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阴眼（上）第一更！
陈百户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宋征，生怕被宋征怪罪，因为他所说这些，很可能会被扣上一个罪名：暗查上官！
但是宋征只是默默地听着，脸上神色不见改变，双眼如平湖。等陈百户说完，他又问另外三人：“你们呢？”
三人躲不过去，各自简单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都是车轱辘话跟没说一样。
最后一名刘姓百户抱拳说道：“大人，其实以属下看来，白大人未必是因为这阴阳水眼的事情被害的。白大人生前曾经交给属下一个任务，要属下暗中留下湖州城中，幽冥力量的痕迹。”
宋征意外：“白大人发现了什么？”
“似乎是寂灭堂。”刘百户道：“豫州和衡州的寂灭堂连续被朝廷剿灭，这些邪教之人四处流窜，据说有一部分已经进入我们湖州城。寂灭堂行事诡秘，而且一向胆大包天，若是他们发现白大人想要剿灭他们，也有可能先下手为强。”
宋征点了点头，随手将石头丢进了湖水中，拍拍手道：“好，咱们回去吧，我要跟肖大人禀报一下最近的进展。”
他的脸上隐有愁容，落在四位百户眼中也可以理解：毫无进展，怎么跟肖大人交代？
……
他们走远之后，那一枚落入湖水中的石头上，浮出一道黑影，青白鬼一晃身躯彻底从石头上挣脱出来，而后一个深潜朝前滑行数百丈，速度比活鱼还要快。
它站在一片湖水中感受了一下，一旁传来了强烈的刺痛感应毫无疑问那里是阳眼，而另外一个方向上，传来一种心安柔和的感觉，它毫不犹豫的向着那边游去。
阴眼是一只巨大的漩涡，青白鬼靠近三十里范围内，就已经明显感觉到这漩涡的拉扯力。它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很清楚若是没有宋千户之前的加持，到了这里它就再难前进一步前进一步就落入漩涡，无法挣脱。
现在它可以抵挡住，逆着漩涡的方向在湖底行走。
它路过了一片特殊的区域，那里的淤泥撒发着朦胧的玉光，对于阴鬼来说也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太极湖三宝之一的玉泥！
这里靠近阴眼，很少有人来，这一片玉泥足有百丈方圆，全部挖出来价值连城。
它却不敢过去，只是暗暗记下了方位。
宋征在自己的房间中，以虚空神镇笼罩四周，防备有人暗中监视自己。而后催动魔神道秘法，青白鬼所见即他所见。
看到这一片巨大的玉泥之后，他稍稍一愣，迅疾吩咐道：“靠过去看看。”
在阳眼附近有六只巨大的琉璃罩，出自炼仙宗之手。不管那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的，显然对王朝不利，阴阳水眼乃是洪武天朝的龙脉之眼。
而在阴眼附近忽然出现这么一大片玉泥，他总觉得不简单。
青白鬼无奈，按照他的吩咐一步一步的挪过去，辛苦对抗着漩涡的拉扯力，终于站在了玉泥旁边。
宋征透过青白鬼的双眼望去，朦胧如玉的光芒下隐隐透着一片黑冥之意。
他皱了皱眉头，果然有古怪：“拂开上层的玉泥。”
青白鬼探出手来，竖着手掌隔空朝前一推，水波涌动，将最上面一层玉泥拨开了去，露出了下面一片黑亮的岩石。
青白鬼意外：这是什么东西？
宋征却一眼认出来：这是妖族的黑曜石！打造石币的材料，可以直接提供妖力！他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刺杀自己的妖物，还有纤纤姑娘。
他心中念头转了几转，又吩咐道：“清理干净。”
青白鬼随身带着一枚芥指，是宋征给它的。它一边清理着玉泥装入芥指中，一边吃惊的发现，这一片黑亮的岩石范围极为广大，而玉泥掩盖住的部分，只是冰山一角。
百丈玉泥全都进了芥指中，下面竟然全都是黑曜石，浑然一体！而且还有更大的部分埋藏在周围的湖泥中。
宋征透过青白鬼的双眼，入微观察这一整块巨大的黑曜石，暂时没看出来什么，但有个疑问：为什么要用玉泥掩盖？
玉泥乃是太极湖三宝，不管谁看见了，一定会过来直接把这些玉泥收走，下面的黑曜石岂不是暴露了？
除非……
他立刻询问青白鬼：“周围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青白鬼四处看了看，茫然：“不见异常。”
宋征暗自摇头，的确不如自己亲身而至。可是阴眼附近太过危险，阴鬼前往是最好的选择。他自己去了，多半要陨落在里面。
忽然青白鬼在黑曜石旁边的淤泥中发现了什么，它漂游过去抓住了什么东西，第一下却没能拽出来。
它观察了一下，这东西呈弧形，正好卡在了黑曜石的一条裂缝里，很是牢固所以没有被激荡的水流带走。
它把这东西扣了出来：边缘破碎，材质高级，在水中不知泡了多久仍旧鲜亮如新。上面篆刻着一些古老的符文。
看上去应该是某种铃铛类的法器一块。
宋征已经有了某种猜测，道：“带回来我看看。现在你继续前往阴眼。”
青白鬼点了点头，舍了这一片邪异之地，继续往阴眼前进。
……
湖州城中某处隐秘所在，原本安安静静，有几名修士坐在奇阵光幕下打着盹，他们不像是正常的修士，一个个身躯肥胖，大白的昏昏欲睡。
忽然间周围响起了刺耳的声音，奇阵当中闪烁着耀眼的红光。
所有的修士顿时惊醒，赶忙去看奇阵光幕，顿时一片慌乱：“快去禀报教主，‘黑角’被发现了！”
一道如山如海的气势骤然降临，所有的修士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发一言：教主大人已经来了。
那个意志笼罩住了奇阵光幕，却十分沉稳，不像这些修士一般慌乱。光幕上，青白鬼找到了那一块铃铛碎片，而后慢慢远离，朝着阴眼去了。
他的声音宏大：“派人撤回黑角。”
“遵命。”
别的事情，他们不必参与，更不需要知道。
修士们迅速的行动起来，而那股庞大的意识，在监督他们处理好一切之后，才随之离去。
他分心两用，一边监督着那些修士撤回“黑角”，一边将宏大的声音传递到了另外一处黑暗之中。
“那些渺小的存在总是不自量力。”
“黑角暴露了，那边的计划必须暂停。他们死了一个白老七仍旧不知进退，那么就用血腥的杀戮让他们敬畏！”
“去吧，神教的意志必须得到执行。”
一道鲜血一般的红光划过了黑暗，落在了一枚诡异的石蛋上。
借着那诡异红光，能够看清这深邃的黑暗中，并排摆着九枚石蛋，大小不同，大的足有百丈，小的只有一丈。
最前面的两只已经破碎，里面的东西不知去向。
而那红光落入的正是那最小的一只。咔嚓一声石蛋破碎，有什么东西奋力撕开了蛋壳，喘息着从其中爬了出来，然后走入黑暗不知去向。
……
青白鬼靠近到了阴眼十里的范围，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甚至是站在这里，它也要拼尽了全力，感觉似乎下一刻自己可能就会坚持不住，被漩涡卷入阴眼中去。
它在心中大吼询问：“这个距离足够吗？”
对于宋征来说当然是不够的，青白鬼的实力比起小虫差的太远。在它的眼中，阴眼周围还是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不能真的让青白鬼白白送命，无奈道：“够了，回来吧。”
青白鬼听出其中的遗憾，它狠狠一咬牙：“我叫澹台博，记得助我澹台家其他人早入轮回！”
它猛的朝前跨出一步，漩涡呼的一声将它卷走，宋征大叫一声，以为澹台博就要被漩涡扯碎。
可是澹台博运气不错，漩涡将它重重的砸在了湖底，它手脚并用死死地扣在湖底的淤泥中，然后一点一点朝前爬去。
宋征心中一紧：“足够了，别去送死，快点回来！答应你们澹台家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
可是澹台博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咬着牙对抗着巨大漩涡的可怕力量，一点点的朝前爬去。它身上的阴鬼幽光越来越亮，宋征看的极其揪心这种幽光越亮，说明阴鬼越是拼尽全力，当幽光达到最强，也就意味着阴鬼耗尽了全部力量，随之就是彻底的烟消云散！
澹台博朝前爬了一里半，宋征忽然看到了一道修长的黑影，在阴眼巨大的漩涡旁边游动闪过，他立刻大叫：“够了，我已经看清楚了，快回来！”
澹台博松了口气，缓缓朝回趴。
宋征胆战心惊，因为澹台博身上的幽光越来越暗淡，漩涡的力量巨大，它的身形在水流当中时不时的摇摆一下，似乎随时可能被水流彻底撕碎。
终于，澹台博一点一点的退到了安全范围，宋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快回来吧。”
……
两个时辰之后，宋征拿到了那块铃铛法器的碎片。他在手中摆弄了一下，一丝丝隐藏在残片之中的魂魄痕迹被他捕捉到了这法器乃是本命法器，即便破碎这么久，仍旧有魂魄的痕迹残留。
宋征将之和那刺杀他的妖物身上的魂魄痕迹对照一下，果然是相同的。
有了这个佐证，他之前的推测就可以成立了。
第二十章 阴眼（下）第二更！
“那一块巨大的黑曜石应该是一个陷阱，上面布置的一大片玉泥是诱饵。吸引那些潜入阴眼附近搜寻宝物的修士。
能够抵达那个距离的修士至少也是知命境，捕捉到这样强大的修士之后，再以秘法炼为妖物……好残忍、好阴损！”
他心中却仍旧疑惑难解：“到底是什么势力，隐藏在太极湖附近，却行着妖族的事情？”
“太极湖乃是洪武天朝龙脉之眼所在，内外上下监察极严，又是谁暗在中保护着这些势力？”
宋征之前将四位百户喊到湖边也并非随意而为，同样是为了验证一些猜测，并且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现在再看，情况实在太复杂，一时半会理不清头绪。他轻轻用手指敲动一枚同音骨符，节奏特定。
在湖州城中，有长者长身而起，瞬息出现在了湖边别院。
……
正午时分，烈阳高照。世间一切阴冥在此时都遁逆无踪，封锁太极湖的官兵也都躲在了树荫下，不断擦着头上冒出来的汗水。
湖边的官道上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官道一侧的别院中，院墙外面栽种着一圈垂柳。有一道淡淡的虚影隐藏在垂柳的阴影中。它悄然从一道围墙的缝隙中渗透进去，身躯好像液体一般。
贾实真并没有在别院中布置什么奇阵，龙仪卫急切之间也只能以阵盘、阵桩一类笼罩了几个关键位置，整个别院在真正的强者眼中，如同不设防一般。
湖州城中隐秘所在，教主有所感应：“丧刹进去了。”
幽暗的空间十分广阔空旷，正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七丈的巨大石像，石像狰狞凶恶，怒目圆瞪，手爪宛若厉鬼。
而教主的声音却是从这座石像当中传出来的。
石像面前站着一个人，面对这样恐怖的石像和强大的意志，他却一身平静，开了口问道：“丧刹可以吗？”
“区区一个明见境后期，哪怕是他有些神异，实力远超一般的明见境，可是丧刹是神教目前最强的一头神物，实力比肩玄通老祖，只要出手，他必死无疑。”
那人却没有这么乐观：“可是湖州城中，龙仪卫还有一位三品供奉。”
“等他反应过来，那小儿早已经被杀。即便是舍弃了丧刹，神教也是值得的。正好趁此机会收回真龙，神教在湖州已经暴露。
好在我们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也到了转移的时候。你放心，整件事情，神教早已经有了最为周全的谋划，可以应付任何意外情况。宋征，还不够资格成为神教计划的绊脚石。”
那人只是淡淡道：“我也是希望教主能够慎重，毕竟之前利用鬼蛇陷害班公氏的计划失败了。”
“不能算做失败。”教主的声音宏远凝重：“那小千户和班公氏闹僵了，他在湖州城中增加了一分阻力。”
那人皱眉问道：“班公氏那边没问题吗？这等于是耍了班公氏一次，中古世家岂能善罢甘休？”
“放心吧，那条线索本座亲自出手斩断了，班公氏不会追查到的。”
“好，咱们什么时候转移？”
“马上。本座已经命所有能够撤走的子弟分批离开了。你留下继续大计，以后，这湖州城，便是你的龙兴之地。”
“好。”他一点头，又道：“教主放心，大事若成，某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兑现的。”
湖边别院中，丧刹所化的阴影已经潜行到了宋征的院子外。有着玄通老祖的实力，龙仪卫的这些守卫对它而言形同虚设。
而恰恰是在这个时候，宋征轻轻叩响了同音骨符，齐丙臣收到了讯号，从湖州城中凌空而至，双眼当中有金芒照耀，一切邪魔无所遁形。
他将手中的大印高高举起，喝了一声：“镇！”
那大印乃是龙仪卫的制式法器，秉承了洪武天朝各衙门制式法器的一贯特性，有王朝气运加持。
龙仪卫乃是洪武天朝如今最有权势的衙门，体现在制式法器上，就是同阶的制式法器，他们的威力要远远超过别的衙门。
而此地是太极湖，龙脉之眼加持下，这一枚三品供奉大印，轰的一声砸出了三阶灵宝的威势，对于一切邪佞有着极强的压制作用。
丧刹虽有老祖的实力，毕竟不是真正的老祖，以邪术炮制出来的怪物，面对这种法器天生就受到了压制。再加上齐丙臣的实力远远超过它，大印落下的瞬间，丧刹顿时现形。
这是一头人形的妖物，有点像是守宫妖，一张大嘴恐怖的咧到了脑后，肩膀下面混乱的生着七只利爪，全身漆黑布满了蛇鳞。
它恐惧嘶吼，想要从大印下挣脱出去。
可是这大印秉承着整个龙仪卫的气运，当头压制下来，丧刹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随着大印轰然落下，丧刹连连嘶吼，七只手臂用力撑起来，却一次次的失败。
终于，大印重重的压在了它的身上，一瞬间粉身碎骨，连它混乱的魂魄也化作了一片光砂四处飞舞。
宋征从屋子中走出来，朝天空中的齐丙臣拱手致谢：“齐大人好手段！”
齐丙臣哈哈一笑，道：“跳梁小丑也敢在我龙仪卫面前撒野？大人，这妖物幕后之人应当就是杀害白大人的凶手吧？”
宋征道：“**不离十。”
“好！”齐丙臣大吼一声：“老夫倒要看看，何人敢捋我龙仪卫的虎须！”
他调转了方向，直奔湖州城而去。刚才丧刹被镇杀的时候，他已经捕捉了一丝气息收入自己的大印之中。此时，凭着这一丝气息的感应，以老祖的手段，足以将幕后黑手找出来。
宋征暗自一笑，这等邪物如何能瞒过自己的感知？他一声唿哨，将陈百户四人召集过来：“立刻点起人马，随齐大人杀回湖州城！”
“是！”
他又发出一道文书，凌空化作了一道流光飞过数十里，落到了正在官军军营中的雷敏之手上。寻到了雷敏之之后，这一道文书啪一声炸碎，点点灵光当中浮现出宋征的模样。沉声喝道：“州牧大人，杀害白大人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我需要你带大军赶回湖州城，封闭全城，不得走脱一个妖物！”
雷敏之知道自己的官位比宋征高，但这个时候也只能捏着鼻子领命：“遵命，老夫立刻拔营，赶回湖州城。”
要是这一次的行动未尽全功，跑了几个妖物邪魔，龙仪卫这仇报的不够爽利，肖震定会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他吃不了兜着走。
官军慢了一步，宋征已经带着豹韬卫整个杀回了城中。
龙仪卫那是何等的奢遮？或者……跋扈。他们从西门冲进来，行军途中烟尘蔽日。几十名强大的修士凌空而行，先将路上其他的行人、队伍统统赶到了一边去，为大军空出道路来只消在空中高喊一声：“龙仪卫办事，闲杂人等统统让开！”就足够了。
西城门的守军小猫十几只，远远看到征尘，还以为遭遇了袭击，吓的魂飞魄散，等知道是龙仪卫回来了，一边在心中破口大骂，一边乖乖的让开路顺便还得帮龙仪卫把各种路障清理了。
齐丙臣就在天空上，一眼就能看见。
三品供奉脚下踏着一条滚滚的火龙，那火龙乃是他的本命法器一阶灵宝“勾天笔”所化；而他的官印高高的悬挂在头顶上，凝聚了一团威压四方的金云，护卫着下面的齐丙臣。
他依着官印当中那一丝气息感应，迅速锁定了一片区域，只是看清了那一片区域的范围之后，却愣了一下不敢出手。他凌空监视，等着宋征赶到后再做决定。
也只是慢了顿饭功夫，豹韬卫就杀到了。宋征喝道：“齐大人因何犹豫？”
陈百户满头大汗上前，低声对宋征道：“大人，这是宏公公府上。”
宋征想起来了，当初店小二跟他讲过，宫里的宏公公过继了一个侄子继承自己的香火，家就在湖州城中。
而宏公公乃是肖震在宫里的政治盟友。
宋征升空而起，和齐丙臣并肩而立，齐丙臣惊讶的侧首一望：“大人……”
宋征暗中示意，齐丙臣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心中对肖震更是敬佩不已：指挥使大人从哪里招来了这么一位妖孽！不到二十岁已经是明见境后期，看上去随时可能突破成为天尊。而且更可怕的是，最为困难的魂魄修炼，竟然已经是合照层次！
宋征使出虚空神镇，陈百户他们毫无所觉，却瞒不过玄通老祖。齐丙臣已经成就了阴神，但距离合照还有一线之差。
这一线之差他也努力了三十年，却仍旧感觉差了一些，始终难以圆满，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位十八岁的合照。
任何一位龙仪卫，最担心的就是被人清算。
肖震得势，能够威压四方，不需担心这些。可若是有一日肖震失去了陛下的宠信，或是陛下为了平息天下人的怒火，借指挥使大人的人头一用呢？
肖震一倒，他们这些龙仪卫恐怕也都大难临头。齐丙臣虽为老祖，一样有这样的担心。
但现在，宋征出现了，他的境界和资质，一定可以轻松继承过肖大人的权柄。有他在，齐丙臣这些龙仪卫不用担心肖震之后的自身安危了。
齐丙臣心中窃喜，这一次湖州城的任务没什么油水，却收获了未来。
第二十一章 神教覆灭（上）第三更！
宋征的虚空神镇，比齐丙臣的某些手段还要高明，只是朝下一照，就发现了宏府中的异常。
只是烈日当空，虚空神镇虽然不是直接将阴神暴露在烈阳下，也有些不好受。他确认了目标之后，立刻收回了虚空神镇。
恰在此时，宏府大门打开，有一名三十上下的干瘦男子走了出来，朝半空中的宋征毫无诚意的一拱手，不悦道：“宋千户好大威风，带着整个豹韬卫包围我们家，是要做什么？”
宋征落下来问道：“阁下继承宏公公的香火，就当珍惜自身，要知道你可不是为了你自己活着。你周遭的一切，都是宏公公给你的。可是阁下却不知道你已经引狼入室，命不久矣了吧。”
干瘦男子一愣，有些色厉内荏道：“你莫要胡说，在下一直努力想要为叔叔延续香火……”
宋征瞥了他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就知道显然没能成功。
“阁下在后花园地下布置的什么东西？”
干瘦男子脸色变了一变，好在还没有蠢到家，低声问道：“你们是冲着后花园下的布置来的？”
宋征明白了，无奈道：“阁下对那些布置并不了解吧？”
干瘦男子咬了咬牙，伸手来拉宋征。陈百户等人得了表现的机会，立刻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宋征一摆手让他们退开。
干瘦男子将宋征拉到了僻静的角落里，低声道：“其实你们一来，我就怀疑是冲着那东西的……”
“后花园下到底是什么！”宋征心中焦急，有些不耐烦了。
“那是……”干瘦男子一咬牙，竹筒倒豆子了：“那是我为叔叔准备的一份大礼，不过应该是某些魔道的手段。”
他说到这里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宋征了：“半年前，有个破落的道士找上门来，颇有些神异手段，告诉我一个可以续根的办法，我心中念着叔叔……就将后花园交给他，让他秘密布置。按照他说的，再有三个月就能成功了。”
宋征摇头叹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修真界多有断肢重生的手段，因而各国宫中都有隐秘手段，保证去势之后不能重生，否则必定**宫廷。
数万年来，从来没有人真正让太监重新变回男人，可是这家伙偏偏信了。
他无奈道：“有邪教在你家后花园下建立洞府，豢养妖物。他们从太极湖中捉来寻宝的大修，然后以残忍秘法将他们变成半人半妖的魔物……”
“啊……”干瘦男子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后退：“这跟我没关系，我叔叔会保我的。你们去、你们快去，将这些邪教一网打尽……”
话音未落，整个洪府猛烈一阵，一阵深重的轰隆声从后花园的地下传来，干瘦男子惊恐无比，嗖一声躲在了宋征身后：“宋大人，你要保护我，我手无缚鸡之力……我会让我叔叔封你做大官的……”
宋征想翻白眼。
齐丙臣居于高空，喝道：“大人，宏府后花园完全坍塌了，露出一个不见底的深坑。”
“不好！”
他喝了一声冲了下去，一阵巨大的破碎声从后面传来，宋征凌空而起想要支援齐丙臣，没理会身后的干瘦男子。陈百户四个给上官擦屁股，连忙护着宏公公的“儿子”向后退去。
“龙仪卫听令，封锁此地！”
宋征在高空中下令，四周八百龙仪卫齐声应和，声势惊人。直接作用就是吓得周围居民慌忙逃走倒是阴差阳错的免了他们一场灾祸。
龙仪卫有自己的制式阵桩，这些阵桩数量越多威力越大。整个豹韬卫这一次准备充分，将库房里三百只阵桩全都带了出来，差不多三个校尉守护一只阵桩，围着宏府插了下去，滋滋滋的元能波动声中，阵桩勾连，将整个宏府笼罩进去。
三百阵桩，有人操控，威力大致相当于一座一阶灵阵了，就算是九阶荒兽也要被困在里面。
但是半空中宋征的脸色却仍旧凝重，宏府整个后花园掉进了地下，巨大的坑洞就像是一只张开的恐怖大口，阳光照下去，可以看到下面有六枚石蛋正在飞快的破碎，最大的那一枚足有百丈。
齐丙臣已经冲了下去，想要赶在这些妖物破壳而出之前，将它们杀灭。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最为巨大的那一枚石蛋布满了裂痕之后，嘭的一声炸开了，四射的碎石好像一柄柄利剑。
齐丙臣一声叱喝，脚下的勾天笔飞起，凌空勾画出一个火焰大字，将他周身护持住。那些碎石对他毫无威胁，他悍然冲上，一拳轰在了刚从石蛋中冲出来的那头漆黑妖物身上。
这妖物中拳处迅速的塌陷下去，可是它的身躯却无比坚韧，连续后退了几步，竟然扛了下来，没有当场倒下。
宋征大吃一惊：这可是老祖的一拳！
另外五头妖物也先后钻了出来，宋征的手按在了腰间的醉龙神剑上，一股气势逼压而至，那几头妖物形态各异，却都伏低了身躯，连连嘶吼着示威。
齐丙臣看到宋千户一个人要牵制五头妖物，立刻撤回来和他并肩而立，他身为老祖，但是一次面对六头妖物也有些棘手。
他低声对宋征道：“大人，这些妖物不知是如何炼制的，身躯十分坚韧，虽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但把我们拖在了这里。”
他这么一说，宋征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朝深坑中看去，可是下面空空如也！
“狡兔三窟！”宋征暗骂了一句，这里恐怕只是那幕后势力豢妖的地方，他们的大本营却并不在此地。
“杀了这些东西，我们下去搜寻，应该会有一些线索留下来。”齐丙臣安慰他。宋征一咬牙：“没时间跟这些妖物纠缠。”
“可是……”
齐丙臣还未说完，宋征喝道：“龙仪卫听令：遮蔽此地！”
“尊令！”豹韬卫一起呼和，三人操纵一只阵桩，升起了一片光雾，将整个宏府笼罩起来。
隔绝了外人的视线之后，宋征一声唿哨小洞天世界打开，小虫跃跃欲试，得知老爷需要自己效力，显得十分开心，觉得终于能够把上次湖底的那件事情揭过了。
它飞也似的窜出了小洞天，身躯轰隆一声膨胀到两百丈，灵兽已经可以自由控制自己身躯的大小了。
巨兽当空，轰隆一声砸落下来，惊得周围所有人下巴快要掉了。
宋征吩咐道：“先掩护府里的人撤退，然后解决这几个家伙。”
小虫一看那六头妖物，顿时没了之前的暴躁：这六个都不好惹，一头两头还好说，三头它就有些吃力，若是六头……自己输定了。
宋征抽身而去：“自有奇阵助你。”他已经飞出去十几丈，却看到齐丙臣还在原地没动：“前辈？”
齐丙臣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赶紧跟上，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巨大的蛟蟒一眼：一阶灵兽！而且是这么听话的一阶灵兽。
陈百户四人也看到小虫了，宋征暗中吩咐他，以奇阵配合小虫，否则等他回来，自己的战兽就真的要“以身殉职”了。
四位百户同样是目瞪口呆，愈发觉得千户大人高深莫测。
齐丙臣却还有疑惑，路上问道：“大人，咱们去哪里？”
幕后黑手毫无踪迹，他俩哪里追去？
宋征低声道：“前辈跟我来，他们跑不掉。”
他回头望了宏府一眼，之前有两头妖物来刺杀自己，都没能够追查到此地，偏生第三头的时候，齐丙臣顺利的找到此地虽说齐丙臣身为老祖，必定有很多神通胜过自己，但这也太容易了，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将龙仪卫引来此地，掩护真身撤退。
还好自己早有布置。
……
一片黑烟之下，一行人迅速而行。
几名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修士，手持战刀在前方极速而行，提前扫清一切危险和障碍。队伍中，有四名僵硬的身躯抬着一只步撵，上面安放着一尊狰狞的石像。只不过和之前相比，现在这尊石像缩小到了普通人大小。
强大的意志从石像中蔓延出来，笼罩了整支队伍。
后方的湖州城之中，大战已起，强烈的元能波动传来，石像中的意志得意的笑了：等他们将那六头妖物绞杀完毕，才会发现那里只不过是个养妖的兽圈罢了，他们想要找的东西，什么也找不到。
前方的黑烟之中，出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他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而最前面负责开路的黑衣修士，手按战刀从他身边飞快经过，根本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
石像发出一声冷哼，周围的修士们忽然一震，这才诧异的发现，那普普通通的老者，竟然已经走到了他们队伍中间，顿时无比紧张。
班公燮淡淡一笑：“阁下在湖州搅得满城风雨，却想这样轻松的抽身而去，是欺我湖州无人吗？”
石像猛地想起来了：“好生了得的《平易真法》，只是没想到，班公氏堂堂中古世家，被人在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不思挽回颜面，居然还卑颜屈膝的为龙仪卫卖命。”
班公燮摆摆手：“空好面子的家伙，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老夫不在，家里那些笨蛋们事情处理的不妥当，被人教训了那是活该。倒是阁下，藏头露尾竟然连老夫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根脚，这才是好生了得。”
一阵强烈的破空声从后方传来，显是有强修追来。
第二十二章 神教覆灭（下）第四更！
石像暗暗后悔，小看了中古世家，以为自己亲自出手，斩断了所有线索，他们就无从追查，没想到班公燮这老狗很有些手段。
宋征和齐丙臣追至，齐丙臣看到班公燮愣了一下，他来到湖州城就听说宋征率先落了班公氏的面子，班公氏甚至在城内放出话来，一定要让强龙懂得如何尊敬地头蛇。
却没想到原来只是障眼法，千户大人和班公氏早已经暗中联手。
宋征落地之后，朝班公燮一拱手：“前辈大功一件。”
班公燮一笑，他重实利、轻虚名，而有功就有赏，这正是他想要的。
石像中传来一声冷哼：“区区一位老祖，就以为能够拦住本座？”
宋征看向班公燮，问道：“前辈想不想再要一件大功？”班公燮哈哈一笑：“自然是多多益善。”
宋征朝向石像：“现在是两位老祖了。”
石像恼怒：“神教即将君临天下，尔等宵小之辈，提前受死吧！”
它忽然从步撵上凌空飞起，轰隆一声撞向了三人之中最弱的宋征。石像之上气息奔涌，灵元宛如怒潮，境界一瞬间爆发出来，竟然也是一位玄通老祖，甚至比起齐丙臣还要强上几分。
宋征动也不动，石像背后，一只大手伸来，平平淡淡的一个拿捏，就将石像捉住了。它之前的那些气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石像转头怒吼道：“班公氏当真要和神教成为死敌？”
班公燮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平平常常，却总有大威能。他抬手隔空拿住了石像：“千户大人可是班公氏的大金主，我不能让你伤了他。”
至于什么狗屁神教，直接被班公燮忽略了。这修真界中，每年都有那么几个疯子，成立了这个教派那个神门，最后呢，朝廷大军一到，全都灰灰了。
旁边齐丙臣抬头一望，大印轰隆隆的落下来，那些黑衣修士，包括抬着步撵的四个傀儡人当即被镇压的动弹不得。
玄通老祖解决这些小喽太轻松了。
石像忽然一抖，某种力量释放开来，身上钻出来数百道紫红色的雷电，如同虫子一样在它全身乱爬，朝着班公燮的大手噬去。
班公燮大手之下，有一层淡淡的光芒笼罩，似乎并不如何了得，却能够轻松的将这些雷电全都压制下去。
石像怒吼连连，却又毫无办法。
宋征带着齐丙臣走了上来，他端详着这尊石像，推测应该是身外傀儡一类的东西。这种宝物并不容易炼制，但是相对于“身外化身”一类的法门来说却要简单得多。
事实上宋征现在也有能力炼制这种宝物，成功之后只需要将阴神分出一丝融入其中，就可以达到如身亲临的效果。
不过眼前这石像炼制的极为高明，宋征轻轻摩挲着石像的雕刻纹路，以阴神探查了一下，发现了其中使用了几种颇为珍贵的宝材，按说并无这个必要……他忽然明白了过来，双眼圆瞪飞快后退：“快闪开！”
两位老祖立刻反应过来，齐丙臣把自己的大印一落，挡在了他和宋征面前，拉着宋征飞速后退。班公燮身形一晃，虚空挪移到了三百丈之外。
轰！
石像猛烈地爆炸开，一团恐怖的紫红色雷光冲天而起，冲起了一团惊人的雷云蘑菇，巨大的环形气浪清晰可见的朝着四周不断扩散，一层层的将地面摧成了一个大坑。
那些黑衣修士全都粉身碎骨，石像也烟消云散。
宋征三人躲闪的及时，没有受伤，但是所有的线索也就此断了。齐丙臣恨得咬牙切齿：“好狡诈、好狠毒！”
宋征凝眉不语，一旁的班公燮也有些失望，若不能将邪魔外道一网打尽，功劳就要小很多。
……
湖州城中，一座大宅当中，曾经和石像密谈的男子如今道貌岸然，端坐着招待几位颇有身份的客人。
他听到了城外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心中暗自一笑，一切首尾处理干净，神教办事果然稳妥，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千户现在恐怕一身是伤，看着所有的线索灰飞烟灭欲哭无泪吧。
数百里之外的锡州边境上，有一名黑袍人带着一只怪异的古木面具，笑了一声转身而去，身旁有几个身躯肥大的信徒追随着。
仔细看他这面具，和那石像竟然有几分相似。
他并不觉得如何得意赢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有什么好得意的？他的修为超过了宋征，年纪和阅历更是要远远超过对方，却还搭上了一具“神身”，虽然来湖州城的目的达到了，可也算是损失惨重。
……
宋征三人回到了湖州城里，小虫化作了正常大小，可怜兮兮的爬回来，缩到了宋征的袖子里。
宋征看到战兽身上伤痕累累，显然是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杀，这一次事发突然，不得不让小虫顶上去，他心中愧疚，手指缩在袖子里，轻轻摸了摸小虫以示安慰。小虫几乎没什么回应，他心中一痛：看来真的伤势沉重。
他将小虫收回了小洞天世界中，周围虚空中一阵阵波动，宋征暗感惊讶却不动声色。
陈百户四人飞快迎来：“大人，幸亏有您的战兽，才能杀了那六头妖物，没有让它们为害周围的百姓。”
宋征点点头，往后花园方向边走边说道：“城外战场，有一些尸体炸碎了，你让人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陈百户立刻交代了手下：“快命仵作前往，告诉他们这是千户大人要的东西，让他们抓紧时间。”
“是！”
来到了后花园，到处都是巨兽战斗留下的痕迹，破坏力极大。宋征看着那座恐怖的深坑问道：“哪些妖物呢？”
“妖物？”陈百户道：“都被您的战兽吃了呀……”
“什么？”宋征第一反应是：这些妖物都是幕后黑手培育出来的，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想一想那条刺杀自己的怪蛇，眼珠子旁边都是脓血，他就一阵恶心，觉得自家的宠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很想让它吐出来。
可是念头一转，就明白过来了，差点打开小洞天世界，把小虫拎出来臭骂一顿。
难怪你一动不动，是吃太多撑着了吧？
陈百户在一旁绘声绘色的跟宋征讲述了这一战的过程，宋征很快就明白了：小虫很卖力的表演了一番，但实际上有一座一阶灵阵做后盾，它赢得并不困难。那些伤痕，那种虚弱，都是故意弄出来给自己的看的。
可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同时也哑然失笑。
宋征招呼了大家一声，凌空跳进了那座深坑。齐丙臣等人赶忙跟上。
下面的空间十分广阔，宋征也不由得暗骂宏公公的那个“儿子”是个草包，人家在你后花园，都把你整个宏府地下都挖空了，你竟然毫无所觉。
那个什么“神教”处理的十分干净，这里当真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一应事情处理完毕，班公燮拱手告辞：“千户大人，若没什么用得着老夫的地方，我就先告辞了。”
宋征拱手相送，班公燮离开之后，一路行走，心中盘算着这一次的得失。
跟豹韬卫合作而不是对抗，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不管宋征的前途如何，跟龙仪卫结怨都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他帮助宋征顺着妖物的线索找到了神教诸人，的确是大功一件。神教诸人俱已伏诛，可以看作是功劳，但实际上是失败了。
听说龙仪卫指挥使肖震极为精明，眼里不揉沙子，这些细节在他面前恐怕糊弄不过去。也就是说宋征的前途究竟如何，现在不好说了。
若是神教那些人没死，顺着线索将这个邪教连根拔起，那毫无疑问他未来会飞黄腾达，备受肖震器重。
“可惜啊……”班公燮暗自一声遗憾，对宋征的评价和支持的力度也随之下降了一大截。
他重实利轻虚名，跟宋征也没什么交情，能获得利益就加深合作，否则就要尽早划清界限，免得将来宋征倒霉了连累到他。
班公燮走后，州牧雷敏之带着亲信的师爷气喘吁吁的赶来，他之前一直在协调军队封锁整个湖州城，等到战斗结束了，这才“及时”赶到，宋征一个哂笑，却也没有则骂他什么。
“千户大人，杀害白大人的凶手找到了吗？”
“应该就是他们了，这些人想要以同样的手段来杀我，可惜都已经被当场斩杀，现在死无对证。”
“这……”雷敏之迟疑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心中的担忧和班公燮相同，还多了一层就是害怕牵连到自己。
宋征一摆手：“放心吧，这件事情是我一手处置，不管有什么后果，当然是我一力承担。”
豹韬卫回营，宋征也带人回了衙门。刚一进门，就有仵作上前道：“大人，我们检查了城外战场的那些尸体，大有收获！”
“哦？”宋征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问道：“快说说。”
“虽然那些尸体已经四分五裂，但我们还是从中找到了一些破碎的经脉，根据这些经脉中元能残留的痕迹分析，他们修炼的是寂灭堂的功法！”
第二十三章 破绽（上）第五更！
“寂灭堂？”宋征一皱眉，将刘百户喊上来：“白大人让你暗中调查过寂灭堂？”
“是的，这件事情属下曾经跟大人报告过。”
“有什么结果？”
刘百户躬身道：“属下发现了九个疑似寂灭堂弟子，另外还有三处地点，可能是寂灭堂在我湖州城内的据点。”
“立刻带人去，将三处地点捣毁，把那九个人给我抓回来！”
“是！”
刘百户带人去了，宋征和陈百户三人一起回到衙门里等待消息。
陈百户望着衙门正堂中白老七的棺材，长出了一口气：“白大人终于可以瞑目了。”
要说这天下谁有胆量公然刺杀龙仪卫千户，寂灭堂肯定是其中之一。他们在洪武天朝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上万年，跟洪武天朝各个衙门都有着“血海深仇”，并且毫无疑问跟龙仪卫的仇最深。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在他们众多杀头的罪名上，添一条“谋杀龙仪卫千户”，似乎也不算什么事。
白老七阻碍了他们在湖州的发展，所以杀了白老七这倒真像是寂灭堂能干出的事儿。
不过半个时辰，兵分几路的刘百户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七个人：“大人，有两个拒捕，已经被当场击杀了。”
宋征一点头，挥手道：“带下去，分开审讯，最后给我看他们的供词。”
“是！”
刘百户审讯去了，宋征起身来道：“陪我去看看那三处据点。”
寂灭堂这三处据点相距很远，看上去毫不相关。其一，是西城一家豆腐坊，做豆腐的都是雇来的人手，正被拘在一旁瑟瑟发抖，不知道主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会不会牵连到他们。
他们认识龙仪卫的衣服，所以深深的恐惧着。
第二处地方，是城中心位置上的一家青楼，比不上嫣红楼，但规模也着实不小，在这里找到了一些寂灭堂修炼需要的“材料”，也就是冤魂！
但真正将寂灭堂和白老七的死联系起来的，是第三处地方，在南城继业巷的一座院子。
继业巷是湖州城专门卖骡马的一条街道，人来人往，气味难闻。
这座院子下有几处密室，一间密室内存放着寂灭堂的各种文书资料，因为刘百户来的太快，他们没有来得及销毁，当中就有他们收集到的白老七的各种资料显然是为了刺杀做的准备。
另外几座密室内，则布置了特殊的奇阵，以灵光、灵液等孕育着一些特殊的妖物。
寂灭堂拒捕被击杀的两人就在院子里。
孕育的妖物有一些不见了，其中一种根据介绍，名叫“铁鬼蝎妖”，十分罕见，宋征也没有听说过。这种妖物尾巴三针，毒性奇特，一旦刺中对手，立刻就能让对方倒毙，然后慢慢的尸体化为生铁。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宋征也知道这天下妖族千奇百怪，自己没听过也不意外。
他想起那石像：“只怕那人才是寂灭堂在湖州真正的首脑，而这些不过是小喽罢了。可惜首脑必定已经逃走了。”
他又看了一圈负手离开：“看守好此地，这些妖物全部运回去，万万不可再落入歹人手中。”
……
晚些的时候，已经有消息传出，前任豹韬卫千户白老七被害案件告破。
只是相比于中午，豹韬卫轰轰烈烈的杀入城中，和妖物一场大战；结案显得有些平淡。豹韬卫在继业巷找到了关键证据，可以证明凶手正是寂灭堂。
各方都松了一口气。
有这样一个年轻气盛，脾气暴躁，又急于立功的新千户，他们才知道白老七的好。实在是宋征动辄就围攻中古世家、围攻宏府这种“不顾后果”的行径，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大家的屁股都不干净，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轮到自己？
宋征回到豹韬卫中，叫来一名总旗：“派人去雷大人府上一趟，说我晚上要登门拜见，感谢他在办案过程中的协助。”
陈百户等人有些诧异，这样“知书达理”的宋征，可不像是之前的他。
宋征一笑，道：“白大人的案子结了，接下来本千户还要在湖州城为官，跟州牧大人的关系要缓和一下。”
几人恍然点头。
宋征挥手道：“还有点时间，你们先下去吧，本官将结案文书做好，给肖大人发过去，他一直很关心白大人的案子。”
“是。”四人各自退了下去，等到了傍晚，宋征已经将自己的报告分为两份，一份直接通过奇阵传送给肖震，另外一份通过驿站送回京师，在衙门中报备。
时间差不多了，宋征喊来了马车，载着自己往州牧府去了。
陈百户四个本想陪着他，却被宋征撵回去了：“白大人的案子压了大家这么久，终于尘埃落定，都回去休息吧，我请齐大人陪我去。”
陈百户四人领命，在门口躬身送宋征的马车离开，然后相互看了一眼，如释重负的一笑，各自道别着回家去了。
宋征的马车绕了一下，接了齐丙臣，一并往州牧府上去了。
时辰一到，整个湖州城四门关闭，按照惯例护城大阵打开三成威力，警戒夜空。
雷敏之是个老狐狸，他一直在琢磨宋征忽然拜访到底是什么用意，他总觉得这位千户大人，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朝堂越老顾虑越多。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他决定一切谨慎，并没有邀请任何人作陪，命下人准备了上好的酒菜，独自在家中等候宋征。
他估摸着，宋征是来摊牌的。
太极湖那么巨大的利益，他身为新任千户、龙仪卫在湖州城中的话事人，怎么可能不分一杯羹？
雷敏之很犯愁，因为宋征之前表现出来的强势，恐怕不是那么好商量的，只怕这头狼要一口咬下去一大块肉。
不过他也暗暗冷笑：你宋征在湖州城的差事办的其实不漂亮，能不能过了肖震那一关尚不好说，现在就急着分赃，吃相难看又不知进退。
约定的时间刚到，宋征和齐丙臣就到了，笑呵呵的朝雷敏之一拱手：“州牧大人，多有叨扰。”
雷敏之心里咯噔一下，越和气越反常啊。他身边只有自己最亲信的师爷陪同，两人一起躬身相迎，雷敏之干笑道：“略备薄酒，千户大人莫要怪罪粗陋。”
……
陈百户回到了自己家中，一身疲惫。他独身一人，住的院子也是龙仪卫的，卫中派了个校尉伺候他的起居。
他随手脱去了官袍，将兵器腰牌等一并交给了校尉，疲惫道：“我要休息一下，没事不要打搅我了。”
“是。”他知道陈百户这段时间的确是累坏了。
陈百户进了卧室，关上门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伸手在某个机关上轻轻一扳，他整个人滑了下去，而床上另外出现了一片阵法虚影，从外面看，他正在床上安睡。
奇阵甚至模拟出了呼噜声。
他落入一个通道内，一直滑到了地下的密室中。密室中，换了深灰色便服的老人在等着他。严飞六对他一点头：“来了。”
“严兄到得早。”他随口答应一句，一起等了片刻，密室一旁的另一扇门推开，刘百户走了进来。
三人首先来到了密室北墙的神龛下，各自点燃了三只香叩拜了一下。神龛**奉的，是一只三尺高地的石像，俨然是神教石像的缩小版！
三拜之后，石像双眼闪过一片灵光，有一道强大的意志降临。三人连忙道：“恭迎教主法驾！”
那强大的意志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已经结案。”陈百户上前禀报。
“很好。”教主满意：“这一次虽然有些意外，但神教在湖州的目的都已经达成，尔等都有大功，本教主给你们记下了。”
“谢教主。”三人皆有喜色，陈百户问道：“教主，枭龙那边，以后我们还要继续扶助他吗？”
“暂时按兵不动，等风声过了再说。枭龙需要进一步积蓄实力，神教也要将你们进一步送上高位！”
三人脸上大喜：“谢教主大恩！”
“本教主已经确定了一个寂灭堂分舵的位置，过上一段时间，小陈你就将这条消息献上去，有了这个功劳，神教再给你一笔钱运作一下，足够你升任一个偏远州郡的千户了。”
陈百户扑通跪下去，咚咚叩首：“多谢教主栽培。”
严飞六和刘百户眼中有些压抑不住的嫉妒，尤其是严飞六，原本他才是神教在龙仪卫中的第一选择，但是这一次事情之后，陈百户上位，踩到了他头上。
教主显然知道他们的心思，又道：“只要你们忠心尽职，全力辅佐本教主将神教发扬光大，你们想要的东西本教主都会给你！”
他的声音逐渐远去：“神教崛起指日可待。最近这段时间暂且蛰伏，没什么事情也不要联络本教主了。”
“我等遵命。”三人一起叩拜。
等那强大的意志离去，刘百户笑着拱手：“恭喜陈兄。”
严飞六也低着头，违心道：“提前恭贺陈老弟。”
陈百户微笑，正要客气两句，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三人脸色微变，各自进入了自己的那扇门迅速离去。
陈百户的住处，校尉已经快走到门外。他刚刚回到自己的床上，敲门声响起：“大人，千户大人请您回衙门一趟。”
第二十四章 破绽（下）第一更！
陈百户一皱眉头：“这个时间了去衙门？千户大人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似乎是千户大人和州牧商量了新的太极湖分配方案，请您和其他几位百户去商量一下。”
陈百户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答应了一身起床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心里不断嘀咕：
“难怪那小子这么急不可耐的去找雷敏之，原来是想抓好处。”
“白老七的案子结了，他跟肖震有了交待，看来屁股下面的位子可以坐稳了，只是这吃相太难看了。”
“恐怕我们几个的份额都要降低了……”
虽然他心在神教，但对任何人来说，钱当然是越多越好。要把原本属于大家的利益分出去，陈百户心里当然不痛快。
他赶到豹韬卫衙门的时候，在门口正好遇到了其他三位百户，不过他和刘百户看严飞六也来了，不由得愣了一下。
严飞六心中也有些疑惑，他已经被降职了，但宋征还是派人将他喊来。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暗中戒备。
衙门正堂，白老七的棺材还摆在那里，宋征身边陪着齐丙臣和雷敏之，但是几位百户下意识的觉得，今晚的千户大人和之前有些不同不知为何，竟然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高远神秘之意。
“见过千户大人，见过州牧大人，见过齐前辈。”
宋征双手负在身后，隐有一种飘远出尘之意。
“走吧，跟本千户去见一个人。”
齐丙臣笑而不语，随手掸去衣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跟着宋征出去了。众人将目光投向雷敏之，可是州牧大人一脸肃穆，任谁也别想从这只老狐狸脸上看出什么来。
陈百户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低头跟在了后面，但位置上彼此呼应。
宋征当先而行，看似不紧不慢却瞬息而至。众人站在了一座巨大的宅院前面，门前车水马龙，主人家正在大宴宾客。
守在门口的家丁们十分好客，看到这一群人气度不凡，虽然不认识但也不敢得罪，笑着抱拳上前：“诸位可是听说我家主人当世孟尝的名声特意赶来？快快请进，先用些酒菜，小的去通禀一下老爷，看看老爷有没有时间见你们。”
宋征微微一笑，气度斐然：“你家老爷必定是有时间的。”
他抬脚走进了大门，那几个家丁却不知为何硬生生的生不出“阻拦”的念头。他们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上拦住住这些人，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
陈百户三人站在大门前的时候，神色已经是一片惨白，身躯微微颤抖。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笼罩着三人，是齐丙臣，三人不敢轻举妄动。
宋征一路走进去，两侧宾客进进出出好生热闹，往来的能人异士都在称赞“林老爷”仗义疏财，有古侠之风。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正堂上，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美髯汉子正在举着酒杯哈哈大笑，和周围的宾客用力碰杯，而后在大家的叫好声中豪饮而尽。
宋征突兀的出现，和整个热闹的晚宴格格不入。
林老爷一皱眉头，暗怪下人不懂事，这些人是什么来路，怎么就直接放进来了？他紧跟着看到后面寒冬麻雀一样的陈百户三人，脸色猛然一变。
宾客中也有人注意到了宋征一行，这些家伙喝的已经晕头转向的了，凶恶的大叫道：“哪里来的家伙，好生不懂规矩……”
宋征自不会去跟一群醉鬼计较，淡淡道：“小杜，亮牌子。”
五位百户当中杜姓那位虎步上前，将手中的龙仪卫百户腰牌猛的一亮，大声喝道：“龙仪卫办事，闲杂人等退散！”
那些宾客有些人得了林老爷的好处，借着酒意本想要出头，被这声音一喝，醉意登时被吓得醒了三分，再一看清龙仪卫的官袍，剩下的七分也跟着散了。刚才喝骂的那人，低头缩脖夹尾巴，贴着墙根飞快溜了出去。
哗哗啦啦，满堂宾客顷刻之间走的无影无踪。
宋征笑吟吟的走进了正堂，遥遥面对“林老爷”，轻轻挠了挠自己的发鬓，似乎真的是在认真思索：“这个时候，本官应该说什么呢？哦，对了……”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林逸正，你的事儿犯了！”
齐丙臣和雷敏之在宋征身后左右而立，齐丙臣气势如山岳，压摄四方；雷敏之将手中的州牧大印高高举起，整个湖州城护城大阵为他所用，通过他支持着宋征。
今夜，这大阵的力量一直暗中汲灌宋征，所以陈百户他们才会有那种高远神秘之感。
美髯客林逸正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酒杯放下，饶有兴致的看着宋征一行人，问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宋征来到他的面前，拉开椅子坐下来，一抬手一枚干净的酒杯落入手中。杜百户敏锐的看到了自己上位成为千户大人新狗腿子的机会，立刻乖巧的上前为大人倒满。
宋征喝了一口，似乎是在细细品味，林逸正也不催他。
但宋征把酒吐了出来，又歉意对林逸正笑了笑，道：“阁下的酒不错，是我的问题。”
他心中闪过了一片黯然，总觉得这外面的一切美酒，都比不上在皇台堡中，大家一起喝的那些。
身边无酒伴，所以难以下咽。
“我从塞北出发，一路赶来湖州城。这一路上徐徐行进暗查各地风物，当然不是没有目的的。一进入江南，就听说了你林逸正‘美髯客、活孟尝’的名声，只是当时并没有将你和白大人被杀一事联系起来。
进入湖州城之后，我没有马上去豹韬卫衙门，但只待了不到半天时间，就不得不跟豹韬卫产生了联系，而且不到一个时辰，豹韬卫就找到了我住的客栈，这说明什么？”
他笑着喊来严飞六：“严大人，你来说说吧。”
“属下……这……”严飞六已经全身颤抖，腿不能行口不能言，他惶恐无比知道大难临头，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把这个小千户瞒过去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严大人不要谦虚，”宋征人畜无害的笑赞道：“这说明豹韬卫在湖州城中势力极大，而且卫中并不十分腐朽，效率极高。”
他不再看严飞六几个：“那我就奇怪了，这样一个强大蛮横的豹韬卫，怎么会让自己的大头子无声无息的被人杀了？”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豹韬卫里有内鬼！”
林逸正为此满饮了一杯，赞道：“抽丝剥茧，见微知著。大人从细处着眼，心思缜密。”
陈百户深吸了一口站出来，昂然问道：“大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等……不对，大人应该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们，所以应该是问，大人什么时候发现是我们几个的？”
宋征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没有真正相信过你们。”
他在天火下，见了太多为了生存恩将仇报、兄弟反目的事情。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湖州城，没有经过检验，他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的。
“我一剑杀了那妖物，你们就立刻顺从的配合，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奸细肯定在你们当中。因为你们屈服的太容易了。”
桀骜不驯的地头蛇，不会那么轻易地向新来的上司低头，尤其是这个上司还是个看上去暴躁、贪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
老人们会下意识的认为这样的人“不可靠”“难以成事”。哪怕宋征境界在他们之上，他们不能正面对抗，背后也肯定给他设绊子。
他看着三人：“你们想要让我信任你们，所以一直很配合，哪怕我免了严飞六的职务，你们也都很顺从。可是操之过急了。”
他手指遥点着陈百户三人：“甚至严飞六故意露出破绽，让我免了他的职务，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吧？他年纪大，给人感觉是卫中老油条，不容易获得我的信任。他下去了，陈百户你上来。牺牲了严飞六，换取你更容易成为我的心腹。”
陈百户没想到他已经把其中的关节想的这么透彻，心如死灰的同时，还有些不服气：“你说的这些，只能算是异常吧，不能真的确定我们就是奸细。”
宋征不由摇头：“你还觉得你们做的很好？也罢，那我就说一说你们的破绽。”
“你还记得那一次湖边相谈？”
陈百户几人点头。
宋征请了青白鬼澹台博回来，他本可以仍旧是独自一人悄然赶往湖边，将澹台博放入水中，但是他故意回了一趟龙仪卫驻扎的别院，将几位百户都带上了。
“在湖边，我让你们谈谈对白大人被杀一事的看法，你还记得？”
陈百户还是不明白，宋征再次失望摇头道：“还不明白？这是我故意露给你们的机会，心里没鬼的人，这个时候不会表达什么意见的，比如杜百户、比如曾百户因为你们和我，接触还不到两天时间，这个时候开口谈论前任上司并不合适。
这个时候要开口说话，一定是怀着什么目的。”
那种见到新上司，就拼命数落老上司不是的人可用，而不可信，所以绝混不到龙仪卫百户的层次，至多也就是个小旗。
第二十五章 灭运盗气（上）第二更
“你和刘百户暗中配合，你说了白大人的各种异常，刘百户适时的抛出了寂灭堂的推论，想要将我怀疑的目标转移到寂灭堂身上。
你们甚至提前伪造了白大人调查寂灭堂的一应卷宗不错，不出你们所料，我的确暗中调查过了。
只是出乎你们意料的是，我可以看到，这些卷宗上只有你刘百户的魂魄痕迹，并无白大人。毫无疑问这是你伪造的。”
陈百户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他们这么做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若宋征对他们早有怀疑，那就是很明显的破绽了。
一旦怀疑，那么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三人自然无所遁形。
“另外，白日一战，城外那些尸体我让你派人去验尸，仵作得出的结论是寂灭堂余孽。可惜你不知道，本官曾经亲自参与剿灭寂灭堂的大战，对寂灭堂十分熟悉，那些人修炼的不是寂灭堂的功法。
仵作这么说，肯定是受了你们的指使，甚至仵作也是你们的人。”
“这……”陈百户也没有想到，此处竟然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他此时后悔已是无用：“大人从接任这个千户，就连环谋划，丝丝入扣，我们输的不冤。”
宋征却摇头，实实在在道：“我没那么神，一切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一路考察风物是为了尽可能多的收集资料。
进入湖州城，暂时隐姓埋名是想暗中调查，但这个计划实际上因为遭遇了龙仪卫，暴露了身份失败了；不过意外收获是凭此确认龙仪卫中有内奸。”
如他在神烬山中一般，计划的大方向不变，具体细节则因为情况瞬息万变而随时更改。
“其实直到最后，你们也只是露出了破绽，却并没有真的留下什么证据。”宋征说道：“哪怕是那几个仵作，也可以推说邪教狡诈，故意在自身的经脉中留下幽冥力量的痕迹，让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这充其量也就是个失职的罪名，最多被赶出龙仪卫。
“而你们三人身为百户，我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将你们如何，到最后也只能暂时隐忍，将你们冷落，或是将来寻着错处，再把你们赶出龙仪卫。”
百户的职位不低，不能轻易处置。哪怕只是一般的龙仪卫，也需要一个正式的罪名才能惩罚。否则上官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决定下属的前途和生死，以后谁还会认真办差？全都一门心思巴结上官去了。
这是整个王朝的运转规则，不能轻易破坏。
但宋征自己心里明白，以上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会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制造各种意外、或是伪造畏罪潜逃的证据，暗中将这三人全部除掉。
他是天火调教出来的狼兵，绝不会将隐患留在身边！
陈百户意外：“那大人真正的证据从何而来？”
宋征微笑道：“只能说你们背后的那位教主自命足智多谋，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我面前显露踪迹，尤其是魂魄的踪迹。”
陈百户和林逸正同时茫然，宋征轻轻抬起自己的手掌，一丝淡淡的魂魄之火被一团深幽的力量囚禁，漂浮在他的掌心上空。
那深幽的力量随着宋征手指轻轻变化着。
“这是石像中，你们教主的那一丝阴神。”
“什么！”陈百户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被宋征捉住了。
宋征摩挲着那石像，看出情况不对之后，他就提前一步捉了这一丝阴神而走。那个时候，教主已经切断了自身和石像的联系，免得爆炸通过魂魄联系伤到了自己；而宋征也立刻用虚空神镇笼罩了这一丝阴神，让其无法对外传递消息，所以那位神秘的教主对此事还毫无所知。
“只要有了这个，一切就好办了。”宋征微笑看向雷敏之。
雷敏之站出来，将手中的州牧大印高高举起，马屁乱坠不要钱：“你们这群蠢货，井底之蛙盲目自大，给宋千户提鞋都不陪！
宋千户今夜来找我，命我动用护城大阵的三成威力助他。他居高临下，魂魄双眼一照，你们那个什么狗屁教主在整个湖州城内的一切魂魄痕迹无所遁形！”
这湖州城中，教主去过哪里，跟什么人接触过，都会留下魂魄的痕迹。
陈百户张了张嘴，这才想起来宋征曾经追踪妖物的手段，暗中一声长叹，自己一方果然错漏极多。
宋征的阴神已经达到了合照的层次，但是想要看遍整个湖州城，仍旧力有不逮。可是护城大阵有这个威力，三成威力本就是夜晚护城大阵循例打开的威力，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有了护城大阵威力支持，宋征以合照层次的阴神审视整个湖州城，是人是鬼一目了然。
他判断齐丙臣可信，因为齐丙臣是肖震后派来的，跟湖州城应该没什么联系，肖震能够派他来，也说明他是可以信任的。
所以宋征带着齐丙臣去见雷敏仪。
如果雷敏仪拒绝配合他，就说明雷敏仪也有问题，那么宋征会配和齐丙臣先拿下雷敏仪。
雷敏仪手中的州牧大印在整个湖州城中，只有他的千户印信可以对抗，没有他齐丙臣也拿雷敏之没办法。
听完宋征所说，林逸正以手击案赞叹道：“阁下一入湖州，人人道你年轻气盛，暴躁易怒，他们都小看了你。
便是教主大人和我，虽然一再提醒自己不可轻敌，但终究还是下意识的会有些轻视。
那些以为他们赢了的人，其实全都输了。
我这些年广交天下朋友，也见过了许多年轻天才，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年青一代当中，你当为第一！”
林逸正和陈百户他们都知道神教的整个计划。
宋征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很关键，这是一种先入为主的意识。正如林逸正所说，哪怕是后来他们暗中警醒，却仍旧会下意识的受到这个第一印象的影响。
他们首先利用鬼蛇刺杀宋征，挑唆宋征和中古世家争斗看上去是成功了，但宋征暗中和班公燮打成了协议，并且还因此抓住了妖物的线索。
而后他们进一步想要将宋征推到一个和“半个湖州城”为敌的境况中，甚至不惜牺牲第二头珍贵的妖物，让他斩杀了，随后由陈百户出面，推测这是白家为首的那群人出手。
但是宋征在拜访了炼仙宗之后，一直按兵不动，没有真的跟白家斗起来。这个时候阴阳水眼下面的东西火候将成，神教准备抽身而去了，于是丢出了第二个替死鬼：寂灭堂。
只要宋征入彀，以寂灭堂作为白老七被杀的凶手结案，那么他们就不会暴露，以后可以继续在暗处活动，便于执行自己的大计。
可惜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宋征抓住了几个不起眼的疏忽，彻底识破。
宋征站起身来，擦了擦自己的醉龙神剑：“阁下泰然自若，想来是有自保之策。现在该说的说完了，不如让我猜一猜，阁下自保之策，应该是阴阳水眼下的东西。”
林逸正神色不变，对于宋征能够猜到并不意外：“阁下知道又能如何，那东西气候已成，你们根本不是对手！”
宋征不与他争论，只是拔剑而起爽朗一笑：“领教！”
林逸正皱眉，他在宋征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真实的笃定和沉着，对方既然猜到了阴阳水眼下的东西，若无把握又怎么会和自己谈了这么多？
在神教撤离之前，他已经将阴阳水眼下的东西收回自身，所以宋征无法拖延时间，去阴眼水眼镇压那两件神物。
但事到临头，他一声冷哼将一切杂念压下，身后浮起一片深幽虚空，一左一右飞出两道真龙！
真龙凌空盘旋，彼此缠绕，忽然一声震天雷鸣，两条真龙竟然合为一条，阴阳互补，成了一条真正的金龙。
雷敏之等人却看出来了：“这是龙气！好贼子，竟敢盗取我天朝龙气！”
阴阳水眼乃是洪武天朝龙脉之眼，神教和林逸正的布置，乃是为了盗取龙脉之中的龙气。而今年以来，阴阳水眼中过多的喷出太极石并不是什么好事情那是一种“回光返照”，说明王朝的气运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神教和林逸正的盗取，更是让王朝龙脉雪上加霜。雷敏之乃是文修，他立刻就想通了前因后果事实上他之前就有猜测，只是不敢说出口罢了。身为朝廷的州牧，他敢说我朝气数已尽？
他高举着州牧大印，心中长长一叹：气数牵引，只怕今冬开始，天朝境内就要有大灾了。
乱世将临。
对于修士来说，乱世或许还是机会，只是苦了百姓庶民。
那一道龙气凝聚成形，盘踞于林逸正的身后，他的气势陡然拔升，隐隐有种高若苍穹的感觉。
宋征油然道：“难怪这世上许多修士明知道扶龙庭凶险处处，却仍旧要参与其中龙气果然了得。”
第二十六章 灭运盗气（下）第三更！
林逸正之前不过是明见境后期的大修，现在有了龙气的加成，气势却直逼老祖，甚至将齐丙臣都压了下去。
他有朝廷印信，可是林逸正有龙气！
太祖当年，只怕也是因为龙气加持，才能连连战胜境界远超自己的对手。
宋征在第一眼看到阳眼下的那一道修长黑影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疑惑。而后小虫的反应更让他确定，那其实是龙气，而并非真龙。
林逸正身后的龙气和他本身隐隐有着一种呼应，似乎他才是龙气本应的主人。
天地间的种种玄机也因为龙气和林逸正之间的这种呼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夜空当中，月色之下飘来一片朦胧祥云，笼罩在林府上空，似乎是上天“照应”着他。
陈百户三人眼中涌上来一片狂热，朝着林逸正咚的一声叩头道：“教主天眼无误，林先生果然是真龙天子，这天下气运的下一个继承者！”
林逸正朝着三人微微颔首，美髯在祥云下轻轻飘动，颇有些真命天子的气度。
他首先看向了雷敏之：“雷敏之，洪武天朝气数已尽，某乃天命之人，随某一同起事，待某平定天下之时，便是你封王拜相之日！
洪武天朝皇帝昏庸，奸臣当道，苍天不容！是要做从龙勋旧，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还是要抱着愚忠思想，给洪武天朝陪葬，你要做出选择了。”
他的声音颇有几分雷音之意，借着此时苍天的照应，振聋发聩，极具说服力。
他说了雷敏之之后，转向了齐丙臣：“齐先生，洪武天朝给了你什么？你身为老祖，修为精深，难道一点不觊觎那天通之境？
洪武天朝覆灭在即，这样一个腐朽为王朝，又能为你提供多少气运助你修行？
不如跟随某一同举事，历朝历代扶龙庭者皆是天师！成就镇国轻而易举。”
齐丙臣手中的大印不由得摇晃了几下，似乎是心意摇动。
他又看向了宋征，“龙目”中充满了赞赏：“阁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水准，当真世所罕见！如此良才美玉丢在洪武天朝这种地方必定埋没污浊。你当看得出来，这朝廷早晚必亡，何必要跟一群蠢物陪葬？
你来辅佐某，我朝若定，教主是国师，你便是首辅大臣！”
宋征以手指弹剑，“铮”的一声清脆之音，将雷敏之惊醒了。他后怕不已，刚刚险些就被林逸正给说服了。这条野龙能够被神教选中，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至于齐丙臣，他修为精深，只是微微恍惚，就露出了一个哂笑。
宋征望向林逸正，身后有护城大阵的全力支持，阴神几已触碰到了阳神的边缘！此时的林逸正和他的龙气，在宋征的眼中却是“不成气候”。
林逸正的魂魄透出一种奸诈虚伪的青黑色，他的龙气也不复真龙的形态，只是一条小小的金蟒罢了。
“果然，盗取龙气虽然进度快，却根基不稳。一条小蛇而已，逐鹿天下？想多了。”
宋征的左手平平抬起，雷神鞭凌空升上高空。
喀！喀！喀！
雷霆四射轰鸣，逐渐到了那一片月色祥云附近。雷霆越来越密集，湛蓝的电光不断爆发，照亮了整个夜空。
林逸正没有急于向宋征出手。他境界不足，但是因为龙气的加持，隐隐感觉到天空中的争夺，对于两人的胜负来说至关重要。
而宋征有着整个护城大阵的力量加持，透过合照级别的阴神，他能够很清楚的看到，那祥云代表着一种“规则”。
还没有达到天条的级别，但是已经笼罩这一方虚空，足够制约老祖级别。
雷神鞭越升越高，雷光交织逐渐化作了一团雷电云团。
轰轰轰……雷霆之力不断迸发，可是那一团祥云摇摇晃晃却始终能够压制住雷霆。宋征轻轻皱起了眉头，当机立断。
雷神鞭嘭的一声炸碎了，漫天雷霆爆发，有九道又粗又长的雷电直射数万丈，将整个湖州城都照的一片雪亮。
雷敏之大吃一惊：那可是堂堂九阶法器，而且是雷系九阶，攻击力远超同级，甚至可以比肩一阶灵宝，宋千户却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毁了？
他是文修出身，眼光卓越，大大超出了草莽出身的林逸正，自然看的明白宋征为何会如此抉择。
他暗自道了一声：“千户大人果然是龙仪卫……一贯奢豪啊……”
雷神鞭自毁，爆发出了惊人的威力，那九道粗大的雷霆直接击穿了祥云。毕竟只是一条不成气候的龙气。
祥云一旦被击破，气势一泻千里，雷云一跃而上，反居于祥云之上。而后雷霆如雨，轰然爆发，无数道蓝色的雷光朝下轰炸，将祥云彻底的击碎压制。
林逸正一愣，也没有想到宋征居然用了这等酷烈的手段。
而雷神鞭自毁，引来了无数天雷，夜空层云当中，还有雷霆不断地射来。那一团雷云。隐隐有种“雷霆核心”的感觉。
宋征手中的神剑醉龙斜指向上，角度玄妙，接引了雷云当中的可怕雷霆，轰然一剑斩向了林逸正。剑气横空、雷霆如雨。借天雷之力，行神罚之事！
齐丙臣居于一旁的高处虚空，为宋征压阵，目睹这一剑，也不由暗自惊叹：“千户大人天生是个用剑的好苗子，这一剑无剑法却有极高深的剑意，当世奇才，假以时日必定光耀洪武。”
林逸正身临其境，那一剑凌空斩来，气势一往无前，锋刃冷厉如同冰霜，周围有万道雷霆相随，刹那间这头“枭龙”心中竟然涌起了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他狠狠一咬牙，舌尖破碎，剧痛混合着鲜血的腥味让他清醒过来，全身一顿，龙气爆发，混合了自身的力量，双手高举，一手之上有战盾出现，一手之上紧握巨大战斧。
嘭！
他将战斧和战盾相击，巨响震天，以增声势。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宋征彻底压制了。
宋征纵声大笑，快意传遍湖州：“哈哈哈……果然是一条野物，兵器、做派，具有蛮夷之风！”
原本林逸正凶悍的气势，却被他这一言破去，登时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宋征这一剑杀至，剑锋加身，雷霆砸落，林逸正盾牌破碎，战斧崩飞，全身上下被无数雷光如水一般的洗了一遍。
呼他远远的飞了出去，撞碎了几处屋舍，扑通一声跌落进了后花园的一处水塘中。狼狈不堪。
宋征观摩过七杀妖皇的“言出法随”，见识过永北斋的“言辞机锋”，虽然没有真正修炼过，却也知道所谓的“言法”是什么样子。
刚才一开口，借助雷云和大阵的力量，在“规则”的层面上压制了林逸正，而林逸正也的确有破绽，容易一击而溃。
宋征所言无误。
他用的是神剑醉龙，剑乃百兵之神，天生而高贵，相比于林逸正两件法器的的粗蛮，他的确高贵太多。
雷敏之看到宋征竟然一剑击败了拥有龙气的林逸正，兴奋地用力一跺脚：“满彩！”
杜百户在外围小心翼翼的看了千户大人一眼，心说还好千户大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宋征居高临下，凌虚而至池塘边。林逸正一身狼狈，那一道龙气在他身边不断盘绕，一丝丝的力量送入林逸正周身经脉当中，让他逐渐恢复。
宋征却不给他恢复的时间了，左手再次平平抬起，他的千户印信凌空升起，到了池塘上如同异兽，朝下鲸吞一吸。
龙气竟然隐隐被牵制，要腾空飞入大印当中！
林逸正双眼血红，一声虎吼从池塘中跳了起来，双拳狠狠轰上天空，两道灰黑色的光流呼啸一声杀向了那一枚千户大印。
“妄图夺我龙气，坏我大计，做梦！”
宋征一剑扫落，破了他的拳法，却皱起了眉头。
林逸正的龙气盗自洪武天朝，本就不属于他，他被击败气势已泄，按说这个时候，以洪武天朝千户大印，应该很容易就能收回这些龙气才对。
可是那一道龙气却恋栈在林逸正身边不肯离去，竟有些“不离不弃”的意味，这不正常。
宋征朝后喝道：“州牧大人，齐前辈，一起助我！”
两人立刻各自升起了自己的印信，成品字形凌驾于林逸正头顶上空。
宋征抬眼一望，九阶雷神鞭自毁引来的强大雷云已经快要消散。他从雷云当中，接引了一道巨大的雷霆，化作了天雷之形，轰的一声砸在了林逸正身上。
林逸正还站在池塘当中，雷霆落下，整个池塘一片湛蓝，瞬间池水被蒸发一空，周围白气弥漫宛如大雾。
林逸正嘶声惨叫，在其中痛苦不堪。
宋征趁着这个机会，催动三枚大印凌空一收，那一道龙气摇摇晃晃升上半空，却在拼命挣扎着想要回归林逸正身旁。
宋征诧异了：“这龙气对林逸正如此眷恋。大不寻常。”
雷敏之微微发抖，用只有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沙哑道：“难道……他真的是天命所归，我们……”
第二十七章 余波将尽（上）第一更
“不可能！”宋征看到了林逸正的魂魄，阴险狡诈，无人主之相。他再次凝眸，催动阴神全力看去。
龙气脱离了林逸正身体一定范围，一些原本模糊的部分也变得清晰了不少，宋征立刻找到了缘由所在：“原来如此。”他哂笑：“倒也不甚高明。”
他将手中神剑斜指向天，雷云正在散去，他将最后的全部雷霆引来，凝聚在了醉龙之上。
滋滋啦啦……
醉龙上蓝光闪烁，无数雷霆蹦跳活跃。宋征借着雷霆之威一剑削去，切断了龙气和林逸正之间的联络。
此时，雷敏之和齐丙臣也看清楚了，龙气当中，隐隐有一条血线神教教主以林逸正的精血融入龙气，让这道龙气对林逸正有了眷恋之意。
但是这样做，就是污染了龙气，即便是林逸正按照神教的安排发展下去，没有宋征等人搅局，他也不可能真正问鼎天下。
这道龙气被三枚大印凌空摄拿而去，可是到了大印下，却忽然挣扎起来，无论如何也肯融入大印当中。
大印代表着洪武天朝，它的体内却有林逸正的精血，自然是分外抵触。
眼看着再这么挣扎下去，被宋征斩断的那种冥冥之中的联系就要再次连接起来，宋征顾不上许多，打开小洞天世界朝下一收，将这道龙气收了进去。
小洞天世界关闭，顿时将龙气和林逸正隔绝在了两个世界中，他们之间再无感应。
林逸正呆呆的站在水塘中，瞬间苍老六十年，一身迟暮。
小洞天世界中，龙气茫然。忽然一旁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茂密的爬天虎丛中，一颗巨大的脑袋钻了出来，饶有兴致的盯着它……
宋征长松了一口气，他牺牲了一件珍贵的九阶法器，才能够一举击败这头枭龙，当真不容易。
除此之外，护城大阵的威力加诸于身也不轻松；若非他重生之体非同一般，早已经支撑不住。
有护城大阵的威力，他的实力比肩老祖。
雷敏之也晓得厉害，击败了林逸正之后，他慌忙撤去了护城大阵的威力，宋征一阵虚弱，面如金纸，摇晃着降落下来。雷敏之和齐丙臣连忙上前，左右扶住了他：“大人？”
宋征轻轻摇头：“无碍。”
他吩咐杜百户：“将他拿了。”杜百户如狼似虎的上前，将林逸正锁住。
齐丙臣一直站在后方，心中有些惭愧。如果只靠着他，恐怕胜不得林逸正。
等到一应事情安排妥当，宋征请了雷敏之和齐丙臣密谈。三人皆有默契，并不多言，但是在各自给朝廷的奏章中，却只言林逸正和神教造反，只字不提龙气的事情。
而后，三人在给各自的后台秘报当中，却将整个过程详细的描述了出来。
……
锡州无大山，却地势起伏，西高东低处处丘陵。
肖震分别看完了宋征和齐丙臣的秘报，手指轻轻一撮，两份秘报顿时化作了飞灰。他负手站在一座高高的土丘上，四周是一片江南所特有的翠绿景象，生机勃勃，而他心中却一片萧索。
“天下将乱啊……”
“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难了。空有壮志……无力回天。”
“草莽隐龙蛇。林逸正虽然得龙气的手段不正，但显然他本就是这天下龙蛇之一，出现了第一个、就会出现第二个，而后群雄并起，天下大乱。今日这江南美景，明日可能就是烽火狼烟了。”
他能应付天子、暗抗权臣，却管不得天下大道。独自伤怀，空留余恨。
“走吧，”他意兴阑珊：“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
一行人穿过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出现在了一处盆地当中。这里正有几个人在休息，看到他们突兀出现，大为震惊。
这样的场面肖震已经经历无数次，淡淡道：“范叔，动手吧。”
教主骇然发现，有镇国强者凌空威压，让他根本兴不起半点反抗的意念！他身边那些身躯肥大的信徒，如同野兽一般的吼叫起来，本就肥大的身躯再次膨胀起来，啪啪啪的将衣衫撑破，而后体态变形半人半妖！
这些是他的信徒，自愿修炼这种邪法，和那些以石卵培养的不同，他们更加疯狂更加可怕。
但是在镇国之下，一切灰灰。
片刻之后，盆地内几具尸体。
教主费解：“阁下是肖震？”
肖震身后，有大修喝骂道：“放肆！我家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还是那句话，这样的场面肖震经历了无数次，他明白教主此时心中所想，颔首道：“我是肖震，你小看了宋征。”
简简单单一句话，教主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满心惊讶：那个少年千户？他也有弱点，我已经看穿了他的弱点，当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啊……
肖震一挥手，镇国已至，教主死不瞑目。
宋征带着齐丙臣去找雷敏之，看清了神教在湖州城中的一切布置之后，就传讯肖震，请他出手捉拿神教教主。
肖震在西北本就是声东击西之计，当即请镇国强者范叔带着龙仪卫中人横跨数万里，赶到了江南。
有宋征提供的线索，有镇国强者出手，找到神教一行人并不困难。
……
雷敏之告病三天。
他有点害怕那个小千户了。
林逸正一战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事情还没完对于龙仪卫来说是结束了，他们找到了杀害白老七的凶手，将神教连根拔起。
可是对于他雷敏之来说，屁股底下屎太多，没那么容易擦干净。他躲了三天暗中观察，然后决定自己下一步怎么做。
宋征这三天也没来“打扰”他，因为他需要理顺豹韬卫内部的事情。
严飞六、陈百户、刘百户三人下面还有多少党羽，宋征要调查清楚，然后剔除干净。他也是暗暗感叹，真的是国之将亡啊，豹韬卫五个百户，竟然有三个都是邪教的人。说出去都没人信……
三天之后，他在齐丙臣的帮助下终于将豹韬卫上下清理干净了，这才带着新晋狗腿子杜百户、曾百户拜访雷敏之。
名义……当然是探病。
雷敏之无奈的躺到了床上装病，等家人将宋征引进来，还要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来：“让千户大人挂念了，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了不得的大病，就是有些虚弱，无法处理公务……”
宋征道：“是心虚吧？”堂堂明见境大修，哪有那么容易生病？病假对于文修官员来说，往往只是个休息的借口。
雷敏之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身上病态全无，挥手让家人退下。宋征一笑，杜百户立刻会意，为他搬来一张椅子，而后和曾百户一起退出去，回手把门关上了。
奇阵的光芒升起，屋子里只剩下宋征和雷敏之两人。
宋征单刀直入问道：“州牧大人，神教在湖州城内搞风搞雨，白家和炼仙宗一伙人在阳眼下也有特殊布置，要说这些您一点没有察觉……不是你雷敏之傻，就是我宋征傻！”
雷敏之默然不语，低头思索良久，才道：“千户大人，老夫跟那邪教和林逸正没有半点瓜葛。”
“这个我相信，否则你不会配合我将他们一网打尽。”
雷敏之松了口气，又在心中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说道：“有些不好出面的事情，老夫都交代给了墨师爷去办。”
“就是你那个亲信师爷？”宋征见过墨师爷几次，经常跟在雷敏之身边。
“是他。”雷敏之叹息道：“老夫读书时，也曾看过不少的前朝轶事。主官被师爷蒙蔽，而失足成恨的例证极多，是以心中警醒。只是上任之后，公务越来越多，一个人实在处理不完，只好请了几名师爷，没想到啊，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宋征以阴神感知，雷敏之情绪有波动，但不似作伪。而且从他的性情判断，他的确是个有点贪婪却又胆小的人。想要收黑钱，却又不想亲自出面将来被攀咬，那么让信任的师爷出面的确是个最佳选择。
“墨师爷人呢？”
“跑了。”雷敏之无奈摇头：“抓住了林逸正之后，老夫立刻赶回来让人去找他，可是他的住处已经人去楼空，财物什么的都不见了。
他不是湖州人，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他一跑，想找他难了。”
宋征疑惑：“大人派人追踪了？”
“追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宋征想了想，道：“带我去墨师爷的住处看看。”
“好。”雷敏之不敢推辞，下床披上外袍，带着宋征去了。
墨师爷住在雷府，在侧院给他准备了几间房屋，还有一名丫鬟负责伺候，房屋内布置奇阵，足够私密。
宋征进来之后，雷敏之跟在后面其实颇为期待。
他知道宋千户有许多非常手段，若是能够抓住墨师爷，也可以洗脱自己身上最大的嫌疑。
可是宋征进来之后，却一下子呆住了，好一会儿没有动弹。
雷敏之奇怪：“千户大人？”
宋征猛的转身，两眼中隐有雷霆之色，连连冷笑道：“好手段、好心机，倒真是小瞧了这位教主大人！”
第二十八章 余波将尽（下）第二更
雷敏之张口还没问出话来，宋征已经凌空而起，灵元爆发，轰然一声压制了整个雷府。
他沉声喝道：“雷敏之，交出州牧大印！”
“啊？”雷敏之傻眼，刚才不还说跟我没关系吗。
宋征双眼中一片深邃，隐隐有星空之意，照遍整个雷府。
杜百户和曾百户立刻上前，左右钳制雷敏之：“州牧大人！”雷敏之咬了咬牙，抬手一招，州牧印信从秘处凌空飞来，他双手呈上，仍旧说道：“不管千户大人是否相信，林逸正的案子的确和老夫无关！”
宋征冷笑：“雷大人退下吧，与你无关，你却逃不过株连！”
他手持州牧大印，激活护城大阵，以三成力量加诸自身，虚空神镇高高升起当空一照。
整个湖州城中一片慌乱，大白天的升起护城大阵，难道有人攻打城池吗？可是最近没有听说叛乱，或是大修为祸天下啊。
宋征顶着太阳，强忍不适，一片片区域的看过去。
雷敏之惊讶，宋征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何？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宋征终于搜遍了整个湖州城，阴神极度疲惫的他收了虚空神镇降落下来，却没有将州牧大印还给雷敏之。
雷敏之费解之极：“宋千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征拔腿便走，吩咐杜百户：“我先赶过去，你去请齐前辈来跟我会合，以同音骨符随时联络。”
“遵命！”杜百户飞快而去。
宋征带着曾百户一同疾行，雷敏之想了想跟了上去。宋征看了他一眼，冷冷道：“雷大人可曾怀疑过墨师爷？”
雷敏之明白了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墨师爷身上。他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墨师爷是邪教的信徒？”
宋征哼了一声：“没那么简单！”
雷敏之震惊无比，怔怔不能言。宋征已经飞快远去，目标明确。
“大人，等等我……”他急忙追了上去，却还是不明白，千户说“没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
……
班公节这几天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大哥不高兴。
他很清楚大哥为什么是这个状态这世上只有到手的利益却搞丢了，才能让“重实利、轻虚名”的班公燮变的闷闷不乐、动辄发怒。
前几天大哥跟着宋千户办事，本来合作愉快，可惜最后关头那个神教教主炸了石像，金蝉脱壳而去，导致班公燮判断失误，以为这差事宋征办砸了，日后前景黯淡，所以当场离去，宋征面子上颇不好看。
可是谁成想到，晚上人家就突出奇兵，将邪教连根拔起，还捉了一个谋反的重犯！
班公燮当时正在吃晚饭，当场后悔的一推碗吃不下去了。
果然，接下来几天宋征也没有搭理班公氏。班公燮期望的“论功行赏”看上去也变得遥遥无期。
他得了大哥的授意，暗中拜见宋征，摆出了修复关系的善意也被挡了驾回来之后被大哥一顿好骂。
这一天，大白天的忽然护城大阵打开，班公燮懒洋洋的问道：“又出了什么事儿？湖州城最近不得安宁呀。”
班公节连忙道：“我出去看看。”
片刻之后，班公节狂奔而入，班公燮心头烦躁，敲着桌子训诫道：“稳重！你都多大年纪了……”班公节兴奋道：“大哥，宋千户来了！”
噌！班公节眼前一花，大哥不见了。
班公节：“……”
班公燮冲出来之后，冷静了下来，沉着镇定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去前面见宋征。
宋征有些焦急：“班公家主，本官有事相求。”
“您请说。”班公燮心里乐开了花，老天待我班公氏不薄，失去了一次机会，竟然又有一次机会从天而降。
宋征跟他商议了两句之后转身要走，班公燮紧随其后，并且吩咐随后赶来的班公节道：“请三位叔父出关，此次行动至关重要，我班公氏全力协助宋大人！”
明知道这老家伙是卖人情，宋征也得接着，他不由暗赞：还是老家伙的脸皮厚！
雷敏之刚追到寒食巷，就看到宋征和班公燮一同贴地飞遁而出，他连忙喊了一声：“千户……”宋征懒得搭理这个糊涂蛋，一闪而过留下了一道轻尘。
雷敏之暗道一声命苦，这一把老骨头哟，还得跟着继续追赶。
跑了一阵，雷敏之觉得不对劲啊，这不是回我家的路吗？
宋征带着班公燮赶回了雷府，雷府门口的侍卫们平日里一个比一个凶恶，有人敢在门前多停留片刻都要被捉来询问吓唬一下；可是今天碰上了更横的，宋征直奔而入，他们屁也不敢放一个。
等到雷大人回来，他们赶忙上前搀扶老爷：“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雷敏之比他们还莫名其妙呢。
墨师爷的住处，宋征询问班公燮：“班公家主，如何？”
班公燮环视一周，自信一笑：“果然是那魔头的手段。千户大人放心，手到擒来。”
宋征松了一口气，退开一边：“好，拜托家主了。”
班公燮站在屋子中把手一翻，有一只温润的玉壶凭空出现在掌心。他从玉壶中滴了两滴灵液在手指上，轻轻在眼上一摸，同时口中念了什么令咒，再次睁开眼来，双眼当中有一层青冥冥的光芒。
他朝四周看去，很快就找到了痕迹：“大人随我来。”
雷敏之赶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想要问又有些畏惧宋征了，闭着嘴乖乖跟在两人身后。
等到了雷府门外，恰好齐丙臣和班公氏的三位老修都已经赶到了，此时兵强马壮，宋征挥手一指：“行动！”
班公燮在前带路，往着城外某地而去，雷敏之又觉得这条路有些眼熟，后来忽然想起来：“这不是老夫在城外的一处庄园吗？”
他猛然想起来，这庄园本不是自己的，而是墨师爷出面替他收下的，据说是某个富商，为了一份通关公文送给他的。
他额头冒出冷汗，也越发觉得事情如宋千户所说“没那么简单”了。
众人刚到门口，庄园的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也跟雷府的门卫一样，平日里都是横着走的，有人胆敢这么大摇大摆的闯庄子，那还了得！
七八号闲人乌泱泱的就要冲上来，忽的瞧见自家老爷跟孙子似地追随在这群人屁股后面。霎时间所有人“豪气”一泄，灰溜溜的在宋征面前绕了一个弯，回去缩在了庄子门口的石碑下，一声也不敢吭了。
雷敏之狠狠的瞪了这帮人一眼。
班公燮目标明确，奔着庄园中的几幢小楼去了，等到了楼前，指着其中一栋道：“便在这里。”
嘎吱
那小楼二层的一扇木窗打开，露出一个陌生的面孔，雷敏之一阵疑惑：这不是墨师爷啊。
可是那人却开口叹息道：“原来还是小看了你。”
宋征也由衷道：“若非一些无意之中的发现，还真就让教主脱身而去了连肖大人和范镇国都没有发现，教主虽死亦可自傲了。”
“教主？！”雷敏之五雷轰顶：“不、不可能吧……”
他一下子明白宋征为什么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为什么当场夺了他的州牧大印，为什么要跟他说“没那么简单”了。
他堂堂州牧，亲信师爷却是邪教之主这顶乌纱帽丢定了，谁也保不住他，区别只在于，若是他的靠山够硬，帽子丢了脑袋留下，若是靠山不够硬，脑袋丢了，帽子……谁还能在乎。
教主看了下面一眼，手指轻轻扣着窗棱：“千户大人是如何发现我的？”
“其实所有人都以为林逸正的案子已经结了，只有我自己知道，还有一个看上去不是疑团的疑团没有解开。”宋征说道：“教主一向诡诈多谋，狡兔三窟。可是那一夜我凌空审视整个湖州城，看到了诸多教主的魂魄痕迹，凭此找到了一切和教主有关的人。但是却没有发现教主在湖州城的老巢。”
神教总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不是宏府后花园地下，那就应该还有一个地方。
老巢中魂魄痕迹必定密集，应该“一目了然”被发现才对。可是宋征却没有找到。他当时没有多想，推测可能是在城外。
但后来再一细想：那石像是从城内向外逃的，老巢应该就在城中。
宋征接着道：“我始终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今天去见雷大人，得知了墨师爷的存在，在墨师爷的房间中，我感应到了一些空间的力量那是打开小洞天世界留下的空间波动。
一般的修士根本不会察觉这种波动的痕迹，除非自己也有小洞天世界，经常打开小洞天才会有这样的经验。
而墨师爷已经离去了三天，房屋内却仍旧留下了这样的虚空痕迹，只能说明他经常在此地打开小洞天世界。再结合墨师爷身上其他的疑点，毫无疑问这座小洞天世界才是你们神教真正的老巢，而墨师爷就是教主阁下。”
第二十九章 《天人一统心念咒》（上）第三更
宋征在石像自爆之后赶回宏府附近，他将小虫收回自己的小洞天世界的时候，感应到周围有其他小洞天世界的波动。
这像是一种极为细微的“空间干扰”，宋征能够察觉到，是因为他经历了在平天王的小洞天中，无法打开自己的小洞天的情况。
而“墨师爷”对此不明所以，正是因为他没有类似的经验。
宋征当时不知道这个小洞天到底是谁的，等到了墨师爷的房中，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宏府门前，墨师爷应该是不久前打开过小洞天世界，将石像一行放出来，所以空间干扰较为明显。
如果是旁人，站在墨师爷的房间内也不会有任何发现，只会将他当成了一个卷了财物畏罪潜逃的普通师爷。
而随身携带的小洞天世界是神教老巢，除了教主还能有谁？
肖震诛杀教主之后，并没有从教主的随身芥指中找到太多的物资，以及邪教的根本功法，他传书宋征：认真搜一搜林逸正的住处，可能在林逸正这里。
现在看来，根本不在林逸正这里，因为教主真的太喜欢“狡兔三窟”了，他在本体和“神体”之外，还有一只鼎炉。
神教教主点了点头，遗憾无比道：“本体被范镇国所杀之时，肖震告诉本座，说我小看了你。
我以秘术在鼎炉之身中重生，知晓了你有追踪魂魄痕迹的秘术，故而费尽心思抹去了魂魄痕迹，本想着此事已有多重遮掩，你必不能发觉，却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你啊。”
宋征的确用虚空神镇也找不到他的魂魄痕迹，但是他灵机一动想到了班公燮。
班公燮能够在神教教主抹去了鬼蛇魂魄痕迹之后，仍旧追踪到神教教主，显然有秘术能够破去这种遮掩不可小看了中古世家的底蕴。
果然班公燮有宝物，帮着宋征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这一具身躯，应该也是教主准备的后路。”
“不错，”他也不否认：“这庄园和这人都已经存在了好几年，我夺舍而生，然后又从墨师爷鼎炉中将魂魄转移到这具身体中，仍旧借用这个身份，按说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的。”
教主摇头，偏生碰上了宋征……
宋征猜测，教主能够隐藏魂魄痕迹，可能是用了神魔道的“借魂还魂”之术，将自己的魂魄隐藏在鼎炉的魂魄之中，不过现在却不必说破。
“阁下也是一时枭雄，难道要做困兽犹斗的蠢事？”宋征说道：“你自裁，我给你一个全尸。”
教主纵声大笑：“宋征，你还是不了解一位枭雄的心，哪怕战死，我们也不会投降！”
他话未说完，头顶上的虚空中，忽然跳出一柄神剑，倏一下从他的顶门刺入，光芒骤然暴涨，绞杀一切阴魂。教主的魂魄瞬间彻底蒸发，剑气紧跟着摧毁了他的全身经脉，蒸干了他全身血液，只留下了一具皮囊。
那神剑一收而回，虚空了无痕迹。只留下一个声音在九霄之上回荡：“宋千户成全之义，范某人记下了。”
宋征抱拳躬身：“恭送范镇国！”
齐丙臣和班公氏的人一愣，旋即恍然，又对宋征羡慕不已。
宋征看了教主的皮囊一眼：“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本千户跟你解释这么多为什么？不就是等范镇国出手吗。”
暗中传讯给肖震和范镇国是受到了班公燮的启发班公燮命家中三老出关协助宋征，是卖了个人情给宋征。
事实上神教教主鼎炉重生，实力只怕不剩三成，宋征一人就能解决更别说再加上齐丙臣。
他灵机一动：神教教主可是从范镇国和肖震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换做宋征是镇国强者，他忍不了这个。
果然他暗中联络肖震，范镇国一听当即请宋征找到人之后，给他一个出手的机会。
镇国强者在京师隔空一剑杀来，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范镇国杀了教主之后，总算是“念头通达”了说白了，大高手憋了一口气，得吐出来。
宋征卖人情成功，他让一位镇国强镇欠他一次。
众人杀过来的时候，齐丙臣已经以自身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庄园，任何人无法出入，庄园内若有邪教余孽一个也逃不掉。
杜百户已经带着三百豹韬卫赶到，此时一挥手所有人一起杀了进去，秉承着龙仪卫办事的一贯霸道宗旨，先将所有人收押了，一个个筛查过去。
宋征则来到了教主的皮囊旁边，凌空随手轻拂，一只小巧的玉葫芦从皮囊上飞了出来，落入了宋征的手中。
玉葫芦内壁上画着一片山水图画，袖珍而精巧，不过拇指肚大小的葫芦中，画有山峰、瀑布、深谷、荒林、古洞……
这就是教主的小洞天世界。
宋征将意念投入其中扫视一圈，心中已然明了。这座小洞天世界应该是刚刚炼成，比他的那一座低级了很多，基本上只有图画上这些区域。而小洞天世界内此时空无一人，说明教主这一次就算是逃脱了，他的神教也是元气大伤。
宋征将这只小玉葫芦收了，对杜百户道：“清理此地，其余人根本官回去。”
“是！”
这座小洞天世界他是必须得交上去的，众目睽睽之下的战利品不好贪墨。而宋征自己的小洞天比这个更加高级，对这只小葫芦也没有需求。
他带着人返回豹韬卫衙门，一路上雷敏之一言不发，等到了衙门门口，他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拽住了宋征的衣袖，哀声道：“大人救我！”
宋征一声叹息：“雷大人为难我了。”
雷敏之老脸颤抖，眼中惶恐之意汹涌而出：“千户大人，只要您肯在肖大人那里说句话，雷某人铭记五内，感激不尽！”
宋征摇了摇头：“雷大人难道不明白，即便是肖大人帮你也不够啊。”
雷敏之瞬间失望，却又猛的听出宋征话外之音，连忙抱拳一拜：“老朽拜请千户大人指点迷津！”
宋征看了看周围，齐丙臣立刻道：“老夫先进去了。”
班公燮一行也跟着一起走了，只留下宋征和雷敏之。宋征这才说道：“雷大人难道忘了，这湖州城中还有其他的权贵人家？”
雷敏之恍然大悟，他也是大难临头方寸大乱，此时宋征轻轻一点，作为宦海沉浮多年的州牧大人顿时明白了。
“老夫这就去拜访白府和宏府。”
宋征犹豫了一下，还是拦住了他，言辞含混道：“白府就算了，白阁老恐怕不愿意帮你的忙。只要大人能求得宏公公开口，再加上肖大人，以及柳大人，应该就能免去此劫。”
雷敏之有些疑惑宋征为什么不让他去白家，可是看宋征的样子对此不想多谈，他也不再追问，拱手一拜转身而去：“若是此劫得脱，都是千户大人的恩赐。”
他想要保全的不只是身家性命，还想保住州牧职位。
柳大人是现任吏部尚书，雷敏之的靠山。柳大人和肖震、宏公公，在朝中并不敌对，合力促成此事，算是一份善缘。
宋征愿意帮雷敏之，也是有些同情这老头子。说起来他真是倒霉，一直被蒙在鼓里，虽然罪责难逃却显得有些冤枉。而且宋征进入湖州城，雷敏之一直很配合他，宋征还要在湖州为官，留下雷敏之对他大有帮助。
送走雷敏之后，他进了衙门，当着班公燮的面，将向朝廷上报的公文写好了一半，当中浓墨重笔夸赞了一下班公氏，班公燮眉开眼笑的告辞而去。
回头他自会派弟弟班公节，暗中给宋千户准备一份厚礼不提。
宋征留下的一半文书，涉及到了神教小洞天世界的内容，所以并没有完成。齐丙臣修行多年，更是在龙仪卫中待久了的老人，班公燮一走，他也跟着告辞：“大人，没什么事情老夫先回去了，最近心有所感，可能有机会突破，所以要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好，齐前辈慢走。”宋征亲自将齐丙臣送了出去，回来之后升起了奇阵，虚空神镇当空，确认周围安全，这才将那只小葫芦取了出来。
齐丙臣这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战利品随宋征分配，也等于是给了宋征贪墨的机会。
宋征打开了小葫芦里的世界后，哑然失笑意识到了一点：当年自己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整日和史乙、周寇他们暗中大骂虎骄兵等上官贪墨，克扣军饷。
可现在自己身处高位，却也迅速的学会了从差事中捞好处，而且感觉……顺理成章？
他捏了捏自己的面皮，自我解嘲道：“也是俗人一个呀……”
可他跟虎骄兵不同，他肯定不会克扣下属，尤其是卖命的下属。这是他的底线。
这一座小洞天世界虽然不大，宋征没用多久就搜了一遍。峡谷尽头的那一座古洞十分广阔，里面痕迹明显，应该是神教在湖州城的老巢。
而山峰瀑布后，还有一个隐秘的小洞。除了前面的水幕遮掩，洞口还有奇阵布置。不过这奇阵更多是用来预警，以防属下信徒无意间闯入此地，等级不高，宋征也能随手破去。
洞中藏有教主的几件秘宝：一只通体暗金、不知何种材料打造的令箭，一卷古老枯叶书写的道典，还有一块巴掌大小、布满了锈迹的碎铜块。
第三十章 《天人一统心念咒》
宋征当即拿起那一部枯叶道典，研读了一番之后面露惊容：“这……匪夷所思！”
这部道典名为《天人一统心念咒》，只从形制上来看，就知道无比古老，上面的文字细小好似绿豆，用针刺在了枯叶上。同样是一种不知来历的文字，但宋征一眼就能看明白是什么意思。
按照这部道典中的描述，在某一个格外古老的年代期间，这世间的生灵是“混沌一统”的，皆以“灵”命名。那个时候大家修炼的功法也没有这么明显的区分，修成之后也可能物种混淆。
以宋征来看，似乎那个时代是……没有“门户之见”的。
他在心底里暗想一想：这样似乎也很好呀。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各族之间开始有了分别，功法也逐渐分开，你不能修炼我的、我不能修炼你的。于是大家分道扬镳，各种矛盾乃是仇恨，也就逐渐出现了。
这一部《天人一统心念咒》不知教主是从什么地方发现的，修炼之后会逐渐回归“灵”的本质，按照现在的看法，就是半人半妖。
而教主更是邪魔的从其中钻研出了一个培养“妖物”的法门，捉来强大的修士培养成只知道听命战斗的妖物，伤天害理。
宋征本以为教主是以魔神道《借魂还魂》的法门在鼎炉中重生，但《天人一统心念咒》当中，也有类似的法门，和《借魂还魂》相比另辟蹊径，倒是让他眼前一亮：可否以此助赵绡他们脱离天火？
这个得认真研究一下。
他毫不犹豫的将这部《天人一统心念咒》扣了下来。
而后，他拿起那一只通体暗金的令箭，这宝物看上去十分奇特，是某位大能者的信物，还是某处洞天福地的凭证？宋征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只好暂时放下了。
最后是一块“破铜烂铁”，货真价实的破铜烂铁，有些弧形，边缘并不规则，表面上锈迹斑斑，但是似乎有些铭文刻在上面。
宋征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没有轻易放弃能够被神教教主收在此地的，必定不是凡物。
忽然，他注意到了什么，神情随之变得紧张而期待。
他的双手竟然有些颤抖了，拿着破铜烂铁从玉葫芦小洞天中退出来，然后打开了自己的小洞天世界，将那只大鼎取了出来。
嗡……
大鼎刚一出现，手中的破铜烂铁就有了呼应，震动嗡鸣。宋征一松手，这一块破铜烂铁嗖一声落入了大鼎当中。
一团祥光从鼎口处涌出，像是蒸煮的热气一样，漫过大鼎，将其整个包裹起来。
等祥光逐渐散去，大鼎上的锈迹脱去了一部分，露出了六枚新的文字！加上之前的，现在一共有十二枚鼎文了。
宋征一时间心潮澎湃，久不能静：“还好之前没有用一些胡乱的办法，洗去大鼎上的锈迹，原来只是机缘未到。”
《道雷鼎书》补全了一部分，他才可以继续修炼。之前的六枚鼎文，已经到了极限。宋征这段时间境界提升，要么是靠着天火的赏赐，要么是因为重生时的元能累积，没有一次是自己修炼上去的。
他已经迫不及待，将小洞天世界一封闭，躲在其中观想新的六枚鼎文。
第一枚全新的鼎文浮现在脑海中，宋征霎时间感觉全身鲜活，经脉舒张，大穴开阔，天地元能饥渴而入滚滚不绝，怎的一种酣畅！
……
白枕鹤喝着一壶消暑的冰茶。这一壶茶中，放有青冬玉竹叶、百香疏经果、三叶兰芝草、地脉髓晶等十余种珍贵灵药，价值九百元玉，足够湖州城中五口之家十年花销！
可是白枕鹤仍旧觉得燥热，主要是心烦。
心烦的不止他一个人，炼仙宗宗主也终于沉不住气，趁着夜色亲自前来白府找他商谈：“宋征到底什么意思？”
白枕鹤靠在摇椅上哼了一声：“能有什么意思？待价而沽。”
宗主看了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一眼，心中念头连转：“可是……总不能真的把好处都分给他吧？”
一想到要把自己的钱分给宋征一部分，天生吝啬的白枕鹤感觉心在滴血，烦躁陡生。他抓起茶壶猛灌了一口，坐起来恶狠狠道：“他做梦！”
宗主暗笑，不用怎么撩拨，自从白家崛起就没受过气的二世祖，自己就要爆了。
白枕鹤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忽然想到了主意停下来：“你说……请平湖楼出手怎么样？”
宗主一愣：“你能请动平湖楼？”
一湖、双宗、三世家。
平湖楼就是这“一湖”，排名在双宗和三世家之上。而且平湖楼一向淡泊世外，逍遥高深，虽然地处太极湖，却和湖州城中的势力们没什么往来。
就算是炼仙宗，在平湖楼面前，也自觉矮了一头。
白枕鹤道：“半年前我随手买了个戏班子，没想到后来有人找来，要替里面一个小丫头赎身。我过去一看，水灵灵的一颗小白菜……”
“咳咳！”宗主咳嗽一声，白枕鹤不偏题了：“一个小丫头不值多少钱，可是我也不缺那几个钱，本是不想卖的，却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平湖楼的，他亮出身份，我想了想也没要他的钱，把那个小丫头送给了他。”
宗主抚须而笑：“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他留给我一枚玉币，言说他日若有难处，凭此可叩开平湖楼的大门，他会救我一次。”
白枕鹤咬牙道：“让他去对付宋征！”
宗主连忙道：“你要注意分寸，让那小千户知道进退就好，可莫要搞成了下一个白老七。他若是死了，咱们麻烦就大了。”
“我知道轻重。”白枕鹤不耐烦的一挥手：“把他弄死了，肖震就亲自来了。”
湖州城要是连死了两个千户，肖震都要炸了，一定会亲自杀过来，把湖州城里这些宗门、世家的人头当韭菜割一遍。
“好，我们静候佳音。”宗主起身来要走，却被白枕鹤拉住了。二世祖皮笑肉不笑的道：“宗主先别忙，有一说一，这事儿我给办了，我有什么好处？平湖楼的人情得值多少钱？”
宗主正色道：“这也是白家的事情，宋征要的多，你们白家也亏得多。”
“少糊弄我。”白枕鹤一甩手：“要亏大家一起亏，有事情了不能我一个人扛着。”
宗主暗骂一声二世祖抠搜，只好道：“我回去请大家商量一下，你若能解决了宋征这个麻烦，我们匀一匀，以后的收益多给你半成。”
白枕鹤立刻笑了：“这还差不多。”
宗主点头而去，实在不愿跟这种粗鄙的人多打交道。但是走到了门口，又有些不放心：“你说的那个人实力如何？宋征虽然年轻但他可是明见境后期。”
白枕鹤已经舒舒服服的躺回了摇椅上，晃晃悠悠的喝着茶：“放心吧，那人乃是平湖楼三代真传弟子中的佼佼者，身负三条青云道脉，三十七岁已经是命通境初期了。宋征能打败一般的命通境初期，但绝不可能打败平湖楼的命通境初期。”
宗主点了点头，放心而去。
白枕鹤说的这个人正合适。首先年轻，若是找个老前辈出来，轻而易举就能在境界上胜过宋征，但那不可能真的压制宋征。想要压制，年纪不能比他大太多。
在所有修士的固有观念中，三十七岁真的是很年轻的。
其次，身负三条青云道脉，资质顶尖，又是平湖楼这种一流宗门的真传弟子，他的实力一定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命通境初期。
所有的修士都知道，一流宗门、千古世家出来的修士，实力比同境界的其他修士至少高出三成。
只要他出面，给宋征一个教训，搓一搓他的锐气，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谈了。
宗主现在头疼的是怎么说服别家，一起匀出半成来补给白枕鹤。
……
平湖楼传承两万年，本朝太祖起兵，杀到了太极湖的时候，曾亲自在平湖楼前插下一面小旗，旗上有他的御笔亲书“禁”字。麾下任何将士，不得越过小旗半步，违令者斩。
连太祖都敬重忌惮的宗门，自然非同小可。
不过从外表看上去，平湖楼只是太极湖中孤洲岛上的一座四层木楼，连带着周围几座不大的石塔，还有一片古老的院落罢了。
游人泛舟太极湖，也能远远看到这座岛，和岛上的平湖楼。但是在岛外十里的水域就是禁地，有衙门的水标警示游人。
平湖楼一向淡泊，哪怕是有游人误入其中，也只是礼貌送出，不会真的责罚，甚至不会通知州府衙门。
但是今日，有一艘小舟径直驶向了孤洲岛，船头上站着一个人，一手持玉钱，一手持书信。时间不长，书信和玉钱一起送到了内楼天才方子玉手中。
他记起来自己的这枚玉钱是给了谁，因而眉头微皱一下，但拆开信看了之后就舒展开。
第三十一章 假死真情（上）
龙仪卫凶名赫赫，但只是压制一下宋征并不算难办，可能会因此让豹韬卫与平湖楼为难，不过这点代价，平湖楼能够承受得住。
他自幼聪慧，八岁的时候就被师父发现身负三道青云道脉，早早收入平湖楼指点修行，一路顺风顺水，三十六岁的时候就破境成为命通天尊，人人都知道他镇国可期。
十六岁的时候，他收下了自己的第一名侍女，二十四岁的时候第二个，三十岁的时候第三个，去年从白枕鹤手中要来的笋儿姑娘是第四个。
他爱煞了自己身边的四个女孩儿，在他看来，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是污浊不堪的，身边四女却是清水一般的人儿。为了她们做一些事情，对他来说必定是值得的。
很快，他的回信便传到了白枕鹤的手上：七天之后，登阙会。
白枕鹤明白了，哈哈一笑烦心事解去，搂着俏丫鬟胡天黑地去了。
……
宋征处理完了这一天的公务，在衙门里换上了一身便服，将杜百户叫了过来：“嫣红楼的那个女的，叫什么……”
杜百户连忙提醒他：“酒娘。”
“对，就是她，抓回来也有一阵子了，你派人将她带出来，根本官一起送她回去吧。”
“是。”杜百户去了。
酒娘就是当初在嫣红楼为了杀鸡儆猴抓回来的那名红衣中年女子。下面人看得出来，千户大人其实对嫣红楼已经没什么怒气了，也没有为难她，虽然一直在卫里关着，却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杜百户去了时间不长，带着一身素衣，不施粉黛的酒娘回来。
她见到宋征，仍旧有些畏惧，讷讷不能言。宋征也没跟她说话，对杜百户一招手：“走吧，今天不用带别人，只你跟着就行。”
杜百户心头大喜，这可说明自己是千户大人的心腹了。
一行三人到了嫣红楼，正是半下午的时候，清淡没生意，宋征仍旧从侧门进去，对酒娘说道：“桂九莲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酒娘有些犹豫，但不敢违抗，宋征现在在她心目中，已经跟魔头等价。
三人一直走到了嫣红楼的最后面，打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后面是一条夹在两道白墙当中的狭窄小径。
穿过这条特殊的路，是另外一处院落。
一片朴素，古木成荫。
桂九莲已经感应到宋征的到来，在院子中相迎：“多谢千户大人拿住真凶，我家纤纤可以瞑目了。”
宋征对酒娘一摆手：“你可以走了。”
酒娘看了桂九莲一眼，老妇人也是暗中颔首，酒娘如蒙大赦，赶紧离开。
院子中只剩下他们三人，宋征才开口道：“前辈说实话吧，白老七和纤纤去哪儿了。”
跟在他后面的杜百户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失声道：“大人，您是说白大人和纤纤姑娘没有死？邪教不是凶手？”
宋征扬眉一笑：“我追缉邪教和林逸正，只是因为他们意图谋反，什么时候说过他们是杀害白老七的凶手了？”
“可……”不仅是杜百户，几乎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邪教和林逸正就是杀死了白老七和纤纤的凶手，一切证据也都能对的上。
可只有宋征心里清楚，没有人承认过他们杀了白老七。
而他反复推敲之下，也觉得不可能是邪教。白老七并没有发现他们，为什么要自己暴露？
桂九莲垂落眼皮，淡淡道：“大人还是不相信我们嫣红楼，既然如此，大人随便搜吧，老身不必徒劳辩解。”
宋征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来：“前辈看看这个。”
他伸手从怀里取出来一件东西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乃是一枚小巧的玉盒，打开来里面薄薄一层灵液，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气。桂九莲看到这些灵液的时候，脸色就变了：“这是班公燮的天降真灵露。”
宋征点头，他跟班公燮暗中讨要来的。
“原本你们做的很逼真，哪怕是我以……都被你们瞒过去了，以为那两具铁人真的就是尸体变化而来，里面魂魄痕迹明显。
但是双眼抹上了天降真灵露之后再看，一些原本隐藏起来的痕迹就暴露了。”
他略一停顿，接下来声音就有些冰冷：“伪造的尸体都是在你的嫣红楼发现，要说你没有参与其中，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杜百户目瞪口呆，没想到白千户的死竟然如此的“百转千折”。他转头看向桂九莲，希望能够从这位老妇人的口中，听到事情的真相。
桂九莲垂首沉默，久久不语。
宋征没有催她，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说道：“我入城近十天，前辈应当看出我的行事准则。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真相。”
桂九莲幽幽一叹：“他俩也是苦命人，大人何必……唉！”
她在叹息之中，转身朝后走去：“大人请随我来吧，你想知道真相，亲自问他们吧。”
杜百户：“还真活着……”
桂九莲的这座院子，正门朝着一条十分僻静的小巷，三人出门的时候，就有车夫等候。车夫五十岁的样子，头发花白，桂九莲吩咐了一声，他点头明白，也不说话。等人都上了车，一甩鞭子马车稳稳而行，一路上都不怎么颠簸。
宋征端坐于车内，养气功夫极佳，一路上纹丝不动闭口不言。杜百户有些沉不住气，时不时的透过车窗往外看一眼：“咱们这是去哪里？”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片刻之后竟然出了城，杜百户又有些忐忑，低声询问宋征：“大人，要不要让齐大人支援？”
“不用。”
桂九莲听到了杜百户的话，瞥了他一眼，老眼中带着几分轻蔑，让杜百户脸上一红。
马车稳稳停在了太极湖边，又有一艘小船在此地等候。上了船往湖中驶去，杜百户看清了方向哑然道：“孤洲岛？”
桂九莲对答：“平湖楼。”
杜百户一脸的惊愕费解，宋征却露出恍然的样子。桂九莲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中，暗暗点头：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果然有其过人之处。
一般的修士登岛拜会平湖楼，都是从正门请人通禀，桂九莲却带着他们到了岛后的一扇小门，轻轻叩门，有一名小童开门来看到她，微微一笑行礼道：“桂奶奶来了，师祖他老人家在书房呢，我带您们过去。”
一湖双宗三世家，宋征现在也了解了。别的且不说，这偌大的太极湖，天地灵气无比浓郁，却只有平湖楼这一个宗门在此开宗立派，便可知道平湖楼的实力。
而那一座代表性的小楼，不是谁都能住进去的。
小童却领着他们直上顶楼，一路上平湖楼各代弟子见了他，都是含笑问候，辈分低的还要行礼。小童也是知书达理，声音清脆十分有礼貌的回应着。
顶楼一片开阔，四边窗户打开，湖面清风吹来，这里一片清静凉爽之意。正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案，一位华发银须的布衣老者，正搁下笔来，用一张白棉布将刚刚写好的作品盖上。
那显然是道意之作，仅仅是宣纸墨文，便有元能凝聚，衍生了细碎的蓝色雷光，有几道透过了白棉布闪烁出来，白棉布上多了几个炭黑的点。宋征看到那雷光，眼皮跳了一下。
老人转过身来，对桂九莲笑道：“还是瞒不住？”
桂九莲愧疚相见：“有负前辈期望、有负苦情人所托，九莲惭愧。”
她为宋征介绍道：“这位是平湖楼宗主，镇国强者钟云岱前辈。”
“这位便是豹韬卫千户大人，宋征。”
宋征抱拳，以晚辈之礼相见：“见过钟前辈。”他暗中观察，这位可能是湖州城本土唯一的镇国强者了，不过在他身上，已有苍老古朽之意，恐怕寿元将尽。
抵达平湖楼的时候，宋征就猜到是他，也只有他出手，才能让豹韬卫深查之下却一无所获。
钟云岱微笑颔首：“千户大人年纪轻轻，却有神鬼莫测的手腕，进入湖州城的所作所为，老夫也听说了，很不简单。”
宋征仍旧道：“身为龙仪卫，有检查天下之责。小子不迂腐，但求真相以得心安。”
钟云岱做了个手势，请他们入座：“九莲贤妹到访，老夫就知道必定是瞒不住了，已经让人将他们叫来，算算时间应该到了。”
叩门声随即响起，有人在门外道：“宗主，人请来了。”
“进来。”
两扇门打开，两个人影走进来，宋征只看到这两个影子，就觉得一片和谐，心中暗叹一声，知道今天恐怕真的只能求个真相心安，狠不下心做别的了。
等两人进来，杜百户有了准备仍旧还是失声道：“白千户，真的是你……”
白老七并不十分英俊，但修行有成久居高位，由内而外透出一种看遍世间风云的气度。
纤纤姑娘果然如桂九莲所说，天生灵物成精，通透明净，让人见之亲切。
两人先拜见了镇国强者和恩人桂九莲，而后才歉意对杜百户笑了笑，说道：“是我。这位便是宋征吧？”
第三十二章 假死真情（下）
宋征其实很不理解，终于见到了本人，脱口问道：“白大人这是为何？你若要急流勇退，肖大人不会阻拦。”
白老七转头看了看纤纤，两人相视一笑。
“三十年以前，我、肖震、乔小鬼儿、马猴刘……我们一群小孩都是京师东城千艺坊附近的乞儿。每天受人白眼辛苦乞讨，可是要来的吃的，大部分还都被别的乞丐抢走，不给就要打得满脸是血。
肖震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挨打的孩子，因为只要有别的乞丐来抢，他看到打不过人家，就把吃的乖乖让出去。有时候我们饿的两眼发花，可他一直告诉我们：先忍一忍。
等后来，他上午乞讨，下午就去千艺坊西北角上的白马书院，躲在墙根下偷听。
再后来，他被一位文修大宗师看中，说他是修行仙苗，将他带走了。我当时记得，他来不及跟我们道别，只是远远喊了一句‘等着我’。
两年以后他回来了，他的伯乐、那位文修大宗师死于朝争，全家流放。
我们都知道他很难过，可是他没有跟任何人说。他先把两年前欺负我们的那些乞丐打断了腿，全都扔到护城河边自生自灭；然后每天晚上拿着一本老书，教授我们修行之道。”
白老七苦笑着：“一群乞儿，连字都不认，哪里懂得什么是修炼？他就从最基本的认字开始教我们，花了三年时间，才让我们真正入门。
那些是在没有修行资质的，他也只能叹息着做了其他安排。
再后来，他进了龙仪卫，扳倒周荣民成了龙仪卫指挥使。乔小鬼儿成了乔阎王，肖震手下第一刑讯高手。
马猴刘成了猴王刘震，龙仪卫缇营统领！我白老七也成了白千户，肖震心腹，代他巡检天下。
他找到了当年文修大宗师的家人们，为他们平反，可是回来的只有七个人，其余的全都死在了边塞。
他找到了白马书院的夫子，给他建了一座整整大了十倍的新书院……”
杜百户听的心旷神怡，一群京师乞儿，竟然最后一直混到了龙仪卫指挥使！这等传奇的经历让他无比向往。
但是宋征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听出了别的东西。
白老七看着，眼神复杂，言辞含混：“肖震他……为国为民，坚毅隐忍。可是我不能拖他的后腿。
他对兄弟没的说，我如果告诉他我想退出，他一定会同意，而且帮我安排。可是纤纤是妖啊，他的敌人那么多，这件事情如果有一天暴露了，一定会连累的他永无翻身之日！所以，我决不能让他知道。”
宋征点了一下头。
周荣民例证在前，处在肖震这个位置上，一旦出事必定命丧黄泉，也难怪白老七如此谨慎，索性连肖震也瞒住了。
一旁的桂九莲幽幽一叹说道：“我这一辈子，最看不得有情人难成眷属，纤纤跪着求我，我便为他们引见了钟前辈。”
钟云岱接过了话去：“那两具铁尸是老夫的手笔，本来想做成一桩奇案，后来你进入湖州城，老夫有知道有人在这阴阳水眼下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索性顺水推舟，让那邪教以为你是冲着他们来的，也让你以为杀了白老七的人是他们。”
宋征暗自回忆，自己进入湖州城，当街就被妖物刺杀，的确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嫁祸给班公氏，但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查到他们头上，自己跳出来做什么。
想来邪教那个时候就将自己定为目标，就是这位镇国强者的手笔了。
只不过教主已死，难以得知其中的细节了。
他看了看钟云岱，后者也没有详细解说的意思，宋征也不再问，估计这其中可能涉及到了这位镇国强者独有的神通。
白老七一声感叹：“与你说了这么多，宋大人给个决断吧。若是宋大人心中怜悯，不想抓我们回去，就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肖震。”
宋征一笑道：“我当然不会抓你们回去，只是……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难道一直躲在平湖楼？”
白老七看了看桂九莲，后者含混道：“这个老身自有安排，千户大人不用费心，保证他们的安全就是了。”
“好吧。”宋征一点头，回头对杜百户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明白吗？”
“属下明白。”
他一挥手：“你先去外面等我。”
“属下先出去了。”杜百户一抱拳，退出楼去。
宋征摒退了属下，自然是有秘事要谈，可是把手下赶出去之后，宋征又看了看其他人：“可否让我和钟前辈单独谈一谈？”
桂九莲三人相视一眼，一起点头退了出去。
钟云岱看着他，略显冷淡：“千户想说什么？”
他掩护白老七和纤纤假死，现在算是有把柄落在宋征手上。宋征不可能真的治罪一位镇国强者，却可以凭此拿捏平湖楼。
龙仪卫名声不佳，宋征若是因此跟他“谈判”，想要得到镇国强者的一个承诺，或者是在湖州城的暗中支持，他一点也不会意外。
说到底宋征是个外来者，在湖州根基不稳。如果得到了他的支持，局面就大不相同了。
宋征有些恍惚，心中想着一些沉重而复杂的事情。钟云岱语气冷淡，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摇头淡然道：“阁下误会了，我龙仪卫有两位镇国强者，皆可从京师飞剑助我。”
他指着书案，凝重问道：“元虚雷书？”
简简单单四个字，在钟云岱耳中却如同惊雷，他双眼猛的一放一收，有惊雷之力自虚空中诞生，蓝光如乱剑，险些炸坏了整个平湖楼，去被他轻轻一压，全部逼回了虚空中去。
老镇国诧异的打量着宋征：“你……感应到了？”
宋征点头，那一层普普通通的白棉布，实际上也是宝物，能够掩盖一切气息，只是老镇国刚才似乎是《元虚雷书》有所突破，雷力凝聚庞大，泄露了几丝出来。
镇国日常随用，皆是宝物。
钟云岱更加惊讶的是：“你知道《元虚雷书》？”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掀起了那一块白布，下面果然是一片“雷”字，用不同的文字书写。
在平天王的小洞天世界中，宋征以《元虚雷书》收服蛟蟒“小虫”，彼时已掌握了十六枚雷文。只是后来重生，挣脱天火束缚，他也就舍弃了天火一切赏赐，以免其中暗藏玄机，再次被天火束缚。
却没想到，在天火之外，竟然又看到了《元虚雷书》。
他仔细观看，这一张宣纸上已经写了四十七枚雷文，不过宣纸空余的面积还很大，宋征歉意问道：“可是我们不告而来，打扰了前辈参悟？”
钟云岱摇头道：“老夫手中，只有这四十七枚元虚雷书。”
宋征一愣：“前辈的《元虚雷书》不全？”
钟云岱眼睛一亮：“莫不是小友那里有其他部分的《元虚雷书》？”
宋征皱眉迟疑，道：“可否先请前被告知这《元虚雷书》的来历？”
钟云岱道：“自无不可。《元虚雷书》在世间流传时间颇长，不过从来没有人收集齐全过。据说这一部道典，乃是久远岁月之前，一位虚空神明雷神的随身笔记。
那位神明周游诸天，阅遍星海，遇到不同的雷霆，就随手记下来，就有了这一部《元虚雷书》。
可是不知为何，这一部道典燃烧破碎，落入世间成了无数碎片。所有修炼过《元虚雷书》的修士，都言说此神通破邪灭魔，威力无穷；是以都想要努力多收集几枚雷文，可是据老夫所知，最多的恐怕也只收集到了七十二枚雷文。
雷法并非老夫本命真法，只是……小友恐怕也看出来了，老夫已是迟暮，若无法突破，恐怕也只有三十年的时光了。
雷法能够激发生机，所以在六十年前，老夫开始兼修雷法，只可惜仍旧难以突破，这才想着，借助元虚雷书做最后一搏。
不过几十年来，老夫也只收集到了这四十七枚雷文。”
他想了想，抬手之间四十七枚古老的书片一一出现，裹着灵光，虚空悬浮于两人之间。
纸张枯黄却并不腐朽，每一枚书片的边缘，都有着燃烧的痕迹。
宋征仔细回忆着，这些书片的材质和自己的那一部《元虚雷书》竟有几分相似！只是天火赏赐的那一部要新一些。
他心中剧震：雷神？天火？
三皇峰下亡神故国！
这其中牵扯太过巨大了，他心乱如麻，感觉自己似乎是抓住了什么关键，可又一无所获。
“小友？”钟云岱看他失神，忍不住呼唤了一声。宋征长出了一口气，歉意道：“想到了一些前尘往事，让前辈见笑了。实不相瞒，这《元虚雷书》小子看过全本……”
宋征忽然感觉一股凝重的压力落下来，他顿时呼吸不畅，全身灵元凝滞，连阴神都有些不通达了。
“哦……”钟云岱歉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全本？当真？”他满怀期待。
宋征道：“但是小子不知其真假。”
第三十三章 登阙会前（上）
天火的赏赐极有可能暗藏玄机，但没办法跟钟云岱明说，宋征只能用不辨真假作为借口。
“不碍的。”钟云岱立刻道：“分辨真假的本事，老夫自问还是有的。”
不能怪他急切，失了镇国强者的气度。平湖楼凭什么能够独霸太极湖？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他钟云岱乃是整个湖州城唯一的本土镇国。
他已至迟暮，若无突破三十年后就要坐化。到那时平湖楼还能维持住今日的威名和地位吗？
撇开宗门不谈，从修士个人来说，真正到了镇国才会明白，什么才是大道的起点。
站在镇国的境界上，低头便可以看到一条金光之路通往苍穹之上。不管这世间已经多少年没有人飞升了，但能看到这条路，就是无比巨大的诱惑。
他转修雷法，十数年后就有天机感应：此生若能突破，机缘便在雷法之上。
所以《元虚雷书》对他而言十分重要，有可能决定他是坐化、还是跻身资深镇国。
钟云岱当即许诺：“小友若是愿意将《元虚雷书》借我一观，老夫可以做主，只要老夫还活着，平湖楼永远是你的朋友！”
宋征的本意其实是试验一下天火赏赐的功法是不是真的藏有玄机，借此验证心中对于天火的一些猜测。所以他肯定会给钟云岱倒不是坑钟云岱，毕竟是一位镇国强者，由他来推敲，找出问题的可能性大了几十倍。
“前辈客气。”宋征道谢：“那我先将《元虚雷书》默写出来。”
钟云岱把好处送上门来，他也不会拒绝。
“好。”钟云岱连忙一挥手，书案上一切撤去，灵元操纵之下，崭新的宣纸铺开，浓墨研好，大笔凌空飘落在宋征面前。
他接了笔蘸了墨，回忆着《元虚雷书》，一枚一枚的书写出来。
若说参悟，当然还是原版的《元虚雷书》最好，但宋征写下来的也可以，只需要细细揣摩，一样能够摸索到这些雷文的精髓。
宋征当初虽然只修炼了十六枚，但其与的都记下来了，只是不能施展出来。
他一口气将所有的雷文都写了出来，写完一张纸钟云岱立刻亲自换上一张新的，在一旁伺候着并且开心的像个孩子……
他放下笔来，吐出了一口浊气，身外隐隐有雷霆之力如同水波一般泛起。他顿时警惕，又检查了一下确定自己的确只是书写，没有参悟修行，这才放松下来。
“前辈，就是这些了。”
他说了一句，却看到钟云岱双手虚张，一张张宣纸被灵光包裹着铺开在半空中，他已经看得入神，似乎是一位爱好者在品鉴书法一般连连点头，口中还念念有词。被宋征一喊，他回过神来歉意道：“小友见谅，怠慢了。好呀、真好呀，想不到我钟云岱此生，竟然有机会见识到全本的《元虚雷书》！
且不说能否凭此突破，再续寿元，仅仅是这件事情的本身，也死而无憾了！”
宋征心中微动：“前辈的意思，这些雷文都是真的？准确无误？”
“毫无疑问是真的，这一点老夫可以保证。但是否准确无误，还需要细细揣摩。”钟云岱说道。
“前辈继续揣摩，小子先告辞了，若前辈发现错漏之处……或者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还请派人来告知小子一声。”
钟云岱的心神还在雷文当中，没有细想许多，听说宋征要走，他能继续参悟，立刻便道：“那老夫就不留你了。”他随手送出一枚特殊的玉符：“这枚玉符可以随时和老夫联络，你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好。”宋征收了下来。
钟云岱觉得受了宋征这么大一份恩情，于情于理自己得亲自礼送出楼才是，可是他眼睛瞄着那些雷文，脚下有些挪不动，高喊了一声：“伯柯，替为父送一送小友。”
钟伯柯是他的大儿子，如今整个平湖楼的外楼掌事；几乎整个湖州城都知道，若是钟云岱坐化而去，钟伯柯就是新的平湖楼宗主。
让他相送，倒也说得过去。
钟伯柯每天事务繁忙，但是老父亲一句话，就让他乖乖从一堆繁杂的宗门俗务当中脱身出来，瞬间出现在了楼门口。
“是，父亲。”
他多看了宋征一眼，明白父亲是想要亲自相送却又走不开。区区一个龙仪卫千户当然不够资格让镇国强者相送，那又是为什么？
钟伯柯猜不透，也就不去多想，回头父亲自然会跟自己分说。于是他十分客气的将宋征一行人送出了平湖楼，并且亲自登船，一路将他们送出了太极湖。
这回轮到桂九莲吃惊了，和钟伯柯拱手作别之后，桂九莲实在忍不住，有些不当的问了一句：“大人究竟和钟前辈说了什么，竟然让钟前辈如此重视？”
宋征一笑：“只是因为钟前辈宽厚罢了。”
桂九莲不再多问。杜百户昂首挺胸，差点连肚子都腆起来。他也不多问，只晓得自家大人极为奢遮，在镇国强者面前也是有大面子的。
骄傲！
等他们和桂九莲分开，杜百户凑到宋征身后，悄悄说道：“大人，我听说京师的那位白夫人来头极大，似乎出身皇室。
当年白大人刚刚崭露头角，有一晚不知怎的就喝醉了，等他醒来，已经在白夫人床上，不得不和白夫人成婚。
只是那白夫人嫁给白大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据说她……嗜好女色，而且性情乖张，刻薄寡德。肖大人当时已经调了缇营，要冲进对方府中，把白大人抢出来那可是王府啊！
最后还是白大人亲自出面，劝住了肖大人。但是这么多年，若不是肖大人强硬，白大人恐怕连王府的大门都出不来。”
宋征瞪了他一眼；“这种事情你怎会知道？”
杜百户愤愤道：“兄弟们都在说，欺负到我们龙仪卫头上了。”
宋征明白了，只怕是有人暗中为之。难怪肖震警惕，这是在挑唆龙仪卫和王府的关系啊。
能够让肖震忌惮的王爷必定不是一般的王爷，他日若是去了京师，一问也就知道了。他也更明白了白老七的苦心了。难怪他费尽心思布置了这么一个迷局，连肖震也要瞒过去。
他回头遥望平湖路，心中却掠过了一片温暖。
桂九莲、钟云岱，会为了成全一对有情人，冒着巨大的风险蒙骗龙仪卫；白老七为了自己的爱人和兄弟，宁愿一辈子隐姓埋名，甚至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死去；纤纤姑娘为了所爱，不惜暴露身份，彻底和过去的光鲜身份斩断联系。
这世间还是有温情的。
他莞尔一笑，转身往城中行去，口中说道：“柔情似水，佳人如梦啊……”
“大人您说什么？”
宋征摇摇头，大步而去。
……
钟伯柯坐船回去，就在楼外等着父亲喊自己进去，可是一直等啊等，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父亲召唤。
他满肚子疑惑的先去处理门中杂务了，等到了晚上，找小童来一问，小童答道：“师祖一直没有出来。”
“没出来？”他一阵惊讶，小童又道：“师祖也没有喊我们奉茶，这已经四个时辰了。”
钟伯柯更惊，父亲好茶，静修参悟的时候，往往也要老茶伺候，这一次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连喝茶都给忘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傍晚，顶楼才传来一个声音：“快送茶来，口渴了。”
钟伯柯连忙从小童手中接过茶盘，亲自送了上去。钟云岱看到是他，点头道：“你来得正好，为父这话你记住：平湖楼与宋征之间已有善缘，好生把握，万不可浪费了。他……来历神秘，乃是大气之人，与他交往，定会对平湖楼大有好处。”
“……”钟伯柯没想到父亲对宋征评价如此之高，错愕了一下，躬身道：“儿子记住了，父亲放心，我省得的。”
钟云岱喝着茶，缓缓点头，轻轻一敲桌子：“你看看。”
钟伯柯看了几张纸就激动起来：“这、这是全本的《元虚雷书》？宋征给的？”
钟云岱道：“不错，现在你明白了吧，传说中古老雷神的手记这是多大的机缘！”
……
白老七的案子彻底了结了。
宋征去见了钟云岱的事情，他没有向肖震报告。给肖震和朝廷的文书中，白老七就是死于邪教的刺杀。
这段时间湖州城中格外安静。修知节来拜访一次，想要感谢他。陈百户虽然被收押了，但杜百户帮他将湖米的份额解决了，宋征许诺的一斤不少。
宋征让人挡驾了，没什么好见的。
昨天晚上的时候，杜百户前来报告，严飞六、陈百户和刘百户三个重犯在牢中自尽而亡，下场极为恐怖，据判断是修炼了邪教的某种邪法，想要借着自尽魂魄越狱，可是牢中暗藏奇阵，当场让他们的邪术失败，魂魄彻底消散。
宋征当时看了杜百户一眼，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他心中是满意的，杜百户处理得不错。陈百户三人在邪教中地位不低，很可能知道白老七并非邪教所杀，他们需要永远的闭嘴。其余的小喽应该不会知道这些。
而杜百户制造的这一次事故，连他们的魂魄都灭了，真的永绝后患。
“你带几个人，去一趟白家。”宋征给他了一件差事：“探探他们的口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