没有见过这名老人，但他既然安然走进这所教堂，那必然是有对应的身份。或许是十二主神的一位，他们不敢怠慢。
最近这几天，出现在教堂的十二主神或者圆桌骑士团，比以往要多得多。很多人亲眼看见了兰马洛克在这礼拜堂的红地毯前被雅典娜带走。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和日内瓦接连发生的恐怖袭击，也让他们自顾不暇。有关执法者的相关事务，都要交给教堂处理。欧洲的国家太多，如果不把消息提前告知瑞士和法国，可能军队就会贸然行动。
“伊甸园”虽然强大，但它没有权力命令所有的国家，这是欧洲的硬伤，是让主教们头痛的点。
走进教堂的老人对所有人微笑致意，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气场，就这样背着双手往里走，踏过絮语长廊，直到太阳的光辉透过穹顶落在布道台前，落在他的身上。
这样，他便站在了神的面前。
三扇落地窗代表了三位一体的神格，这是基督教的故事，老人很清楚，因为这是在他获得永生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对于乔治而言，宗教是他保持内心宁静的一个工具。他不自诩为神，反而认为这是神的旨意。神是虚无缥缈的存在，神在他们的头顶，他们抬头是为了向神靠拢，低头是为了向神展示内心的虔诚。
但现在的年轻人，可还愿相信神吗？
诺达在圣彼得的教堂边坐了一千多年，享受教徒的祈祷，即使那些声音弱了下去，他也依旧在黑塔中流连。
但乔治不一样。
他永远是神的仆人。
现在，此时此刻，作为整个圣乔治大教堂，整个英国甚至是欧洲的幕后掌权人，“伊甸园”的主人，第十三圣职，圆桌骑士团团长，圣乔治本人，站在了属于他的教堂之内，就在布道台前。
即使已经有一千三百年没有站在上面布道，乔治还是很怀念教堂落成前，用木头架子搭的布道台，以及台下穿着粗布麻衣的普通大众。有些甚至是爱尔兰人，当时从爱尔兰要来伦敦，需要花很多功夫。
但在他眼里，现在教堂里，穿着华贵的红衣主教，和当年的小男孩们没有太多的区别。他们脸上的表情有几分骄傲，几分淡漠，剩下的都是焦躁。
重新入侵欧洲的失落绿洲，在阿拉斯加和他们争夺“本源”的东国，隔着格陵兰岛虎视眈眈的联邦，以及死手北冰洋展现的俄国，甚至就连地中海对面的非洲联盟都蠢蠢欲动。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喉咙里的刺，是刚烧的，滚烫的，放在面前的开水。
他们有难，神应该出手相助。
如果神没来，那神的仆人，应该率先表露他的忠诚。
所以乔治转身，就在身边的椅子上慢慢坐下，像一个来祈祷的普通老人。
他敲了敲桌子。
很久很久以前，把人们召集到身边需要激昂的语调，需要快马加鞭的骑手，需要跋山涉水的旅途。
但现在，只需要轻轻敲一下桌面。
他是圣乔治本人，即使许多红衣主教和黑衣执事并没有见过他本人，即使他走在英国的街道上，人们会把他当一个普通的老人。
但“伊甸园”认得他。
这就够了。
当指节第二次离开桃花|芯木打磨的桌面，整座教堂有了明显的震感，就好像一群骑兵正在朝这里冲锋。
人们开始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像地震前夕受惊的动物，昂起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往这里走来。
从修道院，从地宫，从教堂外的草坪。
从伦敦，从英国，从整个欧洲，所有收到“伊甸园”消息的人，都带着吃惊的表情，朝向大不列颠的方向。
“我在教堂。”
短短的四个字，代表了一种态度。
三位永生者，几乎不会以真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因为他们的永生，必须是在不受到致命伤害的前提下。
乔治曾经在五世纪的时候被爱尔兰人砍下头颅，但追随他的教徒把他的脑袋和身体放在了一起，他才难逃一死。
余念曾经在二战中被步枪打中脑袋，碎了半边，但后来还是活了下来。
他们知道自己能活很久，却也明白他们不是不死之身。愈合需要时间，甚至有可能丢失记忆。这是他们唯一恐惧的事情。对手并非来自时间，而可能是身边的人，如果现在所有的红衣主教掏出他们的枪，完全可以把乔治乱枪打死。
他真的会死。
就算不会，也没人敢尝试。
这也是为什么二战的时候，诺达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意大利率先投降。世界大战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这导致在未来的几百年中，他们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更何况现在，他们的存在不单单是一条人命的事情。
他们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命运。
最先出现在教堂中的，是雅典娜。乔治用奥林匹斯山的十二主神为他们命名。这里没有奥丁，也没有英灵殿，就算有，那也是乔治本人，以及这间圣乔治大教堂。
雅典娜一直都留在这里，留在教堂背后的修道院内。按照她的理解，乔治应该会在地下的会议室中召唤她，然后把最紧急的任务布置下去。
她今年三十一岁，没见过乔治本人。
但现在，她从修道院穿过走廊，跑进教堂，站在了乔治的身后。那佝偻的背影沐浴着阳光，仿佛是另一个布道台。
她接受到了他的脑电波，作为智慧女神，她能看穿一切的谎言。恩赐和联邦的姜夔，如出一辙。
此时此刻，她对圣乔治存在的所有怀疑，都烟消云散。
除开他的永生恩赐，他便是一个普通人，现在他脑海中的想法，都是如何解决眼前的事态。
他需要所有人的帮助。
所以神的仆人，亲自来到了神的殿堂。
对于永生者而言，相当于再一次站在了战场上。
这个时候，提乌斯学院正在进行最后的修整，王清野甚至是林卫都已经沉沉睡去。苏不尽正在明园明中和颜旖交代着什么，吴启明已经走进地底“太初”的中控室。
而孙无情他们，还在法国北部的地底，裹着潮湿的毯子，盯着面前的倒计时。
乔治没有回头，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阳光中。身后的雅典娜也没有说话，整个教堂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红衣主教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看雅典娜的表现，他们大致猜到了这名老人的身份。
年轻人是不信神的，圣乔治只是一个信仰，而不是一个真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但现在，他们不得不信。
很快，教堂里响起了盔甲碰撞的声音。留守在教堂的圆桌骑士长杰兰特和兰斯洛特走了过来，面对这个老人，单膝跪地。
再然后，教堂最核心的几十名枢机主教，也来到了教堂。
他们走过絮语长廊，挤在圆顶之下，两名圆桌骑士长身后，远远看着坐在布道台下的那名老人。
这些是在教堂留守的人，已经来齐了。
但乔治还是没回过头。
下一秒，白色的无人机悄无声息的闯进教堂内部，它们盘旋在乔治身后，自上而下投射出一道乳白色的光柱，看起来就像奥林匹斯神殿上柱子一模一样。
最中央，宙斯的影像，被投射在众人的眼前。
赫拉、德墨忒尔、阿波罗、阿瑞斯、赫尔墨斯、阿佛洛狄忒、赫斯提亚，一一出现在光柱之内。哈迪斯和波塞冬的位置空着，自从木伊那克后，教堂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带着一丝紧张，毕竟那么多年来，都是他们亲自走到教堂，看着乔治的投影。
但今天，他们的投影来到教堂，面前是圣乔治本人。
任何一把枪，都可以结束他的性命。
“我听到了神的旨意。”十二主神和圆桌骑士长接连到齐后，乔治的声音响彻在这间教堂的每一个角落。
“神说，我们会有光明的未来。。”
“神说，我们的孩子将会这片神赐的土地上自由成长”
“神说，你们承受的所有苦难，都会化作这世间最甘甜的清泉。”
说到这里，乔治站了起来，转身，那张有些苍老的脸面对所有的人。不仅包括十二主神，还有站在最后面，那些刚进教堂的执事。
“我是神的代理人，我将亲手惩罚任何敢于神威的罪恶。”
第三百三十一章 消失月光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乔治出现在英国圣乔治大教堂的事，很快传遍了全球。
大教堂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忙碌，甚至大部分人选择用跑的方式传递信息。无数的无人机和机器人捧着纸质资料，一叠一叠的送进教堂的穹顶之下。
乔治把这间教堂，变成了他私人的办公室。
“伊甸园”很早就启用了最高等级的防御系统。围着这座教堂的电磁屏蔽再度升级，防火墙每秒都在更新，确保这里的数据和对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整个英国，再次变成了一个牢固的黑箱。整个欧洲的资源，再次倾倒在这座教堂上。
无数的命令从这里发出，军队整装待命，每个国家首脑都收到了乔治的通话请求。红衣主教会站在他们身边，确保每一场通话都没有旁人监控。
今时不同往日，执法者已经危害到了现实社会。 上个月前在苏伊士运河上的袭击，已经挑起了欧盟内所有国家的紧张情绪。
然而没过多久，更多的袭击在欧洲大陆上接连发生。不管是乌克兰的核电站还是瑞士的日内瓦，甚至是法国南部的瓦龙，都不约而同的受到了其它国家执法者的入侵。
只需要一台飞行器，配备战甲，几名执法者，就可以完成一次复杂的任务。
“失落绿洲的人还没找到？”乔治的嗓音比投影中要来的嘶哑，手边的水来自纯净的阿尔卑斯山巅，但也无法缓解他的焦虑。
“不管怎么样，他们肯定还在欧洲。”雅典娜说道：“顺着喀尔巴阡山脉，我们找到了很多失落绿洲埋下的计算集群。”
“他们的目标是伊甸园。”乔治看着面前繁乱的资料，说道：“要想战斗打起来，智能系统是首要的攻击目标。德墨忒尔，一天之内能排除多少公里的‘雷区’？”
“覆盖德国、法国、挪威等国家，最理想的状况，一直到达奥地利。”德墨忒尔的恩赐和李建成一模一样，都是操控植物，顺带作为陆地‘雷区’排查的负责人：“现在已经开始了。”
“确保从阿姆斯特丹一直到英吉利海峡的防线。剩下的，能多做一点是一点。”乔治说完这句话，德墨忒尔的投影便消失在空气中。
这些雷区，指是不受监管，深埋地底的那些计算集群。不仅有失落绿洲的，就连联邦和东国都会来掺一脚。但乔治心里也清楚，欧洲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失落绿洲可能还在准备。”乔治又面向雅典娜：“影子联合国会议还有十七天召开，现在没有任何国家宣称取消会议。”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雅典娜一直在教堂内分析的目前的现状，乔治不是万能的，所以很多的策略，都出自雅典娜的手笔：“两种可能，一种是失落绿洲会在影子联合国等着我们，第二种是他们根本不在乎会议是否召开。从现在的计算看，‘伊甸园’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瓦龙那件事？”乔治盯着手边的玻璃杯，清水里倒映着他苍老的脸：“温蒂尼本来想从西班牙逃走，但却被失落绿洲的持椅人带去了别的地方。”
从日内瓦到法国南部，孙无情等人的行动，几乎都暴露在教堂的眼中。
教堂在西班牙为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圆桌骑士长鲍斯在边界等着他们，但现在看来，对方已经察觉到了。
“斯文托维特怎么样？”乔治又接过一份资料，问道：“冬宫的人怎么还在欧洲？”
“受伤了，根据协议，法国南部一直到阿尔卑斯山的边界，冬宫可以自由使用。”雅典娜压低声音：“法国首相在抗议这份协定。冬宫似乎搬过去了很多东西。”
“哼，签协议的时候他也在场。”乔治说道：“他估计根本就不知道斯文托维特对冬宫来说意味着什么。”顿了顿，他又说：“只允许执法者和枪械入内，任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动能导弹，只要发现，就炸掉。”
“但如果失落绿洲对‘伊甸园’发起进攻怎么办？”阿瑞斯忽然插嘴，他抱着双臂，上面全是爆炸的肌肉：“到时候怎么监控？”
“真到那个时候他们不应该提防我们，应该提防联邦。”赫拉在旁边补充：“如果失落绿洲真的能让‘伊甸园’瘫痪一段时间，那么所有国家都会扑上来。”
乔治点点头，又看向坐在一旁的宙斯：“阿尔卑斯山的秘密，能守住吗？”
“没有任何问题。”宙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教堂，直到现在，大家才知道他去的是阿尔卑斯山。
那里是最重要的战略之地，包括教堂的军队，都会围绕着阿尔卑斯山，和遥远的英国配合作战。
现在，阿尔卑斯山脚下是冬宫的人。而宙斯，就是乔治拿来压制冬宫的一颗重要棋子。
“北冰洋，阿耳忒弥斯。”乔治伸长脖子，阿耳忒弥斯应声从人群后挤进来，她的白袍一角刻着一把弓箭，神色有些紧张。
她还年轻，几乎是在场的十二主神中，最年轻的一位。
“配置没有问题，我……在现场。”四周的风声似乎有点大，这个时候阿尔忒尼斯应该在挪威的森林中，作为北欧战线的负责人，她手下有教堂最精锐的狙击小队。
但力量稍显薄弱。
“如果赫尔墨斯能找到新的波塞冬，我会让他去帮助你。但在此之前，你拿着属于波塞冬的权限。”乔治虚拍了一下投影的肩膀。
“圣乔治大人……”一旁的赫尔墨斯笼罩在一片黑雾中：“这恩赐……不是说找就找得到的……”
对每个势力来说，执法者珍贵的地方不仅在于他们强大，还有同类恩赐的稀缺。这几年执法者确实越来越多，但想要找到一模一样的恩赐，难于登天。
更何况，十年间，教堂接连损失了两代的波塞冬。其中一个还成为了他们的对手。
这让北冰洋的防线，出现了一丝裂痕。
“欧洲找不到，去冰岛，去格陵兰岛。”乔治皱眉，顺便给“伊甸园”传达了最新的指示：“去南美，去非洲，不管他是不是欧洲人，只要拉进教堂，他就是神的子民。”
赫尔墨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立刻消失在教堂中。
按照乔治的说法，留给他的时间根本不多。这几十年来，每一代的赫尔墨斯能找到的执法者，屈指可数。
但只有天然的执法者，才会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不过，在时代进步的今天，或许乔治能交出别的答卷。
即使这种方法，在二战的时候已经被某个领导人使用过。
惨无人道。
“赫淮斯托斯，试验品什么时候可以用？”乔治又唤来一人，他披着科学家的白色大褂，已经不再是千年前打铁匠的形象。
“现在就可以，但是需要收集实战数据。”
“不能用环境模拟？”乔治疑惑。
“环境模拟不出我们想不到的情况。”雅典娜说着，又回头对赫淮斯托斯说：“把昨天斯文托维特的对战数据先用来模拟，能准备一点是一点。”
“我并不希望他们上场对战执法者。”乔治看着雅典娜的眼睛：“他们的作用不应该是这些。”
“我知道。”雅典娜垂下眼，不敢直视乔治：“但我们需要更真实的战场。”
乔治点点头，不置可否。关于这件事他还有些秘密没有透露给他们，但他希望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落地窗已经镀上夕阳的金黄。他从他的秘密基地来到教堂，不知不觉已经过了那么久。
外面的世界早已经乱成一团，他还有很多资料没看，还有很多人没问。大部分的事务都交给“伊甸园”和雅典娜处理。
这是他一手缔造的帝国，教堂从瑞典科学院挖来了足够的人才，才把“伊甸园”做起来。在他的努力下，整个欧洲重新聚成一块钢板，就连爱尔兰人，也抛弃了往日的成见。
但现在看来，他快掌握不住了。
不知道多少年前，自己就有这种感觉。这种所谓的恩赐，并不代表着永远。总有一天，自己会像普通人一样化作黄土，飘散如烟。
或许明天，或许就在今天。
所以在此之前，他需要完成他的使命。
事实上，他或许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渴望战争的人。
因为如果再不打起来，他可能没有机会看到了。
乔治又看了一眼窗外，黑夜正在降临，这或许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也会成为他最后的疯狂。
不管是联邦还是东国，还是围在身边的自己人，都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想法，他真正的目的。他知道十二主神里或许有卧底，知道圆桌骑士长中或许有叛徒，但这都不重要。
“召集圣堂部队，找到这个叫孙无情的人。”他拿来一份报告，在这个少年的照片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圈。
雅典娜并不知道乔治内心深处的想法，即使她拥有恩赐，要想打探乔治所有的记忆，需要一段时间。
她接过资料，然后迅速吩咐下去。
主教送来了水和食物，又一次退了下去。
教堂外，属于中欧的人造月亮逐渐亮起，又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但属于失落绿洲的倒计时，就在此刻，终于清零。
乔治用叉子举着一块牛肉，刚刚送入口中，一抬头，便看到了一片漆黑的夜空。
人造月亮，欧洲的眼睛，在一瞬间，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光辉！
第三百三十二章 纷争再起
在人造月亮的光芒消失之前，没有人知道失落绿洲想干什么，也没有人会想到对方的行动来的如此之快。
而就算他们能拿到失落绿洲的倒计时，也不会知道他们具体的行动。
因为就连卡塔尔等失落绿洲的人，也一头雾水。
他们做过很多次恐怖袭击，动用的力量超乎各个国家的想象，但不管他们怎么行动，始终没有干扰到普通民众的生活。没有在城市里开杀戒，更没有暴露给他们这个世界上有执法者的事实。
有关恩赐的话题，永远只会困在一个小圈子里。里面有各国首脑，各个组织的幕后黑手，以及那些国家专门培养的神秘部队。
但不会透露给普通人。
或者说，所有人都尝试着把守这个秘密。
十几年前，在阿什隆市发生战乱后，所有国家同时封锁了消息。即使那个城市里有人看到了执法者，看到了恩赐，却没有办法扩散出去。即使是在游戏内，他们也面临着无孔不入的监管。
两年前，程轻命在比林市做的事情被捅上议会。但除了政府以外，这个消息依旧没有扩散出去。“朋友”监控着所有舆论，以及相关的人员。切断他们与社会的关系，确保不走漏一丝风声。
反正，人要多少有多少。
但这种秘密一旦流传出去，就像是粥里加了一锅老鼠屎，会大乱。
恩赐是世界的秘密，这是各个国家的共识。但彼此之间又要让对方有所了解，这样威慑不至于没效果，而且不会产生无法折断的猜疑链。
如何处理执法者的存在，是一种艺术，是复杂到极点的政治，是几百年来未曾偏离轨道的共识。
现在，有人，对规则出手了。
位于中欧上空的人造月亮，是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完成的项目。位于大气层上空的巨大镜面，通过调整角度反射太阳光，从而实现城市主要区域的照明。
这是欧洲人的眼睛。
最早一批见到人造月亮的人几乎入土，所有普通人已经习惯了头顶的巨大月亮。在他们眼里，空中挂着两个月亮，小的代表自然，大的代表文明，这是很正常的事。
但今天，月亮熄灭了。
一瞬间，整个欧洲仿佛触电了一般，所有人整齐划一的抬头看天，看着熄灭的人造月亮，感受着手边流逝的月光。
而在机器的世界，失落绿洲隐藏在欧洲庞大的计算集群，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离德墨忒尔开始排雷还不到十个小时，他带领着的部队刚踏上法国的土地，失落绿洲的奇袭就已经开始。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休息休息，毕竟卡塔尔等主力人员刚经过一场大战。斯文托维特造成的伤势，不会恢复的那么快。就连苏起，也还被浸泡在医疗液中。
遍布在欧洲大陆上的“营地”，就像黑暗中燃烧的火把，逐渐亮了起来。
唤醒他们的，是“零”的指令。
这一刻，在法国北部，在等待着倒计时结束的孙无情等人齐聚废弃的中控室，等待着倒计时的结束。
在倒计时清零的那一个瞬间，一道信号通到了这片营地。发电机似乎被按动了开关，冷核反应开始进行，借由储存的高纯度he3，源源不断的动力像澎湃的巨浪，瞬间打通了所有的电路。
所有的屏幕，都亮了起来。
计算集群发出了高速运转的嗡嗡声，海量的运算力正在汇集，不一会儿屏幕中就出现了图像。
那是人造月亮的总控室。
也是“零”下手的第一个目标。
不是教堂，不是每个国家的数据库，只是那个悬挂在天空上的巨大棱镜。“伊甸园”在按重要性给每个设施分配了足够的计算力，但到人造月亮那里，便剩下不了多少。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战略设施。
“伊甸园”分析了很久，也没有分析出来，失落绿洲会占领人造月亮的可能。除了会暴露自己，没什么用。
于是这海量的计算力，便冲进了这所无害的设施中。
只是一瞬间，便占领了人造月亮的控制权。
同时，也宣告了失落绿洲第一场战斗的开始。
“人造月亮？”法国北部，失落绿洲的十七号营地内，苏尽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失落绿洲为什么这么做？”
“不止是这样，现在它和‘伊甸园’战在一起了。”卡塔尔看着其它的屏幕，上面流动的代码展现了两台机器搏杀的过程。失落绿洲发起了进攻，当然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很快，教堂的人便会用物理手段拔除还在欧洲境内的营地。战斗已经开始，但孙无情他们还不清楚失落绿洲的目的。
话音未落，营地内已经传来了警报。有计算集群因为超负荷运作开始起火，看管这里的小机器人立刻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电来了。”持椅人从门外进来，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状态：“食物和热水正在准备。”
“装备呢？”孙无情拍了拍身上的战甲：“都已经破破烂烂了。”
“核电站内部可以打开了，里面有准备好的能源核心。”破壁者也从另一侧过来，小声道：“要是材料不足，就要拜托卡塔尔了。”
孙无情听后站起身，再次跟着大家去搜索营地里的物资。通了能源以后，很多东西可以拿来做装备。失落绿洲似乎没有重新送物资的打算，那他们就要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做准备。
“你也想不明白？”温蒂尼和苏尽依旧坐在中控室里，坐在这里思考是后者的任务，即使在倒计时结束后的五分钟内，苏尽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人造月亮上面没有任何武器，除了暴露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作用。”苏尽说道：“他们肯定要准备下一阶段的攻击目标，不然这些沉默的营地很快会被连根拔起。再加上……如果别的国家不掺和这件事情，可能多年的准备只会换来一场不痛不痒的闹剧。”
温蒂尼不置可否，因为站在她的角度，她能想到教堂的所有布置，但失落绿洲的所作所为，完全脱离了她原本的设想。
所有人都认为，失落绿洲会再次发动一场进攻。
所谓的进攻，就是硬碰硬。欧洲最强大的后台是“伊甸园”，它和联邦的“朋友”和东国的“太初”相当。要想打败它，就要尝试破坏地底庞大的计算集群。
苏尽正在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所有人都在想，包括坐在教堂里的乔治，被“卡尔斯”叫醒的林卫和王清野，以及东国的苏不尽。
但他们在等待着，等待着失落绿洲下一步的进攻方向。
“喂，场景换了！”温蒂尼猛然摇醒苏尽。
眼前的屏幕再次亮起，本来是漆黑一片的夜空，但熄灭的人造月亮，调整所有的镜面，把一束纯粹的光，投影到了法国境内某个城市中。
离他们很近。
苏尽看到城市里的人走到了街上，但不单单是因为这重新恢复的月光，还因为他们的虚拟空间，被关停了。
是的，失落绿洲攻破了失落绿洲的防火墙。前者是一个恐怖组织，后者，只是一款游戏。
它不要数据库，不要庞大的用户数据，直接用最原始的方式，让这款游戏在欧洲的根服务器宕机瘫痪。
而在这款游戏上，“伊甸园”并没有分配多少计算力。和人造月亮一样，游戏服务器在瞬间就被攻破。
而这款游戏，一直是失落绿洲成员秘密联系的渠道之一。
卡塔尔曾经对孙无情说过，这款游戏里的四十亿玩家，就是这个组织最好的保护神。
这款游戏问世的二十年来，只有去年联邦尝试关停了一次游戏。持续五个小时，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最终余念不得不恢复了游戏的运行。
但这一次，失落绿洲直接让这些游戏服务器宕机起火，就算事后修复，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不可能复原。
再然后，人造月亮把光芒，投向了法国的一个重要城市伯利城。
苏尽就这样看着传回来的监控，看着上面像蚂蚁一样的人，他们开始走出屋外，朝市政府挤去。他们大多体态臃肿，缺乏锻炼，而且，毫无示威游行的经验。
这些本领，已经丢了上百年了。
“除非……”苏尽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发干：“失落绿洲想……毁掉整个欧洲。”
这句话出口，连他自己都有点不太信。只是冥冥之中他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又或许这样的想法，他一直都有。
况且，温蒂尼没有反对他。
因为从这两次进攻看，失落绿洲的目的，根本不是英国，或者那座大教堂。乔治在海陆空三方面都做好了准备，就连他也认为，敌人会把战斗缩小到英国这块一亩三分地之内。
但现在看来，对方所图甚大。
在攻破游戏服务器的下一秒，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再然后，所有人的战甲里也出现了新的任务书。
“带上三天的粮食储备，所有人前往伯利城。”
看到这句话，苏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温蒂尼，听着门外忙乱的脚步声，觉得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份窒息般的寂静。
“如果，我是说如果。”苏尽问道：“失落绿洲要利用大多数普通人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如果不得不做，我们也没有选择。”温蒂尼脸上露出几分悲戚之色，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死在阿什隆市的侄子。她站起身，水流环绕着她的身体：“但我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普通人。”
第三百三十三章 曝光真相
“为什么是伯利城？”走在最前方的卡塔尔一边问道，一边作势推开眼前的岩石。
这是他离开前的最后一个问题。
但这里既没有准备电磁屏蔽，也没有任何阻挡电磁波的设施。营地就是用来进攻欧盟的云服务器，没有其它的用途。
但人们还是下意识的把这里当成安全所，可能是这些厚重的岩石给了他们一点安慰。
就像离开房间前，最后的检查。
“因为伯利城最大。”苏尽说道：“拥有整个法国最大多的人口，最大的土地面积，最好的设施……以及，最合适的舆论爆发点。”
说到这里，卡塔尔大概也明白了失落绿洲的想法。就是不知道伯利城那边有什么等着他们。
推开眼前的岩石，人造月亮的其中一角散发的光芒尤为刺眼，法国的夜色暴露在他们眼前。和斯文托维特的大战是昨天的事，尽管一直到现在也有人没有完全恢复，但考虑到时间紧迫，卡塔尔不得不强大起精神领导队伍。
失落绿洲控制了人造月亮，除此之外，天空清澈，干净的仿佛一面黑色的镜子。
但只有战甲能收集到的电磁波显示，空中有无数的信息流正在碰撞，解密和反解密时时刻刻都在进行。在他们身后，是无数轰鸣的计算集群。而这样的营地，失落绿洲至少准备了上百个。
所以即使是在欧洲大陆，他们也能收到清晰的信号。
他们已经接入欧洲的网络。
无数爆炸的信息在他们的眼角疯狂跳动，接收到各个频道的信息瞬间多达百万条。这些都是离开虚拟空间的普通公民发出来的，失落绿洲毁坏了游戏服务器，但并没有打算切断网络。
或许，控制互联网，是他们的下一步目标。
没有人在意孙无情这个小队，空中的卫星也受到了影响。现在是失落绿洲最强大的一刻，教堂根本不知道他们准备了多少计算集群，聚集了多少计算力，所以他们也不愿意暴露“伊甸园”服务器的具体位置，而是谨慎的拔出一个又一个的营地。
随着时间推移，攻势必然会越来越弱。
而在计算机的战斗中，结果会来的比预想的还要快。
或许就在明天，失去计算力的“零”便会败倒在“伊甸园”的面前。
失落绿洲毕竟只是一个组织，不是一个国家。
没有人会给他们提供广袤的土地搭建服务器，他们只能像老鼠一样不停的打洞。而每次暴露自己营地的位置，换来的只有永远废弃的遗址。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空中忽然划过一队飞行器，教堂特有的大型冲撞飞行器就像一只深海中的巨鲸，在夜色中撞出一道汹涌的气流，瞬间便到了天边。
“走，我们时间不多。”卡塔尔收起所有的怀疑，调整好战甲，彻底抛弃了身后的营地。
伯利城在法国中部，从这里过去，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有战甲相助的执法者和超人无异，孙无情甚至背起了医生林清宇，苏尽也被赵山客带在身上，队伍没有丝毫减速地向南方奔去。
林清宇的助手被留在了那片营地中，失落绿洲会派人找回她，不管怎么说，都比她跟着孙无情要安全。
这一次的任务，又不知有几分胜算。
孙无情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在变强，每一次死里逃生，每一次战斗后，他的身体素质都有飞速的提高。
他离开联邦之后，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
这个世界忽然就变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可能跟他有关，但孙无情并不清楚。他无法站在守护者的位置看问题，自然也不知道这些国家背后的博弈。
但现在，他清楚的感受到，这次失落绿洲挑起的战斗，波及了整个欧洲。
不仅是教堂和黑塔，包括那些普通人，都被牵扯了进来。
失落绿洲破坏了游戏规则，破坏了国家之间的共识。
执法者不应该暴露在普通人面前，时机还未成熟。没有管理的组织，也没有透明的机制，这一切都不合规矩。
但或许，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他们已经触碰到了人类的顶点。孙无情经常梦见一扇天窗，窗外是璀璨的星空，脚下是一条长长的梯子，梯子上挂满了人。
靠近顶端的人向他咆哮，但在梯子下方的人无动于衷，麻木不仁。
“我们怎么进去？”没过多久，翻过一座山坡，高耸入云的建筑便出现在他们面前。最中央的一定是城市的控制枢纽，人造月亮的光芒寂寞地洒在城市内，把枢纽的尖顶也照得透亮，似乎驱散了所有的秘密。
现在，无数的飞行器盘旋在城市上空，还不断有飞行器加入这座城市。包裹着城市周边的力场会验证他们的身份，而孙无情现在是国际通缉犯。
“直接走进去。”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耳机里传来了一道温和的男声。
“吴天成！”
“天成哥？！”
“戴眼镜的？”
时隔多日，他们终于听到了来自组织援军的声音。吴天成应该是透过“零”在和他们对话。颜旖和吴启明接过了他管理“太初”的部分工作，现在的他，在为失落绿洲服务。
这座城市，在他的眼里，固若金汤。伯利城拥有法国最多的数据资源，也驻扎着一定数量的军队。
但这都不重要。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吴天成。
很少有人理解吴天成的可怕之处，他们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坐在电脑前的技术人员，他们把他看做是“太初”的监管者。不管有他没他，“太初”和“零”都具备人工智能与生俱来的强大。
但他们错了。
人工智能的局限性就在于，他们只能根据设定好的目的完成任务。就像“伊甸园”为教堂准备的防火墙，按照各个设施的重要性分配权重。如果要更改目标，比如通过乔治或者其它主神。
人类控制着机器，但也让它束手束脚。
但吴天成不同。他既是人，也是机器。
他的意识，现在就在“零”中。
不管出现了什么突发情况，他都能根据自己的判断去改变作战策略。
而对于他来说，唯一设定的目标，是失落绿洲的信念。是t和钟离望以及其它守护者传递给他的某种虚无缥缈的，只有人类能理解的指令。
坐在信息流中的他，面无表情，随手捡起欧洲土地上的某个营地，然后压在了伯利城上。
现实中，一整片营地随着他的动作亮起，计算集群开始发出轰鸣之声，仿佛在相应他的召唤。
于是无数精妙的代码，借助庞大计算力，疯狂冲击着这座城市。
“走过去警报会响，但不要担心。”吴天成说道：“不要错过下一场好戏。”
语速极快的说完这句话，他便没了更多消息。
卡塔尔率先往城市内冲去，既然得到了吴天成的保证，他便不需要再小心谨慎。黑色的战甲触碰到伯利城的防护系统，警报声顿时大作，但不管是机器人还是其它安保设施，都没有阻止他。
“好多人。”紧随其后的孙无情皱眉。
他们现在站在城市的安检口，这里也是飞行器升降的场所。多年来，这里已经很少有人出入。但现在，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安检大厅中，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们口中似乎在喊着什么，孙无情听到了阴谋，政府这样的词汇。
下一秒，另一份任务指示便送到了他们眼前。
“去落枫广场。”
没有后续的任务指示，就像是一个旅游指南，督促他们前往下一个景点。
但现在的伯利城，似乎根本不适合旅游。
孙无情他们堂而皇之地踏在了伯利城的街道上，他们穿着联邦的战甲，从头到脚不露出一丝肌肤。但身旁拥挤的人潮不为所动，只当他们是某款游戏的爱好者，毕竟在失落绿洲这个游戏中，联邦制式战甲已经被很多人所熟悉。
城市开始走向混乱，孙无情看到电子警察正在尝试维护秩序，但收效甚微。
仅仅两个小时，失落绿洲竟然在这座法国最大的城市里造成了如此混乱。
“切断人造月亮，然后是失落绿洲游戏，这会吸引上百万人的注意。”苏尽在身后喘着气，勉强挤过人群，说道：“他们的时间算的很准，现在是晚上八点，几乎是他们最活跃的时间。”
“但这些人有什么用？！”信号开始受到伯利城计算机的干扰，孙无情不得不在通信系统里大吼：“教堂很快会切断这里的互联网，所有消息都不会传出去！”
孙无情没有忘记他们在日内瓦时看到的那个女孩子，即使她抓住了一丝这个世界背后的真相，但很快会被无孔不入的监控打断。
从孙无情有记忆开始，这个世界就被机器监控着，他的大脑也曾经被机器监控着。只有脱离出来了，才知道这种窥视的可怕。
但伯利城里的上百万人，已经在这种监控下生活了几十年。
政府可以不给他们提供信息时代的便利，其实只需要不提供互联网，他们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这一点，教堂也很清楚。
他们不急不缓的拔除失落绿洲的营地，就等待着他们的力竭。
一个组织，怎么可能对抗一个庞大的国家？
但话虽如此，以孙无情等人为中心，还是有一团风暴在向他们集结。
像见了腐肉的秃鹫。
而孙无情也终于挤过汹涌的人流，站在了伯利城最大的落枫广场前。
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他们似乎收到了消息，据说这里会有一场表演。
现在，八点十五分，正正好。
下一秒，从空中射下一道乳白色的光柱，一个巨大的屏幕就这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上。
“我是失落绿洲的守护者。今天，在这里，我将告诉所有人一个被埋没的真相。”
第三百三十四章 让其疯狂
这一百年来，伯利城从没有像今天那么热闹。
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正常情况下，整个城市只会有不到3%的人口逗留在户外，但今天，几乎所有人都走到了落枫广场前。
不知道为什么，但所有人都做了一致的选择。
这背后，是一台超级计算机计算的结果。此时此刻，落枫广场上的现状，也符合吴天成的计划。
入侵人造月亮，然后关停失落绿洲游戏，回导致上百万人同时摘下虚拟设备。他们会下意识的登陆互联网，然后会看到这个震惊欧洲的消息。
即使政府已经要求他们留在家里，但似乎没什么效果。政府的公信力在下降，加之“伊甸园”把大部分力量都投入到保护数据库中，没有太在于网络上舆论的发酵。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普通人，不可能成气候。
当然，孙无情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一行八个人从安检口，城市边缘，一直挤到城市中心。空中的飞行器已经挤满了人，法国政府正组织人手维护治安，但不知为何，没有见到教堂的人。
整座城市充斥着喧闹和骚乱，但孙无情更觉得这是一场闹剧。有人在他身边大骂政府的无能，脸维护一个服务器都会出错。他们把原因归结为相关人员的**和尸位素餐，但他们根本不了解，现在已经不需要人类来处理日常事务了。
造成这一切的，是一个凌驾于普通人类之上的恐怖组织。他们犯过数十起国际大案，让所有国家如坐针毡。
这个组织的成员，如今就混在这些公民之中。即使是年纪最小的林琼露，只需要全力发动恩赐，数十米内的普通人会在瞬间被压成肉饼。
更别说卡塔尔和云芊流。他们是能移山倒海的角色，如今落入这片城市海洋中，仿佛是巨鲸闯入了一片小水坑。
但问题是，除了恩赐以外，他们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执法者和普通人类之间，很少像今天那么近。就算是今天圣乔治大教堂，十二主神和普通红衣主教，也隔着天然的距离。
“f**k！”
“政府再搞什么！怎么还不恢复互联网！”
“又想控制舆论吗！”
孙无情身边挤满了大腹便便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严重缺乏锻炼。光是挤上街头就已经耗费了他们大部分的体力，更别提还到处嚷嚷。
空气中的汗味越来越浓，人们的热情正在消退，这些都被“伊甸园”看在眼里。现在的公民已经失去了几百年前游行示威的精神，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没有这种体力。虚拟空间几乎掏空了他们的精力，如今面对现实社会，他们总觉得十分不适应。
但他们都还是老老实实地挤到落枫广场，只因为他们的手环收到了一条类似游戏指令的话。
“主线任务：前往落枫广场，揭开这个世界的真相。”
对于这些人，吴天成深知他们的弱点。即使这款游戏不是他做的，他也知道该怎么吸引他们。
在现实中给他们逼真的游戏场景，无法前往虚拟空间的他们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来到落枫广场。
而在这里，将会有一场盛宴。
t，作为失落绿洲的守护者，作为这个恐怖组织的领头人，如今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身旁的苏尽开始不自主的颤抖，甚至有种想冲上去捂住她的嘴的冲动。
因为他知道，t将要打开的，是最可怕的潘多拉魔盒。
做这件事的不是普通人，是失落绿洲，是一个敢于挑战全部国家权威的恐怖组织，集合了钟离望等拥有强大恩赐的人类，他们想做的事，必须、肯定，会有一个结果。
而孙无情，对这件事，还是慢了一拍。
他太年轻了。
“你们在游戏里体验到的设定是真实的，不管是那些千奇百怪的超能力，还是远超乎想象的现代科技，现实世界早就有他们的原型。政府给你们的世界是虚假的，你们也知道它是假的，但你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把自己了解到的真实，作为迷惑你们的谎言。这才是最可怕的罪恶。接下来你们要看到的，是这几十年来，我们在各个国家收集的绝密视频。今天，就在这里，我将发送到全世界。”
t的语气一改以往的沉着冷静，嗓子里透着某种悲戚之音，仿佛作为一个长期受压迫的民众，发出自己的愤懑之意。
但她自己，就是她口里所说的特殊的一员。
下一秒，无比逼真的全息投影轰然而降。孙无情看到了熟悉的黑色战甲，这套战甲在联邦内的代号是布伦希尔特，整个联邦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穿。
四王，老虎，张晓晓。
这是十二年前的阿什隆市。
她并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手里举着一杆泛着寒光的长矛，就这样静静的立在原地。无数的炮火和战士从人们的头顶上出现，仿佛天神一般朝她扑来，但后者只是把手，轻轻一挥。
敌人的**和武器瞬间被不知名的力量瓦解，一双大手仿佛压在他们的头顶，膝盖被慢慢折断，就连痛苦的悲鸣声都似乎被力量压在一个角落，打包送给了死神。
再然后，张晓晓开始冲锋。
这个视频比孙无情在影子联合国看得要完整，要清晰。那段历史已经是联邦的超s级机密，他根本没有权限了解。联邦这些年在所有国家做过的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那一天，噩梦印在阿什隆市的军队中。这几乎是执法者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对普通士兵出手，在张晓晓的掩护下，反|政府武装几乎在一夜之间溃败而逃，死伤惨重。
断裂的肢体和碎裂的肉块飘散到落枫广场上，人们似乎近距离的感受到了那股血腥的味道，以及张晓晓那双宛如死神的眼睛。
十二年前，她也才不过三十岁。
“这是真实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视频之后，t直接调出了联邦的机密资料以及当时的卫星图像作为证据：“中东，阿什隆市，反|政府武装在一夜之间投降，并且联邦没有透露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甚至没有一枚导弹。这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技术，你们在游戏里掌握的所有超能力，离开现实就会失去的超能力，早就被政府研究出来，并首先投入战场！”
视频出来的时候，人们便迅速安静下来，此时却开始交头接耳。?的声音逐渐扩大，他们习惯性的想要从互联网上寻找某些答案，但都无一例外的被政府管控着。
眼前的视频，反倒成了他们唯一的资料来源。
孙无情能感受到某种情绪在蔓延，落枫广场至少容纳了十几万人，t的声音甚至传到了更远的地方。这种感觉比在战场还要难受，无数的情感交织到一起，却慢慢汇聚成统一的步调。空气中仿佛某个乐器波动了它的琴弦，在影响着孙无情的思考。
下一刻，这些隐藏在各个国家里的绝密资料，完全被失落绿洲抖了出来。
上次的影子联合国只是预演，但即使是那样，也足以让所有国家首脑疯狂。
而今天，这些视频和资料，完完整整，毫无删减的暴露在数十万普通人眼中。
这是谋杀。
不让普通人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是各国的共识，现在，整个伯利城对各国来说，就变成了知道他们秘密的无耻小偷。这个世界的不稳定指数，正在因为这些话，这些人疯狂的飙升。
吴天成把这些都看在眼里，t曾经说过，并没有人想打仗。但反手就在法国最大的城市里丢了一枚重磅性的炸弹。
这到底是谎言，还是真实？
“我把你们从虚拟空间唤醒，是想告诉你们这样的秘密！”视频的播放没有停止，利用执法者争夺政权，维护治安，并且以科技为理由掩盖他们的超能力，伴随着t狂风骤雨般的控诉，一五一十的展现在普通人的眼中：“政府把你们关入牢笼，自己却利用技术满足一己私欲。他们侵犯了你们的知情权！利用无孔不入的网络监控消磨你们的斗志！让你们，变成了一无所知的游戏玩家！这是他们的阴谋！”
人群开始沸腾。
这些话题是几百年来就压在人们心中的一块巨石，尽管很多人都警告过这样的未来，但还是阻止不了大多数人选择放弃自己的**，进入虚拟空间中。因为国家把控了社交渠道，那是群体赖以生存的东西。他们会摇尾乞怜般追求和别人的联系，而不在乎自己失去了什么。
游戏失落绿洲，是压在他们身上最后一座大山。
而今天，由失落绿洲自己，亲手推翻。
他们在操自己布下的盘。
任何事情过犹不及，这些游戏收集用户的个人信息和脑电波已经不是新鲜事，但没有人敢揭竿而起，而政府也永远享受这种控制的轻松和征服感。
他们把弹簧，压到了最低端。
但在这个时候，依旧有理智的人看穿了这操作背后的隐患。
“不行，这种程度的游说还不够。”苏尽的声音清晰的在通信系统中传来，周围的人已经慢慢陷入了疯狂，但这名书人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热度会很快减弱，如果政府不提供食物和饮水，这种程度的游行很快就会被扼杀在这个城市里……不够……完全不够……”
“什么意思……”众人不解，但还没等苏尽说出自己的观点，台上的t又再次开口。
再次出人意料。
“执法者就在你们之中！他们的外表和普通人一样！他们是新时代的觉醒者，也是痛恨这些罪恶的同伴！今天，我们要站到阳光之下，我会让你们看清这些国家的嘴脸！好让你们知道，为你们提供一切的政府，背地里都是什么模样！”
这句话还没说完，吴天成的声音居然出现在孙无情的耳边。
“该你上场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责任加身
这冷不丁出现的声音把孙无情吓了一跳。
上场，我？
孙无情的心跳徒然加快，冷汗瞬间就从额头冒了出来。身处于这样的群体威慑下，光是能保持理智就已经殚精竭虑。人们现在开始喊起了口号，挥舞起他们的拳头，但他却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真相背后的真相。
这一切，不过是失落绿洲和其它国家的博弈。
t声称人们只是政府的棋子，但现在只不过是让这些棋子换了一个主人。尽管失落绿洲很少做出伤害普通人的事，但他们的初衷，和这些国家如出一辙。
这才是真正的真相。
但可悲的是，普通人不会理解，尤其是在这种群体环境下。
失落绿洲在挑拨阶级矛盾，从一开始苏尽就有所警醒。自从无限能源和可控性人工智能出现以来，这个世界的阶级几乎被消除的差不多了。当然，这也是普通人眼里的差不多。
所有人可以不用工作，不用劳动，资源完全足够生存。可以随心所欲的发展自己的爱好，可以在完全虚拟的空间度过自己短暂的人生。不用去攀比，不用去挣扎着寻求生存。
对所有人而言，这个时代，就是天堂。
还在外面工作的人，甚至会被耻笑。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阶级不是完全消除了，而是化成两半，彻底分开。
一个成了天，一个成了地。天与地，永远不可能相遇。
大多数人只能在虚拟空间度过一生，被精妙的娱乐规则操控，仿佛一架精心设计的人偶，只是数据库里的一条数据而已。
但在现实社会，余念，诺达，乔治以及书院苏不尽，正在焦虑着这个世界的未来。
这一刻，区分阶级的不再是财富和人脉，不再是宴会上的美食与流苏。
是人类进化的钥匙。
谁先掌握了这把钥匙，谁先打开通往银河的天窗，谁就是第一个上岸的鱼类。
他们要的是新的世界，而不再是这腐朽破旧的牢笼。
但在牢笼里的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尝试的机会。
不过现在，失落绿洲要还给他们。
还给这些，原本在概率之外的人。
这件事，二十年前就有人做过。
他成功了，所以这个世界多了一支有普通人构成的反抗队伍。
他的名字叫白梦河。
他的恩赐可以欺骗人心，但在这之前，先要欺骗自己。
这句话他和孙无情说过，但直到今天，他看到疯狂的人群，才看得明白。
二十年前，面对着三十几名充满求生渴望的比林市工人，白梦河站到了台上。不管是回应他们期待的目光也好，还是自认为可以给予他们救赎也好。在这个时代的转折点，白梦河终究是站了出来。
但今天孙无情面对的，是十几万的法国人民。
攻占巴士底狱的历史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他们的记忆中，但是作为一个人类，反抗是他们的本能。
孙无情要做的是点燃最后一把火。
现场的气氛已经被t挑得火热，人们压抑已久的反抗情绪已经燃起火苗。他们每个人都有私心，一旦听到有人向他们隐瞒真相，不管是为了正义也好，想成为新的权贵也罢，他们都有了一致对外的理由。
他们不是什么高尚的圣人，是人。
和执法者一样，不是神，是人。
这十几万道声浪逐渐汇聚一处，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那么多年了，都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也都没有聚集过那么强大的力量。
而一旦错过，等到影子联合国召开会议，建立统一的执法者监督组织，那么失落绿洲就失去了他目前的优势。
不过，看东国和联邦的态度，估计这个会议，永远不会召开。
这背后，是所有人博弈的结果，绝非偶然。
但对孙无情来说，对个体来说，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即使这是别人强塞给他的机会。
恩赐是，这个任务也是。
他不太喜欢，但不得不接受。即使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可能拥有足以反抗的力量。
但现在，他反抗不了这股惊涛骇浪。
在东国，这被叫做：民意。
这是群体的意志。
不过这一次，和白梦河不一样的是，孙无情不是一个人。
“把你在比林市看到的东西放出来。”吴天成循循善诱：“还有影子联合国的秘密，你都可以放出来。”
孙无情有过一瞬间的挣扎，但一直到这件事过去了很多年，他都无法确信当时他有过挣扎。
这件事对还是不对，做还是不做，他或许没有想太多。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了一种责任。
下一秒，孙无情往前迈了一步。
吴天成的声音只出现在他的耳边，其他人根本没有听到。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们还在警戒四周可能发生的袭击。但没有人知道，孙无情经历了什么样的内心挣扎。
他或许想过这件事的后果，或许有那么几秒中，他想放弃自己的恩赐，然后离开落枫广场。
但他走不掉，他已经被推上了台。
苏尽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几百年前，登上断头台，砍掉路易十六的那名刽子手。
这是时代的转折点。
苏尽的脑海里有上千年的历史，他相信，这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
下一个瞬间，一道莫名的力量笼罩在场间，孙无情张开了属于他的恩赐。
一百米、三百米、五百米……
在喀尔巴阡山脉的时候，他的恩赐就能波及方圆七百米的距离。但现在，他的幻境几乎要把将近一公里的范围笼罩。
联邦的战神苏起，端起了他的死神加特林。在黄沙漫漫的比林市，他通信系统里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击杀。”
他率领的机甲师对着被程轻命控制的普通民众开火，无数的尸体和碎肉让天空下起了血雨。
再然后，是加入战场的管甚。
一杆长棍，让无数人身首异处。
比地狱还血腥的场面，就这样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在场的法国民众，已经有人弯腰呕吐。
孙无情没有亲眼见到当日的场景，但从“朋友”口中，秦楚安口中，他知道了当天发生的事。结合他对管甚和苏起的理解，此时所展现的景象，和当时几乎分毫不差。
斯文托维特在几天前还对他说过，经历的太少，所以环境十分虚假。
但现在出现在所有人眼中的，都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场景。
再然后，画面一转，便是议会对比林市的那场处理结果。在虚拟空间的山巅之上，所有的议员只是在考虑自己的饭碗，而对比林市的命运，漠不关心。
唐人街的杀戮，影子联合国的会议，都属于孙无情的回忆。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些记忆，对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往前走。”
身边的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孙无情传达给他们的这些幻境。位于最中心的孙无情，还没有被人发现。
但吴天成的声音，似乎盖过了这人群的声浪，像在他心底里挠痒。
像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话。
下一刻，人造月亮的光芒，打在了他的身上。
一道纯粹的光束，盖过了所有的霓虹灯，也盖过了所有的星光，就这样，笼罩在了孙无情身上。
然后，疯狂的声浪，像是受到了某种指示般，安静下来。
鸦雀无声。
孙无情开始一步步地向前走，人们下意识地为他们分出一条路。只有明白其中一切的卡塔尔等人，也暗中跟着往前挤去。
这一幕，被所有国家都看在眼里。乔治盯着那个走向广场中心的少年，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没有人想到，这才是失落绿洲真正的目的。
一环扣一环，历史的因果，再次落在了法国。
“大家看清楚！”孙无情的右眼瞬间浮现出无数画面，这些幻境都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这就是这些国家丑恶的嘴脸！这就是这个世界衰弱的真相！”
他的耳边有吴天成的声音，这些话，不全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有心人在推动这一切！这款游戏也好，人工智能也好！政府知道这一切！他给了这些组织难以想象的资金！他们从这些城市抽身出来，就让无能为力的你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在国家给你们圈出的土地内，过完你们剩余的人生！”
孙无情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语气忽然变得十分激昂。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番话，早就有人说过。
同样的境遇，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恩赐。
吴天成做的，只是把当年的发生在小房间里的那件事，完完本本的复述出来。
“他们会掩盖一切！所以你们再也无法获得外界的信息！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孙无情下意识地挥动自己的拳头：“如果我们没有传达到我们的意志，就没有人知道今天这里发生的事！英国圣乔治大教堂控制着这片土地，我们终将会失去自由！”
苏尽有些担心的抬头看他，今天的孙无情令他十分陌生。就连他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卡塔尔等人，已经提前收到了信号。
“两公里外，市政府大楼上有狙击手。”吴天成借助“零”的力量观察周围的一切：“注意保护孙无情。”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人海战术
“所有人准备！”卡塔尔的声音在通信系统中响起。
吴天成的声音已经提醒了他，不仅仅是狙击手，应该还有人混了进来。
联邦、教堂、冬宫，都有可能。
这里毕竟是欧洲的地盘。
然而现在在落枫广场上演讲的，确实失落绿洲的人。
而且，还是孙无情。
这下是真的无路可退了。
“为什么会选他上去？”温蒂尼十分不解。如果把孙无情推出去，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危险。
“他是这里最合适的人选。”苏尽想擦额头上的汗，却被战甲挡住：“但他或许没有‘无名’领导人那样的气场。”
白梦河做的最好的地方就是身份的隐蔽，孙无情和他完全不能比，这个少年一入世，走的就是香饽饽的路子。
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看着这里。
“下一步会怎么办？！”卡塔尔的声音被锁在战甲中，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吼声：“难道就一直待在这里？”
林琼露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所感染，离孙无情最近的她右臂轻轻悬着，受伤的左臂已经没什么大碍，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全力输出她的恩赐。
“应该……快了。”吴天成不知道在监控什么数据，只听见普通民众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给孙无情准备的台词很多，都是钟离望从当年白梦河的演讲中扣出的精华。那个在阿什隆市死去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以某种方式继承在了这个少年身上。
这才是天选之子。
自从阿什隆市之后，孙无情拥有的东西，比他记忆里要多得多。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守得住这个宝藏。
就在所有人的呼声到达一个顶点时，吴天成执行了下一步的计划。
十几万人的手环开始震动，信息战还在继续。失落绿洲燃烧着他们的营地，以应对“伊甸园”的进攻。
直到现在，对互联网的争夺还在继续。教堂的资源明显要优于失落绿洲，即使是守着欧盟庞大的数据库，他们也有余力拔出失落绿洲在欧洲的营地，一点点的削弱他们的力量。
“主线任务：占领市政府大楼，请求和法国总统对话。”
“支线任务：占领伯利城南部数据中心，解除数据监控。”
这下，苏尽完全了解了失落绿洲这次任务的主调。
游戏是所有人的生命，即使来到了现实社会，虚拟空间的习惯根本无法改掉。
必须要用游戏的方式，调动起人们的积极性。
在所有人的手环中，甚至连提供饮食的补给站，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很疯狂，他们在煽动伯利城所有公民叛乱。失落绿洲先是挑拨起阶级矛盾，然后用游戏的方式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最终的目标，直指这座城市的各项基础设施。
教堂在用物理手段拔出他们的营地，他们也必须要以同等的手段回敬。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法国、德国、西班牙以及欧洲各国各城之中。孙无情的脑电波被他的战甲记录下来，通过“零”，再传递到这些城市之中。
他等同于在对整个欧洲演讲。
同样的任务和同样的场景发生在整个欧洲之中，比文艺复兴时代更为疯狂的是，执行这一切，只需要几分钟。
强大的人工智能配上庞大的计算集群，在几分钟之内把欧洲的防火墙撕开了一个口子。同时，也把欧洲的秘密暴露在了世界各国眼中。
这是人类进入信息时代以来，最恐怖的犯罪。历史上，还没有这样一个组织，以一台计算机来挑战整个欧盟。然后爆出了无数有关联邦和欧洲的秘密。
二十年来的准备，用在了今天。
但这不过是，大战前的序幕。
“注意！”卡塔尔被汹涌的人潮冲散的那一刻，眼前的屏幕瞬间亮起了红灯。
对方发动了袭击！
虽然按照规矩，执法者不应该在普通民众之间展示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那么多人的眼前。防止自己暴露不仅是国家之间的共识，也是执法者的共识。
如果眼前的法国民众是他们的敌人，就算他们能杀出一片血路，也最终会淹没在人海之中。
但今天，卡塔尔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他的右拳一握，一道圆柱形的铁墙凭空出现在孙无情身边，直接把他包裹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枚狙击子弹，准确无误的击在铁墙上，留下了一片漆黑的裂缝。
对方用上了反器材穿甲弹，狙击手，应该是普通士兵。
孙无情的演讲戛然而止，子弹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他迅速从铁墙中跃出，人造月亮撤掉了照在他身上的光芒，好让他重新隐藏在黑暗之中。
这个时候，枪声才从遥远的市政府大楼中传来。
枪声没有影响人们的情绪，他们在虚拟空间中听过很多遍，只要还不见血，不会有人受到影响。
对方的目标是孙无情。
“用恩赐！”吴天成也激动起来，现在任何一秒都至关重要，只要错了一步，数据很可能达不到他们预想的效果。
“你确……”
“现在！”
卡塔尔深吸一口气，恩赐透过战甲的增强器向外扩散，落枫广场内，突然间就出现了无数一人高的铁墙，就像一道迷宫。
但迷宫的出口，直指吴天成所指示的几个目标。
这也让现实，更加向游戏靠拢。
人们的欢呼声、惊叹声、恐惧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像一片大海。但作为主调的海浪，还是疯狂的朝市政府大楼卷去。
吴天成正在背后控制着这十几万名普通人的情绪，他们说的话，情绪，声调以及四周的空气流动你被作为数值传输到数据库。而吴天成自己，就是东国书院最优秀的分析师。
但让他意外的是，有人能做出让结果更优的选择。
“把灯光重新打向我。”孙无情的语气里是止不住的颤抖，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十几万的人展现自己的恩赐。即使他背后有“零”，有吴天成，但一旦失败，他会死得很惨。
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林琼露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卡塔尔自己制造的迷宫为所有人指引方向，他的身边挤满了普通人，但没有人造月亮的光，他们辨别不出他的身份。
失落绿洲，正在尝试塑造一个神格，尝试在所有人心里，打下一个烙印。
但毫无疑问的是，孙无情的生命，依旧处于第一优先级。
“这样会很危险。”吴天成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你没有否认这样成功率不会高。”孙无情十分了解“零”的工作模式：“你隔的太远，这里那么多执法者，你算不清。按最优的方案来，然后把这片战场交给我们。”
“以前的你没有那么勇敢。”
“现在不一样。”孙无情看着四周的普通人，月光照在他们有些肥胖的脸上，看起来就和执法者大相径庭：“我们应该去逼近最好的选择，而不是应该像你们计算的概率屈服。”
沉默片刻，吴天成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这张比云芊流还冷酷的脸居然有了意外的表情。
在这具身躯下，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灵魂。或许有些时候，年轻人扎堆的地方，总是有一些始料不及的结局。
在最深处的后台，t、钟离望和几名守护者听着这些对话，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苦笑。
“还能怎么办？”其中一名守护者看向t。
“拼了吧，都准备到这个地步了。”t无可奈何地摇头。
“赶紧结束欧洲战场。”钟离望疲惫地陷进椅子里：“我们要准备下一次的计划了。”
还没等这几名守护者点头，吴天成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人造月亮的光芒对教堂来说可有可无，但无论是乔治还是雅典娜，都开始有些后悔交出了人造月亮的控制权。
他们看着光芒重新打在了孙无情身上，从卫星上看得一清二楚，他周围的普通人就像一朵慢慢盛开的花，从中心一直向四周张开片片花瓣，所有人的注意力向中心集中，也随着中心而动。
过去的二十年，失落绿洲利用游戏里四十亿的玩家来掩盖他们的行踪。而今天，他们依旧在现实里找到了大批支持者。
孙无情的演讲成功树立了一个对立面，卡塔尔在他们眼里，就是游戏里的开拓者。带领一支队伍打副本的任务，在过去的几十年内，他们习以为常。
人海在不断的减少，屏蔽的互联网让很多人选择不参与这场闹剧。但吴天成却利用“零”入侵所有人的手环，临时构筑起了一个庞大的局域网，精准的控制着每一个人的行动，甚至避免了踩踏事件。
留下来的人，都带着浓烈的反抗情绪。这种火焰一经点燃，便难以熄灭。
乔治没有忘记巴士底狱，也没有忘记路易十六。但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是欠了防备。不管是他还是十二主神的其他人，都认为普通人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战斗力。
但现在，他们不得不承认失落绿洲的手段，很有用。
不管怎么计算，都会发现，选择这个时候挑拨起普通人的情绪，实在……过于完美。
再等一代人，只要再等一代，二十年……不，十五年，这些残存的力量绝对会消失殆尽。
但在三维世界里，从来没有回头的时间，也从来没有假设的未来。
“请圣堂部队。”乔治把叉子上的牛肉送进口里，喝干了杯子里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