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它……她的声音
展安不停拍打着胸口的白芒，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快点把它拿走！”
胸口那被鹰钩鼻男子砍出的伤口无比狰狞，而伤口处覆盖的白色光芒，散发着温暖而又朦胧的气息，使伤口不断长出肉芽，逐渐痊愈。
展安已经察觉到，伴随着白芒发挥作用，这绝美姑娘的面色正不断变得苍白，那努力想掩饰的虚弱也不知不觉逐渐展露而出。
看样子，她好像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将自己治愈！
而更令展安感到惊讶的是，伴随着秦瑶的不断虚弱，那破旧古琴的琴弦居然正逐渐生锈！
这足以让人联想到很多事情。
“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管展安再怎么激动，秦瑶依旧是一言不发。
展安看着瑶儿的眼眸已然变得意味深长，与此同时，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在脑海浮现。
这跟自己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天的姑娘，到底是人是鬼？
现在，他对目前的状况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当时，鹰钩鼻男子想将自己斩杀在刀下，然而在自己临死之际，真实身份是超凡存在的瑶儿救下了自己，并开始使用神通为自己疗伤……
既然深爱自己的人是超凡存在，那么故事本应该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说实话，
展安现在已经心灰意冷，
没有什么继续活下去的意愿了。
“展安，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秦瑶神情严肃，终是开了口表明自己的决心。可展安并不领情，依旧十分激动地想要驱散不断治疗他的白芒。
“我叫你停下来！”
“展安，你不会有事的……”
“混账，快点停下来！”
“我会一直守护你的……”
无论展安用怎样的话语咒骂瑶儿，逐渐虚弱的她，都深情地凝视着他，满眼都是几乎要溢出的爱意。
为了展安，她愿意奉献一切！
展安看着秦瑶不顾一切为他疗伤的样子，心中难免有些颤动。
毕竟，自己一直把这秦瑶当做一个出气筒，各种发泄情绪的行为都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可她却一直任劳任怨，为自己付出一切……
然而，他又想到，自己只是因为法术的存在才能享有这种关心。
一时间，
不甘的情绪在心中肆虐，
眼中的黯然也多了几分。
展安深吸了口气，再次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没有必要治好我。我现在只想立刻自杀，离开这个世界……就算你治好了我，我也会自己去寻死！”
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现如今，展安的心间已经满是疲惫。
这位异界来客真切地觉得，也许自己直接离开人世，才会是最解脱的选择。
听着展安一心寻死的话语，瑶儿顺从地点着头，一副十分听话的样子。
可她虽是表现得无比乖巧，但那持续治愈他的神通却未被她收回，这导致她越来越虚弱，神情萎靡，面色苍白……
这下，展安内心的惆怅蓦然增多。
“罢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后，莫名其妙地开始环顾四周。
眸光开始放在周围的山川草木上，一圈，又一圈，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激动地大声开口。
“店家，我知道你在！快出来，我要交易！！！”
他相信，面具姜离能听到他的呼唤！
展安这“莫名其妙”的话语，让瑶儿心神一动，脸部升起疑惑之色，不知道展安是在呼唤谁。
然而，
一阵凄冷秋风吹过，
瑶儿细眉紧颦，
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客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平淡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面具姜离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崖畔，瑶儿顿时吓得容颜失色。
她下意识地调动起体内不多的力量，冲到展安身边，想要保护他。就像是附和瑶儿的行为一样，崖边还直接响起了琴声，它们荡漾至面具姜离的周身开始束缚，想要防止面具姜离暴起伤人。
面具姜离看着周身奇怪的波纹，面具下嘴角翘起，一声感慨。
“灵宝吗？第一次见呢……”
在古琴神通的束缚下，
面具姜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
也没有什么声势浩大的反抗，
破旧古琴释放的波纹便全部支离破碎，化为乌有!
轻描淡写地解除了束缚。
瑶儿对陌生的面具姜离表现得十分警惕，但接触过面具姜离的展安却是直接奔到了他面前，大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店家，我还有什么你都拿去！快把我对她施展的法术取消掉！”
感受着展安的焦急，面具姜离凝视着面前的年轻琴师，若有所思。
他随即给出了答复。
“客人，我做不到。”
展安先是一愣，随后再次开口：“那我换种说法……法术不是能维持一个月吗？你赶紧把她受到的法术效果提前结束掉吧！”
“客人，很遗憾，我做不到。”
展安扭头一看，发现瑶儿的身形已然开始摇晃，持续消耗后，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下展安的情绪直接失控。
“为什么！？你不是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卖吗！？”
“客人，我确实什么都能卖给您……”
“那你为什么不能帮我把法术效果取消掉！？难道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与之等价的东西了吗！”
面具姜离轻叹一声，道出了实情。
“客人，我觉得您可能误会了些什么。”
“我误会了什么？”
面具姜离凝视着他，继续开口道：“客人，如果法术并没有生效，那么谈何取消效果这一说呢？您还记得，当时我给予您这一次性法术时所说的话吗？”
“没生效！？怎么可能！我记得，你当时说这是修真界的一种法术，名为御情灵决，我使用后可以让其他人深深地爱上我，维持一个月的时间……”
“是的，您记得没错。”
“我不是记得很清楚吗？哪里有误会……”
说着说着，展安身躯一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咦？”
他突然一愣，猛地瞪大了眼睛，目光放在了神情萎靡的瑶儿身上，又低头看着瑶儿为自己施展的神通。
这下，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出在何处！
面具姜离察觉到展安的震惊，点了点头：“您大概已经清楚了。”
展安身躯狂震，死死地瞪着那虚弱的美丽姑娘，嘴中喃喃着几个字，犹若癫狂了一样。
“让别人爱上我……别人……人！？你的意思是，秦瑶她不是人，不能被这法术控制？”
“是的客人，实际上，这位姑娘真身为灵，哪怕是真正的修真者对她使用御情灵决，也无法奏效……到现在为止，您从本店获得的一次性法术，还并未用掉。”
一听这话，展安呆滞了很久。
而后，他气得面色通红，对着面具姜离大声咆哮：“我懂了……你这分明就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不是说好了能让别人爱上我的吗！凭什么超凡的存在就不包含在其中，凭什么！？”
乍一看展安的想法似乎没问题，但仔细一想，这其中荒唐之处就暴露出来了。
这就像是买了一把专门屠鸡的刀，用来屠龙失败后，就痛骂卖刀的人一样。
“客人您先冷静一下。”
“你就是在骗我！……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骗我！！”
展安对此感到十分不甘心，又想起近日的各种悲惨遭遇，内心的悲愤顿时堆积起来，向面具姜离宣泄。
面具姜离无奈地摇了摇头。
“客人，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当时说了，这只是一个法术。本店提供的是等价交换，跨越生命层次的鸿沟、换来能操控各种强大超凡存在的能力这种事情，还是不太现实的。”
面具姜离直接指出了展安不愿承认的事情，这让展安泄了气，陷入了沉默。
他拿自己的爱情，换来的只是一个修真者的法术罢了，并非是一种不可抵抗的恐怖能力。
其实，
展安之前也清楚这只是一个法术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
他才没有踏上寻找修真界最强大的女修真者的道路。
……
思绪纷飞了片刻，陡然间，展安察觉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他暂且放下心中的沮丧，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呆滞地凝视着秦瑶。
“不对啊！
如果法术没生效，
那她……
为什么爱我爱得如此死心塌地呢？”
展安终于抓住了关键之处！
听着这话，面具姜离若有所思，伴随着一阵秋风吹过，他身形一晃，直接出现在了破旧古琴旁边。
而后，面具姜离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它。
在他掌下，破旧古琴的琴身微微颤抖，呈现出一副十分恐惧的样子，它总感觉，面具姜离能在一念之间毁了它。
面具姜离并没有表现出恶意，他抚摸着破旧古琴，话语平淡，对着展安开口道：
“客人，您奏了那么久的古琴，早已习惯了通过琴音将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那么，不知道您有没有聆听过古琴它自己的声音呢？”
“它自己的声音？”
“是的。”
面具姜离伸出指头，轻轻一拨。
顿时，
一声似缥缈、又似凝实，
似急躁、又似缓和的奇异琴音，
回荡在崖畔久久不能散去。
万千情感，竟是神奇地伴随这一声琴音展露而出！
听到这声音后，展安身躯一颤，眼神蓦然变得空洞，无数画面犹若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闪现。
“这是……”
一旁的面具姜离仰头看向今晚的月色，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后缓缓闭上双眸。
“客人，接下来我为你展示的，是它……或者说是她，内心的声音。请您闭上眼睛，静静聆听。”
欲将心事付瑶琴，
弦音起，
瑶琴心事，
付与君。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女子，名为秦瑶（一）
可能是因为世人皆知瑶琴二字吧，
再加上我又是一件琴形法器，
所以，
主人为我命名瑶。
具体是在什么时候诞生了神智呢，让我想想……哦，好像在几百年前，我就已经能跟主人交流了。
哎，好怀念那时候跟主人一起游历山川时的日子啊，结果现在，主人也不带上我，把我放在洞府里后就离开了。
记得主人离开洞府之前给我说过，如果我一个人实在觉得无聊了，可以一边化为人身起舞，另一边让琴身自己弹奏，这样可以打发下时间。
于是这么多年来，我一无聊，就隐去身形去周围的城池晃悠消遣，溜达倦了，就真的回到洞府自己给自己伴奏起舞……
我真的好想主人啊！
其实，主人本来是没打算走的。
但她对我说，
好像是有个对她来说独特的人在等待着她，
所以，
她就走了。
主人她一直坚信着，世间众人，都会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那个人出现的时间或早或晚，早的可能几岁时即可见面，晚的，则可能一世也难以相逢。
我的内心不禁充满疑惑：像我这种琴灵，会不会也有对我来说独特的存在呢？
有肯定是有，主人就算其中一个！~
我独自守着洞府，对着洞府里各种摆件发呆时，都会无比好奇，思索主人所说的“独特的人”的含义。
日子也就这样，在我一天天盼望主人归来、以及思考此事的过程中逝去。
这天，我正坐在洞府里研究新舞蹈，突然，洞府外面的守护阵法开始了不断震荡。
我急忙停了下来，紧皱着眉头往门口奔去。
有个老头想闯进来！
尽管这个老头看起来十分邋遢，身上肮脏不堪，但那施法时流露强大气势，都阐明着他实力不凡的事实。
我只是个琴灵，自然不可能与之抗衡。
攻击阵法的过程持续了半天，这半天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破坏阵法，最后冲进洞府，打量着洞府内部。
“娘嘞，累死老头子我了……噢？还留了一件灵宝？”
他先是骂骂咧咧地，而后看着我松了口气，开始悠哉地掏起了耳朵。
这邋遢老头好像十分高兴看到我在洞府里。
“喂，那个琴灵，认我为主吧。”
感受着他的随意，我轻哼一声，开口警告他：“哼！我劝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等主人回来了，你想逃都逃不掉！……还有，我有名字，我叫瑶。”
听到我的警告，邋遢老头非但不害怕，还表现得十分诧异：“你的主人？”
“是啊！我的主人很强大的！”
“哦？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的主人早已经陨落了啊。”
“你胡说！”我身躯一震，眼神躲闪。
“这有什么好胡说的？要不然，我干嘛千辛万苦寻找她的洞府来找遗留下来的法宝？难道，你还感应得到你的主人？”
被他这么一说，我眼神复杂，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骗自己了。
他说的都是事实。
毕竟，
主人走了没多少年，
我就已经感应不到主人的存在了。
“怎么样，以后跟着我吧……”
邋遢老头大摇大摆走到我的琴身面前，从指尖逼出一滴血，就要对我进行滴血认主。
“不！”我吓得不再维持灵体，直接回到了琴体里，琴弦一震，将血液震散。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行！”
“哎……那我直接把你炼化好了。”
“哼！你试试看！要是想强行炼化我，大不了我让自己弦断音绝，让你得到一块破木头！”
我一念之间便能直接毁掉琴身，如果这老头强行要炼化我，那我大不了把自己毁了！
邋遢老头听到我的威胁，表情开始变得窘迫，摇了摇头。
“老头子我修炼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刚烈的法器。我都说了，你的上一任主人已经陨落了，你要接受事实……”
他的话语变得十分温柔，但我知道，要不是我有直接把自己毁掉的能力，这强大的老头定不可能如此和气。
“我……”
“我知道了，莫非，你还有什么执念想要完成？”
邋遢老头灵光一闪，一拍手，似乎想通了什么。而我听到他的话，竟下意识琴弦一震，心间变得满是恍惚。
执念，
执念……
是啊！
我一直都在想，
自己的“独特之人”，
到底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
念头至此，我再次化为灵体，凝视着老头轻叹一口气：“嗯……其实，我一直想寻找对我来说独特的人，所以在没找到之前，我是不会向你认主的。”
身为一件灵宝，在失去了原先的主人后，便早晚都会落入“被修真界的各种存在施法炼化、强制认主、纳入囊中”的结局。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执念，所以，我无比地渴望自由，哪怕是以死相逼，都要实现这个意愿。
“独特的人是个啥玩意？”
“我也不知道……但听主人说，跟独特的人在一起，我会忘掉不开心的事情。
我的内心将不再空虚，一切情绪都会转变为灿烂光芒，在我心田散发温暖。但是，我也会因为他而失去理智，做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
我描述着主人所说的话，眼神中满是憧憬。
“噢，你这把琴是想寻找爱情……还想找个人类？”
“这叫爱情吗？大概是吧。”
邋遢老头漫不经心地掏着耳朵，想了想，突然放声大笑，笑得非常开心，眼泪都几乎要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
“哈哈哈，你居然会觉得，一个人会爱上一把琴哈哈哈哈！笑死老头子我了！”
“哼，这有什么好笑的！你根本就不懂，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对我来说独特的人，他会非常珍惜我，为我付出一切，守护我。”
“你说我不懂？呵，你这琴灵可知，老夫体悟天地法则，以‘凡’入道，从而踏进了化神期……你居然说我不懂感情？”
邋遢老头摇摇头，而后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大鸡腿，拿在手中开始啃了起来，满嘴油腻，毫无强者形象。
想要达到化神期必须要体悟天地，悟出属于自己的道。
如果这老头真的悟的是“凡”道，那也难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同于修真者的凡人俗气了。
“……反正，我一定要自由！”
我的态度十分坚决，这修真者要是强制让我认主，那我就毁掉自己，来个鱼死网破。
老头抿着嘴，神情窘迫，感受着我的坚决态度，眼中满是无奈。
良久，
他一丢手中的鸡腿，
轻叹一口气，
摆了摆手。
“这样吧，我就给你个机会，跟我赌一把如何？”
“赌？”
“嗯，接下来的一甲子里，你可以自由寻找那个什么什么特殊的人，我不会阻止你，只会等待期限到来。如果你找到了，那我会同意你俩相处一世，等他死去后再让你认主。如果你没找到，那就老实听我的话吧……你看如何？”
老头带着商量的语气，说出了赌约。
听到赌约的内容，我眸光闪动，陷入了犹豫之中。
主人已死，我的结局只有“被其他修真者收去”以及“自毁”罢了。如果有选择，我自然不想走到自己毁掉自己的绝境。
既然这个强大修真者肯让步，那我何不赌一赌，去自由地寻找那属于自己的独特之人呢？
“还有什么条件吗？”
“自然是有的。”
“困难吗？”
老头嘿嘿一笑，眯着眼睛看着我的身体。
“说难自然也不难，
说简单，
嗯……
还真挺简单！
咱们这场赌局还有个前提，
那就是，
你至始至终不能化为人身！”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女子，名为秦瑶（二）
此刻，我踏着本体琴身，化为一道淡淡流光，极速遁离洞府，一刻也不想停歇。
赌局期限是一甲子，但哪怕耽误一刻，我都觉得奢侈。
没了主人的保护，我独自在天空中飞行，还真的有点害怕。偌大的苍穹，好像下一刻就会有修真者出现在我面前要强行将我炼化认主。
要是遇到弱的修真者我还能应付，强的我就只能束手就擒或是自毁，实在是被动至极。
好在，跟我下了赌约的强大老头给了我一件通讯符。
他告诉我，若是有人要抢夺我，那我就立即使用它后，他会全速来到我身边保护我。
我当然清楚，要不是我品阶还不错，他定不会对我如此费心思。
修真界的法宝等级划分很简洁。
下、中、上品法器，
下、中、上品灵宝，
在上品灵宝之后，便是仅次于传说中的仙器的通天灵宝。
此等法宝太过于遥远，恐怕只有传说中的渡劫期强者才拥有过。而赵国修真界里，暂时还没有修真者超过化神期，更不用谈化神期之后的凝虚期及渡劫期了。
一位元婴期修真者若是有一件最低级的灵宝，那已然能够让他成为同修为中修真者的佼佼者。
我身为品阶不低的灵宝，那邋遢老头自然不忍心让我自毁，当然，也不会让别人先他一步把我夺走。
……
因为赌约中说的是“自由寻找”，所以，邋遢老头并没有紧跟着我一起到处乱逛。
某种意义上说，我是真的可以自由地、毫无顾虑地寻找独特之人了！
莫名感觉，这场赌局反而有利于我这个意愿啊……
就这样飞啊飞，远离了原先的洞府。
我漫无目的地在各大城池的天空飘荡，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不知道从何下手。
尽管如此迷茫，
但我依然相信，
不管我往哪个城池飞，
我都总能找到那个独特之人。
按主人的话说，就是“他或早或晚都会出现的”！
经历了一路迷茫，最后，我索性降落到了一座凡人城池，开始收敛起象征着自己灵宝品阶的光华。
能不能找到，就看缘分咯。
这座凡人城池的守护修真者只是凝气期，以他的修为，自然察觉不到一件刻意隐藏自己的灵宝落入了城池之中。
我的本体琴身藏在城池的一处草丛里，因为草丛遮遮掩掩地，所以常人很难看见我。
为了增加“自己只是凡物”这件事的真实性，我还开始让本体呈现得破旧。
琴身雕刻着的玄奥花纹开始变得普通，
孕育着无尽光华的琴弦开始了不断收敛，
到最后，
我就真的恍若一把被随意遗弃的古琴，
带着遮掩不住的廉价破旧感，
难以有人瞧得上眼……
当然啦，说所有人都瞧不上还是有些夸张了。那些烧柴火的伙夫要是发现了我，肯定还是会蠢蠢欲动，想把我拿去当柴火烧了的。
原以为我会很快就遇到那位独特之人，结果，我就这样满怀期待地在这躺了两天。
或许是因为这草丛太密了，这两天来居然没有一人发现我！
这让我有些沮丧。
而一想到独特之人早晚会与我相遇，我就暂时压下心中的焦虑，静静地等待……
其实我也没想到，惊喜来得是如此突然。
就在我躺在草丛里、刚刚施法震死第五十三只蚊虫时，一人居然发现了不起眼的我！
此人白衣黑发，面容俊朗，站在风口处时衣袂飘飘，风流韵致展露无疑。
一眼看去，便知是一位翩翩公子！
他走在道路上，突然眉头一皱，察觉到了草丛里的异样。而后，他缓缓迈步走了过来，瞪大眼睛打量着我的琴身。
这么多人都没察觉到我，就他发现了我……难道，他就是我的独特之人？我内心害羞无比，但依旧老老实实地装作破旧古琴，一动不动。
他犹豫片刻，竟是直接抱起了我！这让我心旌一颤，惊叹自己的缘分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他轻轻抱起了我，
神情温柔，
眉宇中有种云淡风轻的气魄，
而后，
迈起步子，
带着我离开了草丛，
来到了一处漂亮的阁楼，
我的内心依旧无比羞涩，下意识地，用灵识扫过阁楼的牌匾……
这居然是一家当铺！
“掌柜的，这破琴……呸，这宝贝古琴，是我爹给我的传家宝！你且看看，能卖几个铜钱！”
“就这破琴还想卖钱？你还是把它拿回家当柴火烧吧！”
我：“……”
……
……
气死我了，
真是气死我了！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想把我拿去卖钱的！
无论是这男子还是那当铺的老板，再用力，都无法弹响我。因此，他们都以为我是一把破琴……
开玩笑，普通凡人怎么可能强行弹得响我？
最后，此人诓骗路边的乞丐，居然还真的以一个极低的价格把我卖给了乞丐。
他沾沾自喜地拿着铜钱就要走，我看了看乞丐散发恶臭的住所，感受着这肮脏不堪的环境，终是内心一叹。
于是，
琴身纹路开始变得玄奥，
光晕重新开始流转，
伴随着一圈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这家伙呆呆地目睹手中的铜钱诡异悬起，飞回到了乞丐面前，落入其手中。
而后，
那被他当做垃圾的古琴，
绽放出凡人一生都难以见到的绚丽光彩，
冲天而起，
消散在天际中。
我觉得，我应该再去其它地方试试运气。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了四处游历，各种城池的草丛基本都躺过。从某种角度讲，不喜欢蚊虫的我躺在草丛里，几乎都要成为各大城池的“除蚊虫卫士”了！
在这期间，我又遇到了一位又一位的“发现者”。
但他们发现了我后，要么就想把我卖掉，要么就想把我拿去烧柴火……总之，没有一个人肯呵护我、照顾我。
也许，真的是因为我的卖相太差了吧。
……但我，
还是不甘心啊！
难道这世间，真就没有对我来说独特的人了吗？
为何一个个都是想靠我获利？
为何一个个都视我为垃圾？
难道，那老头说的才是对的根本不可能会有人爱上一把琴？
距离一甲子的期限还早，而我心中的忐忑却是愈发旺盛，生怕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无法寻到所想之人，再度成为修真者的法宝，失去自由……
怀着不安，数十年便过去了。
期限的日子不再遥远，我来到一座陌生的、名为洪水城的城池，随意找到一处茂密草丛落下，隐去光华。
也就是在这里，惊喜的事情发生了。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女子，名为秦瑶（三）
惊喜的事情发生了……
我在洪水城的草丛里躺了七天，居然没有一人发现我！
我太难了！！！
感受着这么多年来、各种无功所带来的身心疲惫，我意兴阑珊之下，索性决定暂时离开城池，去洪水城的外边散散心。
不知不觉，我来到一处崖畔。
天空中是翻腾的云雾，崖畔下是连绵的树海。虽说我在天上飞时经常能看到如此盛景，但在地面上，此等景象还是不易观赏到的。
我在崖畔呆了一会儿，陶醉片刻，而后灵机一动，蓦然升起了“藏于此处草丛”的念头。
若是有缘，总能相见。
藏在偏僻崖畔或是热闹城池内，又有何区别？
相较于城池里，这里的风景显然更好。
如此一来，我躺在草丛之时，尽管要驱赶的蚊虫变多了，但毕竟能躺着看云朵荡漾与树海摇曳，还是能够在无所事事中聊以**的。
带着自信，我呆在这不走了。
……
事实证明，这里真的很偏僻。
我已经在这呆了整整一个月，除了老是看到一个奇怪的小屁孩来这眺望山川，别的人类，便再也没见过了。
反正呆着也是无聊，这一个月来，我干脆就把注意力从风景上移开，放在了那坐在崖畔上发呆的小屁孩身上。
就这样观察了一个月，我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个小孩是真的奇怪！
他时不时就会一个人坐到这偏僻的悬崖边，扬起小脑袋，撑着下巴，目光放在天空中飘荡的云朵，一动不动出了神。
我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孩是觉得天空中有什么异常，而观察了这么多天后，我终于确定，他真的只是在发呆而已！
小孩子嘛，发呆这种事情很常见，不算大事。
因此，我并没有感到惊奇。
然而，当我感觉到他坐在崖边时，那表现出来的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感伤与怅惘，我突然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成年人，还是一个普通小孩。
灵识一扫，
没有感应到任何超凡力量，
直接得出结论……
这就是个普通的小屁孩。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我，我就这样一直躺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静静地打量着他，饶有趣味。
从他无意识地自言自语中，我得到了一些信息，并因此，能在之前对他的“一个奇怪的小屁孩”标签中，再加一些描述性的话语。
这小孩名为展安，
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孤独小家伙。
……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对展安的好奇心，在他不断做出的各种奇怪举动里越来越旺盛。
他好像还会武学！
之前看他站在崖畔，昂首挺胸，对着苍穹大喊了一声“广播体操”后，便开始挥手挥腿，一边喊着我从未听过的武学名称，一边做出一些诡异至极的动作。
什么伸展运动、跳跃运动……
讲真的，我还真是前所未闻！
原以为是什么失传的武学，结果，这么多天来，他的体内居然连一丝内力都没有！
真是不知道这些动作有什么用。
哦，他好像还会弹奏琴曲！
展安坐在崖畔，时不时地，那双不算大的手掌就会伸到空中。
崖下是荡漾的林海，每当劲风吹过，使树林左右摇曳之时，他总喜欢伸出手虚按指头，喃喃地说些胡话。
好像是说什么“这个世界没有钢琴，还好我古琴也还不错”之类的怪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真是个奇怪的小家伙呢！
真有意思呢……
……
这些日子来，我一直都很奇怪。
这小家伙是有多无聊，才会老是往这偏僻的崖畔跑？
难道，就没有小伙伴肯跟他一起玩吗？
这天乌云密布，展安居然又来了。他依旧是直奔主题，即一屁股坐到崖畔，仰头望天，眸光闪动。
我仔细一看，发现他今天有些不对劲。
展安抱着自己的双腿，仰起头，看着乌云盖顶的天空发呆。其身满是伤痕，衣服也脏兮兮的，泥巴鞋印布满了全身，他不时摸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哦，
看样子，
这家伙是被别人欺负了啊，
凡人的身躯确实脆弱……
而后，他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鼓起勇气，眼神坚定，狂风中站起身来，对着天空大喊抗议。
“老天！你这家伙，我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这么多年来，我无亲无故、还要经常受人凌辱欺负……为何我的境遇会如此之凄惨！为什么啊！”
哎哟，这家伙居然敢骂老天爷！
像我们这些非凡存在都知道，有些东西，可是玄之又玄的。实力越是强大，心中对一些冥冥之中的规则的畏惧就越是旺盛，哪敢对着老天爷开骂？
也就是像展安这样的普通人，敢对老天爷出言不逊了。
今日乌云密布，隐隐有雷声响起，看样子是要打雷了。我看着还在对天空破口大骂的展安，十分担心下一刻就有雷霆降下，将这家伙劈成焦炭……
“老天爷！你好歹也给点新手装啊！别人开局金手指，装备全靠打。为什么到我这里，金手指也没有，新手起步装备也没有，什么都没有……这有个屁意思啊！”
我内心一叹，
这家伙，
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胡话。
展安辱骂老天爷的过程极其粗鄙，让我感到疑惑的是，年纪不大的他，到底是在哪儿学到这些胡言乱语的？
崖畔，
粗鄙和不甘一齐与空中飞舞，
时间漫长，
过程激烈。
我看着越来越漆黑的天空，内心的忐忑伴随着密布的雷云一同凝实。有些时刻，我甚至都想显出身形，阻止展安继续骂下去了。
……
惊喜，来得如此突然。
没有任何征兆地，伴随着一道银蛇刺破苍穹，天地刹那间一片敞亮！
四处跟我的脑海一样一片空白，我思绪疯一样地运转，察觉到这雷电即将射向崖边后，内心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完了……这家伙要被劈了！”
看样子，对老天爷出言不逊的展安，要被老天爷给惩戒了啊！
就这样，伴随着惊天巨响，雷霆迅猛落下。可陡然间，我心头一跳，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对啊！”
我内心惊呼，傻傻地看向充满视野的雷光，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这雷……怎么向我劈过来了！？”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女子，名为秦瑶（四）
没想到，这道雷居然是朝我这劈来！
情况显得无比危急，没办法，我只好让琴身荡漾起淡淡的光芒，它们化为一道包裹住全身的光膜，以此来抵抗雷击。
而后，
就好像是被戏弄了一样，
我呆呆地目睹雷电从我身边射过，
击中了身旁的大树。
“逗我呢！”
身旁的大树被劈得焦黑，我内心一声感慨，有些无奈。
还以为是自己要被劈了，没想到，居然只是劈到了大树上。我内心感到庆幸的同时，还有些后怕。
然而，未等我思考多久，便见那被劈到的大树横腰断裂，没有任何阻挡地准备掉落。
若是直接落下，必将重重地砸在我的琴身上！
于是，我悄悄施起了法，那落下的粗壮树干随即微不可见地偏移了轨迹，避开了琴身，落在了一旁。
直到这时，我才松了口气，注意力放在了展安身上。
哈，这家伙果然也被雷吓了一跳。
“嗯？”
他呆滞了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被断裂的大树吸引。
犹豫片刻，他索性迈步走来，打量着粗壮断裂树干啧啧称奇。
展安一步步走近，为刚才的雷击感到后怕。可等他来到大树旁边，目光却放在了草丛里，随后便再也移不开了。
“奇怪了？这地方怎么有把琴？”
我也没想到，就在这普通的一天，因为一道巧合落下的雷霆，我这个在崖畔草丛呆了数月的小可怜终于被发现了！
实在是不容易啊！
哎，你这家伙……
没想到我藏了几个月，还是被你发现了。
看你对琴那么感兴趣，那就勉强让你碰一下我的琴身吧。
展安发现我后，便欣喜地抱着我坐到崖边，摩拳擦掌，准备在琴弦上拨划来试试音。
“弹吧弹吧，弹得响算你厉害。”
我也没在意他的举动，再次现出灵体，隐去身形站在一旁。
而后，我仰起头，无奈地望着雷云，陷入了思索我那独特之人，究竟身在何处？
……
今日，注定与往日不同。
天空中的雷云不知不觉都已经散去，我陡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将目光放在了琴身上。
“这不可能！”
崖边原本回荡的，唯有风儿吹过树丛的沙沙声，以及几处枝桠上传来的稀疏鸟鸣。
而此刻，
几声平淡的琴音在此处响起，
犹如数颗巨石砸在我平静的心间，
掀起滔天巨浪！
“咦，这琴……很有韵味啊。”
展安闭着眼睛，双手一遍又一遍拂过我的本体琴身，聆听着刚才的琴音，似乎是在陶醉，又似乎是在思索……
他居然将我弹响了！
其实，也不是说没有人试着弹响我，但我毕竟是一件灵宝，普通凡人无论再怎么弹，如果我不愿意，都不可能将我弹出声……
为何偏偏就是这个叫展安的家伙，能够轻松将我奏响？
他到底有什么不凡之处？
琴音还在耳畔回荡，展安并不知道自己所触碰的，是无数修真者都梦寐以求的灵宝。
他只知道自己很享受现在的过程，
一拨一划，
一拢一捻，
响起的琴音宛若构建出一片汪洋，让展安足以放下一切的焦虑与不甘，身心舒畅，以最放松的方式徜徉其中。
我站在一旁，以这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凝重眼神，深深地凝视着他。
盯了片刻，依旧看不出任何端倪。
“真是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我内心对“了解展安”这件事的兴致升腾到了极致。
听了片刻，展安换了一首曲子。
这首曲子很欢快，但那奇异的曲调实在是让人前所未闻。
我索性坐在了他的身旁，看向天空，享受着他弹奏的欢快曲风，心情不知不觉变得轻快起来。
没过多久，展安也张开口，下意识开始歌唱。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
奇异的曲调。
听，自然是听不懂的。
展安这家伙的怪异，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
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喜欢弹琴。这才刚拿到一把破旧古琴，便弹了很久很久，根本停不下来。
到最后，展安终于疲倦地躺在地上，活动了一下手指，不打算继续弹下去。我也下意识躺在了地上，于他身旁，偏头凝视着他，出了神。
奇怪的家伙，嗯……我勉强允许你把我带回去。
内心对他的好奇简直达到了巅峰，我觉得，唯有在他家中观察他一段时间，一切的疑惑才能解开。
展安休息了一会儿站起身，我在一旁点了点头：“嗯，确实，也是时候该停下来把我带回家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而后温柔地将古琴抱起，
小心地迈着步子，
走到草丛边，
把我放下，
高高兴兴地离去了。
我：“……”
这家伙怎么又把我放回去了！！？
原以为展安会把我的琴身带走，可没想到，他居然把我放回原处，独自一人离去。
临走前，我还听到他在喃喃自语。
“别人不小心丢失的古琴，还是放在原处等别人来认领吧。”
这话说得，几乎要把我气得冒烟了！
这家伙……
一把古琴而已，又不是钱袋，那么大一件物品，怎么可能会“不小心丢失”啊！
你难道是猪吗？
赶紧把我带回家啊！
内心的不满他自然听不到，他只知道今天意外找到一把“别人丢失”的破旧古琴，自己还偷偷弹了很久很久，心情在琴音的洗涤下变得无比愉悦。
……
之后的日子，几乎都没什么变化。
虽然他觉得这是别人遗失的古琴，自己不应该带回家，但他依然会来崖边弹奏我，享受琴音。
他会抱着我的本体琴身，弹奏各种奇怪的曲子，而我施法隐藏身形，坐在他身旁，托着下巴，眺望四处的风景，与他一同聆听。
说实话，
这些日子里，
很悠哉，
很开心。
也不顾虑什么一甲子的期限了，每天就坐在展安身旁听着他弹奏曲子，期待他今天又会弹出什么奇怪曲子。
再放眼望去，看看苍穹的云海、崖下的苍松林，便能在这无比轻松地氛围中舒展身心，无忧无虑。
真想就这样坐在这里不走了啊。
展安依旧是喜欢坐在崖边自言自语，诉说着内心的悲伤。要不然，就是弹琴诉情，把内心的情感寄托在缥缈的琴音里……
弹着弹着，展安抱住我睡着了。
真是一个孤独的家伙啊。
不得不说，他抚着琴的时候动作轻缓，真是温柔极了。我心间抵触的念头一丝都未升起，反倒是无比放松，享受其中。
不仅如此，在他抱着我的时候，我也会感觉内心暖洋洋的。
我甚至就想这样被他抱着，
也不去找什么对的人了，
就这样陪着他一起，
坐在他身旁，
听着他的弹奏，
望着天地万物，
闭眼徜徉，
无拘无束……
……
“咦？”
想到这，我身躯一颤，猛地瞪大了眼睛。
莫非，
我的独特之人，
就是展安？
……
……
啊哈，展安还是把我抱回家去了。
这天下起了大雨，展安担心我的琴身会因此受损，便冒着雨跑到这里，匆忙把我抱了回去。
展安把我放在那开裂的桌子上后，便冲出了家门，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没等多久，他就回来了。
哦，原来是去买特殊的油想为琴身保养啊。
看样子这玩意还挺贵的，他可真像个傻子呢，明明自己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喂！
你想干嘛！？
保养完后，雨也差不多停了，展安便再次抱着我来到草丛处，小心翼翼地做好保护措施，不让我在草丛里经受风吹雨淋。
为什么又把我放回来了？？？
我都愣住了，独自呆在草丛里，沉默了许久，内心莫名感到一丝憋屈。
最后，我索性幻化出灵体，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噗嗤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这家伙不是“像”傻子。
他啊……
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傻子！
“展安啊展安……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呢，哈哈！”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小女子，名为秦瑶（完）
这样悠哉清闲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
让我感到难以置信的是，这家伙居然至始至终把我当做别人不小心掉落的东西，不肯带回家。
拜托，这么破旧的古琴，谁还会在意啊！
也就你会把我当成宝贝了。
这么多年过去，展安已不再是原先的小家伙。他好像还找到了一份琴师工作，来崖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今天，他没来。
今天，他也没来。
今天，他依然没来……
终于，我等不及了，我打算亲自想办法，让这个傻子把我带回去。
赌约中规定我不能化作自己的人身，但没规定我不能化为其他样子。于是我灵机一动，打算施法让自己变成一位富家子弟打扮的人，来让展安放心地把我带回家。
这算是让我钻了个小空子，嘻嘻！~
等了几天，展安终于来了。
我化身为富家子弟，一身奢华锦缎，“无意”路过崖边，察觉到琴声便走过来，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
“咦，这破琴好眼熟啊……”
展安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会有人来，望着我的眼神里都满是诧异。听到我的话后，他眨巴眨巴眼：“这把琴是公子你的？”
“好像是诶。”
“……那，公子赶紧拿回去吧。”
哪怕是弹了数年了，展安也依然在等待它的主人。
他没有一丝怀疑，直接神情沮丧地站起身来，留恋地瞄了瞄破旧古琴，打算物归原主。
这家伙，也不问清楚就要把琴送出去！
真是个大傻子！
我压制住心底第一次与展安交流的激动，佯装无所谓地说道：“有什么好拿的，这么破的琴，放家里也碍事。你要是喜欢，就给你吧。”
感受着我的漫不经心，展安呆了一会儿，而后脸上满是喜色。
“真的吗！？”
“嗯，拿去吧。”
我摆摆手，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虽说这个过程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但展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对我伪装的富家子弟没有一丝怀疑。
展安终于没有了任何顾虑，抱着我的本体琴身，高高兴兴地往家中赶去。
嘻嘻……
就这样，我到了展安家里，以后再也不用睡草丛、天天驱赶蚊虫了！
展安把我带回了家中，在我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刻了一个“安”字。桌上的洁净抹布在我破旧琴身上擦了又擦，擦完好几遍，展安又跑去买保养用的油，温润我的琴身……
看样子，他好像真的把我当成内心的寄托了！
之后，展安都选择将我放在床上，仔细地包裹住我的琴身，依靠着我一起入睡。
不得不说，他可真孤独呢。
没有人陪伴他，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无依无靠……
跟我有点像呢。
日子就这样，在他每天抱着我的本体琴身、一起在那破旧的硬床上睡觉的过程中逝去。
他不知道我是一件强大的灵宝，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会有那些奇怪的举动。
尽管双方都不相知，
但那心底生出的温暖之意，
却是无比清晰。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让我印象深刻的事。
这天家里没人，房门被撬开，一个小偷闯了进来。
小偷衣衫褴褛，看样子也是穷得不像话。眼见家里没人，他便仔仔细细地在破旧的屋子里寻找贵重的物品。
最后找了半天，自然是什么也没找到。
就在小偷垂头丧气之时，他的目光却被床上的古琴所吸引。他还以为被仔细包裹起来的古琴是什么宝贝，便高兴地扛着离开了屋子。
我其实也很想看看，展安发现我消失后会有什么反应，便至始至终没有阻止小偷。
嗯……好吧！
我承认，我就是想感受一下展安有多关心我而已！
有些凡人女子不都喜欢这样做嘛？
故意做出各种伤害伴侣的事，让自己在意的人感到焦虑痛苦，以此来测试对方对自己的情感是否真实……
我也恶作剧般地想试试！
哈哈，展安回来后，不出所料地急得满头大汗，跑出门拼命寻找着小偷的踪迹。
最后，在一家琴行前，他找到了扛着我本体琴身的小偷。
一番打斗自是避免不了，小偷担心巡逻队赶来，情急之下掏出了小刀，厉声威胁展安。展安也是气急了，没有任何顾虑，继续冲上前想要夺回古琴。
小偷一咬牙，用力一丢古琴，同时将小刀刺来，想要攻击展安。
展安表情大变，由于担心古琴落在地上会摔坏，便不顾刺来的小刀，全力将琴身接住。
小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肩膀，
他依旧死死地抱着古琴，
没有松开。
……
小偷被抓走了，展安独自去医馆处理完伤口，回到家中，摩挲着我的琴身发呆。
我隐去身形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牵动到伤势时痛苦的样子，内心感到无比内疚。
对不起展安！
我不该有“测试你”的恶作剧念头！
我知道错了，以后，我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
展安伤得不轻，神情萎靡，却突然将脸靠在我的琴身上，张开口，说起了悄悄话。
他说，在他以前内心绝望痛苦之时，唯有我这把古琴一直陪伴着他，所以他很珍惜我。
他说，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寄托，他愿意全力保护着我，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他还说……
听到展安种种发自内心的话语，我站在展安旁边，身躯一颤。
随后，内心犹若生了蜜一样甜，我嘴角翘起，虚摸他的脸颊，笑着喃了一声。
“好啊。”
展安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蓦然仰头四顾“空荡荡”的房屋，最后自然是什么异样也察觉不到，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摩挲怀里的琴。
展安啊，
我会与你相见的，
不过我还需要再等等，
再等多几年，
最后确定一下，
你才是我的独特之人。
……
……
又是数年时光匆匆过去。
原以为展安就是我的独特之人，只属于我，结果，事实却让我感到难以相信。
现在，我清晰地感受到，他对我的关切少了许多。
不知不觉，也很少抱着我睡觉了，保养琴身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了。更让我感到心灰意冷的是，他还会一边抚琴一边喃喃自语，说出心事。
他说，
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她叫圆圆，
性格非常温柔，
长相非常漂亮。
我站立在一旁隐藏了身形，凝视着他。听到这些话，我呆滞地摇起头，不愿去听。
展安啊，
难道你之前答应我的事都要忘了吗？
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牵挂吗？
你每天也都在擦拭琴身，但你所念叨的，却一直是该给那个姑娘送什么东西，请她吃什么好吃的……
明明，你连自己的下一餐都解决不了。
明明，你连买其他古琴的债务也没还清。
为什么要为她付出这么多？
为什么啊……
委屈，
难受，
不甘心。
种种情绪浮现心田，我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展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觉得，你就是我的独特之人。
现如今，只要你的心里所挂念的只有我一个，那我便会显出身形，告诉你那场赌约以及我的真实身份，而后与你相处一世。
我比她漂亮，身材也比她好，性格也比她温柔……
若是你心中只有我，那我便能现身来见你了！
所以啊展安，
你倒是回过头来看看我啊！
哪怕，
只是一眼……
……
看来邋遢老头说的没错，让人爱上一把古琴，这种事还是不太可能。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展安的内心依旧是那个名为圆圆的女子。
偶然间，我还发现邋遢老头来到了洪水城，劝说展安不要动心。
这个坏家伙！
赌约上说是“不阻止我”，结果居然被他钻了空子，跑去阻止起了展安……好吧，我也钻过赌约的空子，那我们两个算是打平了。
我至始至终不能显出身形与展安交流，只能眼睁睁看着展安被他各种暗示劝说“不可动爱恋之情”。
还好，展安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直到这天，那个叫圆圆女人好像出嫁了，但新郎却不是对她心心念念的展安。
展安得不到心爱之人，便神情黯然，犹若疯了一样往城池外面跑去。他的情绪状态非常不对劲，我真的非常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我不想让他为那个女人而伤心，也不想再让他沉迷于那个女人。
我想让他看看，我其实真的很漂亮，也很温柔……
此刻，我意志坚定，不顾赌约，一心只想化为人形跑去见他！
感受着自身的情绪变化，我身躯一颤，意识到了什么。
让我失去理智，不顾一切。这大概就是主人所描述的“爱情”吧？
就这样赶到崖边，我看到展安站在边缘，好似要一跃而下，结束一切。
他居然真的想轻生！
我吓得不再隐藏身形，冲上前，喊住了他。
展安扭过来，仔细打量着我。在他眼中，居然露出我以前从未在他眼中见到过的贪婪与渴求！
这让我有些诧异：看得出来，展安在经历了此事后，性格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但不管怎样，依然不能阻止我对他的爱！
我担心展安会害怕，便没有说出我是琴灵这件事。展安看着我，声泪俱下，讲起了他的悲惨家境与不得志的生平。
我点了点头，表面无比冷静，内心却在大声喊叫：
你这家伙……
这些事情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啊！
陪伴了你如此之久，你的悲伤与惆怅，我怎会不知晓！？
展安“悲痛欲绝”地继续说，他很孤独、无亲无故、还没有朋友。我继续焦急回应，我愿意做他朋友，一直陪伴着他。
就这样，他笑了，迈起步子走了过来，近在咫尺间，凝视着我开口道：
“我叫展安，你叫什么名字？”
听着这话，我哽了哽，那与他相处的一日日，不自觉地化为百转千回的片段，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崖边的一首首奇怪曲调所带来的新奇、
躺在他身旁凝视他脸庞时的悠闲、
陪伴他所产生的喜悦与忧伤、
各种前所未有的情感……
所有回忆，无可避免地凝聚成了千言万语，卡在了我的喉间倾诉不出来。
停顿片刻，我深吸了一口气。
强行压下心中的各种波澜后，我美眸轻敛，微微欠身，对着他温柔地开了口。
那些想对他表达出来的万千情感，终是凝缩成了一句话。
而这句话，
在我微红的脸颊、
微颤的眉睫、
急促的呼吸里，
飘荡至他的耳畔。
……
“小女子，名为秦瑶。”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看客
我的琴弦里面其实很大！
装得下日月光华，
装得下山岚骤风……
但是啊，
那里面其实也很小，
小到，
连两行泪也装不下。
……
瑶琴的记忆传输至展安的脑海后，面具姜离手指之下的琴弦处，蓦然浮现出几滴水珠。
这几滴水珠，不知是刚才吹过崖畔的一阵刺骨秋风所致，还是一位伤心的琴灵，百感交集之下滑落的数滴泪水。
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过后，展安身躯一颤，空洞的眸光逐渐变得凝实。
此刻，展安终于知晓了一切！
好一会儿，他都没回过神来，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摇着头，好似失了魂。
随后，没有任何征兆地，展安猛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成爪状，死死地扣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展安，你没事吧！”
秦瑶……瑶琴的灵体伴随着法力的过度消耗，已然开始变得缥缈淡薄。
察觉到展安痛苦的样子，她心焦如焚，继续全力催动法力治疗展安。
展安抓着心口，因为痛苦都跪倒在了地面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声音颤抖地喃喃自语。
“空的……空的……这里是空的……”
“展安！”看着展安失魂落魄的样子，瑶琴心如刀绞，急忙冲上前紧抱住了他。
展安恍惚地深呼吸了好几次，良久，才缓解掉刚才的空洞感受。
他站起身，眸光复杂地凝视着瑶琴，用手轻轻推开了她。
“停下来吧。”
平淡的话语传到了瑶琴耳边。
知晓一切后，展安所坚持的，依旧是让瑶琴停止继续治疗他。
瑶琴紧咬朱唇，自然没有停下来，展安也料到了这个结果，无奈一笑，仰头惆怅地望着星辰遍布的天空，喃喃自语。
“原来，老天还是给了我金手指的啊……”
这莫名其妙的话，瑶琴自然听不懂。
展安沉默了一会儿，又扭过头来，凝视着满脸疑惑的瑶琴，嘴角翘起。
“你能想象到吗……我居然蠢到每一次都能做出错误的决策，最后走到现在的地步。”
他说的是实话。
卖掉了灵魂，换取到的烟花被王大人设下计谋轻松夺走。
卖掉了爱情，致使现在连一丝心底的悸动都无法产生。
一直以来，他的种种自以为周到的决策，都在尘埃落定后，诉说着他的愚蠢与可悲。
“老天爷，我真的觉得你是在玩弄我。”
展安苦涩对着天空摇头，脑中的思绪无比纷乱。他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显得无比戏剧化，冥冥中有种诡异的轨迹……
陡然间，面对天空的展安愣住了。
他身躯突然变得僵硬，好似是看到了什么惊骇的东西一样，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什么！？”
展安望着满天星辰，面色变化得无比苍白，脑海中回荡起前所未有的轰鸣巨响，整个人都失了态！
而随后，伴随着一声感慨，展安终于恢复了正常，表现出来的震惊神情也都烟消云散。
“这莫非是在告诉我，一切都该结束了吗……”
……
面具姜离眉头微皱，站在一旁打量着展安，有些好奇。
他并不知道展安到底看到了什么。
“行了，别再治疗我了，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展安恢复正常后，对瑶琴开了口，话语里听不出有任何的情感。
瑶琴瞪大了眼睛，感受着展安此刻话语中的平淡，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展安我会治好你的，之后我们一起找处地方，相伴一世……”
“不必了，我该走了。”
“走？你要去哪！？”
“当然是离开这世界。”
“不！我不准！！！”
瑶琴话语激动，可展安的目光却只放在站在一旁的面具姜离身上。
面具姜离静静地站在那，一言未发，看不出漆黑面具之下是什么表情。
就这样，展安嘴角翘起，对着面具姜离大笑了几声。他似乎失去了对面具姜离的一切畏惧，在瑶琴诧异的目光下，缓缓走到面具姜离面前。
“哈，多谢你了店家，让我这么快就走到了这一步。”
展安带着笑意，伸出手，毫不畏惧地轻轻拍了拍面具姜离的肩膀，这让瑶琴吓了一跳。
面具姜离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店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展安蓦然环顾起了四周，眸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
“我只是一位看客而已，本就不该在此处……”
话音停顿片刻，展安重新将目光放回到了面具姜离的身上。
“那么，你呢？你这个随意与我交易，致使我一步步踏向绝境的家伙，为何，也会给我一种‘看客’的感觉呢？”
展安死死地盯着面具姜离，终是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内心最大的疑惑。
他觉得，面具姜离就像一位冷漠的旁观者：站在一旁，也没有自己的主观意愿，只是单纯地进行“你买我卖”，目睹悲剧的发生。
就好像是一位观光客，只顾游览，不顾其它“琐事”！
沉默到现在，面具姜离终于开了口。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展安的问题，而是仰头望着天空，思索着说道：“客人，您刚才看到了什么？”
夜月明朗，那片黑色幕布里的皎月与星辰并未被云朵遮挡。
展安刚才看向天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随后就话语平淡，神情释然，如同精神超脱了一样。咱们的姜老板十分好奇他观测到了什么东西。
“我看到了什么，你这家伙这么厉害，居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您可以告诉我吗？”
展安嘴角翘起，突然发现，这个无所不能的店家好像也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强大。
“哈哈，我看到了星星。”
“星星？”
“是啊，就是那不管世事如何变换、一直都在天空中挂着的闪烁星辰啊。”
奇怪的回答。
面具姜离疑惑地看着满天星辰，总感觉展安是在糊弄自己。看了一会儿得不出结果，他索性摇了摇头，运转起体内的愿力，询问展安是否在撒谎。
他得到了结果展安所说的都是实话！
这下面具姜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个星星居然还能看个大彻大悟？
很快，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是展安看那天空的亘古不变的星星，联想到世间的沧海桑田，进而产生了种种对人生的感悟。
这样想的话好像还是挺有道理的，毕竟展安经历了这么多事，有一些思想上的变化还是很有可能的……
可面具姜离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接下来该你回答我了吧？”展安神情严肃，等待着面具姜离给出答复。
因为他莫名觉得，这店家所表现出来的“无所谓”，并非源于他自身强大的实力。所以，展安想搞清楚，为何面具姜离会有那种真真正正、属于一个“旁观者”的超脱与飘逸。
伴随着一阵秋风吹过，崖下的苍松林开始不断翻涌，一如展安此刻的疑惑心绪那样旺盛。
一片黄叶飘到崖畔轻轻落下，伴随着那声轻响，展安突然发现，这店家居然扭过头看起了风景。
“我们，皆为看客。”
让展安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声响起。
“皆为看客？……”
顺着面具姜离的目光，展安好奇地偏头，与他一同眺望着山川：“……什么看客？”
目光在天地间一次次逡巡、一遍又一遍扫过，好一会儿，展安依然没察觉到异样，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顾展安满腔的困惑，面具姜离笑了笑。
“你，懂了吗？”
面具下，眸光深邃。
……
崖畔，二人相互对立。
展安回味着这句话，脑海中恍若涌出一道灵光，整个人都呆了呆，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
这店家所看的，好像不是山川草木、也不是皓月苍穹……
他正在看的，是这整个世界！
展安意识到这件事后，便傻傻地站在原地，崖边的一切都仿佛伴随着他的沉默而卡顿了一样，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只觉得口中干涩无比，索性舔了舔嘴唇，喉珠滚动，陷入了深深的惊愕之中。
“我们是一样的？这怎么可能……”
感受着展安的震惊，面具姜离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看客……看客……”
展安神情恍惚地念叨这两个字，念了很久。
在明确好“离开这个世界”这件事后，他觉得，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会再有较大的情感波动。
可现在，
他就好像是疯了一样，
音量开始不断变大，
表情也愈发狰狞，
话语间满是歇斯底里！
“怎么可能……我居然不是独一无二的！！！”他大声咆哮着，如同一直以来的信念在此刻崩塌了一般，无法接受。
展安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异界来客，可没曾想，居然有人跟自己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这让他难以置信。
良久，展安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望向星空，眸光惆怅。
“还真是出乎意料了呢……既然我们为同乡，那在我离世之际，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请讲。”
展安转过身来，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凝视着面具姜离，一字一句开了口。
话语间，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里的天空，很独特。”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今夜，我为君舞
“嗯，确实独特。”
很明显，展安是想让面具姜离多注意注意天空。于是面具姜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的，展安见此状况，也不再多言。
展安转过身，走向了那一直站在原地的绝美女子。
“瑶儿，别再浪费法力了，停下来吧。”
瑶琴眼眶通红，法力不停地传输到他体内，完全不听展安的劝阻。
展安无奈一叹，伸出手抚摸着瑶琴的脸颊，眼神复杂：“瑶儿，你听我说……我真的不属于这里。”
瑶琴摇着头，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盛：“展安，不管怎样，我都不准你走！”
“瑶儿……”
熟悉的情形，让一旁的面具姜离抿了抿嘴。
说实话，这种感伤的生离死别他不止一次经历过。而他发现，个别悲剧的发生，好像都或多或少有他介入的因素存在。
这不禁让他产生了一些思考……
“瑶儿，真的已经没必要了。我已经失去了爱情，你与我相处只会感到身心疲惫。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继续呆在这，只会让我更加疲倦……
所以，
瑶儿啊，
就让我当一个逃避一切的懦夫吧，
好吗？”
“不……不！”
不顾瑶琴滑落的泪水，展安目光投向面具姜离，笑着开口：“哦对了，我的那个一次性法术不是还在吗？”
“是的客人。”
“那法术的价值够大吗？我想让瑶琴忘记我。”
“很遗憾，不够。”
不出所料地获得了否定的答复，展安轻叹一声，神情无奈。
而这时，面具姜离的平淡话语又传了过来。
“不过，我可以帮您做这件事。”
“哦！？”
展安眉头一挑，仔细地打量着面具姜离，那眼神，就好像是在重新认识他一样。
“为什么帮我？”
“主要是，您让我产生了一些思考。”
那漆黑面具下是怎样的表情，展安自然看不见，姜老板在思考什么事情，展安自然也不知道。
盯了片刻，展安嘴角翘起，也没有任何废话：“那麻烦你了。”
二人的交流瑶琴全部听了进去，她拼命摇着头，眼眶通红。
“不要！……展安，我不要忘记你！”
听到瑶琴的呼唤，展安深吸了口气，整理起了衣衫，对着瑶琴，极有仪式感地轻轻俯下身子。
此刻，他气度洒脱，嘴角带着笑意，活脱脱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这位美丽的姑娘，可以请你最后再为我跳一支舞吗？”
“不要……展安……我不要你走……”
“为我跳最后一支舞，好吗？”
展安凝视着瑶琴的美眸，一字一顿，深情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自从在崖边对瑶琴“施法”将其带回家后，展安至始至终都没有对这姑娘展示过温柔的情绪。
正是因为先前从未表现过这份柔情，所以在此刻展露，反而显出二人心绪之凄凉。
瑶琴不断摇着头，泪珠大颗大颗滑落。
既然一曲舞过便要分离，我怎么有勇气再为你起舞？
“瑶儿啊，你知道吗，我已经为你准备一场烟花秀，一场只属于你的烟花秀！作为回报，你就再为我舞一曲吧。”
“不……不。”
“可以吗？”
展安话语无比深情，眼中是磐石般的坚定之色。
“瑶儿，我真的不想……留下遗憾。”
感受着这份坚定，瑶琴沉默了很久很久。
内心的复杂，逐渐化为了千丝万缕的愁绪，它们迎着吹来的清冷风儿一同被吹上天空，最终，在那繁星点点的漆黑夜幕中交织纠缠，洒下了一场动人心弦的悲秋。
许久，瑶琴还是在那份坚持中擦擦泪水，点了点头。
“好……展安，既然你执意要离去，那我尊重你的选择。就让我在这最后的最后，再为你舞上一曲吧。”
展安捏了捏瑶琴的脸颊，满意一笑，眼中却是压制不住的感伤：“哈哈！谢谢你了瑶儿，我这就去给你伴奏！”
他快步走到瑶琴的本体琴身旁，坐在地面上，深呼吸后闭上了眼睛，开始拨划。
这次演奏，就如同是一次日常的弹奏曲子一样。
展安只是单纯地为那起舞之人而奏，没有在琴音里掺杂离别的绝望，亦没有注入对往事的不甘。因为，在这临别关头，再宣泄这些情感，未免也太过于扫兴。
瑶琴眼中含泪，望了一眼璀璨星空，而后眼睑轻敛，衣袖一挥开始起舞。
二人的缘分，在这崖畔而结，也在此而终。
面具姜离站在一旁，看着此刻崖畔的景象，沉默着，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琴音回荡于此，没有什么歇斯底里，只有平平淡淡的旋律，诉说着悲秋平淡的基调。
“展安！！！”
琴音继续回荡，瑶琴目睹展安的肉身开始浮现出荧光，弥漫在他身体周围，无论法力如何灌输，都阻止不了荧光的四散。
如此情形之下，她的泪水再次决堤，悲痛之中，下意识就要停下舞步。
“瑶儿，别停。”
展安拨划着琴身，示意瑶琴不要停下来。同时，他眼中流露出期待之色，继续催动着“烟花能力”。
“以我的肉身化为最后的花火，这一次，我要天空，只为你而绚烂！”
那操控烟花的能力可以转化其他事物为烟花，现在，展安正全力催动这份能力，以自己的肉身为代价，绽放出一场只为瑶琴而四散的花火盛宴！
听到展安的催促，瑶琴擦了擦泪水，用力地紧咬住嘴唇。
犹豫片刻，她终是选择尊重展安的抉择，继续起舞。
她就这样目睹展安的身体开始了逐渐破碎，离散之物化为了点点荧光，漂浮在四周，晶莹剔透。
没过多久，四散在悬崖的荧光又如晕开在水中的墨一样向周边扩散。
如同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它们有的飘到了苍穹之上，有的飘到了苍松林之间，还有的随风去往了洪水城，落在了每条展安走过的街道、每座展安去过的楼阁……
展安眼中的一丝不舍，转瞬即逝。
直到余音散去，展安对那痛哭着的女子笑了笑，终于脸部也都化为了荧光，飘荡在天地之间。
曲尽人散。
在他身形完全消失之际，天地间的晶莹碎片蓦然从四面八方聚回，那份果断，如同是将心底最后一丝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抹去。
它们凝聚着，化为一个巨大的光团。光团随后迅猛升空，飞到了繁星密布的苍穹，停顿了片刻。
“展安……展安……”
瑶琴自然意识到，这光团绽放过后，世间将再无展安。离别之际，她没有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而是继续为他起舞，喃喃自语。
“今夜，我为君舞……”
瑶琴眼睁睁地看着光团飞到天空，泪水不断滑落，尽管因为悲痛而腿部发软，但她的舞步却依旧未停下，身姿动人。
她希望，展安临别前的最后一眼，依旧是她最美丽的模样。
“那么明秋，君又能否再为我，挽袖抚一曲？……”
花火绽放，这是瑶琴从未见到过的绚丽花火。
烟花在崖畔绽开，无数梦幻花火以崖畔为中心射向周围天际，范围宽广，天空因此变得明亮。而后，那堪比星辰的火光恍若化为花雨，缤纷落下，其璀璨程度，夸张到乃至周边的城池都能看到！
无数人仰起头，伸出手，指着天际边绽放的璀璨花火瞪圆了眼睛。
惊奇、震撼、陶醉。
花火散去后，他们方才大梦初醒，内心嘀咕，哪家人如此豪迈，居然能构造出规模如此庞大的烟花盛宴。
瑶琴愣愣地停下了舞步，美眸中，仿佛还倒映着刚才的绚丽场景。
在那花火闪烁之时，她还听到了一句话，那声音无比熟悉，字字皆充满了柔情。
她就这样回忆着那温柔的声音，
一遍又一遍，
最终，
又是泪如雨下。
……
“对不起瑶儿，
我展安可以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可以不让你再记起我，
这一次，
愿你，
笑靥如初。”
……
就这样，展安逃避了一切。
伴随着他的死去，象征着他灵魂的光团飘荡而出。
然而陡然间，那光团就如同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瞬间消散，这情形让面具姜离皱起了眉头。
这是愿力直接收走了展安的灵魂！
一旁，瑶琴也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与心理上的打击，灵体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本体琴身中。
面具姜离遵守承诺，叹了叹，打算运转愿力抹掉瑶琴对展安的记忆。可未等他出手，便见古琴的琴弦开始了紧绷拉伸，无数股光芒在弦里氤氲。
看这情况，琴弦好像是要开始断裂！
察觉到异样，面具姜离一愣，下意识伸出了手，想要运转愿力修复琴弦。也就在这时，一句呼唤，没有任何征兆从他身边传来。
“你别出手啊！！！”
不知何时，崖畔居然站着一个邋遢的老头。
他啃着鸡腿，满嘴油腻，正气急败坏地瞪着面具姜离，开口阻止他修复琴弦。
“你这后辈，居然想坏我好事！……”
他伸出手，指着面具姜离的脑袋就要破口大骂。可还没等粗鄙的词汇说出口，便听到面具姜离沉哼了一声，磅礴的威压随即从他身上冲天而起，而随后又内敛消散，荡然无存。
这是在警告邋遢老头！
“哎哟！瞧我这暴脾气！”
看得出来，面对面具姜离的威胁，糟老头一点都没有畏惧。
他瞪圆了眼睛，一丢手中的鸡腿，擦了擦油腻的嘴角，又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挺直了腰板。
这一挺，瞬间使老头的模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头的眼神开始变得睥睨，身上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恐怖的气势，恍惚间，他的身影变得伟岸，立于面具姜离面前，如同一座屹立的大山般巍峨。
崖边的空气因为他释放出的灵压逐渐开始激荡，无数树叶疯一样地在四周打旋，势不可挡、声势浩大！
老者就这样站在这些树叶的中心，凝视着面具姜离。
“老夫数百年前体悟法则，终是以‘凡’之道踏入化神期。
今日，
老夫且活动活动筋骨，
让你这小辈见识见识，
何为法则！”
伴随着老头的一声沉喝，所有打旋的树叶蓦然悬浮在空中变得平静。
原本势不可挡的它们，在此刻好像重新变回平凡的树叶，处处都透露着凡意。然而，那层层叠叠叶片间蕴藏着恐怖力量，却是阐述出了它们威力巨大的事实！
“小辈，还不快快求饶！”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漠视者，你我也
“对不起，我错了！”
刚才那句狠话的声音还未散去，下一刻，无比果断的道歉声便在崖畔响了起来。
这话语中没有什么愤怒，
也没有什么不甘，
有的，
只是对强者的认可与妥协……
在强大实力面前，常人一般都会及时服软！
“这就是你领悟的道？”
“是啊！能屈能伸只是一小部分，‘凡’里的东西可多着呢！”邋遢老头眉头挑起，十分得意。
在愿力作用下，原本浮在空中的树叶直接散落在地上，崖畔一片狼藉。
我们的姜大老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被他一记“空间囚禁”封住了一切行动的邋遢老头。
此刻的老头，狼狈至极。
“空间囚禁”专治各种花里胡哨，这导致战斗与切磋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有意思……”
“有意思吧！~……要不，道友你先把老头子我给放了，我再给你讲讲‘凡’的奥妙？”
邋遢老头虽是被死死地封住了行动，如同刀俎上的鱼肉，但却能压下心中的慌张，神情淡然自若，侃侃而谈。
“行。”姜老板的回复干净利落，这才话音刚落，邋遢老头便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的束缚已经消失了。
“好家伙！”内心一声惊叹后，恢复行动后的老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这戴面具的家伙说放人就放人，完全不在意自己会在恢复行动后进行反扑。如此一想，邋遢老头脸上虽是不动声色，但心中对面具姜离的忌惮却是瞬间升到了极致！
当然了，他自然不会知道，这是因为面具姜离已经知道了他并无恶意，所以出于“省点愿力”的打算，选择对他解除束缚。
“呃那个……道友啊……”
邋遢老头眨巴眨巴眼，感受过面具姜离的实力后，也意识到了面前的神秘家伙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开口问问对方的底细，好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结果，他发现面具姜离居然不再看他，目光移向那琴弦不断紧绷拉伸、好似要断裂的瑶琴身上。
“我并没有夺你灵宝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何阻止我修复她？”
一听这话，邋遢老头愣住了。
“道友莫非是在开玩笑？你若将其复原，那我岂不是白费了这些年的功夫？”
话音刚落，就像是为了证实他的话一样，瑶琴的琴身突然发出了奇异的“嗡嗡”声，声音不大，但却清清楚楚地回荡在二人耳畔。
察觉到异样，邋遢老头顿时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
“成了成了！”
而后，紧绷拉伸似要断裂的琴弦开始颤动，琴弦里面充斥的光芒也开始变得刺眼。伴随着几声清脆的弦断之音，瑶琴的琴弦竟是纷纷断裂！
“真的成了！哈哈！！”
虽说弦已断，但里面的光芒却依然维持着先前的弦状，乍一看，就好像是对原先的琴弦取而代之，成为了新琴弦一样。
光芒最终变暗，缓缓褪去，而当它们消失后，瑶琴的身上居然真的出现了数根新琴弦！
这一幕让邋遢老头变得更加激动，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抚摸琴弦查看古琴的变化。
“这是玲珑琴心……哈哈！”
面具姜离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明显感受到瑶琴流露出的波动比之前强了一大截。
它身上的纹路变得收敛玄奥，一眼望去古朴无波，好似将经历的一切事情积淀并沉落，藏在了之后的每一次琴音之中。
很明显，这件灵宝变得更强了！
这灵宝为何突然升了品阶，姜老板自然是不清楚。
见老头喜笑颜开，面具姜离也没有向他询问这件事，而是选择闭上了眼睛，运转愿力获取情报。
片刻，他睁开了双眼，感慨了一声。
“你这家伙，可真是冷漠呢。”
听到面具姜离的话，老头身躯一顿，扭头看向了面具姜离。
他暂时压下心中的喜悦，话语平淡。
“老头子我化身书生帮那凡人小子打擂台赛，还装算命先生让他不要心动……我已经尽力阻止他俩了，何来冷漠一说？”
此话一出，面具姜离笑了。
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好像是不想揭穿邋遢老头一样。
“你真的想阻止他俩吗？你应该是巴不得他俩陷入爱河之中吧？”
邋遢老头的身躯一颤，神情逐渐凝重。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瑶琴的时候，你完全可以在她自毁琴身之前施法封住她的行动。”
面具姜离不顾他的情绪变化，继续开口说出自己获得的情报，话语平淡。
“但你呢，却没有直接施法让其认主，而是故意选择与她制订赌约，让她去世间寻一寻能与她相爱的人。”
“你……”
“之后，你发现瑶琴似乎对展安很感兴趣，但其躲在草丛里，展安无法发现她。
于是你施法引了一道雷，让它劈向草丛旁吸引展安的注意力，终是成功地让展安发现了瑶琴。”
邋遢老头一言不发，已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在发现瑶琴有爱上展安的趋势，你为了让瑶琴陷得更深，还伪装成小偷去偷琴……看得出来，最后产生的效果让你非常满意。”
面具姜离停顿片刻，有些感叹地仰起头，回忆着刚才获得的情报。
“琴形法宝能通灵达性，若是其琴灵能渡情化欲，那么法宝的实力将会大增。
你这家伙，
其实就是想让瑶琴去寻找属于她的世间情苦，
体悟喜怒哀乐，
爱恨嗔痴，
最后实现提升品质的目的，对吧？
之所以与她约定不准化为人形，就是想让她在此限制条件下，增强情感的矛盾冲突，从而让她加深对情的感悟……
你带着恶意让他俩落入此结局，怎么还敢在此刻说自己并不冷漠呢？”
伴随着面具姜离的平淡话音散去，崖畔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空气都恍若凝固。
听完这些话后，老头一言不发，良久，他才笑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点起头，发出一声衷心的感慨。
“道友知道的东西可真多！”
面具姜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老头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他运转灵力想要看破面具姜离的面貌，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哈，这一番话语可将老头子我批判了个尽呢……”
邋遢老头苦笑着摇头，不再查看瑶琴的情况，站起身，走到了面具姜离的面前，表情逐渐严肃。
“道友，你说的很对。
确实，我一开始就留了私心，故意让她去世间历练，寻求属于她的情缘。
这期间，我也或多或少地偷偷插手，干涉她各种决策的轨迹。
为了让这瑶琴进阶，
我费尽苦心，
只想恶意地让她经历世间情苦……
这些，
我都承认！”
邋遢老头说到这里，话语一顿，而后目光移向了星空，似是在压制情绪。
“但是，我们不都是一样的吗？道友又何必站在那制高点，低着头，对我指指点点呢？”
“我们哪里一样？”
“哈哈”
邋遢老头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对着星空大笑了一声，而后猛地瞪向面具姜离，眼神带着不屑，满是鄙夷。
在这一刻，他直接忽略了实力的差距，直接大声地将情绪宣泄而出！
“道友，我们哪里不一样？
以你表现出来的各种手段，我知道，你绝对有能力改变一切。
但面对这场悲剧，你可有改变它的意思？
你袖手站在一旁，目睹悲哀之事变得更加悲哀，最后尘埃落定，对着我开口批判……
啧，
你到底有何底气做此假惺惺之态？”
邋遢老头好像陷入了什么奇怪的状态，体内的灵力开始了疯狂运转！
他所领悟的法则在脑海中不断升腾，一时间，心中所想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被他大声喊出，整个人开始了不顾后果地宣泄。
“老头子我虽然不知道你想获得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们都是在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与我，
都在为了更快地实现自己的目的而罔顾他人！
你现在问我，我们哪里一样？
我告诉你答案……
你与我，一样冷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卸妆问铜镜
展安动用能力，以自身生命为代价绽放出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烟花盛宴。
璀璨幻美的花火在苍穹扩散，哪怕是周边城池都能看到那片被花火染成彩色的天空，更不用提距离燃放地最近的洪水城了。
此刻，王大人站在院子里，望着天际边的璀璨花火，眉头紧皱。
“处理一个小人物而已，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在“不留后患”的心理下，王大人与展安摊完牌，便命令鹰钩鼻男子去将展安给除掉。
结果，他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到现在也没等到鹰钩鼻男子归来的身影。
“难道是出事了？”
那小得夸张的眼睛眯起，眼底的凶芒随即被担忧之色所掩盖。
王大人当然清楚自己手下的实力，如果鹰钩鼻男子真的在展安那里栽了，那么就说明，展安绝非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弱小！
察觉到王大人好像有点焦虑，一旁的李小二直接躬身，谄媚地凑了过来。
“大人，怎么了？”
看得出来，跟展安摊牌后，李小二所伪装的憨厚老实已经荡然无存。
王大人乜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本来是懒得回答他，但一想到这李小二毕竟是辛辛苦苦为自己夺到了烟花技术，便随意开口道：
“我派去的……哦，没事了。”
话说到一半，王大人便看到鹰钩鼻男子挠着脑袋从门外走来。
鹰钩鼻男子神情有些迷茫，走了进来后也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挠头，似乎是对什么事情感到困惑。
见他衣衫完整，不似遇到了危险，王大人内心一定。
“大人……”
“处理个小人物怎么处理到现在？你这家伙难道在他家里睡了个觉吗？”王大人语气有些不满。
“啊？大人你怎么知道！？”
王大人：“……”
看着王大人表情逐渐变得恶寒，鹰钩鼻男子很快意识到王大人是想歪了，于是他急忙摆手，解释道：
“大人，不是你想的那个‘睡觉’！我是真的没有任何征兆、莫名其妙地昏睡在了他的家里！”
“被弄昏了？”
“是啊！”鹰钩鼻男子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感受到鹰钩鼻男子的困惑与后怕，王大人眼神一凝，也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会一点征兆都没有呢？你仔细想想，晕倒前发生了什么，我不信你什么都没察觉到。”
“晕倒前……”
鹰钩鼻男子苦思冥想，回忆着失去意识前的所见所听，良久，身躯一震，瞪大了眼睛。
“噢我想起来了！我当时听到了一声琴音！”
“嗯？”
“对！在展安临死之际，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声琴音，而后我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展安已经消失，我的意识还是有些模糊……”
王大人听着鹰钩鼻男子的汇报，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心中的不安逐渐升腾。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帮助展安？”
“是的！不过展安当时已是濒死，想必被救走后也撑不了多久。”
王大人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之中，一言不发，鹰钩鼻男子见状，急忙开口：“大人，这洪水城隐藏的强者实在是太多了！咱们如果再待在这里，我担心……”
“行了我知道了，咱们也是时候干正事了。”王大人沉思片刻，一摆手，神情严肃。
鹰钩鼻男子有些紧张，等待王大人吩咐命令。
“其实，我来这洪水城的目的是找两个人，他们……”
在王大人低沉的声音中，鹰钩鼻男子认真倾听。
片刻。
“明白了吧。”
“是！”鹰钩鼻男子牢牢记住之前的话语，打算出门便派人去悄悄寻找。
王大人点点头，打算回房休息，而后突然想起一个人，随口喊来一个下人询问：“圆圆又去青楼了？”
“是的大人。”
“呵呵。”
一听到圆圆这两个字，鹰钩鼻男子忍不住对着王大人提醒道：“大人，咱们下的蛊早已失效，她现在肯定清醒……”
提醒的话语还没说完，王大人眼中就闪过一丝冷意，不屑一笑，打断了他。
“清醒了，又能如何呢？”
……
……
怡春楼。
圆圆跟老鸨李妈妈的关系很好，以“东西忘在这”的借口打了声招呼，便进入了她以前的房间里。
房间十分整洁，看样子还没有新的姑娘住进这里。
屋内熟悉的一切，让圆圆神情有些恍惚。不知不觉，最近的经历化为百转千回的片段飘入脑海，想着想着便红了眼眶。
她现在依然认识这里的一切，但这里的一切，已经不认识现在的她了。
她又跟往常一样坐到了铜镜前，凝视镜中的人儿。
镜中的女子虽是美丽，但却画着与容貌不相符的妖艳妆容。这是她所嫁之人要求她画上的，她并不能违背他的命令……
她其实，更喜欢平淡的妆容。
对着铜镜，圆圆鼓起勇气开始卸下妆容，卸到最后，她凝视着铜镜，泪水已经充斥了整个眼眶，视线完全模糊。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有些事已经无法转变，这让她心如死灰，怅惘至极。
可突然间，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冥冥之中的感应，让焦躁不安的思绪在脑海中产生。
“那是，什么？”
圆圆擦了擦眼泪，猛地扭头将目光望向窗外，直接看到了那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烟花盛况！
炫美的花火让整片天空都变成了彩色，在此处观看，就好像整个天地都在为之璀璨。
“那是……为谁所放的烟花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覆满整个天际的绚丽烟花，就感到无比难过。
难过得，心脏都好似空了一样。
圆圆甩了甩头，好一会儿才缓解掉那份莫名产生的悲痛与哀伤。她又坐到铜镜前，仔仔细细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终于，在一个小抽屉里，圆圆拿出了一株早已枯萎的花朵。
尽管枯萎的花朵并不美丽，但圆圆却好像捧着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了出来。
这是先前展安赠给她的一株彩颜花！
“果然还在……”
轻轻地把枯萎的彩颜花放在桌上，圆圆对着铜镜开始了梳妆，妆容淡雅，带着一种平平淡淡的美感。
画到最后，圆圆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满意地翘起嘴角。
这与她以前的淡雅妆容一致。
“那么……”
她伸出手，
取下头上的珍珠钗，
摘下耳边的翡翠。
时间，仿佛在此刻倒流。
当自己画完这妆容后，这空荡荡房间会进来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子。
她会来到自己身后，靠着自己的肩，嘻嘻一笑，称赞自己的妆容，并与自己嬉笑打闹。
而后，门外又会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他会背着一个满是彩颜花的大箩筐，红着脸看着自己，大声开口表达心意。
至此，
房间内的温暖氛围不断弥漫，
它逐渐达到顶峰，
心间随即被暖意充斥……
……
天际边的烟花不断绽放，终是无情地将圆圆的思绪带回到这冷寂的房间里。
“真的，回不去了……”
刚才的回忆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圆圆泪如雨下，豆大的泪水不断划过脸颊落在地上，溅起思绪的一阵阵涟漪。
此刻，空荡荡房间里。
圆圆将那枯萎的彩颜花拿起，让它代替珍贵簪子，插入发髻。
她面对铜镜着，
神情恍惚，
随后露出一个微笑，
喃喃开口。
“展安……我这样戴……好看吗？”
与当时相同的询问。
恍惚间，她的声音好似贯穿了时光长河，与当日的声音相重叠，一同回荡在屋子里。
满脸泪痕的她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
那句注定等不到的回应。
……
“好……好看！”
第一百六十章 铁锅炖姜离！
洞府内空荡荡的，显得很是冷清。
空旷的地面上，刚苏醒的瑶琴幻化出灵体，瞪大了眼睛打量四周。
“这是哪？”
很快，她就判断出这是一座山体的内部。
周围开凿痕迹十分崭新，瑶琴打量了一下，猜测这座洞府应该是刚被人开辟出来的。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瑶琴回忆着已经记不清楚的“梦境”，突然感到莫名的哀伤。
苏醒后，她的脑海中不断有无数奇奇怪怪的画面残影在闪烁，它们就好像在做最后的告别一样，转瞬即逝，而后便再无痕迹……
瑶琴摇了摇头，赶走了脑海里的奇怪感受。
小心迈起步子走向洞府外面，瑶琴运转法力戒备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很快她就发现洞府外站着一个奇怪的邋遢老头，他好像是在思考事情，发着呆，一动不动。
瑶琴凝重地打量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人对她来说无比亲切，不管如何警惕，心中居然连一丝攻击他的意思都升不起来。
这种感觉，她只在认主后感受过！
“此人莫非是我的……”
就在她暗自疑惑之时，面前的邋遢老头突然伸手掐诀，面对山林张开口，吐出苍劲有力的玄音！
“弦荡！”
一声令下，瑶琴身躯一震，瞳孔随即被光芒充斥！
她的本体琴身自动从洞府内浮起，射至老头身旁，琴弦一震，无形的音波便迅猛地掠向山林。
琴弦产生的音波声势浩大，接触到它的无数大树都因为承受不住这份威能而开始狂摇，看样子，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散！”
又是一个音节，瑶琴眼眸的光芒直接消失。她本体琴身的琴弦也停止了震动，山林间的弦音荡然无存。
很明显，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测试。
瑶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傻傻地看向扭过来面带微笑的邋遢老头。
她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自己轻易被此人驱使，这已然说明了很多事情。
老头背过手，高深莫测地开口询问：“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记得了。”
“呵呵。”
邋遢老头和蔼一笑，悄悄松了口气，表面上却依然表现得云淡风轻。
“先前，你的上一任主人道消身殒，老头子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你这件灵宝，并成为了你的主人……”
就这样，邋遢老头一本正经地说起了他与瑶琴的故事。
瑶琴轻蹙眉头，下意识开始回忆往事，而仔细想了一会儿后，她发现自己记忆中好像确实有关于邋遢老头的记忆。
记忆中的他破开洞府结界，进入了主人洞府之内……然而，之后的记忆就好像被凭空抹掉了一样，瑶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你认我为主后，我为你寻到了大量天材地宝，终是历尽艰险，成功让你拥有了玲珑琴心！”
邋遢老头侃侃而谈，表情严肃。
“玲珑琴心！？”
听到这，瑶琴一声惊呼，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自己身体。
“拥有玲珑琴心谈何容易！？那可是要历经种种磨难，并且……”
话还没说完，邋遢老头就开口打断了她。
“是啊，所以你就经历磨难，缺失了一段记忆。”
邋遢老头的声音无比沉稳，瑶琴只觉得那一股磐石般的笃定迎面而来，想要表达的疑惑都梗在了喉中。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将信将疑地吐出三个字。
“真的吗？”
邋遢老头微微一叹，眼中满是“庆幸”：“要想拥有玲珑琴心当然不容易，我们这次也是侥幸才获得了成功……以后，哪怕有机会我也不想再冒这种险了！”
感受着邋遢老头言语中体现出来的“后怕”，瑶琴陷入了沉默。
沉默得，让邋遢老头也下意识不再说话。
……
她总感觉，事情并不是这样子的。
……
让瑶琴接受这些事情自然需要一点时间。
在此沉默之际，邋遢老头想起了刚才那个面具人。
“真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就这样放我走了！”
被面具姜离批判了一番后，老头气不过，也不满地对他来了一顿批判。原以为那面具人会感到恼怒，结果，他居然就这样放自己走了。
看样子，
面具人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不愿让自己打扰到他。
“要是那家伙恼羞成怒，那我岂不是凶多吉少！”老头回想着当时自己说出的话语，多少有些后怕。
面具姜离深不可测，邋遢老头自然心生忌惮。
就在邋遢老头猜测面具姜离身份之时，一旁的瑶琴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疯狂地摇起头，神情痛苦！
“到底……发生了什么……”
瑶琴眸光逐渐变得恍惚，仰起头呆呆地望着天际边，心中积压着的怅惘直接喷涌了出来。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每当想回忆起丢失的那段记忆时，她都会体会到痛彻心扉的哀伤，怅惘之情不断在心间弥漫。
很快，她就眼眶通红，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悲痛之中。
“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就在邋遢老头手足无措之时，天际边突然绽放出几朵绚丽花火，吸引了瑶琴的注意力。
这些在附近城池绽放的花火，自然没有先前展安以自身绽放而出的花火璀璨。更何况，此处离那绽放地较远，在此遥遥望去，光芒就更显得孱弱了。
尽管这些“小”花火并没有特别震撼的效果，但它们在瑶琴的心神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瑶琴呆呆地望着烟花，往前走了几步，直接陷入了更深的恍惚之中。邋遢老头叹了口气，迈步站在她身旁，也望向了天际，没有说话。
“那是什么？……”
烟花升腾，绽放，消散。
这个过程不断在瑶琴眼眸中复现，让“第一次见到烟花”的她，体会到不知从何而起的哀伤。
她莫名觉得，
自己好像见过比现在更美丽的一幕。
而那一幕，
专属于她。
“那是凡人界的东西，叫烟花。”
不知不觉，通红的眼眶就盈满了泪水，它们跃出眼眶，化为水痕滑过脸颊。
“烟花……”
瑶琴喃喃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两个字，随后大声向老头喊道：“主人，求求你告诉我，我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获得玲珑琴心的！？”
“哎。”
老头又深深叹了口气，内心五味杂陈，眼底皆是不忍。
毕竟，是他想方设法让瑶琴经受这些苦难的。
感受着瑶琴的哀伤，他摇头不语，悄悄地运转灵力开始施法。
瑶琴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亦没有注意到，
古琴上刻的一个“安”字，
正逐渐消失。
“主人，我真的想不起来……”
瑶琴已然泣不成声，老头摇了摇头，偏头望向天空，沉默不语。
片刻，他还是开口了。
“以后，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凡人的花火。”
说着，邋遢老头决定将瑶琴收起。
瑶琴感受到一股吸引力从老头腰间的储物袋中传出，可她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要被收进去一样，继续盯着花火散去的天际，眸光闪动。
“主人，我不想去看。”
老头眉头一挑，下意识停止将古琴收入储物袋中。
“嗯？为何？”
瑶琴擦了擦泪水，说了一句话后便让灵体回到本体琴身中，主动进入了储物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它们……还不够绚烂。”
听着瑶琴被收进去前所说出的最后话语，老头望着天空，陷入了沉默。
……
……
崖畔，依旧没有变化。
树海依旧在崖下荡漾，星辰依旧在天空闪烁……这直接给人一种残酷的感受，即无论何人逝去，天地都不会为之动容。
沧海桑田后，天地依旧是天地！
面具姜离独自一人站在崖上，风儿吹得黑色长袍猎猎作响，萧条氛围在此处扩散。
回想着展安与老头的话语，面具姜离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他跟以前展安一样，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位观光客。不同的是，展安遇到了圆圆后，便在这个世界有了牵挂，不再将自己看做一位“游客”。
姜离的目标十分清楚，那就是积攒愿力，争取有朝一日回到地球。
毕竟狐死首丘、代马依风……咱们的姜老板，就是“故土难离”这四个字最好的阐述。
就这样，
在各种有心无心的干涉下，
姜老板如愿获得了更多的愿力，
但有些悲剧，
最终也获得了更悲的结局……
展安和邋遢老头的话语，让姜离直面到这个问题！
风吹了好一会儿，面具姜离突然迈起了步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向哪，但他就这样走了下去就如同，一直走便能使心中所想之事得到解答，心中的苦恼也会因此消散……
与此同时，在洪水城的药堂里，独自呆在房间里的姜离也陷入了恍惚。
烛光微微一颤，他的身影消失在屋内。
姜离与面具姜离一同出现在城外的林海里，二者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或许是几炷香，亦或许是几个时辰……姜离来到了一处地方，一处他从没来过的陌生地方。
这片区域中，空气里有淡淡的绿色雾气弥漫，无意识行走的姜离并不能意识到，越往前走吸入绿色雾气就会变得越浓。
姜离不断吸着绿色雾气，眸光逐渐变得空洞。
到最后，天地万物直接一阵扭曲，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而哪怕是昏倒了，他也依然不知道自己倒在了何处。
……
姜离睁开双眼，意识逐渐恢复。
眸光，依旧无比空洞。
“这里是哪？”
姜离用无神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而后，喉头滚动，神情凝重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做出这种反应，
并不是因为周围的环境有多么阴森恐怖，
相反，
这里的氛围其乐融融！
只见，周围有一群村民打扮的人，他们老老小小齐上阵，不停来回运送柴火。
村民们脸上都带着朴实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憨厚，这直接让姜离感受到了农村生活的温馨和睦，心中都充满了暖意。
当然了……
如果不是因为，
自己这被吊起来的身体下方，
正是一口巨大的热锅，
姜离，兴许还会帮他们搭把手呢。
……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仙草
“你醒啦？”
直到听到这三个字，姜离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身旁居然还吊着一个人。
这中年人跟自己一样被吊在了大铁锅之上，他眼神忧郁，胡渣唏嘘，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沧桑的味道。
姜离空洞的眼神放在了他身上，沉吟片刻，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是谁，这里是哪？……”
由于吊着身体的绳子并没有捆住手脚，所以，这中年人还能够悠哉悠哉地掏出一根类似于旱烟的东西，时不时砸吧砸吧嘴，很是惬意。
虽说村民们没有捆住他俩的手脚，但二人都没有挣脱绳子的意思。
毕竟，
身下滚烫的大锅、附近拿武器戒备的村民，都在阐述着二人“插翅难飞”的事实。
“我倒是想问，你是怎么被他们抓过来的。”忧郁中年人吸了一口小棍，同样对姜离的出现感到疑惑。
姜离思考着这个问题，眼神充满了迷茫，好一会儿才呆滞地开口回答。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谁……”
看着姜离依然恍惚的样子，忧郁中年人放下手中类似旱烟的东西，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打算再继续问下去。
“看来你是失忆了啊。”
姜离眼神涣散，喃喃着“我是谁”这三个字，苦思冥想依旧得不出答案。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谁，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处！
然而，他冥冥中感应到，这个问题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重要到，
只要回想起来，
现在的一切危机都将迎刃而解！
就这样，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良久，得不到答案的姜离苦恼地抱着脑袋，索性不再思索。
“所以……这里是哪啊？”
既然想不出来自己是谁，那么姜离觉得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里的情况。
“这里是我们村子。”
“你们村子？你也是这村子里的人？”
“是啊。”
姜离微微皱眉，有些不太相信这忧郁中年人的话。中年人见此状况，摇摇头，伸出手指向几位老人。
“你不信？诺，那牙齿都快掉光的老人是王爷爷，还有那两位拿锄头的，分别是李奶奶和张爷爷，还有那位、那位、那位……这些老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中年人随手指了一大圈人，都能轻轻松松地把这些老人的名字指出来。
看样子，他好像真的是村子里的一份子。
“好端端地，他们为什么把你吊在这？而且看样子，他们还想……”
看村民们这幅架势明显是想吃人！当前失去一切记忆的姜离对此感到毛骨悚然，并心生忐忑。
他可不想稀里糊涂死在这里。
“放心吧，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只是个普通人，村民们是因为担心你会捣乱才把你吊在这的……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把你放了。”
“普通人？”
姜离敏锐地抓住了“普通人”这个关键词，并开始思考起这个词的概念，凝视着中年人的眼神愈发疑惑。
兴许是看出了姜离的好奇，中年人吸了一口小棍，回忆了一下，也没有什么遮掩，直接把村子里的事情说了出来。
“前些日子，我们村中闹起了瘟疫，几乎所有村民都被瘟疫缠身，痛苦至极。
而我呢，有一株仙草。
只要吃下那仙草的一小部分，便除去村民身上的瘟疫……”
说到这，中年人低沉的声音散去，陷入了沉默。
“所以你分给他们了吗？”姜离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没有，我不舍得仙草就这样被众人分光，便隐藏了此事。”
“然后呢？”
“然后……？”
中年人看向自己被吊起来的身躯，无奈地耸耸肩。
“然后事情暴露，我就被吊在这了。”
姜离清楚，吊不吊起来自然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很明确，即身下这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
“那这锅……”
“这锅是拿来煮我的。”
“为何？”
聊到这里，中年人吸了吸那类似于旱烟的小棍，吐了口烟后，惬意地舒展起眉头。
他那回应的声音里，满是淡然。
“因为他们觉得，
既然吃仙草就能治瘟疫，
那把曾吃过仙草的我吃了，
应该，
也有相同的效果。”
……
……
附近的城池，一家客栈内。
“来，全身放松，保持头脊正直，以利经脉通畅。”
冰蝶和肯坤坤自然站立着，双膝微屈，两手叠放丹田。肯得机则坐在一张杌凳上，对着他俩开口指导。
“双目垂帘，睁三分闭七分，以看到眼前之物而又不能辨清为度。舌顶上腭，鼻息自然，注意自己的呼吸是否做到了深、长、匀、细、微……”
肯得机一般是在白日传授他俩武学技巧，到了晚上，则让他俩练习内功，调养经脉。
“冰蝶，你的呼吸为何如此急促？”
肯得机微皱眉头，敏锐地察觉到冰蝶似乎心神不宁，完全静不下来。
“我……”
冰蝶停下了运功，内心的焦急几乎要溢出心口！
她与姜离之间一直有心灵上的感应，而在刚才，她察觉到自己主人的情绪发生了激烈变化！
姜离的情绪先是平淡，而后是错愕，再然后是迷茫，直至……现在的虚无！
她现在已经完全感应不到姜离的情绪！
“难道主人出事了！？”
用心感应却只能感应到一片虚无，这说明，姜离定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导致心神失守，失去了意识。
冰蝶心急如焚，自然没法专心练功。
一想着有人可能伤害了姜离，冰蝶的眼底隐隐闪烁起银色光芒，冷漠之意深藏其中，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
如此紧急关头，冰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赶到姜离身边！于是，她也没做任何解释，直接一个跃步，在肯得机和肯坤坤诧异的眼神下奔出了房间。
肯得机心生疑惑刚想去追，肯坤坤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面露恍然之色后拉住了肯得机。
“爷爷，人有三急嘛！”
一听这话，肯得机一阵错愕，停下了脚步。
冰蝶一路狂奔到城外的树林里。
站在茂密地林间，她停下身子，闭上眼睛开始感应。
片刻，她又睁开双眼，目光猛地投向一个方向。
“在那里！”
确定好姜离所在的位置后，冰蝶深吸了一口气。
眼底隐隐闪烁的银芒开始不断扩散，一头黑色长发无风自动，直到眼眸彻底被银芒充斥，冰蝶的发丝也全部变为银色，气势惊人！
解除封印后，小冰蝶不顾一切地全速奔去。
挡路树干直接撞飞，
坚固磐石瞬间粉碎，
周围的野兽吓得开始四处奔逃，
一些未成气候的山精地灵也躲藏起来瑟瑟发抖。
“主人，等我！”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苏醒
村子里，依旧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所有村民扛着木头来来往往，面带微笑，而后，一份份柴火不断地被填入大铁锅底下，火越烧越旺，锅内不断升腾出热气。
如果即将被煮的是一只猪、一头牛，那么村子里的欢声笑语还显得很是祥和。
然而，接下来要被煮的，却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在得知这件事后，再看周围村民们“朴实”的模样，惊悚的气氛刹那间弥漫在四周。这与他们表面上展露出来的“祥和”形成鲜明反差，更显得骇人！
姜离听完了中年人的叙述，目光放在周围的村民身上，陷入了沉默。
现实显得血淋淋的，让他有些措不及防！
“他们就这么肯定，吃掉你就能治好瘟疫？”
“不试试看，谁又知道呢？”
中年人吸了口小棍，神情淡然。
求生是人的本性，哪怕只有一点活下去的可能，人们都会选择尽全力去把握。
死亡降临前，谁又会坐以待毙？
村民们依然在机械似地为大铁锅升温，相互也不聊天，也不阻止被吊起来的姜离与中年人说悄悄话。姜离的注意力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被身下不断升腾的灼热蒸气吸引。
“哎……”
轻叹一口气后，他想着对策，整个人都显得魂不守舍。
见姜离这副模样，中年人还以为他害怕了，于是这位当事人甚至开口安慰起这位旁观者。
“放心吧，他们对你没兴趣的，我之前没骗你，他们很快就会把你放了。”
中年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即将要被烹煮的人并不是他。
他话还没说完，沉思着的姜离就好像感应到了什么，脑海中灵光一现，忍不住开口打断他。
“我真的觉得我能救你！”
“你能救我？”
“是的。”
感受着姜离笃定的话语，中年人先是一愣，手中的小棍都忘了吸，停在空中。
而后，他的目光在周围戒备的村民身上扫过，终是嘴角翘起，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能轻松解开上面的绳索，并能凭空一跃避开下面的滚烫铁锅，然后施展极强武力击退所有村民，从而成功保护我离开此处？”
中年人话语中充满了玩味，明显是认为姜离在说笑。
如果这年轻人真有这么强，那他又怎会出现在这？
姜离没有在意中年人表现出来的质疑，而是让注意力都放在刚才脑海中闪过的灵光上。
然而，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地去回想，却总是感觉思绪仿佛被一层膜蒙住，怎么捅也捅不开，这让他感到十分憋屈。
“虽然我现在做不到你所说的这些事，但我冥冥中感应到，只要让我回想起我是谁，一切危机都将迎刃而解。”
“哈哈。”
看着姜离一脸认真的样子，中年人被他逗乐了，内心对他的好奇不断升腾。
“那我能帮到你吗？”
本来中年人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姜离竟是认认真真地思考了许久，向他询问。
“你能讲讲你自己吗？”
既然没有任何头绪，那姜离觉得，在这中年人身上找一找灵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我就是村里的一份子啊……”
“我的意思是，讲讲你的故事。”
姜离神情无比严肃，这让中年人感到有些错愕，心神都不知不觉顺着他的话开始飘飘荡荡，追忆往事。
……
回忆了片刻，他的目光不断在村中扫过，眼中的留恋没有任何保留地展露而出。
“我就是村子里的一份子，哪怕是落到现在的地步，我也依然是这样想的。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村民们一直都非常照顾我。谁家做了好吃的饭菜我都能吃到，谁家摘了香甜的果实我也能尝到……
讲真的，我们村子里的氛围真的非常温暖！
虽然村民们都是普通凡人，但哪怕是有强敌来犯，所有村民都会团结一致，冒着生命危险阻止外敌做坏事！
我真的非常享受与他们相处的日子，
在享受温情的同时，
也会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守护村子，
守护，这里的每一人。”
回忆着往事，中年人心中的温暖之意不断凝聚，到最后，几乎都要溢出心口，流淌在四周。
他深深吸了一口小棍，目光停在那些添加柴火的村民身上，声音因为激动而开始颤抖。
“我的愿望也没变过拥有力量！拥有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正是因为没有力量，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天爷将我不愿见到的结果呈现出来。
你想啊，
如果我能改变一切，
如果我能随心所欲，
如果我能逆转乾坤，
那我……怎么也不至于落入如今的结局！”
中年人语气变得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他音量也达到了最高。
可愣了片刻，
他整个人又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露出苦涩的微笑，摇头自语。
“哈，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真是奇怪，我居然真的跟你说了这么多事……可能是因为太寂寞了吧。”
中年人自顾自地喃喃着，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年轻人已经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空洞的眸子里隐隐有光芒在氤氲。
蒙住意识的那一层膜，不知不觉开始出现了小小的缺口。
那心底被隔绝的激动呼唤声，逐渐变得清晰。
主人……主人！！！
姜离回忆着中年人的话，不断地喃喃，犹如癫狂了一般。
“改变一切……改变一切……”
“嗯？你怎么了？哎放心吧，村民很快就会放你走的。”
无论中年人怎么示意姜离不必担心，姜离都好像听不到他说话一样，继续呢喃。
“随心所欲……逆转乾坤……”
主人，主人！！
中年人眨眨眼，意识到了姜离情绪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不稳定。
“怎么就不信我呢？好啦好啦，真没意思，那就赶紧让你回去吧，别把你的脑子搞坏了。”
主人你一定要撑住！冰蝶马上就到了！！！
“冰蝶？……这个名字好熟悉……”
那从心底传出的呼唤一声声响起，姜离虽是眸光空洞，但眼底的神采却是渐渐被牵引，心底蒙着的记忆也逐渐流淌而出！
意识，越来越清晰！
姜离的精神状态依然诡异，中年人眼中闪过不忍，摇摇头，随手丢了小棍，意兴阑珊。
“来来来，各位父老乡亲们，开饭了！等吃完饭，咱们就把这位客人送走！”
对着身下还在添加柴火的村民们，中年人拍起手，大声喊叫。
听到中年人的话，众村民顷刻间皆停下手中的活，身躯僵硬地凝视着他，一动不动。
“还愣着干啥？赶紧把我放锅里啊！~”
身下大锅里的水已然滚烫，中年人微笑着示意村民解开吊他的绳子，将把他放下去烹煮。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叫，村民们都无动于衷。
中年人等了片刻，等到笑容都逐渐变得僵硬，话语不知不觉都带上了一丝怒意。
“我说，开饭了！你们听不见吗！”
无论他怎么大喊，村民们都一动不动凝视着他，村中的诡异氛围开始了攀升，一股阴寒之气不知不觉开始弥漫！
“你们干什么！？”
中年人瞪大了眼睛，目睹村民们开始对着他跪拜。
这一个个面相淳朴的村民如同癫狂了一样磕着地面，额头鲜血淋漓的同时，眼中还不断流出血泪！
他们在无声地哭泣！
看着村民们这副哀求他的模样，中年人脸色通红，似乎是显得气急败坏，伸手指着他们大声斥骂。
“你们这群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快点把我煮了治病啊！”
“怎么又开始向我磕头？你们到底想不想活命了！既然都得了瘟疫，那为什么还不把我吃了！”
“王爷爷、李奶奶、张爷爷……你们快来把我放进锅里去！只要把我吃了，那么你们身上的病就都会好了！来啊，快来啊！！！”
中年人急得六神无主，可村民们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疯狂地磕着头，没有回应他的意思。
这一番激动话语，直接使村中诡异的氛围弥漫到了极致，而在其达到峰值的那一刻，一个宛若超脱于这里一切的声音蓦然响起。
“行了。”
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稳与淡然。
中年人听到这两个字后，身躯下意识一个震悚！
“你！！！”
察觉到姜离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年人面色大变，瞪大了眼睛！
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身旁的年轻人，犹如是重新认识他一样，怔怔地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姜离眼中的迷茫已经被彻底驱散，恢复清醒后，他没有在意中年人的惊讶，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村民们身上，示意中年人去倾听。
中年人怔了怔，看向姜离，又看向下方“沉默”的村民们。
犹豫片刻，他还是将信将疑地侧耳，使注意力放在了村中寂静的氛围里。
明明没有一位村民开口，但他这一听，却是直接让自己陷入了呆滞之中。
面色开始变得苍白，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他，终于听到了。
……
……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自欺欺人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好痛苦……好痛苦……”
“我们想离开这……”
村中，不断回荡起逐渐清晰的求饶声。
原本是村民们烹人的可怖场景，结果现在却出人意料地画风一转，村民们开始对中年人匍匐跪拜。
跪倒的村民们在大铁锅周边围了一圈又一圈，中年人怔怔地看着他们留下的血泪，就如同是心中的信念在此刻破灭了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沮丧。
“果然，还是回不去当初了吗……”
不知何时，吊着他的绳子以及身下的大锅已经消散。
中年人眼神黯淡，从空中缓缓落到了地面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每一位村民，眼中满是深情。
“把我吃了什么瘟疫治不好？明明大家都可以活下来的……”
这些村民，皆为魂魄！
中年人看着他们逐渐虚弱魂体，思绪不禁飘至往事，精神因此开始变得萎靡，如同失去了一切。
村中的地面泥土开始震颤，看样子是有东西在泥土下面蠕动。伴随着清脆的破土之声，无数根类似于藤蔓的绿色长条暴露在空气之中。
它们表面翠绿，但仔细一看，却是隐隐看出里面透露着一股暗淡之色。
“我真的……舍不得你们啊。”
虽说这些植物看起来十分诡异，但却并没有做出伤害村民的举措。
它们就好像是有意识一样，飞舞着来到了村民们身旁，一条条开始攀附，无比轻柔地将他们从地面上扶起，并为他们拭去脸颊的血泪。
姜离漂浮在空中，若有所思地眺望天地，眼中是璀璨的金芒，摄人心魄。
沉默片刻，他开口提醒中年人。
“放他们走吧，他们不应该待在这里。”
“可我想……留住他们。”
“你确定吗？”
“我……”
中年人话语一顿，再次看向魂体逐渐虚弱的村民们。
因为不愿面对他们皆死的结果，所以他强行将他们留在了这里。随着时间流逝，村民们的魂体将会不断受损虚弱，直至……魂飞魄散！
这不是在挽留，而是在自欺欺人！
中年人陷入了沉默，闭上了双眼仰起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说他并没有说话，但姜离却知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就，让一切结束吧。”
姜离扬起了一只手。
伴随清脆的响指声响起，村民们身躯一颤，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影开始变淡。
他们望着那陌生的年轻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激动地低头叩首，以表感激之情。
直到身影完全消失，被困在此处的村民们终是进入了轮回。
所有魂魄离开后，中年人也睁开了双眼。他扫视着原本“热闹温馨”的村子深深一叹，眼中尽是留恋。
姜离大手一挥，落下的枯叶诡异地停在空中、摇曳的树枝叶瞬间凝固……此处的天地，竟是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之中！
下一刻，天地突然开始无声地崩塌！
如此规模庞大的场面中，
没有声势浩大，
没有震耳欲聋。
有的，只是悄无声息。
在这片诡异的寂静里，以姜离为中心，万物都开始支离破碎，它们化为荧光碎片不断升腾、沉落，毁灭的力量开始蔓延！
姜离面无表情地立于一切的中心，静静地看着这片天地开始崩坏。
直至世间都陷入黑暗，姜离，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
……
冰蝶顺着感应，一路狂奔，终是赶到了姜离所处之地。
这是一座极为隐秘的山洞。
山洞里不断冒出浓郁的绿色雾气，冰蝶吸了好几口后皱起眉头，总感觉精神有点恍惚。而她随后摇了摇头，那一丝恍惚感便烟消云散。
看样子这绿色雾气对超凡存在并没有什么作用。
“主人！”
走进山洞后，冰蝶一声惊呼，发现姜离正躺在奇异的长藤植物上闭着双眼。
冰蝶银眸一瞪，死死地盯着长藤，目睹它不断释放出那让人心神恍惚的绿色雾气。
“你居然敢影响主人的心神！”
这场景让冰蝶无比愤怒，她一个箭步，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向奇异长藤，想要救下昏迷的姜离。
也就在这时，姜离睁开了双眼，冰蝶的拳头停在了空中。
“主人！你没事吧！！！”
见姜离醒了过来，冰蝶心中紧绷的弦一松，整个人都激动地扑向姜离。
“没事没事……哎，这次大意了。”
姜离站起身尴尬地摇了摇头，对先前的事情感到后怕。
平日里，姜离都会持续为自己加持上强大的防御状态，以此面对一些强大存在的攻击手段。
结果，
虽然这次身体依然是坚不可摧，
但心灵，
却是忘记了加固防御！
当时的姜离刚好又是在思考一些事情，不知不觉就来到此处，吸入过多这植物释放的绿色雾气，落入它所构建的幻境之中……
所幸，这奇异的植物并没有恶意。
迅速加持好防御状态后，姜离松了一口气，跟冰蝶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以表安抚。
冰蝶听完姜离的描述，先是恶狠狠地瞪了植物一眼，而后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开始打量这奇异的植物。
“主人，这是什么灵草啊？不能化形跟我们说话吗？”
“这是一株修真界的魂幻草，天生就能吸引魂魄、构建幻境。这株修为不高，也就只有在构建的幻境里能为自己弄个人身。”
“那……它跟那些村民都经历了什么？”
“让他自己说说吧。”
姜离一挥手，一个忧郁中年人的虚影开始凝聚，立于奇异植物前。
这并非是化形，而是一种意识投影。
突然获得人身后，中年人拿着手中的小棍，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自己的躯体。
轻叹一口气后，他看着姜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之前的魂幻草还以为，误入此地的姜离只是一位普通凡人。于是他抱着抒发情绪的念头，随意将姜离拉入自己构建的幻境之中。
结果，
这个被他当做普通人的家伙，却是做出了“一念破幻境”、“挥手塑人形”等行为……
魂幻草感到震惊的同时，也十分诧异。
既然姜离的实力达到了如此境界，那为何还会被那只能迷幻普通凡人的雾气所迷晕？
中年人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是下意识眯眼吸了口小棍，并没有大胆地开口询问。
看得出来他很主动，不等面前的年轻人和小女孩开口，他就直接陷入恍惚，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株魂幻草……”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时机成熟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呆在一座村子里。
在我幼小之时，常常会不自觉地使村子里出现一些异象，渐渐地，村民们也就知道了村子里有我这么一株非凡的植物。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会对我产生恐惧，然而，他们非但没有排斥我，反而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怀……
那毕竟只是一座凡人村庄，所以平日里我只需随便施施天赋神通，便能庇护那一片区域。
就这样在我的帮助下，村子的几次重大危机都被消除，村民们感激涕零，对我的照顾越来越多，甚至将我当成了村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我原以为，我可以这样一直陪伴他们。
结果有一天，
一位修真者路过村子，
破灭了一切美好。
那修真者惊喜地发现了我，想要将我取走，村民们自然不愿让我遭遇不测，一个个以性命为威胁，阻止修真者将我夺去。
由于忌惮修真界的规矩，那位修真者不敢对整个村庄出手，于是就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哈哈。
当时我们还天真地以为他真的放弃了呢，村中还特地举办了一场盛宴来庆祝此事……”
魂幻草说到这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语让他心头一绞，手掌下意识扣在了心口。
“事实证明，凡人还是不能跟修真者斗。
你看嘛，
那修真者“走了”之后，村子里就莫名其妙出现了许多带着瘟疫的动物。
虽然我竭尽全力清除它们，但却总能在第二天再次发现它们再次出现在村子里。
很明显，这是那名修真者不愿善罢甘休。
让我感到气愤的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连让村民们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在那修真者的‘不懈努力’下，全村人终于都染上了瘟疫，我示意村民们吃下我消除疾病，可他们死都不肯将我吃掉。
最终，他们将我转移到了这个隐秘的山洞里，离开了。”
魂幻草深深吸了口小棍，再次吞云吐雾起来。
绿色的雾气缓缓氤氲，透过雾气，他眼中闪过的黯然却依然显得清晰。
“然后呢？”冰蝶轻声开口，神情凝重。
“然后？……哈哈。”魂幻草放下手中的小棍，停止了吞吐雾气，以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面对着二人，神情恍惚。
“没过几天，他们就与我再次见面了。”
“哦？”
“以魂魄的形式。”
……
……
事情已经十分清晰了。
这株魂幻草接受不了现实，便用天赋神通强行留住村民们的魂魄，对村民们已死的事佯装不知，欺骗自己能改变事情的结局……
这结局，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
说完自己的故事后，中年人又拿起小棍吞吐起来，往后一仰靠着自己的本体，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啥。
那修真者只是为了获得一株灵草，便用各种手段对付一村的凡人。冰蝶了解完故事后，抿了抿嘴，对那位修真者的残忍无情表示震惊。
山洞里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姜离突然冷不丁地发起询问。
“你有名字吗？”
“我的名字？”
“是的。”
中年人顿了顿，他知道，面前年轻人现在询问的名字自然不是指“魂幻草”。
“名字倒是有，村子里的人以前都叫我小藤藤。”
说完，他那类似于长藤的本体还扬了扬，示意这名字的由来。
“小藤藤……？”
一听到这个名字，姜离眼睑一颤，下意识看向中年人唏嘘的胡渣与沧桑的面庞，陷入了深思。
不得不说，将这个可爱的名字，与一个叼着烟棍、气质忧郁的中年人联系起来，还真是显得违和……
“叫你小藤藤总感觉有些别扭，我还是叫你大藤吧。”
“随便你，反正那也是多年前他们对我的称呼了。”
回想起与村民们的往事，小藤藤……大藤的神情又是一阵低落。
“大藤，我现在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在幻境里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姜离突然变得无比严肃，那深邃的眼眸，让大藤下意识心旌一颤。
大藤回忆了一下他在幻境里说的话，当时的他激动地说，他渴望拥有力量，并希望能以此来逆转乾坤，改变自己不愿见到的结局。
“当然是真的……怎么了？”
脑海的意愿地图内，代表大藤的那团光芒无比闪耀。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姜离微微一笑：
“以后替我做事，如何？”
此话一出，轮到一旁的冰蝶惊讶了！
“什么？”
她打量着一脸疑惑的大藤，上下将其扫视了个遍。
要知道，各种山精地灵姜离见过许多，比大藤强的生物数不胜数，可姜离却都没有选择它们。
而现在，姜离居然打算将这株魂幻草收入麾下！冰蝶心生疑惑，这株实力不强的灵草，究竟有什么不凡之处？
“帮你做事……是什么意思？”
大藤现在一脸凝重。
哪怕他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仅从那气势不凡的小女孩表现出来的惊讶，也能看出这句话蕴含的分量。
姜离将手背过身后，淡然开口，气势高深莫测：“我会给予你梦寐以求的、能改变一切的力量。而你要做的，就是充当一个媒介，连接我与意愿强烈的客人……”
……
姜离跟他大致描述了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让大藤充当一个中间人。当他四处扩散自己本体，寻找到交易的对象时，便以他为媒介，与姜离进行间接交易。
大藤吸着烟棍，低头认真思考着这件事，一言不发。
看着一脸疑惑的冰蝶，姜离笑着给她传音。
“好奇我为什么选择了他？”
“嗯……”
姜离也没卖关子，继续道：“他想改变自己不愿见到的结局，但苦于能力不足，只能自欺欺人。
这些日子来，我因为执着于获得愿力而陷入了一些误区，忘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而这株魂幻草，提醒了我。”
冰蝶认真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自然知道，自己主人的心境在脱离幻境后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的意愿与我的意愿有相通之处，这便足以让他获得成为员工的机会……当然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愿力告诉我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
说着说着，姜离突然停止了传音。
此刻的姜离神态清明，意念如镜湖般通透！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向山洞外，目光仿佛洞穿了一切，落在了天地间的芸芸众生身上。
“还有啊冰蝶……我觉得，咱们是时候该向世人通告店铺的存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