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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谶言妄语     影视体验派txt下载     影视体验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坟头K歌

    “任……任老爷,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忽然出现一间戏院,这也太邪门了!”关金券扛着轿杠回头道。

    任发捞起轿帘走了出来,果然见到前方有一戏院灯火通明,孤立在密林中。

    他神色变了变,赶忙催促轿夫道:“快走快走,别停下!”

    关金券也知道事情不对头,应了一声后,和其他几名轿夫加快脚步离开,只是绕了没多久又再度回到了这诡异的戏院门口,连续几趟都是如此。

    胆子小的更是直接被吓出声来,失了理智地夺路而逃!

    陈烁和一众鬼听到声响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转来转去的任发和几名轿夫,哆哆嗦嗦地看向这里,不过似乎有什么东西阻碍着他们的视线,使得他们都没有看到陈烁这个杵在戏台上的大活人。

    “老爷,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关金券犹疑着问道。

    任发自然不愿意涉险,但现在碰上了鬼打墙,脊背嗖凉,心里直发怵,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进不能进,退不得退!

    正在这时,任发忽然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虽然那人在他心中依旧欠揍,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听到,实在是有种溺水者上岸的重生之感。

    “任老爷,你们在瞎转悠什么呢?”

    随行的几名轿夫吓了一跳:“哪……哪来的声音?”

    任发不惊反喜:“是贤弟吗,你在哪儿,快到我身边来,这地方不安全,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快到我们这里来,人多力量大!”

    他此时可一点没见外。

    “我在你们前面,往前走就能看见我!”陈烁冲着四处张望的任发道。

    “贤弟莫要诓我,再往前走就是戏……戏院,荒郊野外,一看就非善地!”任发说道。

    戏院?

    陈烁四下看了看,除了一众鬼怪以外,就只有脚下这座歪歪扭扭的戏台能称得上是建筑物,根本没有什么戏院啊!

    不过稍一转念就明白了,戴着面具看到的景象和任发这种普通人看到的景象不一样!

    “任老爷,信我,往里走就对了,一进门就能看见我!”

    任发犹豫片刻,刚想抬脚,随行的关金券低声提醒道:“老爷,您可要想清楚了,我听说那种东西最擅长窥探人心,万一他要是那种东西变的,想骗你进去那可如何是好,这很可能是个圈套啊!”

    任发刚要落下的脚硬生生的顿住,强行收了回来。

    “贤弟啊,你要是方便的话,不如出来接我啊!”任发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道。

    “爱进不进!”

    陈烁懒得再管他,不进也好,这里群鬼聚集,免得再吓出个好歹来,反正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呢!

    没有理会外头提心吊胆的任老爷,转而将手中的古朴木盒打开,展露在女鬼身前。

    “这东西认识吗?”

    盒中静静的躺着一支白玉梅花钗。

    这名叫做褚清涯的女鬼端详了一阵道:“眼熟,公子是从何处得来?”

    “路上捡的!”

    女鬼以袖掩口,轻笑道:“这我可不信,这钗价值不菲,怎么别人没捡着,反倒是让公子得了便宜!?”

    陈烁认真地点头道:“确实,也许是因为我的枪里有子弹吧,别人捡着了,见到我也会乖乖丢掉!”

    女鬼敛了笑意:“这钗和盒子我看着的确眼熟,不过我死得日子有些久,很多事情懒得想,也记不大清,隐约记得是多年前有人当做礼物赠送于我,不过我没收,嗯,我记得那人当年是我的戏迷,每逢我登台时,他从不缺席,倒是很有两分痴样!

    对了,我记得那人当初还说我戏唱得好,想要娶我过门,不过我也给拒了,再后来我们戏班出了点乱子,再没有听过这人的消息,也是憾事!”

    陈烁听后心中了然,这多半是一个舔狗的故事!

    不过正主都被他给打死了,他也就没有听故事的必要了!

    “贤弟,快出来吧,咱们一道回去,你坐愚兄的轿子,咱们共乘一轿回任家镇,如何啊?”任发在外喊道。

    荒郊野地中,阴嗖嗖的凉风拂过,任发直打哆嗦,一改往日敷衍的态度,对陈烁呼唤得格外亲热!

    “等着,就来!”

    陈烁一把抓起地上的穿着戏服的武生,他身上穿的却是货真价实的戏服,不是幻术障眼法之流。

    “这戏服是?”陈烁疑惑的看向女鬼。

    “前天有个戏班子从这路过,我们留他们唱了出戏,后来他们走得急,落下了好些物件,这套戏服是其中之一,小女子怕他们丢了东西回来找不到着急,所以就自作主张先帮他们保管起来!”女鬼笑吟吟道。

    “原来如此,姑娘真是心地善良,竟然和我一样这么乐于助人,不过我忙着赶路,不便多留了,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我去买两个,不是,我去叫人来超度你们!”

    陈烁拖起地上的人,就要往外走。

    女鬼褚清涯却忽然出声拦住了他:“公子请留步!”

    陈烁回头道:“还有事?”

    “公子搞砸了我们今晚的戏,扫了大家的兴,就想这么一走了之?”褚清涯含笑道。

    “那依着你呢?”

    褚清涯挥袖在身前舞过,身上的荆钗布裙焕然一变,套上了一套红裙,脸上的妆容尽褪,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

    “若是依着我的话,公子既然搞砸了我今晚的戏,不如就独自唱上两曲,以做赔礼如何,不然我可不依哦!”

    “我要是不唱呢?”陈烁就是想杠一杠。

    褚清涯也丝毫不着恼,依旧笑道:“这些日子我们见得人也不少了,他们没有一个不是落荒而逃的,偏就公子与他们不一样,又能定住我那两个不成器的跟班,想来是个修行之人,多半是位正修,

    相信断不会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伤了我们这些没有造下过恶业的孤魂野鬼,平白损了自己的阴德,公子要是不唱上两曲的话,小女子可就要纠缠不清咯!”

    这女鬼有点东西啊!

    陈烁看着有恃无恐的女鬼,又看了看身边晕过去的武生和外头转悠的任老爷等人。

    唱吧!

    来一段坟头喊麦,好像也挺刺激的!

    只是唱什么呢?

    这种场合他会唱的貌似只有《探清水河》、《鬼新娘》!

    看着一众鬼怪紧紧的盯着他,陈烁是真想用八卦镜扫一通!

第一百八十章 有空做一起做邻居啊

    “桃叶那尖上尖

    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在其位的这个明啊公

    细听我来言呐

    此事哎

    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

    “老爷,这里面怎么还唱起来了?”

    “我怎么知道!”任发横眉竖眼道。

    陈烁扶着晕过去的那武生站在简陋的戏台上,头一遭对着一群鬼k歌,感觉上不免有些怪异。

    这场景跟下乡慰问演出、社区送温暖有得一比。

    想想这些鬼也挺可怜的,生前没个善终,死后也不得安寝,着实有些凄惨。

    但陈烁唱完一曲该走还得走,拖着晕过去的武生就要转身离去。

    褚清涯又出声阻拦道:“公子且慢!”

    “又有事?”

    褚清涯眸光流转,盈盈道:“公子唱的这曲听着新鲜,还没请教公子高名上姓?”

    “什么高不高的,叫我文才就行!”

    褚清涯点点头,欲语还休道:“那不知文才你这一去何时能再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盼着公子下回再来时好叫我等能再多听些新曲!”

    陈烁扫了眼四周,这群鬼还挺有爱好!

    “没问题啊,等过两天我死了就埋这,咱们做个邻居!”

    褚清涯:“这……”

    陈烁说完拖着人向着任发的方向走去,几人中除了任发外都被陈烁脸上的面具骇了一下,直以为是黑暗中走出来的什么鬼怪,只是几人见到任发不惊反喜,才略微心安。

    任发自然认得那熟悉的黑袍和面具,赶忙冲着陈烁招手。

    “贤弟,这边,快来快来!”

    陈烁拖着人走到轿边,一把将人给推了进去。

    任发疑惑道:“这位兄弟是?”

    “里边捡的,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陈烁道。

    任发连连点头,忙钻进了轿子,拉开轿帘道:“你不进来?”

    陈烁指了指面具上深渊似的眼眶:“我得给你们带路啊,否则你们还得在原地打转!”

    “好好好,愚兄都听贤弟的!”任发说完放下轿帘,自己给自己喊了一声:“起轿!”

    凉风吹拂,阴惨惨的林中听不到一点昆虫的鸣叫声。

    陈烁回头望了眼全都扭头注视着这里动静的一众鬼怪,挥了挥手假惺惺的告别,要是让任老爷看见这场景,一准吓晕过去。

    陈烁在前领路,轿夫们抬轿跟在后面,在槐鸣坡七拐八绕。

    在轿夫的眼中走的完全不是正路,他们发现自己在黑袍面具人的带领下,一会儿穿石,一会儿撞树,有些原本是绝路的地方偏就硬生生的闯了过去,走的路线也十分玄妙,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不过好在很快他们就在黑袍的带领下,离开了那处鬼打墙的地方。

    众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真见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但光是鬼打墙这玩意就将他们吓得够呛,更别提荒郊野外看见的诡异戏院,谁脑子抽了会把戏院修在那种地方,想想他们距离撞见那些脏东西只有一步之遥,便不禁打起寒颤!

    刚进任家镇的时候,那名武生也悠悠醒转了过来。

    陈烁擦掉他脸上的妆,随行的轿夫中有人认出他是镇上鱼档那个宋老三。

    陈烁好奇地问起宋老三的遭遇。

    宋老三皱眉苦思了一阵:“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做了个梦,梦里好像有位姑娘,还有一高一矮两个人,说要我上台唱戏什么的,然后我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一大段戏词,后来……再后来好像又说唱戏没有戏台,让我去帮忙搭个台子,再后来我就想不起来了,我这是怎么了,全身又酸有疼……”

    陈烁拍了拍他的肩膀,帮着他脱下戏服:“没事,回家买点当归枸杞补一补就好了!”

    宋老三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

    进了任家镇后,任老爷又恢复了地主般的从容,表面谦和的同陈烁聊了几句,便匆匆上轿打道回府。

    陈烁把鱼档的宋老三送到家后,也径直往义庄方向走。

    义庄的大门紧闭,陈烁没能推开,想着大半夜的敲门也怪吵人的,干脆就化作一团黑雾顺着门缝溜了进去。

    正堂中只有供奉祖师神位的供桌有荧荧灯火,想来九叔和文才多半已经入睡,陈烁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间,放下包裹休息。

    第二日清晨,陈烁久违的睡了一个懒觉。

    等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文才刚好做了早饭。

    “哎呀,起得早不如起得巧,早啊文才!”

    “早!”文才摆放着碗筷随口应道,然后愣了会才转头看向陈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半夜,怕扰了师父清梦,就没敲门,自己进来的!”

    “那我再添一副碗筷!”文才说道。

    陈烁道了声谢,添了碗筷之后,文才兴冲冲地追问起这趟帮着四目赶尸一路上见到的人事风物。

    还没等陈烁开口,九叔便已经关上自己的房门走了过来。

    见到陈烁时眉宇舒展,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问道:“回来了,这一趟和你四目师叔赶尸收获如何啊?”

    “还不错!而且这趟还有幸见到了千鹤师叔!”陈烁道。

    “哦?你见到了千鹤师弟,他怎么样!?”九叔来了兴趣。

    陈烁想了想千鹤道长当时痛失爱徒的表情,还有被僵尸抓过的伤口,直言道:“不是太好,千鹤师叔东南西北四个徒弟一口气全没了,以后再收徒恐怕就得是春夏秋冬了!”

    “这话怎么讲?”九叔问道。

    于是,陈烁便把皇族僵尸的事情始末大致讲了一遍,先是运送铜角金棺遭遇狐妖袭击,而后又是高树林雷雨夜尸变,僵尸破棺而出,生生打死了东南西北四个徒弟,抓伤千鹤道长,奔袭四目道长与一休和尚。

    说起来这僵尸可比任发他爹要厉害得多,本身就因为尸变而被铜角金棺墨斗网镇住,后来又受雷击而不死,连害数人,实力猛增,可惜终究没有敌过四目的请神术加陈烁的利刃,被分成了数十块!

    九叔听后喟然道:“只可惜了千鹤师弟的四个徒弟!”

    “所以嘛师父,以后再遇到什么妖魔鬼怪您不要老把我们推出去做诱饵,万一哪天我们也像这样没了,岂不是很糟糕么,到时候您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文才喝着粥截口道。

    九叔怒瞪他道:“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随便说说咯!”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秋生背鬼

    “对了,师父,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撞进了一个鬼窝,说是因为附近有人掘墓挖宝……”

    陈烁把坟头唱戏这茬说给了九叔。

    九叔听后思索了会道:“我前几天刚做完一场十方超度的法事,这些孤魂既然不是恶鬼,那就交给你来,你也得自己学着超度亡魂,这也算是给自己积累阴德!”

    陈烁闻言愣了会,没想到转来转去,这活计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吃过早饭,九叔神神秘秘的出了门。

    文才在义庄待了没多久就说要到宝香斋找秋生。

    只有陈烁独自守在义庄,原本摆放装鬼坛子的正厅隔间已经空了,义庄中也就没有了什么值得严防死守的东西。

    陈烁一个人在义庄中修炼打发时间。

    其实他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有三次死亡豁免权,换言之就是多了三条命,变成了蓝色的魂斗罗!

    只是这里的死亡到底是何种定义?

    普通的世界,人死了也就死了,火化丧葬一条龙,死了就是一了百了。

    但像九叔的世界这种,一个人正常死亡后,会有魂魄残留,三魂中的人魂,也就是中阴神依旧可以在世间活跃,若是生前含怨带煞,依旧能在阳世掀起一阵风波,这能算死吗?

    更别提还有借尸还魂、死而复生、还阳增寿这等续命手段!

    到了这种世界里,系统对死亡的定义就变得模糊了!

    到底是肉身死亡减一次豁免权,还是灵魂消亡减一次豁免权?

    陈烁觉得在这种有阴司地府的世界里,应该更可能是后者多些吧。

    实践出真知,要不然死一次试试?

    这念头刚起,陈烁就赶紧将之从脑海中甩出去。

    这不是主动作死么,他虽然像魂斗罗一样有三条命,但并不能像魂斗罗那样还能偷队友的命,这豁免权用一次少一次,每一条命都得用在刀把儿上!

    陈烁盘膝而坐,存思守神,杳杳冥冥中引导着体内的那股气息游走周天,散而为气,聚而为形。

    每次练完,他都会感觉到思维格外清晰,神清气爽,极目而望,尽是一片清明,这感觉令他着迷上瘾。

    体内这股气息虽然不盛,但经过陈烁这段时间的打磨,已经不像最初那般孱弱,熟悉了各符咒后,甭管成功与否,他都会亲自上手画上许多遍,一来一去把各种复杂符咒的画法记住了,法力也就跟着壮大增长。

    原本在四目道长那里制作桃木桩时贴的符咒都已经被他揭了下来,其中那些出自四目手笔的利剑符、五雷符和破煞符被他保存了下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用到,反正作为茅山弟子,时时刻刻在身上揣满符咒肯定是没错的,何况这几张符咒的质量比他自己画的要高出一筹,尤其是其中的五雷符,他自己尝试画了多次,至今没有一次成功,仍需努力!

    高级的符咒不少,除了五雷符、还有诸如护身结界符、金甲大力符、三昧真火符、天罡符等等,只是这些符咒他虽然知道怎么画,但奈何空有理论,实际操作起来仍然还有一段路要走,他只能尽力把能学的东西都给学了。

    傍晚时,陈烁做好晚饭,九叔几乎是掐着饭点赶回来的。

    四下环顾一周除了陈烁外没见着别人。

    “文才去哪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九叔问道。

    “说是到宝香斋找秋生去了,早上出的门,和您是前后脚的工夫。”

    “找秋生?平时没见他们两个关系这么亲密,又不是一天不见就会害病,一定有猫腻,找秋生,我看他多半是去脂粉店里瞧姑……”九叔说到这里硬生生的止住话头。

    陈烁闻言,盛饭的动作也是一顿,我走这段时间,变化这么大的吗,文才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浪了?

    将盛好饭的碗递给九叔,义庄没有等人开饭的习惯,赶不上饭点就只能将就着吃冷菜剩饭,或者自己到厨房给自己下面吃!

    吃饭的时候,陈烁问了几个超度亡魂方面的问题,计划着这两日间就把准备工作做好,然后就去槐鸣坡试着超度那些孤魂,积累积累经验!

    他现在回想起戏台上的遭遇,总觉得那只女鬼不一般。

    相比于现场那些形体虚淡、死状各异的孤魂野鬼来说,那个叫褚清涯的女鬼更像一个财大气粗、体壮膘肥的外来户,把她和那群孤魂野鬼放在一起总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用完饭,九叔闲极无聊给自己泡了壶茶,指点着陈烁一些修行上的问题。,陈烁也认真地听着。

    二人一问一答地聊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也没见文才回来。

    “这混小子出去一整天,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最近任家镇附近可不太平啊,真是!”九叔时不时地看看义庄大门,最后干脆直接坐到正厅门口,手里拄着一根藤条,俨然一副老父亲教子模样。

    九叔在门口坐了良久,忽然听到义庄外传来一阵沉重的呼吸声。

    九叔立马站了起来。

    陈烁五感虽然不如九叔敏锐,但见九叔的模样也跟着出了正厅大门,凝神望向义庄门口。

    灯火映照下,一条腿颤抖着迈进门槛。

    只看布料和款式,陈烁和九叔便知道来的是秋生。

    九叔想着文才既然是去找秋生的,多半现在也跟在后面,想到这混账小子在外面浪,九叔脸上就摆出了一副极严肃的表情。

    只是看到进门的秋生,九叔刚摆出的严肃表情就变了。

    “师父,师父,你在哪?”

    秋生弓着背,一条破布盖在他的眼睛上,秋生似是毫无所觉,只苦着脸在院落中四处乱喊,对站在不远处的陈烁和九叔视而不见。

    一个瘦得脱相的老头青蛙似的趴在他的背上。

    这老头眼睛深凹,有着老树皮一样的皱纹,疏落的几根白发杂乱地搭在脑门上,皮包骨的手臂紧紧缠住秋生的脖子。

    “师父,你在吗?”秋生有些慌乱地喊道。

    “嘿嘿!”趴在秋生背上的老头沉沉发笑。

    陈烁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没头苍蝇一样的秋生,出声道:“秋生,义庄里可不招待客人,更何况是鬼,你背他回来做什么?”

    秋生闻言一喜,艰难缓慢地扭过身子面向陈烁:“原来你在这里,师父呢?”

    陈烁看着他眼睛上盖着的破布。

    鬼遮眼?

    九叔虽然没说话,但暗地里掐了一张符咒,随时准备祭出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文才坐轿

    “嘿嘿,现在的小伙子心肠太黑太坏,总想将我这个老人家丢在路上独自逃跑,真是残忍!”

    九叔不动声色,背负在身后的手掐着一张符咒。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的,老兄不如进来坐下喝杯茶先!”

    老头阴声阴气的笑道:“不喝,我也不坐,就这样被小伙子背着挺舒服的,而且是这年轻人主动要背我的,我才不要下来呢。”

    他口中说着不愿,但毕竟是趴在秋生的背上,秋生背着他虽然步履维艰,但总算还迈得开脚步,一步步地的朝着正厅方向,陈烁九叔二人所在走来。

    背着老鬼走到三层的台阶下时,九叔目光一凝,手中掐着的那道符咒立马向着秋生身后拍去。

    那老儿见势不对,勒着秋生的脖子强行将他的身体扳转,堪堪躲过九叔的符咒,同时嘟着嘴吹出一口烟气,直扑九叔面门。

    九叔旋即收手将符咒拍向那股烟气。

    符纸上的朱砂纹路闪动微光,骄阳融雪般地驱散了那股烟气。

    “这里不好玩,不好玩,小伙子黑了心肺,带我老人家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开溜开溜,嘚儿驾~”

    老鬼双腿推送,口中呼号一声,像是骑马一样赶着秋生跑出义庄。

    秋生一惊,双腿像是失控一样不自主的跑了起来,老儿一直扭头阴沉沉地注视着九叔的动作,忽然瞥见站在九叔身旁的黑袍年轻人,拿出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对准了他。

    老鬼咧开嘴角,发黄的几颗牙齿外露,双腿一夹,攀在秋生脖子上的手裹紧力道将他的身子再度扳了过来对准陈烁的枪口,然后嘿嘿一笑,赶着秋生一步步地往大门外退。

    “砰、砰砰!”

    义庄中回荡三声枪响,第一枪先打中了秋生,后两枪才打中了不得不从秋生背上跳下来的老鬼。

    两发霰弹击中老鬼,这干瘦的老头全身便开始如同一张投入炭堆中的纸钱,点点火星开始从他的全身各处冒起,越来越密集,任他如何拼命地挥手划动,也止不住这蔓延的势头,最终他的整个魂体在不住的凄厉尖叫声中焚烧殆尽!

    陈烁和九叔忙赶过去将秋生扶进屋内,将他放到一张凳子上。

    早在帮秋生摆脱女鬼董小玉的时候,九叔便听陈烁说过他的枪打不死活人,所以对于秋生中枪倒是没有担心,只是迫切想知道秋生是怎么招惹的老鬼,以及文才的下落。

    九叔看向陈烁,问道:“怎么把他弄醒?”

    陈烁被问得一愣,他一向都是放着不管,等自然醒来着,至于什么时候醒那就要看个人体质和具体情况了,他也没试过主动把人给弄醒。

    “要不,泼点水试试?”

    九叔随即走到桌旁,拎起茶壶刚想倒上一杯,又怕份量不够,索性直接揭开茶壶盖,端着走到秋生面前,扬手将茶壶中的温热茶水泼洒在秋生脸上。

    秋生闭着眼,头部直往地面上点,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到地面。

    “没用啊。”九叔又看向陈烁,那意思是你自己的东西自己都玩不明白吗?

    陈烁被看得有点尴尬:“干脆打嘴巴子,师父你使劲打,一准有用!”

    九叔迟疑了会,但想着还是正事要紧,便一手扶起了秋生的脑袋,另一手开始扇秋生的嘴巴。

    力道逐渐由小变大,正反手左右开弓。

    用的都是巧劲,力道打在皮肉上就散了,那种针扎的刺痛感很快就使得秋生两边脸上浮现出大片的红印。

    秋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意识地揉弄着刺痛的两颊,刚一抬眼就看见九叔的巴掌高高举起,而后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

    秋生懵逼地捂着自己还称得上英俊的脸庞,懦懦着一声:“师父,你打我干嘛呀?”

    九叔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收手一本正经的教训道:“打你不长记性,一而再,再而三的招鬼缠身!”

    不等秋生辩驳,九叔便追问道:“文才呢?他不是去宝香斋找你了吗,他人呢?”

    秋生猛然回神:“对啊,师父我正想和你说这事,文才他,他……”

    “他怎么样了?”九叔抓着秋生的胳膊追问。

    秋生嗫懦着:“他被花轿给接走了!”

    空气忽然一静,屋内针落可闻,只有烛火飘摇,像一棵海草海草……

    九叔和陈烁张着嘴呆愣了半晌。

    “什么叫被花轿接走了?你把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说一遍!”

    秋生抹了抹湿漉漉的头发,从头发中抓出了一小片贴在头皮上的茶叶,暂时没有计较这茬,开始向九叔阐述事情始末。

    “早上文才来宝香斋找我,说您最近老是神神秘秘的出门,还不让我们跟着,一定有问题,我们两个就商量着找个机会悄悄地跟踪,怕你出事!”

    秋生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

    事实上,文才的原话大意是:师父瞒着我们偷偷摸摸出门,肯定是一个人吃肉去了;秋生的回答是:不一定是吃肉,我看更可能是瞒着我们相会老情人去了!

    多年师徒,九叔自然不信秋生的说辞,脸一黑:“说重点!”

    秋生这才抬头:“重点就是傍晚文才准备回义庄的时候,门口突然来了几个抬轿子的人,他们说是任家小姐有请文才公子过府一会,赴宴饮酒、弹琴唱曲云云,总之说得天花乱坠,文才他一听是任府的小姐就迷迷糊糊的跟着几个轿夫走了,我劝都劝不住;

    等我追出门的时候,文才已经上了那顶大红花轿走了,我只能在门口干看着,后来我突然想到那顶轿子抬走的方向和任府的方向相反,我就赶紧追了上去!”

    “后来呢?”陈烁心中升起一种不妙之感。

    秋生续道:“后来,我虽然卖力追,可就是追不上,到最后连人影都没见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是在一片乱林里,天已经黑了不知道多久,没追上文才,我就想着先回义庄把这个事情告诉师父;

    可是没走多久,就撞见那个死老鬼,骗我的好心,让我背他回家,当时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可是等那个老鬼趴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那鬼老头看着瘦,背在背上却重得很,我全身也是阴嗖嗖的,那感觉有些熟悉!”

    陈烁打趣道:“看来你是在女鬼那儿攒了不少经验啊,”

    九叔也是冷笑了一声:“那后来呢,你是怎么在鬼遮眼下摸回义庄的?”

    秋生微微一挺胸膛道:“我当时意识到背的是只鬼后我就想把它扔下去,但怎么也扔不下去,那死老鬼反而缠得越来越紧,连一张符都摸不到,全身就只有腿能动,那林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起了大雾,一点路也看不见,死老鬼趴在我背上说会指点我方向;

    还好我牢记师父的教诲,知道老鬼多诈,所以干脆就闭上眼睛,跟着来时候的记忆一步步摸着往回走,路上还得和那老鬼聊天周旋,不断忽悠他,我就这样一路摸到了义庄,怎么样师父,我聪明吧!?”

    九叔点点头:“总算你还没有笨到家!”

    “师父,那老鬼为什么非要我背他啊?”秋生问道。

    “因为只有老鬼才要人背他上路,人老怕寂寞,要找伴儿,鬼老也是这样,只是你一旦背上他,就注定会被缠上,要真是背一晚上,你这条小命未必能保下来,多半真要去和他作伴了!”九叔解释道。

    秋生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文才怎么办,他一个人在外面岂不是很危险!?”

    九叔沉思了会,抬头道:“开坛做法!”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因为我手艺好,就成了总钻风

    三人在停放棺柩的房间中忙碌。

    九叔趁着忙活的间隙向秋生问起那些带走文才的人有没有什么特点。

    秋生思索了会,回答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给人的感觉很怪,哦,对了,其中有两个人挺奇怪的,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板着一张僵尸脸,说话冷冰冰的,矮的那个笑起来很怪,说话的时候总喜欢重复说几个词,什么快走快走、别送别送之类的!”

    陈烁扎稻草人的手本能地顿了一下,有这种特征的东西他不久前才接触过,加上秋生之前的描述,陈烁总觉得文才这次碰到的事貌似真和他有些关系啊,文才这回多半是给他背锅了!

    人在江湖飘,保命用小号,犹记得不久前女鬼褚清涯问起他姓名的时候,他理直气壮地报出了文才的名字。

    而那时陈烁黑袍罩体,面具遮脸,自然没人见得到他的真容,即便后来带着任老爷离开,他们也没称呼过陈烁的姓名。

    所以在女鬼她们看来,黑袍=文才?

    这中间似乎产生了些美妙的误会!

    可是那女鬼的效率未免太高了吧,虽然调查的方向错了,但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真把文才给查了出来,甚至还知道用任府小姐这个饵来钓文才。

    简直就是对症下药!

    文才这回真算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了吧!

    一番布置后,九叔检查了一遍陈烁扎的稻草人,满意地点点头后,又让秋生取来文才几套常穿不洗的衣服,在其中翻找起来。

    秋生好奇道:“师父,这是做什么?”

    “在文才的衣服上找找有没有掉落的头发和指甲,找出来做法我就能找到他。”九叔回答道。

    “那要是没有呢?”

    九叔说道:“没有的话就只有截一块衣角下来做法,只不过效果会弱很多,找到了!”

    说话间,九叔就从那堆衣服中抽出一根发丝,裹在了黄符中,施法念咒引烛火焚烧,掷于朱砂墨中。

    而后又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铺在桌上,狼毫毛笔蘸了朱砂墨在其上写下了文才的生辰八字和名字,并把它贴在了稻草人的脑袋上。

    随后九叔右手竖起剑指闭气念咒,踏罡步斗,烛火光辉似乎变得明亮了些,案上的稻草人也不住地颤动。

    ……

    某处不知名的荒林,耸立着一座楼阁。

    灯火幽幽冥冥,丝竹咽咽声款款。

    文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三两个娇媚柔弱的姑娘软语作陪,四五个白面小厮布菜斟酒、捶背揉肩,台上歌舞陶陶,声声悦耳,桌上美酒清冽,甘醇绵绵。

    这难道就是大财主们每天的生活么?

    如此的朴实无华且枯燥!

    一定是了,文才舒服地眯起眼睛,嗅着左右女子的幽香,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人生的巅峰!

    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刚进门的时候,见到这样的阵仗,他是红着脸拼命拒绝的,还忍不住拔腿就跑,可是被姑娘们拉住手之后他就浑身酥软下来。

    任她们摆布着,喝了两杯酒之后,晕晕乎乎的他忽然就觉得人生就是一场冒险,就应该大胆去体验那些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连女人的手都不敢碰,还修什么道,连光身子的女人都不敢看还谈什么四大皆空?

    文才思绪缥缈,整个人像坠入了云端,他不太清楚自己左歪右倒碰到了何处,只感觉自己像是枕在云头,好似神仙。

    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位,对室内的一切并没有太过关注。

    高的那位板着脸说:“大姐头叫我们把他请来,为什么聊了两句之后就走了?”

    矮的那位奇怪地瞪着他,回答道:“你看不出来吗,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那天镇住我们的那个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不一样不一样!”

    高的那位木声道:“都叫文才这个名字,身上都揣着符,我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矮的那位道:“傻子啊傻子,身高不一样啊,那天镇住我们的那个人比他高得多,这么明显的差别你看不到吗!”

    高个儿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我生前的时候眼睛不太好!”

    矮个儿被他这话噎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用余光瞧了眼满面春光的文才,叹息了一声:“今天冒着风险出去,白忙活了,还被大姐教训一顿,惨啊惨啊!”

    高个儿亦是瞟了眼饮酒的文才,道:“这个人虽然很弱,但我真是很佩服他的,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喝**汤喝得这么上瘾,并且还没有晕过去,这方面他真的是很厉害,我敢打赌,用符咒镇住我们的那个黑袍,在这方面一定不如这个蘑菇头!”

    矮个儿奇怪道:“你见过很多人喝**汤吗?”

    高个儿点头道:“是啊,我没和你说过吗,我还活着的时候开过黑店,因为做蒙汗药的手艺太好了,附近的黑道头子听之后说我是个人才,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要我跟他上山,专门做蒙汗药,他们还管我做的药叫海海的迷子。”

    “我在山上做了很多年的药,所以很有心得,没跟大姐之前我也经常动手依样画瓢地做**汤,附近一些鬼拿去用了之后都说好,但有时候做汤做腻了,我就会去串门,看她们给人喝汤,我心里就会特别的敞亮,就好像大夫治好了病人一样!”

    “所以,后来每次做完汤之后,我都会请人过来品尝,然后让他们说说有什么不足之处,我也好改进,精益求精也许就是如此吧,矮地瓜,你说我这是不是就是洋鬼子们说的艺术?”

    矮个儿:“……”

    沉溺于享乐的文才听不见门口二人的对话,耳朵塞满了莺声燕语。

    倚靠在他左臂的一个红纱女子,抬起头向着文才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娇媚地问道:

    “公子你真叫文才吗?”

    文才眯眼笑道:“是啊是啊,我就叫文才,文质杉杉的文,才疏学浅的才。”

    女子听罢忍不住笑出来,眸如春水,含笑含俏,媚态撩人,文才见状也跟着笑,情意绵绵的与女子对视,二人在灯火下的影子越凑越近。

    高个儿看到这一幕扭过头:“现在我更佩服他了,胃口真大,真好!”

    矮个儿深有同感地附和:“厉害厉害,跟狐狸也能玩,人活着的时候真好,总有无限的精力挥霍,羡慕!”

    文才晕乎乎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红唇,心脏砰砰直跳,脸颊更是红得像涂了一层朱墨。

    文才脑海一片空白,全身上下无不散发出兴奋的情绪,“想不到我文才竟然也有这种艳福,老天爷果然是很公平的!”

    文才笑呵呵的闭上眼睛,嘟起嘴,等待着品尝嘴上胭脂的味道。

    只是女子凑近之后,他的右手忽然像不受控制一样在空中甩出一个半弧,重重一巴掌打在了凑过来的红纱女子脸上。

    “啪!”

    “呸,不要脸,狐狸精!”文才口中不受控制地蹦出一句。

    红纱女子捂着脸懵逼地抬起头。

    站在门口的高矮二位也是惊愕地投来目光。

    台上的歌舞停了下来,剩下的姑娘和小厮都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不受控制了!”文才慌忙解释道。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又是反手一掌甩了出去。

    “啪!”

    “打死你个狐狸精!”文才又说了一句。

    但他自己却不自知,只是用左手死命地捂住右臂。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一定是有人整我!”文才苦着脸解释,右手方向忽然一变,从裤裆中掏出了一张五雷符。

    屋内众人俱是一退,目光诡异地望着他。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关禁闭

    义庄停放棺柩的房间中,稻草傀儡在九叔的操纵下挥舞着手臂,它每一次挥舞后的停顿,都仿佛打中了空气中的什么东西一样。

    做出几次劈砍动作以后,稻草傀儡动作忽然一变,拼命地用一只手臂拉住另一只手臂,这种挣扎反抗的方式虽然徒劳,但来来回回的往复打乱了原本的进攻动作。

    掐着发诀的九叔皱着眉头,加大了对傀儡的控制力度。

    陈烁瞥见桌案上摆放的一碟柳叶后,想了想便走上前,拿出两片柳叶往朱砂墨中一拖,双手各捏一片,贴在了稻草傀儡的脑袋上。

    ……

    荒林的楼阁中,桌椅被打翻在地。

    文才来来回回挣扎了好几次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反而令自己对身体的控制越来越困难,现在更是完全成为了提线的木偶,任由别人摆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快停下来啊!”文才都快急哭了,“你们别躲啊,能不能帮我停下来?”

    五雷符被他捏在手中,凡是他走过去的方向,皆是作鸟兽散,全都不敢靠近他,这种行为令文才无比郁闷。

    大家先前明明玩得好好的,现在竟然见死不救,太没义气了!

    高个子鬼侧头粗声粗气问道:“我们要不要把他拦下来?”

    “不去不去,被伤着了划不来,屋里除了一窝狐狸,也没有别的,任他折腾吧!”两鬼挪动着脚步远远退去。

    文才拿着符在屋内跳来跳去,他的眼睛蓦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紧接着眼睛周围便升起一股温热感,令他不住地眨眼。

    等他的眼睛适应过来,再向四周看时,文才心头猛然一惊。

    原本逐渐昏聩的神志变得清醒了些。

    那些先前为他演奏歌舞的、捶腿按摩的小厮哪里是什么活人,他们面色苍白如纸,唯有颧骨部位浓妆重彩,涂着厚厚的腮红,分明一个纸人模样!

    再看他先前左拥右抱的那几位佳人,竟然连个纸人都不是,只是几只毛色鲜亮的小狐狸,什么楼阁亭台俱是虚妄!

    而先前接引他来此,并守在门口的高矮两人正凝目往着他,只是高的那个少了条手臂,矮的那个更是过分,自膝盖以下的部位全都不见,血淋淋地杵在地上,模样甚是骇人。

    文才忍不住想跑,可是任由他自己如何使力也摆脱不了控制,一张五雷符拍在了最近一个纸人的身上。

    一股白烟从纸人身上冒起,转眼便把它烧成了飞灰。

    几只小狐狸见了四处奔逃,高矮两鬼见了对视一眼后,也是转身就走,不敢在此停留。

    只有几个纸人小厮,别手别脚的,很快就被文才一一拍散。

    等回过神,寂静的林中只有文才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想走,却不用自己走,两条腿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左右交替着往一个方向而去,他自己就像是一个乘客,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看风景就行!

    义庄中,九叔停下了法诀,任由稻草傀儡自己在桌案上大踏步地走动。

    “师父,怎么样了?”秋生上前一步询问道。

    “还好及时,不然文才可就要和你一样,元……”九叔说着忽然闭嘴止住话头。

    “不然就怎么样啊?”秋生好奇地追问。

    “没什么,总之文才现在已经安全了,他自己会走回来!”九叔正色道。

    他话音刚落,桌案上行走的稻草傀儡脚步一阵凌乱,像是个左摇右摆的醉汉,一下栽倒在了桌案上。

    陈烁和秋生下意识地望向九叔。

    九叔眉毛动了动,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清咳了两声,再度掐起法诀。

    只是这回桌案上的稻草傀儡象征性地动弹了几下,随即便没有了声息。

    秋生忍不住嘴快道:“师父,你到底行不行啊?”

    九叔瞪了他一眼,手上的法诀变幻,口中又念起了另一道咒。

    稻草傀儡这回站了起来,只是动作与先前相比,变得有些僵硬,走动的姿态有些不自然,耷拉着脑袋,像是醉死过去的人,被人生拉硬拽地拖着前行。

    事实上,文才的状态确实如此,他之前喝下去的**汤终于起了作用,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体质的关系,还是**汤的后劲太大,直至此刻才完全发作!

    文才低着头,闭着眼,两手无力的垂在两边,随着走路的动作而小幅度地晃动。

    陈烁、九叔、秋生三人在义庄等了许久,才终于听到院内传来脚步声,频率正好与桌案上的稻草傀儡一致。

    文才行尸走肉般地站到了三人身前。

    九叔上前查看了眼他的状态,让秋生扶着他回了正厅,接着又让陈烁烧了一道醒神符,将符纸灰洒入茶水中,给文才灌下。

    过了片刻,文才悠悠醒转过来,初初看向围着他的三人时,脸上一片茫然。

    “师父,你们干嘛围着我啊,我这是怎么了,头好晕啊!”文才有气无力地躺在藤椅上。

    九叔气道:“你还好意思问,自己想想自己都干了什么,你可真是长本事了,敢在鬼窝里玩狐……”

    九叔硬生生地收回了接下来的话。

    秋生见状更加好奇,没心没肺地接口道:“师父,你想说狐什么,不会是狐狸吧,鬼窝里玩狐狸,这是怎么个玩法,文才你快和我说说。”

    文才别过头,权当没听见他的话,秋生笑嘻嘻的追问,九叔见此直接削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你也好意思说,待会你和文才给我到祖师爷面前跪下,真是气死我了!”

    发完火,九叔又问起文才前因后果。

    文才哪里知道什么前因,只是从宝香斋轿夫上门接他那段开始说起,讲了讲自己受到的那些招待是如何的享受,大财主的生活又是如何的枯燥且无聊,并对此抒发了一通感慨,直到看到九叔不善的眼神,才赶忙跳过这段,说起开眼之后看到的东西。

    荒林、纸人、断手断脚的高矮两鬼,还有令他从人生巅峰滑坡的几只小狐狸。

    九叔问了一遍没多大收获,心下更加奇怪这些鬼怪为什么会找上文才。

    而陈烁听完文才对高矮两鬼的描述,就确定了文才真是给他背了锅。

    “文才你真是个好人!”陈烁由衷道。

    文才疑惑地看着他,陈烁也不打算解释。

    “这些日子任家镇附近都不太平,你们出门多带上几张符,多长几个心眼,算了,心有妄念,带上也没用,文才、秋生你们两个没事就别出门了,都给我在祖师爷面前好好反省反省,免得给我丢人!”九叔说道。

    文才嘀咕道:“我这回会如此,还不是师父你这两天神神秘秘出门的行为害的我!”

    九叔闻言,忍不住给他脑门上来了一记爆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的小心思,你们以为我出去是干什么,我是去见你们大师伯,别给我胡思乱想!”

第一百八十五章 法师之路从此刻开始

    “大师伯?既然是去见大师伯那你怎么还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文才咕哝道。

    “师父我英明神武,怎么做自有考量,轮得到你多嘴!”九叔瞪了他一眼。

    大师兄石坚游经至任家镇,他作为师弟于情于理都应该去见上一面,至于为什么不带上文才和秋生,怕两徒弟丢人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石坚作为派中的大师兄,是寥寥几个知道他本名林凤娇的人之一,有时更会直接喊出来,他还不能堵住人家的嘴,毕竟大师兄的辈分摆在那,的确有这个资格,这就很让他头疼了!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能避则避,尽量捂着自己的本名。

    加上在派中学艺时,这位大师兄成天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威风到不行,要是让他见到自己两个不成才的徒弟,又免不了平白受一阵奚落,何苦来哉!

    更别提带上文才秋生二人去拜会了,这要是让二人知道他林凤娇这个名字,脸往哪放,师父的威严往哪放!

    好在文才秋生听说是什么大师伯之后,也没有了深究探索的兴趣,他俩虽然不怕见什么师门长辈,但无论是以往从九叔这里还是四目那里听闻的消息来看,这位大师伯很不好相处,到时候见了还得行一番大礼,听一堆罗唣,多费事啊!

    有这工夫看看的姑娘们唱唱跳跳不好吗!?

    陈烁听到石坚这个名字,目光闪了闪,僵尸至尊中,这个大师伯石坚可是个厉害角色。

    一手闪电奔雷拳玩得贼溜,抬手就能凭空放电,声势浩大,但威力却成迷,他盛怒之下操控的闪电打在九叔身上,九叔外表看不出来有多大伤;操控闪电打在女鬼身上也没能让女鬼灰飞烟灭;打在秋生身上,同样也没能重伤秋生;

    反而他发出的闪电打在九叔拼凑的八卦镜上被反弹回来,把他自己给劈死了,所以石坚这个闪电奔雷拳威力究竟如何,不好说。

    但石坚除了闪电奔雷拳,还使过木椿**,能自如御使沉重的大木桩凌空伤敌;能使用遁法从自己的道场瞬息赶至九叔的义庄。

    此外,还能如虎力大仙那样挥令旗驱风散云、更是精通炼尸控尸之法,能强行操控野生僵尸王和数百死尸进攻,十分厉害。

    只是不知道现阶段的石坚实力到了什么程度,毕竟僵尸至尊的故事中,九叔已经光荣的成为了地府的印钞员,并且担任这个职位不止一年。

    而现在,九叔还是一介白身!

    教训完文才和秋生,九叔便和陈烁各自散去,独留两人在祖师爷面前自忏自省。

    回到房间,陈烁整理一番超度孤魂所要用到的法器后,便如同往常一样开始修炼。

    神思遁入虚无之中,无思无虑,无想无念,只有体内真息按照日复一日的周天运行路线纯熟运转。

    渐渐的,陈烁呼吸绵绵,若存若亡,夹脊双关的命门穴凭空升起一股燥气,直通阳关、肾脏和脐轮,但同时自夹脊穴又升起一股凉意牵引着燥气归入此窍。

    陈烁对此像是毫无知觉一般,仍是端坐如常,瞑目静守,面上呈现出一股恬淡之色。

    等到燥感退去,这股气息变得无比平和,运走于周身各处,使得陈烁全身气脉无所不通,浑然一体,精气神三宝高度凝结,缩之可藏于密,放之可达于全身,最终这股气息在内丹脉停留,由动转静,自然而然地吸引着一股天地混元之气入于丹田之中。

    陈烁的呼吸更加微弱,渐渐从内念不萌,外想不入的定境中,陷入了一种更为玄妙的状态,心中清清朗朗,浑浑沦沦,似乎进入了一种无我无他之境。

    胎者元其神,息者住其心。

    他对一切不识不知,恍惚中见一小小虚影悬照于体内,面目虽与自己一般无二,却显得更加灵动,他不动不静的盘坐在那里,却给陈烁一种活泼之感。

    久而久之,陈烁感觉自己与那虚影相合,像是找回了一样丢失已久的东西,殊觉五蕴皆空,四肢皆假,唯此为真。

    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升腾而起,他似乎听到了文才与秋生酣酣大睡之声,能清楚地观察到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甚至能看到隔壁九叔伏在桌案上提笔书写。

    义庄内一切动静清晰毕现,即便是停放在棺柩中的尸体腐坏程度也都呈现于观感之中,看世界的方式无比明朗。

    只是这种感觉维持了不到片刻,陈烁的意识再度归入定境中。

    九叔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陈烁房间所在的方向。

    陈烁瞑目静守,无一毫念虑,无一毫觉知,体内的气息自发运转。

    如此过了一夜,陈烁才缓缓收手睁眼,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连忙又闭目行法,顿时发现了一点灵光悬照于内,似立于太虚之中。

    “这是,元神?”

    所谓神由本心;元神是先天一点真性,是与生俱来禀受于先天的神气,只不过常人在少、长、壮、老的过程中受到诸般因素的影响而不断损耗,日渐衰微,不得凝结、不得增补,甚至感知不到它的流逝。

    而今陈烁修成这个元神,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完全是长时间的修行炼法所得到的结果,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陈烁清楚他现下元神孱弱,不能轻易出窍,对于整体实力上也未必有多大增补,不过能修成,总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意味着许多诸如请神术、遁法等这些法门施展有期!

    吃早饭的时候,九叔不出意外地问起了陈烁修炼上的事情,陈烁自然没有隐瞒,将其中细节一一说明,得到九叔肯定的回答他修成元神之后,陈烁才放心下来,心中的喜意稍长。

    九叔感到欣慰的同时,更夹杂着一丝愁绪。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想到文才和秋生两人,天赋不出挑,还不够努力,修了多年也没多大成果,越想越是心焦,越想越是愁人!

    想来想去,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唉!”

    “师父为何叹气,不会是我修行上出了岔子吧?”

    九叔摇头:“不是,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忍不住感慨,对了,我今晚还得再出去一趟,之前说过超度孤魂的事情,你一个人能行吗,如果搞不定的话,就等上一晚,我和你一块去!”

    陈烁想了想,表示道:“没问题的,都只是一些孤魂而已,掀不起什么大浪!”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时刻准备着入土

    晚上,陈烁带上了法器出发,最主要的还是寻鬼用的特制罗盘和九叔之前用过的收鬼葫芦。

    九叔虽然有用坛子收鬼装鬼的法门,但这法子明显不适合于户外,总不能每次出门给人驱邪抓鬼都随身带着一大个坛子吧,所以这才专门炼制了一个装鬼用的葫芦。

    一小个葫芦就能装下一大群鬼魂,自然没有什么舒适性可言,事实上九叔在炼制这个葫芦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过这点,又不是给他们安排住房,想那么多干啥!

    一路来到槐鸣坡,陈烁没能再见着那晚群鬼聚集观看露天表演的场面,坟头party今晚上没开,所以陈烁只能拿出特制罗盘,跟着上面的指针来找。

    这些鬼不成什么气候,许多魂体虚淡,只能在附近一些阴冷之地徘徊,根本不敢走远或者单独离开;

    这类鬼没多大威胁性,晚上遇着一个阳火盛的人都得躲得远远的,不成气候,白天几乎都扎堆抱团地躲在一个地儿,即便是夜晚活动的时候,都得避着一些食人猛兽。

    日子过得相当凄惨!

    并不是每个人死后都能化作牛逼哄哄的厉鬼,相较于总量来说,更多的是不入流的只能在人间游荡的孤魂,鬼,也是分阶层的!

    正常来讲,像是这种弱鸡鬼死后要么被阴司冥冥中的力量牵引着自行踏上黄泉路,要么就是被鬼差亲自前来拘走,要么就是做法事的时候碰见有道行的法师,捎带手的给送下去。

    这过程中就免不了有漏网之鱼,天长日久,这种滞留在人间的孤魂也就越积越多,然而这对于那些孤魂来说却并非好事。

    阴阳相隔,阳世的很多事物对他们来说都能造成伤害,有坟有墓的多是躲在其中很少出来,无坟无墓的就只能找些阴气重光线暗的地方藏身;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阴司有专门的夜巡游,只是如今这个世道,他们估计忙不过来。

    所以才有了陈烁这种人,专门为了攒阴德跑一趟,虽然这阴德对他这样一个外乡人来说没啥用,但这毕竟是九叔的意思,又是一桩善举,顺手而为并不算太麻烦,还能练练超度亡魂的手段。

    一帮鬼扎堆,并不算难找,陈烁左右转了两圈,罗盘便给出了反应。

    陈烁顺着罗盘指出的方向,在幽灵面具的加持下,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他们。

    陈烁一接近,他那身标志性的黑袍立刻就引起了一些眼尖的鬼注意。

    “唉呀,不好啦,那天戏台捣乱的那个黑袍又来了,拿了家伙什,凶巴巴的拉着个脸,好像要对付咱们!?”

    “他不是戴着个尖下巴面具么,你是怎么看到他凶巴巴拉着个脸的?”

    “哎呀,反正就是那种,看起来很凶的那种,好像是专门来找我们麻烦的,他会贴符,该不是专门杀鬼的道士吧,完了完了,我生前就没活够,现在刚当鬼没多久又要死了,完蛋了!”

    “快跑快跑!”

    顷刻间,这帮鬼便四处逃窜,陈烁见状哪敢磨蹭,忙打开葫芦塞,掉转葫芦口,食中两指并为剑指在葫芦底部画出了一道收鬼咒。

    葫芦底部红光一闪,一个微小的八卦图骤然亮起,自葫芦内部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吸力。

    群鬼身体纷纷僵住,不受控制地倒退着涌向葫芦口,魂体在这个过程中被压缩成一小团收入了葫芦中。

    把群鬼装入其中,陈烁塞住葫芦口,里面顿时传出一阵嘈杂声。

    “哎呀,这里面好挤啊!”

    “别动我,让我翻个身!”

    “别压我背上,起开你个死鬼,丑死了!”

    “臭道士,快放我们出去,我没有害过人啊,我是冤枉的!”

    陈烁晃荡了两下葫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增加的重量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都别吵了,再吵你们就永远待在里面,人间太危险,还是安安静静的跟我走吧,回头我就超度你们,投胎做人总比你们东躲西藏好,万一要是哪天不开窍造些孽出来,你们下辈子就只能做猪狗了!”

    葫芦内的动静立马小了下来。

    接下来,陈烁再度端起罗盘,循着上面的方位搜索,那些聚集在一起的鬼魂最是好找,罗盘上给出的反应强烈,但那些单个游荡躲藏的鬼魂找起来却费了一番工夫。

    他一个人在林子里窜进窜出忙活了小半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漏网之鱼,直到葫芦里的鬼魂都在喊“别挤我脸”的时候,陈烁才罢手。

    带着葫芦回到了那晚群鬼聚集看戏的地方,再没见到别的鬼魂,陈烁摇晃葫芦问起那晚女鬼的来历。

    其中几个鬼魂都抢着答话。

    “她们活着的时候好像是个戏班子。”

    “娘娘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她就是路过这里,见我们浪荡无依才在这里搭台的,我们没有害过人,你没来搅局的时候我们每天晚上听戏不知道过得有多自在呢,我活着的时候都没能听过这老些戏呢!”

    “是极是极,我们真没有害过人,以往都是那些运气不好的倒霉蛋自己撞进来,娘娘怕吓着他们就让乔爷,就是断胳膊那位迷住那些倒霉蛋,然后拉上台搭个戏,我们是无辜的啊道长!”

    “真没害过人,我们见着人都得躲着走,不然那些丘八挖坟掘墓的时候我们也不用躲在这来啊!”

    “说话你就说话,喷我一脸水干什么!”

    “这特么能怪我?这葫芦里这么小,干我屁事……”

    正事说了不到两句,葫芦里的嘈杂声又响了起来。

    陈烁被吵得烦了,默默叹了一口气,手掌握紧葫芦,摇骰子一样上下左右地推晃:“都别吵了,再吵回头我就把你们丢进火堆,我来问,你们回答,一个一个来,知不知道那天唱戏那女鬼在哪?往哪走能找到她?”

    “天爷诶,这我们哪能知道啊,说起来这都怪你,就是从你来捣乱,用黄符定住了高矮两位爷之后,那位娘娘再没来过,我们也都没戏听了,每天只能在痛苦里煎熬,难受得紧,你既然说要超度我们,那就赶紧的吧!”

    “对啊,我本来是有一所坟头的,现在都被人给刨了,想报仇还报不了,在阳间待着也是受苦,道长你还是赶紧把我们超度了吧,太难受了!”

    陈烁微微一怔,这里面竟然还有这种觉悟的鬼魂?

    不多见啊!

    没问出褚清涯这只女鬼的下落,陈烁也只能作罢。

    从文才的遭遇来看,这女鬼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应当没什么恶意,否则文才也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怎么着也得像秋生那样被吸点精气才能回来吧!或许这也可能是文才相貌平平无奇,连那些没化形的狐狸精都懒得下口?

    反正被鬼惦记着,陈烁感觉不是太好。

    收了葫芦往回走,陈烁同时在心里盘算。

    自从修出元神之后,他就琢磨着该是时候完成任务离开了,理论上来说,他只要拖着任务不完成,生命就不会自然流逝,可以在九叔这个世界苟上几百年,把自己的道术等级拉满,六神装闯天下,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任务完成后,系统会根据客户的反馈来评定等级,这当中不但包括了任务目标达成与否,更包括了任务完成效率;

    效率高,自然对于评级有所助益,效率低,则会大大影响到最终的评级。

    同时,体验系统会根据任务目标的困难程度和完成时长来判定体验员在任务过程中是否存在恶意拖延的行为,一旦出现该行为,影响该次任务的品级算是轻的,系统还会给该体验员,甚至该世界打上消极怠工、信用等级低下等标签,并昭示所有下任务的客户,慎重考虑该体验员和该世界!

    对体验员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就好比开网店,评论区清一水的差评,甚至还被官方做了一排烫金的艺术字给贴首页上,上面写假冒伪劣、黑心商家、人民之耻等等,变相的游街示众!

    不仅是给自己丢人,还给自己家地球所在的宇宙丢人!

    况且一山还有一山高,就算他真在这里苟到了世界之巅,下一个世界呢?更别提还有个狗屁的安全条例了!

    划不来!

    所以陈烁一直以来对于各种道术、符箓的学习都是不求精深,但求广博!

    往往要先向九叔问明白其中的关窍,将能上手的先修炼上手,暂时不能修行的便强行记忆下来,等待日后钻研。

第一百八十七章 掐死在萌芽中

    陈烁回到义庄的时候,九叔依旧没回来,本来被九叔要求禁足反省的秋生也不在义庄中。

    走进正厅,只有文才双手撑着下巴在桌旁昏昏欲睡。

    陈烁上前轻轻推了他一把,文才睡眼惺忪的放下手,转过头来看了看陈烁,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漆皮红葫芦,哈欠连天道:“回来了,那些捣乱的鬼都捉回来了?”

    陈烁随口道:“差不多吧,秋生呢,师父让他在义庄反省,他这是又自己跑出去了?”

    “是秋生姑妈上门来找秋生回去,她说这两天秋生不去看店的话,会影响宝香斋的生意,我又犟不过他姑妈,虽然是师父说让秋生留在义庄,可这怎么能留得住嘛,当时就算是师父在这里也拦不住啊,唉,有个姑妈真好,不用看师父的脸色!”文才半是叙述,半是感慨。

    陈烁没接这茬,随意聊了两句别的话之后,便拿着葫芦转身去停放棺柩的房间,那里法坛还未撤。

    文才看着陈烁离去的背影,眼珠滴溜溜的转动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陈烁来到房间,将葫芦置于案上,又将房门窗户关上,各贴了两道符在上面后,才来到法坛前焚香祝祷,而后不紧不慢地揭开葫芦塞,剑指在葫芦底部划动几下,解开了一层收鬼咒。

    立刻就有几条魂影争先恐后的从里面挤出来。

    “可闷死老子!”

    “终于从里面出来了,我说道士,下回你能不能找个大点的葫芦,这里面也太难受了!”

    陈烁燃了一张清坛符,口中轻轻哼了一声:“都别吵,有话到下面去聊,搁我这吵个什么劲!”

    这些鬼魂中没有什么厉鬼凶煞,又谈不上有什么莫大的执念和怨气之类的,多是因为机缘巧合才滞留在阳世中,本身对于人间的留念并不深,所以超度起来没有多大的难度。

    如果把这些人死后去往阴间的过程比作是春运赶火车的话,那么这帮鬼魂的情况则是那种没有车票不被允许上车,只能在站台徘徊的旅客,他的超度更像是起到一个引导作用,帮他们补上去阴间的票。

    随着他做法事超度,葫芦里的鬼魂逐批减少。

    “道长,我的尸骨你记得帮我收敛一下啊,不然我心里老惦记,走的不痛快,!”一个近乎透明的老者魂影飘荡在半空中,临走前还不忘提醒着陈烁。

    “死都死了,就别惦记这些了,要是一早火化了把骨灰扬在风中,乘风万里,哪会有后来这些麻烦,安心去吧!”陈烁敷衍的宽慰着。

    老者身上逐渐散发荧光,对陈烁的回答满含幽怨:“小道长,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陈烁不多废口舌,都落到自己手里了,不走也得走,他口中低吟渡魂咒,右手所结金刚指印敲在老者头上,将之压入到地底。

    半小时后,葫芦空荡荡,再也放不出来半条鬼魂,宣告着今晚的工作结束。

    陈烁整理好一应法器,又揭下了封堵在门窗上的黄符,才慢悠悠地回了自己房间。

    可刚走过正厅,正要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陈烁就发现文才做贼一样地趴在门边窥望着自己。

    陈烁扭过头,文才顿时站直身子,仰头望天,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

    “看什么呢?”

    “没,没看什么,我看星星啊,今天天气真不错,明天肯定又是个大晴天!”文才打着哈哈。

    陈烁定定的盯着文才两秒:“你今晚有点奇怪啊,该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文才胡乱摇动着双手,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嘛,这里可是义庄啊,我入门又比你早,陪伴师父最久,本事肯定比你和秋生都大,要上身也是你被上身,哪个鬼会这么不开眼找上我呢!”

    陈烁点头表示肯定:“的确,能和几只狐狸玩一宿,文才你也不是凡人,要是没事我可就要先进屋了。”

    “好啊,你进啊。”文才笑嘻嘻地说道。

    他这话让陈烁正要推门的手停了一下,总觉得这货没憋好屁!

    戴上幽灵面具查看文才也没有鬼上身的迹象,难道是这货突然发病想要整蛊自己?

    文才的行为被点破后,他反而不再避讳,大大方方地盯着站在房门前的陈烁,眼睛眨也不眨,弄得陈烁十分不自在。

    陈烁站在门前,一点点推门的同时,目光也向着门框顶端望去,没有看到什么面粉桶、水桶之类的。

    心头不禁更加疑惑了。

    想了想,陈烁也没进门,转而折返到正厅门口,站到了文才不远处。

    文才懵然道:“你不是要回房休息吗?”

    陈烁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文才你都没能休息,我哪能先休息啊,你一直盯着我,我也不好受啊,我总觉得你有问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或者是中了什么术法,对我憋着坏呢?”

    文才一呆,忙摆手道:“不是啊,你别乱说,我怎么会对你憋着坏呢,你想多了。”

    “真的?”

    文才点头如捣蒜:“真真的!”

    “那行吧,进屋吧,别再瞧我了。”

    陈烁站在原地,捏着文才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拨转过来,往正厅里轻轻推了一把,文才愣愣的朝着屋里走了两步。

    正要回头,忽然感觉腰间像是被牛角狠狠顶了一下,身体腾空飞起,朝正厅内落去,人还在半空时就晕了过去。

    站在门外的陈烁象征性的对着枪口吹了一口气,而后收起地狱火霰弹枪,慢腾腾地走进屋将文才从地上抱起,放到了藤椅上。

    不管文才憋着什么坏,先来一枪把人给打晕总是没坏处的!

    要是被什么东西上身或者中了什么降头术法之类,还能顺带给解了;如果不是,这一枪下去相当于安眠药,能让文才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也没什么不好!

    陈烁也没回屋,干脆就在正厅里找了一个地儿,盘膝打坐修炼。

    直到早上八点,文才依旧躺在藤椅上,转了个身子,挠了挠脸,继续酣睡。

    陈烁没再管他,出了义庄直接去了任家镇上。

    在镇上的路边摊吃过早饭,打听了一下照相馆的位置后,陈烁便直接往那里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体面照

    照相馆空间并不算太大,各种大小样式的布景挂满四周,店内一处角落有四五人围在布景前侃侃而谈,陈烁明晃晃的一袭黑袍,一踏进门便立刻有人注意到了他。

    “先生,照相?”伙计跑过来问。

    “嗯。”

    陈烁扫了眼屋子应道。

    “您是拍肖像照吗?我们这照相馆在任家镇上可是唯一的一家,您再找不着比我们家更好的相馆,相机、照片底板、胶卷、相纸这些都是用的顶好的高档洋货,东家也是专门留过洋的,不管您是要拍肖像照还是宣传照,反正啊我们这拍的东西保管您满意!”

    伙计茶楼式的推销话语令陈烁不禁一乐。

    “无论拍什么都能让我满意?”

    伙计拍胸脯道:“无论拍什么保管教您满意!”

    陈烁一点头道:“好,那就麻烦给我安排一下,我想拍一张灰白调的肖像照,贴墓碑上那种,最好能把我拍得体面一点,英俊一点,有问题吗?”

    伙计听完微微张着嘴,呆呆地注视着陈烁。

    灰白的肖像照,还是贴墓碑上那种,给自己照?

    他是头回见到有大活人自己跑过来说要给自己照遗相的,这无论拍得好还是拍不好不都是给人招晦气吗!

    “先生,您不是和我开玩笑吧?”

    陈烁一手拍在桌面上,手掌移开,几个大洋呈现在了眼前:“谁有空和你说笑,我很认真的,赶紧给我安排安排!”

    伙计上下瞧了瞧陈烁,又瞧了瞧桌上的大洋,叹了口气回头朗声道:“东家,又来生意了,说要拍张灰白底的小照片!”

    ……

    义庄里,特意从宝香斋赶回来的秋生推攘着叫醒了鼾声连天的文才。

    “文才,怎么样,东西有没有拿到手?”秋生急切地问道。

    文才尚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尚未安全清醒过来,眯着眼睛,脸上依旧带着些许困倦之色。

    他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躺在藤椅上的身体侧了过去,抱怨道:“你干嘛呀,这么早就叫我起床,让我再睡会,很少睡这么舒服的,别动我!”

    “好你个文才,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在睡觉,叫你办事你偷懒偷成这样。”秋生点指着文才,直接伸手捏住了文才的鼻子,堵住了他的呼吸。

    时间稍长,文才便喘不上来气,挥手扫开秋生的手臂,不满地瞪着秋生。

    秋生蹲下身子询问:“先别发脾气,快说,东西拿到手没有?”

    文才挠了挠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懵然不知所以:“东西,什么东西?”

    “唉呀,你个糊涂鬼,东西就是陈云那两把枪和他身上的黑袍,我们不是商量好的么,你怎么给忘了,该不会是又把事情搞砸了吧?”秋生皱眉道。

    经过他长时间的观察和对九叔的旁敲侧击,秋生猜测陈烁那身万年不换的黑袍一定具有某些特殊的能力,即便黑袍没有,那两把大枪肯定有!

    毕竟他那两把枪的威力他可是有过切身的感受,前前后后着了两次道,一次是在女鬼董小玉那里,被撞破了风流韵事,一次是在背老鬼回义庄的时候。

    这些日子以来,在修炼上,九叔常常拿这个新入门的师弟来举例,听得多了,心中未免有些少年人赌气不忿,再加上被陈烁两次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两枪,心里更有些愤愤不平,于是便想着鼓动着文才将陈烁的黑袍和枪偷出来耍耍。

    一来是为了落一落陈烁的面子,让九叔以后举例的时候不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模样,二来纯粹就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想要知道陈烁经年不换的黑袍和枪到底有个什么鬼名堂。

    只是没想到文才这厮竟然在义庄中呼呼大睡,而正主完全不见踪影。

    “黑袍、枪?”文才怔了怔,恍然回过神一拍脑袋:“这不能怪我啊,昨天我一直盯着他,还按照你说的在他房间里点了迷藏香,我眼看着他就要进屋的,可是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不进去了,转过来找我,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秋生追问。

    文才歪了歪脑袋,回忆道:“然后,然后他就要我转身,我就听见好像有一声枪响,再后来,我就不记得了,我一睁眼就看见你这张大脸盘,不是我不行,是陈云没给我下手的机会啊!”

    秋生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方才整个义庄我都找过了,除了棺材里那些骷髅死鬼就没有别人了,我早该知道你靠不住的,我从师父那里听说,他的两把枪打在活人身上不会造成伤害,但能让人昏厥,你肯定也是中招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偷吗?”文才犹豫了会问道。

    秋生拍了一下文才的锅盖头,纠正道:“同门师兄弟的事情,能叫偷吗,我们这叫借,咱们再想办法试试,落一落他的面子,不然以后师父老是提起他,贬低我们,你乐意么?”

    文才摇头,苦着脸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偷,不对,借,我们肯定借不着了,他太警惕了,黑袍从不离身,肯定没戏!”

    秋生垂头思考了片刻,忽然笑道:“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这样,你去他房间找找有没有落下的头发或者剪下来的指甲,如果没有的话,就找个机会从他身上拔下来一根,咱们施法,让他自己把黑袍脱下来。”

    “这……能行吗,师父不是说他现在的修为比我们高吗,这种把戏有用吗?”

    秋生瞪眼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

    任家镇的照相馆。

    陈烁与他们约定好了取相片的日子,在伙计的招呼下出了大门。

    “对了,镇上有棺材铺吗?”陈烁刚踏出大门,忽然回头问道。

    伙计原本还有些笑脸,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迅速收敛下去,愕然道:“先生,您该不会还想给自己买一副棺材吧?”

    陈烁微微一笑,坦言道:“那倒不是,棺材我自己早有准备,只是我那棺材有点旧,我想翻新一下,重新上色打蜡。”

    陈烁收集的三副葬过僵尸的棺材,一副是皇族僵尸的铜角金棺,一副是任老太爷的楠木棺,还有一副是他手工定制尸变僵尸的普通木棺。

    系统任务要求选择一副葬过僵尸的棺材体验一遍丧葬流程,从本心上来讲,虽然都是棺材,但陈烁最想躺的还是铜角金棺,回忆起躺在里面的感觉,内心便会升起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感官上比那什么木棺、石棺舒服多了,但现实情况并不允许他使用这幅扎眼的棺材,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任老太爷的楠木棺,只是这副楠木棺九叔见过,加上在土里埋了多年,需要重新上个色,掩人耳目之外也是在进行必要的翻新!

    棺材上什么色也是有讲究的,像大红色的棺材只有年过八旬,寿终正寝的老人‘喜丧’才有资格使用,有时候也会用作镇邪之用;黑色起初也只是适用于死于战祸、自杀或者横死之人,但慢慢也变得通用起来;

    少见的比如白色棺材,仅仅适用于没结婚就离世的年轻人;此外还有寓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原木色棺材等!

    陈烁一路上也在不断的考虑着该给自己的棺材上个什么样的涂装!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有空来参加我的葬礼啊!

    拐了个弯,顺路过来看望秋生的陈烁扑了个空,从他姑妈那里得知,秋生一早上就偷摸着溜了出去,并不在宝香斋中。

    秋生姑妈自打知道了陈烁和秋生是同门后,便上下端详着陈烁的身材样貌,笑道:

    “秋生那混小子,一大清早的就见不着人,也不知道偷懒躲到哪去了,小伙子你既然是秋生的同门,要不然你帮姑妈看会店怎样,我去把秋生那混小子给逮回来,你可别小看了姑妈这店,我这儿啊经常有很多长相不错的姑娘过来买胭脂水粉,你要是在这留下看店,相中谁或者被谁相中了不就是喜事一件么!”

    陈烁忙婉言推拒,他姑妈这是看中了他长相不错,又是个生面孔,想要白抓一个劳动力杵在柜台,方便‘勾引’对面楼的女性同志过来消费啊,这一直是秋生的活,他可干不来!

    于是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出了宝香斋,路过,陈烁的目光总会不自主的瞟上一眼,没别的想法,纯粹就是好奇这个时代背景下的风月场所是个什么模样。

    是否如想象中那样,里面都是多才多艺的小姐姐、俏佳人!

    可是瞟见坐在门口主动招手拉客的莺燕翠红,陈烁觉得自己的幻想破灭了,朝代更迭,高档的风月场所已经不多见了,再往后,小姐姐们会的才艺就只剩下大保健了!

    此刻唯一让他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原因,大概就是那身曲线玲珑的旗袍。

    一个个的,身材真好!

    “啪!”陈烁给了自己一巴掌,大白天想啥呢!

    “噗呵~”

    身旁忽然传来一位女子忍俊不禁的娇笑声,声音如黄莺般悦耳动听,陈烁循声回头望去,是个穿着粉色洋裙的姑娘发出的笑声。

    她一双美眸靓丽有神,两颊微润,像是婴儿的皮肤一样细嫩饱满,却又不显臃肿,反而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青春娇俏。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走在大街上好端端的,干嘛突然打自己一巴掌,不疼吗?”女孩笑问。

    陈烁尴尬了两秒,随即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原来是婷婷侄女啊,我这其实不是打自己巴掌,而是用手掌拍打脸部,促进血液循环,保持面部肌肤的紧致q弹,毕竟我也是想做一个活得精致的男孩子。”

    任婷婷听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很快板起脸,气鼓鼓地问道:“你干嘛总是侄女侄女的叫我,你看着也不比我大多少,你是九叔的徒弟,九叔又和我爸爸是平辈,怎么论你也不该叫我侄,侄女的!”

    任婷婷说到后面,嗓音不觉低了下来,面颊也有些泛红,人小辈大这种事情,要是真亲戚的话,还好接受,可像陈烁这种生拉硬拽强行称呼起来,就很给人一种占便宜的感觉!

    陈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是我,九叔是九叔,我在拜九叔为师之前就与任老爷一见如故,八拜为交,咱们各论各的,你叫我叔,我叫你侄女合情合理,不矛盾的!”

    任婷婷嘟着脸,有些生闷气。

    陈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貌似自己净想着占任婷婷辈分上的便宜,把天给聊死了!

    片刻后,还是任婷婷打破了这种沉默:“那个,谢谢你!”

    “谢什么?”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陈烁有些不明所以。

    任婷婷亮晶晶的眼眸注视着陈烁:“我爸爸从隔壁镇子回来的时候在外面碰到那种事情,多亏了你的帮忙才能平安回来,所以谢谢你,本来我买了些礼物准备上门去向你和九叔致谢的,可是我爸爸觉得一个女孩跑到义庄这样不太,不太……”

    “不太吉利?”

    任婷婷红着脸垂头点了点。

    “偏见,整个任家镇再没有比义庄更安全吉利的地方了!”陈烁说道。

    真想致谢也该任老爷自己来吧,能跑能跳的,自己不来就算了,还拉着女儿不让来。

    毫无诚意,不走心,看不起我陈某人!

    莫不是还对我烧了他爸爸的遗体而耿耿于怀?

    难怪二十年来任家的生意越做越差。

    小肚鸡肠!

    远在镇子另一头洋楼的任发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

    任婷婷抬头:“要不我请你去咖啡厅吧?”

    全然忘了任发当初对她的殷殷叮咛。

    “还是算了,我还得去棺材铺一趟!”陈烁拒绝了任婷婷的邀请。

    想了想还是‘二手房改造’比较重要,只有那个小盒才是我们永远的家!

    “棺材铺啊,那你去吧!”任婷婷犹豫了会,还是没选择说要跟过去看看。

    “那你呢?”

    任婷婷温吞说道:“我,我去别的地方买点胭脂水粉。”

    “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陈烁疑惑的看了看身后宝香斋的招牌,随后才醒悟过来,“你是怕遇见秋生吧?”

    “嗯,他有一点点讨厌,我不想看见他。”任婷婷说话间,少女负气的娇俏感十足,看着反而有些可爱。

    “秋生不在,只有他姑妈在店里,我刚从里面出来,你要是想买胭脂水粉就赶紧进去吧,免得回头再见了秋生尴尬!”

    任婷婷点了点头,踏着轻盈的步伐朝着店门走去,拎着手提包走出几步,忽而回头对陈烁轻轻挥手道:“那个,再见了!”

    陈烁一怔,随即也摇了摇手:“再见,有空的话,记得来参加我的葬礼啊!”

    一句话令任婷婷化成了一座精美的石雕僵直地矗立在原地,她出神半晌,直到陈烁的声音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回过神来。

    是我的耳朵患病了么?

    他刚才说的什么,参加葬礼?

    谁的葬礼?他自己的?

    街上遇见任婷婷纯属偶然事件,陈烁也没放在心上,诚挚的向任婷婷发出了邀请后,就径直朝着棺材铺而去。

    在棺材铺子周围寻摸了一番后,陈烁找到一个空荡无人的侧巷,打开系统的任务面板,上面除了任务进度外,还有三副棺材的图样。

    左边是任老太爷的棺木,右边是自己手工做的棺木,c位是铜角金棺。

    陈烁点在左边任老太爷的棺木图样上,趁着四下无人,选中了这一副棺材,微微的光华闪过,一副楠木棺已然置于巷子当中。

    赶紧进了棺材铺,陈烁立刻就让老板四下叫了几人出来,将这副棺木抬了进去。

    棺材铺老板虽然疑惑来人不直接把棺材送入店铺,反而要多此一举请人出来帮忙的行为,但在陈烁的金钱攻势下,还是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不问。

    任家镇上的棺材铺不比全镇只此一家的洋玩意照相馆,镇上好几家铺子都眼巴巴的等着客人上门呢,来一笔生意并不十分容易!

第一百九十章 我准备与世长辞,你们呢

    棺材铺里加钱让老板伙计一番忙活,洗掉棺木上的墨斗痕迹后,陈烁最终选择将棺木涂黑,没有别的原因,纯粹就是直男的审美,黑色看着舒心。

    付了钱,陈烁也没有直接收起任老太爷的棺木,反而让老板叫人将这一口棺木扛起送货上门,大摇大摆地送至义庄。

    正厅。

    文才早已在义庄中等待多时,自然不是因为陈烁为义庄喜提棺材一副,早间与秋生商议一阵,在他的极力撺掇下,文才不情不愿地担任起了冲锋炮灰的职责。

    找准一切机会,偷拔掉陈烁身上的毛发指甲,最好忽悠他留下指印签名。

    文才看着在义庄中指挥摆放棺木的身影,心情略微有些紧张,昨天的失败让向来大大咧咧的他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些担忧,会成功吗?

    要是不成功会不会被报复回来,听说他的修为比自己高啊!

    文才这么想着,不过没多久便将这种想法抛之于脑后,我们连师父都捉弄过,不也活蹦乱跳地长到现在么,一个后入门的师弟而已,修为再怎么比自己厉害,事发之后还能比师父可怕?

    简直笑话!

    棺木摆放好,陈烁来到正厅,就见文才倒了一杯茶眉开眼笑地递到自己身前。

    “陈云,累了吧,来,该喝茶了!”

    陈烁瞧了眼黄褐色的苦丁茶汤,再抬眼瞧了眼莫名殷勤的文才,心中不知为何就联想到了躺在床上嗷嗷待哺的大郎。

    伸手接过茶盏,陈烁却没有立即饮下,手指摩挲着打了个转儿,感受着文才直勾勾注视自己的目光,再联想起昨晚文才的异常举动,总觉得这厮有些没安好心啊!

    走了几步到桌前,放下茶盏,回头看着亦步亦趋的文才。

    “昨天我俩在门口说话的事你还记得吗,昨晚你在门口和我聊天,我说门口风大,我们进屋聊,结果你一转身就晕过去了,我费了半天劲才把你扶到藤椅上将就着躺好,文才,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啊?”

    文才别过头无声地呸了一下,要不是早听了秋生的分析,还真就被你这不要脸的说辞忽悠了过去!

    “我好得很,怎么会得病,可能是这几天太困了吧,对了,你干嘛突然买口棺材回来?义庄里还有几口空棺呢,要我说你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嘛,买头烧猪回来大家一起改善改善伙食也是好的嘛!”文才罗唣着,顺手端起茶盏想润润口,碰到嘴唇时又放了下去。

    文才看那口抬进门的棺材份量不轻,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哪种木头制作的,但怎么也比义庄里常用的薄木棺材贵重得多,有这钱买口吃的解解馋不好么!

    “我看义庄还宽敞,买口棺材回来也不妨碍什么的,万一咱们中谁有用到的时候,不就方便了么!”

    文才心头一跳,为什么这话他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意有所指。

    谁用到这副棺材?

    师父那个老不死的?

    还是秋生,或者自己?

    他不是知道什么了吧?

    是昨晚露了马脚?

    文才思绪千回百转,觉得自己和秋生的计划不是很保险,而且昨夜他还没行动就被陈烁偷袭打晕了过去,醒来还不好去厉声质问,只能自己捏着鼻子认,这师弟的心剖开绝对是黑透的那种,必须加倍小心。

    陈烁语重心长地说道:“文才,我就实话说了吧,其实我内心深处一直都有一种隐忧,驱魔道路长阻且艰,各种各样的危险数之不尽,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地被西去的大鹤给带走了,或者被一些别的东西一波带走,心里很没有底,所以专门给自己准备了这口棺材,一来是告诫自己凡事小心,二来也是有备无患,万一,万一……”

    文才快口道:“唉呀!好端端的你想这些做什么,你看我跟着师父这么多年,不也活得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么,可见捉鬼打僵尸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危险!”

    陈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当然没什么危险,在外面捅了马蜂窝哪一次不是有九叔站出来顶缸解决的!

    重重地拍了一下文才的肩膀,陈烁才说道:“文才,你记住,万一哪天我要是交待了,一定记得让我用上我自己买的这口棺木,不然黄泉路上心里总惦记着,魂魄难安啊,没准就会半夜跑到你梦里和你话话家常!”

    文才喉头滚动一下,立马苦下脸来:“你别吓我,好好的干嘛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问我有没有得病,该不会是你自己有病吧?”

    陈烁没有回答,转身离开,留给文才一个无限萧索的背影。

    愁啊!

    他现在是九叔的徒弟,想死肯定绕不开九叔这一关,自己到底该怎么死呢?

    这个问题真是令人头秃!

    ……

    傍晚。

    走失两天的九叔终于回到了义庄,衣衫没有沾染多少尘土,脸上也没有多少倦色,反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师父,你笑这么开心,发财了?”文才见九叔脸上的笑意,也跟着笑,记得上次九叔笑这么开心还是收钱的时候。

    九叔老气横秋地瞪了文才一眼。

    “胡说八道什么,就知道钱,有这种工夫和心思不如都给我用在修炼上,把修为提上来,少给我闯些祸事,那师父会比捡到钱更开心!”

    文才掏了掏耳朵,侧身嘟囔道:“啰啰嗦嗦又说这些。”

    “你说什么?”

    文才摇头:“没,没说什么,既然不是捡了钱,那你为什么还这么高兴啊?”

    九叔一本正经的背着手,并没有立即回答文才的问题,反而卖了个关子,重大的事情怎么能只告诉你一个人呢,要多几个人才有仪式感嘛!

    “怎么不见陈云和秋生?”

    文才指了指陈烁的房间,答话道:“陈云又修炼去了,秋生早上来过,现在应该在他姑妈店里吧!”

    九叔点了点头:“先做饭吧!”

    ……

    晚饭的时候,九叔、陈烁、文才聚坐在一块儿。

    见九叔眉梢间的喜意,陈烁也不禁好奇,问起了和文才同样的问题。

    九叔像个老学究一般,端了会架子,缓缓掏出了一枚寸许见方的黑色印符。

    文才忍不住要伸手拿过来细瞧,九叔眼疾手快地收了起来。

    捞了个空,文才不由撇嘴,细声道:“小气鬼!”

    “师父,这是什么东西啊?”陈烁好奇问。

    九叔笑道:“咳,此乃印信,地府发的,我这两天出门就是为了此事,从今天起,师父我就是地府在人间任命的印钞大班了!”

    印钞大班?

    文才一脸懵逼,陈烁却来了精神。

    现在就已经是印钞员了么?

    可以啊,天地大银行的职员!

第一百九十一章 突然嗝屁的师弟(一)

    “师父,下面为什么会突然让你做这个印刻大伴啊?”文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九叔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纠正道:“是印钞大班!”

    “对对对,印钞大班,是不是专门给阴间印银票的那种?可他们为什么要在人间找你做这个印……印钞大班啊?”

    九叔解释道:“自来活人担任阴间职位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因为这人天生不凡,有司掌地府之职的命数;另一种是因为阴职特殊,非活人不能出任,就比如我们现在所说的印钞大班一职,活人担任阴职,除了要有沟通鬼神的能力,更需要怀有深厚阴德!

    “尤其是像给下面印刷褚币纸钱这种事,最为看重后者,倘若印钞之人没有厚重阴德在身,那么任由他如何印刷施法,下面也是不认的,而阴德深厚之人制作好一张阴间褚币后,只需要写下自己的名字,盖上阴间特别发放的印信,便能让褚币在阴间流通。”

    “为师能够当上这个印钞大班,自然是因为我的道行和阴德都足以胜任!”

    “那师父你的名字是什么,好像从来都没听你提过?”文才好奇地快嘴问道。

    九叔闻言又横了他一眼:“这也是你能问的!?”

    文才被怼了一句,撇撇嘴,颇有些幽怨地别过头,闭嘴不言。

    “原来师父这两日不在义庄是为了这事,只是我记得活人不能进地府吧,师父这印信是从哪里来的?”陈烁趁机问出自己的疑惑。

    九叔点了点头,再度解释道:“活人自然不能进地府,更何况我还是修行之人,我与发印授职的鬼神是在土地庙相见,发印授职的是一位判官!”

    “判官?”陈烁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五百位判官之一?”

    “嗯,正是!”

    陈烁顿时了然,地府自然不止赏善、罚恶、察查、阴律生死四大判官,其下还有五百位判官共同组成阴间的中层管理体系,印钞这事虽然看起来了不得,但也远没有到需要四大判官亲自授职的地步。

    而之所以选择在土地庙见面,也是因为土地庙与地府有关,阴差勾魂之后,通常都会先经土地庙,而后才过鬼门关走上黄泉路,这算是跟土地打个招呼,告诉他说:老哥,你地盘上的这个人我们可带走了,你记得销户这样!

    若是普通人担任阴职的话,直接提了魂魄到阴司说一声即可,但修行之人却不同,他们本身就有修为在身,魂魄不是普通鬼差说提就能提得到的,再加上修行之人不得以肉身入地府,于是只能用这种折中的法子,在土地庙会面授职,也能显得正式些!

    九叔虽然为人傲娇了点、嘴毒了点、脾气怪又好面子,但的确心怀道德济世之心,平时看守义庄收敛流落异乡的尸身,无偿超度十方孤魂,替人禳灾解厄,驱魔祛邪,放眼整个任家镇,乃至方圆千里之地,也未必能再找出一个德比九叔的人出来。

    更何况九叔本身是茅山弟子,吃的就是鬼怪幽冥这碗饭,这又成了一个加分项,和那些问米灵媒、丧葬先生、二皮匠、扎纸匠相比,就跟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一样,天然有录取优势!

    几番筛选下来,印钞大班这个职位就这么落在了九叔的头上。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九叔平时善行颇多,有阴德者,必有阳报!有阴行者,必有昭名!

    陈烁给九叔和文才一人倒了一杯茶,举杯道:“师父现在成了阴间的公务员,这也算一件喜事吧,本来应该隆重庆贺一番的,但师父你偏偏卖关子不早说,这种喜事我再买一头烧猪过来庆祝也不过分吧,而今也就只能以茶代酒恭喜师父了!”

    九叔虽然没听过公务员这个词,但大抵也能猜到意思,含笑回应着举杯。

    文才听到烧猪顿时眼前一亮,也举起茶杯,未等九叔说话,便率先发言道:“不要紧不要紧,吃完了这顿还有下顿嘛,秋生还没回来,等秋生回来,我们师徒几个再做一桌丰盛的菜来庆祝,到时候你再去把烧猪买回来,这样就不会有遗憾啦,对不对啊师父?”

    九叔笑容微微一僵,陈烁也愣了愣,自己说话的重点难道不是在恭喜二字上面么,为什么文才关注的就只有烧猪?

    烧猪何辜啊!

    用过饭,又和九叔在正厅聊了许久,直到夜深了,几人才各自回房。

    直到半夜的时候,一个人影猫着腰,蹑手蹑脚地靠着墙壁前行,手里半支线香随着他的脚步而不住晃动。

    迷藏香,能使人无痛无觉,久闻可致人陷入昏睡,虽然不是什么十分宝贵之物,但需要用到的材料极多,制作步骤繁琐精细,非巧手不能成。

    这一支迷藏香,还是昨日对陈烁用过的那支,是从九叔那里偷拿的,当初想着省着点用,所以掐了半支,留了半支!

    “还好当初我机灵,掐了半支香下来,否则昨晚就全都糟蹋了,再想从师父那里拿一支出来可就难了!”

    这香九叔制作的也不多,看一眼就知道少没少,少一根还有理由能圆过去,要是少两根,被发现免不了又要挨骂受罚,平白受九叔许多罗唣,不值当!

    “秋生这个胆小鬼,有事就让我冲在最前面,这回要是陈云不上套,我就不干了,要做什么就让秋生自己来做,我再也不插手了!”

    文才细声抱怨着,轻手轻脚的将陈烁的房门推开一道小缝,偷眼向着门内望去。

    穿着黑袍的陈烁双盘端坐于床板上,月辉从窗户洒进,为屋内增添了一抹朦胧宁静的气韵。

    文才没有多看,轻柔的从兜里摸出火柴盒,取了一根火柴擦起火苗,而后屏住呼吸,点燃了手里的迷藏香。

    又飞快地收起火柴盒,换手持香,从另一个衣兜里掏出一截萝卜块,将升起袅袅青烟的迷藏香插在了萝卜块上,然后伸手放置于门内,拉动房门轻轻合上。

    做完这一切后,憋气憋得脸通红的文才连忙转了个方向,加快脚步离开,等远离了陈烁的房间后,大口大口地喘息换气。

    屋内。

    陈烁嘴角牵起一抹笑容,今夜虽和往常一样在修炼,但并没有让神思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加上自修炼以来,精神方面壮大,五感也逐渐敏锐,所以对于周围的动静并不是毫无所觉。

    文才的动作虽然轻缓,但还是落入了陈烁的感官之中。

    睁眼看了看门口位置,陈烁也从九叔那里见过这迷藏香,还曾询问过制作方法,盖因为他觉得这种能使人无痛无觉的香,用在手术上很合适,但前提是主刀的大夫不会因为闻久了这香味而昏睡过去。

    陈烁也没有急着下床去掐灭掉迷藏香。

    口鼻只是呼吸的门户,丹田才是气之本源,陈烁自修出元神后,便自服内气,握固守一,能在几个小时内不以口鼻呼吸,自然是不惧这种气体迷药的!

    任由线香燃烧,他倒是很想看看文才大费周章的搞出一堆事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突然嗝屁的师弟(二)

    烟气缭绕升腾,逐渐充塞房间。

    约莫过了一刻钟,鬼祟的人影去而复返,悄悄地推开房门来到陈烁的床沿。

    陈烁盘坐依旧,无一毫动作,无一丝表情,无悲无喜宛若长眠,文才鼻孔里塞了两小团棉花,缓缓靠近陈烁,试探着伸出右手在他面前左右摇晃。

    “陈云,师弟,夜深了,你饿吗,我来问你要不要我去厨房下面给你吃?”

    文才瓮声瓮气地说着,陈烁仍旧盘坐如故,没给他任何回应,文才呼喊两声见陈烁没有反应后,便大起胆子将右手搭在了陈烁的肩膀上。

    手掌与肩膀相触的瞬间,陈烁的身体状若无力的向一侧倒去,蜷曲的双腿也不复盘坐的姿势。

    “真晕了,这么容易?不过也好,这样就不用再去骗他的生辰八字了,能省好大的麻烦,对不起了,陈云,这是秋生的主意,你醒来要是找麻烦,找他就好了,可千万别找我!”

    文才原地站了两秒,而后弯腰,伸手向陈烁的腰间摸去。

    粗糙的手掌隔着黑袍盖在腰上,原本‘昏迷’的陈烁身体蓦然一震,吓得文才连忙缩手,迅速矮下身形蹲伏在床下。

    被文才摸上身的瞬间,陈烁也不知是否是最近生活太过枯燥,以至于对今夜的场景产生了些莫名其妙的联想。

    夜色凄迷,一个猥琐糙汉鬼鬼祟祟地摸进房间,魔手探向俊男腰间,竟然想要……

    不能细想,不能细想,修行之人该清心寡……该清心才是!

    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陈烁轻轻侧身,同时口中啧了两声,宛若梦中人的呓语,在鼻腔中咕哝了两下,发出了若有若无的鼾声,掩饰着方才下意识的举动。

    声音虽轻,但在静谧的房间中还是能听得清楚。

    伏在床下的文才听到这声音松了口气:“睡着了?我还以为醒了,吓我一跳!”

    重新站起身,文才胆子不免大了几分,再度伸手摸向陈烁的腰间,见陈烁这回没有了反应,变本加厉地弯腰将另一只手也伸了上去。

    文才双掌在陈烁腰间一阵摸索,环了一圈后,手掌的动作忽然一停。

    “找到了!?”

    文才心头一喜,扳开陈烁的腰杆,顺手从他的腰际将摸到的硬物捞了出来。

    “这是……刀?随身带把杀猪刀干什么?不嫌膈吗?”

    文才的目光扫了一遍手中有暗红色血迹的杀猪刀,然后嫌弃地扔在床边。

    他和秋生想要的并不是刀!

    双手再次伸向陈烁,这回他的动作不止限于腰间,将陈烁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可依旧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反倒是让陈烁大致猜到了他的意图。

    为了他那两把地狱火霰弹枪!

    可这两把枪与穿在身上的黑袍是一体的,当需要使用到它们时,只需要完成指定的动作,也就是手掌抹过腰间,作出取枪的动作就能将霰弹枪召唤到手里,并不需要时时刻刻挂在腰上。

    这样的好处就是哪怕有一天枪丢了,只要作出指定动作,也能重新将这件指定的武器摄取回来。

    “奇怪,为什么身上没有呢?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文才苦恼地挠了挠头,当目光触及到陈烁身上黑袍的时候,又坚定了下来,他和秋生对于陈烁的好奇程度大抵是如此:

    两把枪>黑袍>面具>本人!

    既然找不到枪,把黑袍扒下来瞅瞅,也能满足一下好奇心,反正正主被迷晕了过去也不会醒。

    心动就行动,文才放心大胆的上前,伸手抓在兜袍上就要将之扒下来。

    这时,陈烁像是做了一个美梦一般砸了砸嘴,貌似无意地将手掌盖在了文才的手掌上。

    猝不及防地被抓住手,像是扒窃被当场抓包一样,文才实实在在地被吓了一跳,心虚无比,慌乱中偷眼向陈烁瞧去,后者却依旧紧闭双目,鼾声隐隐!

    迷藏香是用来安眠的么,文才不知道,他也没用过,陈烁刚才的一番动作令他的胆气一下去了五六分。

    陈烁像是睡着的人翻了一下身,正面压在床板上,眼看陈烁的身体就要压住自己的手臂,文才赶忙用力将被拽着的手抽了出来。

    文才唉了一声,等了片刻,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印泥和一道黄符。

    抄起印泥小心翼翼地凑近陈烁,将印泥盖在陈烁的拇指上,文才微颤的手捻着黄符向着陈烁的拇指印去。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拇指即将印在黄符上。

    陈烁的头一侧,身体扭动了一下,连带着手掌也错开了位置,在空气中划出一个短弧,将指印蹭在了文才的额头上。

    文才立在原地懵逼了一阵,正在犹豫还要不要继续的时候,陈烁又转了身,将一只手臂打直伸了出来,手掌向天,拇指上还有红色的印油残留。

    好机会!

    文才没有多想,迅速蹲下身,将黄符盖在了陈烁的拇指上,然后小跑着出了房间。

    他人一走,闭目的陈烁咧嘴一笑,这是给文才的机会,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机会呢!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凡人都会死,没有拒绝的权利,但幸运的是,面对死亡,都有选择的权利,是选择主动还是选择被动。

    换言之,是选择作死还是选择等死,陈烁这回毫不犹豫选了前者。

    起身,走到门边,确认文才离开后,陈烁来到桌前。

    扫开上面的杂物,陈烁解开黑袍的内甲,将一截手臂露了出来,取了毛笔蘸了朱砂墨,在手臂上运笔画符。

    黑暗中,一张灰色的纸片人贴在房间外面的墙壁上,从文才第一次进门放置迷藏香的时候,它就在。

    直到文才离开,他那被笔墨描绘出来的五官忽然凑出一个奇怪的思索表情,片刻后又从墙角悄声离开。

    似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离开义庄百丈距离,渐起的薄雾中,一匹半米高矮的纸马等候在此处,跑过来的纸人靠近后,顺着马腿攀了上去。

    “唏律律!”纸马四足攒动,乘着雾气远离了义庄。

    ……

    九叔几日来都在外忙活印钞大班这个阴职的事情,回到义庄难得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白天起床用过午饭后,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思考着给阴间印钞的细则。

    文才吃过饭,借口和九叔说了一声,就匆忙地奔着镇上去,临走前还拉上了陈烁一道。

    跟着文才一路来到宝香斋,只见到秋生趴在柜台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秋生。”文才进门先喊了一声。

    秋生头向桌面磕去,很快又撑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向门口,略过文才,目光瞟见跟进门穿着黑袍的陈烁,他顿时来了精神。

第一百九十三章 突然嗝屁的师弟(三)

    “你怎么还把人带来了,东西拿到手没有?”

    招呼好陈烁,秋生就把文才拉倒墙角询问。

    “你还说呢,东西根本不在他身上,师父那里顺来的迷藏香也好像没多大用,用在他身上就是让他睡了个觉而已,我昨晚不敢弄太过,怕把他弄醒,不过还好我拿到了这个。”借着秋生身体的遮掩,文才亮出了盖着陈烁指印的黄符。

    “只有这个?头发呢?指甲呢?”秋生接过黄符问道。

    “哎呀,我忘记了!”文才尴尬的回应。

    秋生无奈看了他一眼:“算了,拿到这个也能用,不过师父在义庄,我们不好拿这个在义庄作法!”

    “那怎么办?”

    秋生想了想道:“这两天我姑妈不在店里,走不开,这样,我们想法子让他留下来,这么一来我们就有机会啦,还不用担心师父来搅场!”

    “那要是师父找过来怎么办?”

    “乌鸦嘴,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你不是说东西不在他身上么,那就这样,晚上你回义庄和师父说一声,稳住他,还能趁着陈云不在义庄的这个空当顺道瞧一瞧他的屋子,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么!”秋生笑得颇有些奸猾。

    文才无视秋生的笑容,点头应承了下来。

    坐在柜台后的陈烁,一边听着两人的算计,一边翻看着从架子上拿下来的黄历。

    廿九,宜安葬,想必也宜死亡,春光明媚,风和日丽,大吉大利,是一个咽气的好日子!

    秋生和文才商量完毕后,又和陈烁闲聊了一阵,秋生时不时问上两句关于地狱火霰弹枪和黑袍的问题,不过是想套一套话罢了。

    陈烁有一茬没一茬的回应。

    等到店门推开,一位姿容艳丽的姑娘走进来,秋生便起身到柜台上招呼:“小月姑娘,又来买胭脂啊,几天不见,你更漂亮了啊!”

    那个叫小月的对门姑娘笑意盈盈:“是吗,谢谢,你今天也很英俊啊!”

    忽略掉二人的商业互吹,陈烁转身去到后屋,找了个舒适度地方盘坐导引。

    文才和秋生不以为意,早已习惯了他这种逮着空闲就修炼的生活方式。

    偷摸和秋生准备好整蛊的工具后,文才匆忙回了义庄,陈烁也作势要走,但被秋生给挽留了下来。

    “这么着急回义庄做什么,你以前到镇上来看到的都是白天的景象,不如今晚留下来看看晚上的场面怎么样,今天我这里正好有空房间!”

    陈烁先是假意推脱了两下,毕竟在外面看能有个什么劲,但秋生劝了两次之后,陈烁做出一副敌不过秋生热情邀请的模样,顺势留了下来。

    文才走后,宝香斋只剩下陈烁和秋生两个活人。

    片刻后,陈烁盘坐在空处继续存思导引,秋生在一旁瞧了一会,过了半晌踱步到隐蔽的角落,拿出印着陈烁指纹的黄符和现扎的一个稻草人,黄符展开,上面已经用朱砂墨绘上了篆文。

    一次简单的恶作剧而已,没什么打紧,秋生眼神一凝,便即施法。

    闭目的陈烁心有所感,昨夜手臂上画的符咒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的黑袍当先绽放起一层荧荧乌光。

    陈烁睁眼低头看了看宛若荧光棒一样的身体微微一怔,这袍子可真是妙用无穷啊!

    很快回过神来收摄归源,而后运起法力激活早已画好的解咒破厄符,手臂上顿时传来微弱的灼热感,相应的,秋生用来控制陈烁的稻草人晃动了一下,与陈烁建立起联系,主次倒转。

    “动!”

    秋生掐诀低声一指,稻草傀儡应声而起。

    陈烁不用转头去看,凭着与稻草傀儡建立起来的联系也能悉知它的动作,只是他如今的状态与一般中术者不同,凭着事先的准备不但能免于傀儡的控制,还能反控傀儡。

    盖因为秋生施法控制他的施咒傀儡用的是与他息息相关的东西作为媒介引导,一旦中术者有所准备,能轻易夺过对于施咒傀儡的控制权。

    只是傀儡既然是以陈烁相关的物品来引导驱动,即便反控,一时间也难以作用到秋生的身上,只不过是破掉他的法诀,两相角力之下或许能让秋生内息紊乱,吐一口血之类的,并不严重!

    何况陈烁也没有要反怼回去的意思。

    秋生掐诀的同时,偷眼朝着陈烁窥去,只见陈烁僵直起身,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之色,五官像是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到了一起。

    “怎么会这样?”秋生眉头一皱,他是第一次用这种比较高级的咒术,也不知道陈烁的模样算不算正常。

    天色逐渐暗淡,门前高挂的两盏灯笼照得前后通红。

    院门口那个早前在店里买过胭脂水粉的小月姑娘,像是能看穿门墙一样,直勾勾的注视着宝香斋。

    “脱衣服!”

    秋生手诀划动,施咒傀儡两臂舒展,随后稻草扎成的手臂以一个扭曲的弧度向衣襟处抓去。

    眼看草人的手臂即将触及身体,秋生看得眉眼上扬,似是从这样的恶作剧中找到了莫大的成就感,只是还没等他真正高兴起来,草人身体上贴的那道符咒募地炸起一蓬亮眼火光。

    “砰!”

    “噗!”

    油灯似乎在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中被波及,火苗晃动不止,室内的光芒似也黯淡了几分,只有草人在火光中熊熊燃烧。

    秋生心头没来由的一慌,转身几步朝陈烁所在的方向望去,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滩血迹,陈烁嘴角染血躺倒在地,气息萎靡,宛若那风中摇曳的灯火,随时可能熄灭。

    玩脱了!

    秋生骇然失色,急忙上前抱起陈烁,后者又是“哇”的一口鲜血吐出。

    “陈云,陈云,你这是怎么了?”

    秋生慌得要命,他对陈烁施的这一番傀儡咒还没开始正式动作呢,这就吐血马上要死的节奏是怎么回事?

    玩出事故,闹出人命案,这可怎么整?

    “都怪我,你先撑住啊,我马上去找师父!”秋生脑子里一团糟乱,就要起身而去。

    陈烁连忙伸手拉住他,虚弱道:“别,别激动,我最近练了一门新的功夫,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忽然不受控制,真息一乱,我想,大概只是走火入魔了而已,与你无瓜!”

    “真的?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得重吗?我去给你请医生,不,还是去请师父。”秋生说完又要起身。

    陈烁紧紧拉住他,这要是马上把九叔找来,他还怎么死!

    不能当着九叔的面死!

    那样的话九叔一见人死了,可天地人三魂一个都没出来不就露陷了么!

    灵幻世界假死什么的最麻烦了!

    尤其是九叔现在担任了印钞大班的阴职,想想僵尸至尊里,九叔“以权谋私”,氪金招打手,贿赂阴差的场面,陈烁觉得更得抓紧把装死这个事提上日程。

    否则以后九叔和鬼差们打好关系,想死都未必能死掉!

    只要不当着九叔的面死,陈烁还是很有信心瞒过九叔的探查,经过他日以继夜悍不畏死的学习和作死尝试,终于叫他研究出了一套绛宫藏神之法。

    正应了那句:干啥啥不行,装死第一名!

    这法子没什么出奇的地方,说透了也只是以元神收摄一切真息归入绛宫,呼吸交感于内,微不可探,使人进入极深度的长眠中,只不过用了这法子以后,四十九天以内怕是都难以动用法力!

    绛宫是神仙宫殿,也是心之所在,以元神统御真息进来容易,出去却难!

    陈烁一直拉着秋生不让他走,叮嘱着秋生万一自己要是死了,一定记得要用上他新买的那副楠木棺材,还有床底下挖坑埋起来的银元,要记得拿出来用,要尊师重道,和师父说他是走火入魔死的,或者泡菜癌症死的都行,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能找几个洋人来抬棺云云……

    等到彻底与外界断绝感知,秋生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

    我是秋生。

    我有点方。

    似乎因为我的恶作剧把师弟弄得走火入魔。

    他现在嗝屁了,怎么办?

    我这样算不算杀人凶手?

    会不会被阿威队长抓走烫一个大大“奸”字?

    求解答,停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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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体验派介绍:
“去没有去过的地方,见从未见过的风景,这叫勇气!”在《古灵精探》中抽丝剥茧,破案缉凶;在《盗梦空间》中出入梦境,编织幻想;在《绣春刀》中纵横朝野,扬我中华;守护者中谍海沉浮;德鲁纳酒店中成为摆渡人……穿梭在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世界中,体验迥异人生,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历险。你想要的,这里都有!影视体验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影视体验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影视体验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