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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如欢     如意剑仙txt下载     如意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七章 何故叹气

    而也有和尚发现那假和尚身上的伤口十分整齐,就算是经验最多的屠夫也没有办法做到这么整齐划一,面前的小丫鬟更是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她哪里来的本领独自杀死一个大胖子,还是用着这样厉害的刀法?

    这世上最难以解释的事情便常常以神迹来解释,再加上有人已经在金身罗汉的前面找到了坐立不安的小姐,小姐已经和时映雪串供过了,与时映雪说的也差不多了,所以庙里头的和尚都觉得此事一定是罗汉显灵,直念佛号。

    没有人再怀疑时映雪。

    相反,庙里头的诸多和尚都觉得这假和尚实在是禽兽不如,庙里给他一口饭吃,叫他不至于饿死,他竟然在庙里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纷纷自告奋勇地将他的血淋淋的尸体抬了起来,说是要送官去。

    这整件事情都和小姐没有关系,小姐却知道祸事原本是冲她来的,对时映雪更是感激不已。

    和尚们连夜将县衙的门给敲开了,将事情如实禀告给县官大人,众人说法都一致,甚至还有最大“苦主”一身狼狈的时映雪,事情几乎是立刻就定了下来。

    这时候小姐的家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已经四处找了起来,正好在衙门之中碰了个正着,小姐一晚上担惊受怕,如今终于觉得劫后重生,便一头扎在自己乳母的怀里,大哭起来,这就回家去了。

    不过她也担忧时映雪,便留了两个婆子下来照顾时映雪。

    时映雪被县官等人留了下来做了口供画押等,忙碌了一夜,到了第二日天边将白的时候,县官便布置好了一切。

    因为这等在佛寺之中意图行不轨之事还被佛祖显灵惩戒的事情太过恶劣又太过神奇,县官为了告诫百姓,便将这所有的一切连夜写好文书告示,张贴于城墙之上,将假和尚的罪行逐条列举,昭告天下。

    又将假和尚的尸首直接悬挂于城墙之下,叫他整日受风吹雨淋,为自己的恶行赎罪。

    事情到此,时映雪觉得怎么也应当告一段落了,怎料自己被婆子们迎回小姐府里的时候都还没有回到自己的现实生活之中去。

    小姐娘家已经和小姐了解过了,小姐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将其中一些关键隐瞒了再一一告知。

    小姐的家人果然知道了时映雪乃是替小姐受罪,时映雪这一回可是真的救了小姐的名声和清白,全家上下都将时映雪当做她的救命恩人,对时映雪顶礼膜拜。

    小姐的家人甚至拿出黄金百两出来想要奖赏时映雪,甚至做了满满的一桌酒菜,嘉奖她救主有功。

    时映雪难却盛情,便只好陪着大家一同用酒用菜,觥筹交错之中也不知怎么回事,喉咙之中一哽,竟是被一根长长的鱼刺给卡在了喉咙里,竟然直接被这鱼刺给活生生噎死了!

    这是什么道理!

    时映雪简直满肚子气闷,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些什么,只好任由自己的意识摇摇晃晃地从丫鬟的身躯之中抽身而出。

    她低头看着乱成一团的酒席,看着那个因她忽然死亡而满脸流泪的小姐,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小姐也太过天真,时映雪和她相处这么一段时间竟仿佛有些感情了,心中直想着,自己走了之后小姐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了。

    正当她叹气的时候,她的耳边忽然就响起了一个柔媚的女声:“怎么啦,为什么叹气?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是个蠢蛋,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能被我最后弄糟?”

    这声音之中仿佛有些怨气,时映雪猛得一转头,竟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之中。

    自己的头顶还是涟漪的玉簪,左右仍然是结界,幻境和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而说这话的分明就是小姐的声音,时映雪看到她正坐在自己身边,身上华美的衣裙如水一般缓缓地铺开了一地。

    小姐的手上拿着一块儿亮晶晶的东西,她的脸上看上去还是那样纯真,手上捏着的东西却正尖锐地抵在昏迷的玉楼春脖颈上。

    那一块儿亮晶晶的东西分明就是时映雪的残魂!

    小姐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那张时映雪已经非常熟悉的脸上满是嘲弄她并非嘲讽时映雪,反而是嘲讽自己。

    时映雪已经和小姐相处了一段时间了,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便直接接话道:“并非如此,只是觉得小姐天真可爱,我不在的时候,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被旁人欺负了。”

    小姐的手抖了一下,十分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时映雪。

    时映雪与她对视,双目之中满是坦然,还微微地带着安抚之意。

    这话令小姐十分吃惊。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时映雪竟然会这么说。

    “那些人啊......以前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说的。”

    小姐放开了玉楼春,手上张张合合地握着手里的那块残魂碎片,目光之中又冷静又怅然。

    “有人说我太蠢,活该去死,也有人说我过于狠辣。”

    小姐抿着唇笑了笑,殷红的唇微微地一勾:“不过说这些话的,我都叫他们去死了。”

    她的手指遥遥地往外面一指,时映雪大约想起来那个方向正是时映雪和玉楼春进来森林的时候刚刚到的地方。

    那时候她和玉楼春的脚下垒了一堆森森白骨。

    时映雪吃了一惊。

    她并非是因小姐杀了人儿感到疑惑,自己的**和灵魂都被这样苦苦磋磨,在人世之中苦苦徘徊不得离去的人儿,杀了人又有什么不对呢这世间事不外乎如此,弱肉强食,因果轮回报应罢了。

    她疑惑的是,怎么会有人叫这样一个柔弱而天真的女子去死?

    时映雪十分得疑惑。

    小姐仿佛很开心地看着时映雪脸上的种种情绪翻滚,目光之中含着一些释怀。

    她见时映雪还是没有想明白,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不再给她疑惑的时间了。

    大约她心里的夙愿已经了了,留在此地也并非她所愿,性命和灵魂便已经可以消散了,一切也可以不再执念。

    时映雪看着小姐身上原本一团浓墨似的衣裳缓缓地变了色。

    一开始还是浑身的玄色,如今却在时映雪的面前从这玄色缓缓荡漾开,渐渐地,竟俨然变成了一整块儿的白色衣裙。

    刚刚小姐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一个因罪行累累而见不得天日,浑身都是黑暗的恶魔,她脸上用浓厚的脂粉描摹着自己苍白的眉目,将一切感情都藏在了这厚重的如同面具一般的妆容下。

第五百六十八章 完整的生命

    而这个时候的小姐满身都雪白了起来,脸上的妆容仿佛已经洗去,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洁白无瑕,仿佛没有一丝污垢,什么污秽也沾染不到她的身上,叫她如此纯白无瑕,仿佛是误入人间的天使。

    时映雪忽然就失语了,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隐隐约约从面前的小姐变化之中体悟到了什么,但脑海之中的思绪过于纷乱,叫她一时之间什么也没能想明白。

    小姐将掌心向时映雪张开了,躺在她掌心里的就是时映雪的残魂,正在她的手心之中熠熠发光。

    “呐,这个给你啦,这个应该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吧。”

    小姐的手上白纱与光芒笼罩在一起,那光芒之中仿佛有了涟漪,在光芒之中逐渐凝结出一小块儿乳白色的灵魂碎片。

    “我原本早就应该死了,若非我有这东西,如今也不能在这里为非作歹,不过我现在心愿已了,也不想做这些事情了,这个就给你吧。”

    这就是时映雪的灵魂碎片,她当然能够对自己的灵魂产生回响。

    她刚想要伸手接过那碎片,小姐却一下子收回了手。

    时映雪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小姐便笑了起来,竟是当着时映雪的面将自己的的双臂张开了。

    时映雪忽然就在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想要一个拥抱。

    大约是在要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小姐还想要拥抱一下最终将自己解放的恩人。

    时映雪将她抱住了,小姐便瞬间流下了泪:“谢谢你啦,我原以为我这一辈子也不能了却心中夙愿了,谁也不能救赎我自己,只有你帮助了我。

    我也曾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丝好意,可你给了我很多,让我在彻底消散之前感受到了很多,如今也不枉为人坏事做尽了。

    真的很感谢你,若是以后还能相见的话,我还希望能看到你。”

    她的年纪终究不大,在幻境之中好像做的也是杀人,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当年痛苦的记忆,时映雪给她这样一点点的温暖,她竟如此记挂。

    小姐把灵魂碎片还到时映雪手里,含着笑意最后拍了拍时映雪的脸颊,就像是在幻境之中与阿雪相处的时候一样。

    “再见啦。”

    “我最感激你的事情,并不是你救了我,而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破坏我的信仰正如你所言,现在假如以前的我还存在于那个世界中的话,我也不会举步维艰了。

    ‘我’的家人都还在,你已经教会了‘我’不要轻易地相信别人,‘我’也还相信那位罗汉。

    你既然已经将神佛都留在了‘我’的心中,那‘我’以后的生活也不至于过的不好。”

    然后雪花从她的胸口绽放,在一瞬间往外迸发,时映雪眼前尽是一片茫茫大雪时映雪甚至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时映雪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感觉自己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怅然之中。

    玉楼春并未醒来,时映雪握着自己的灵魂碎片,胸腹之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喟叹。

    “人事难偿啊。”

    时映雪守着玉楼春,不由得想起来自己进过的种种不同幻境。

    元浅的幻境,杜月明的幻境,小姐的幻境,还有种种不同形形色色的幻境,她已经走过了很多了。

    每一次进入幻境,时映雪总是在其中看到别人的完整性命,在别人的生活之中看到种种悲欢离合阴晴圆缺。

    这诸多以“时映雪”的身份和性命是时映雪自己决计难以体会的,但正是在这些旁人的生命之中,时映雪才能经历体会从前自己无法体会到的一切。

    仿佛见过了其他的生命过程,又选了自己的结果,从这些差别之中体会到一种旁人体会不到的人生真谛与生命体悟。

    时映雪从前走幻境都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可现在她忽然也从这原本算是枯燥无聊的修炼过程之中领悟到了一种玄妙的“道”。

    是一种既属于生命原主的道,也是属于自己后来体会者的道。

    大约这体会“道”的过程也是天意冥冥之中已经注定的。

    这原本就是她要补全自己的灵魂必须的使命,也是她想要让自己的性命便等更加完整的必须过程。

    时映雪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有着众多缺少,将自己缺少的残魂补全回来原本就是一桩匪夷所思却实在有必要的事情时映雪能够亲手将自己的灵魂给补全,那也是她与旁人截然不同的一种运道。

    她在补全灵魂的过程之中,会见到比其他修士更多得多的人和事物,进入比其他修士多得多的历练和幻境之中,获得几乎是旁人成倍的经验和领悟。

    而时映雪也不禁开始怀疑,这世上当真只有一个自己人的灵魂缺失了吗?

    是只有时映雪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全部灵魂究竟在何处,所以到处去寻找吗?

    时映雪现在觉得,应该不止是有她一个这样的人。

    有些人和自己一样,灵魂之中有些碎片不小心丢失了,于是因灵魂碎片的不齐全,有些人的心中也产生了各种各样与健全之人不一样的感觉。

    但是可能这些人缺失的部分并不是很多,于是也很难感觉出来自己与健全之人有什么不同,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不知道自己灵魂有缺的修士一辈子都不会去将自己的灵魂补全了,更不能将自己从这种是不是略有缺失的怅然感之中解脱出来,便显得自己心中格外地难受伤感起来。

    就像是时映雪一样。

    时映雪并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有缺,有些事情并不是她在一个健全的灵魂状态下会做出的选择,后来回头想起来的时候,便难免觉得难受。

    就像是当年藏锋谷之中的很多事情,若是一开始就有迹可循的时候就发现,便不至于到后来那个地步自然,现在来后悔,意义便并不大了。

    无论如何,倘若一个人的灵魂有缺抱憾,便终其一生都难以体会到作为健全之人的完整感。

    时映雪从这一幻境之中已经最终了悟了这一“道”。

    也正是如此,时映雪才愈发觉得,这上天或是天道,恐怕是主动叫她来这凡尘俗世里走一遭的,就是为了让她去完完整整地体会作为一个完整之人的感觉,行时间百事,品万般滋味,阅历与想法便与旁人不可同日而语。

    而更因为自己的灵魂是自己一片一片亲手补齐的,于是难免会对自己这份完全完整而崭新的生命和灵魂感到格外新奇,更会觉得对自己负起责任来这责任感会令她谨言慎行,叫她不再随意地侮辱抛弃自己的生命。

第五百六十九章 水酒一杯

    有了完整的生命,看周围便不再是单调而无趣的色彩,也不会再觉得包括自己的性命在内的所有一切都黯淡无光。

    时映雪从未像这一刻一样觉得自己的生命如此贵重。

    她并不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她的性命和灵魂既然已经如此来之不易,时映雪便不想再将自己的好不容易得来的灵魂和性命抛弃挥霍,也不想交到旁人的手里去了。

    她只想自己好好地保护自己,在保护自己的基础上,再保护自己想要好好保护的人,

    她心里这样一想,更是瞬间就觉得豁然开朗起来。

    小姐说要谢谢时映雪,时映雪却还想感谢她若非她将这些告诉她,她永远不会悟到这一“道”。

    而小姐甚至从侧面之中也告诉了她一个道理人活着要有信仰。

    人若是没有信仰,便容易陷入到迷失和崩溃的境地之中去,这是她教会她的第二个道理。

    自己身边的玉楼春还在昏迷之中,时映雪轻轻地掐着她的虎口和人中,却还是没能够将她从昏迷之中唤醒。

    而刚刚已经直接消失了的小姐忽然又说话了,她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在时映雪的耳边响起。

    “其实她现在在经历的是和你一样的幻境,不过她现在还在幻境之中,因为她的选择和你做的选择不一样。

    她的选择很令我意外,虽然是普通人都会做的选择,但是她好像做的比其他人,甚至包括你都要做的更好,甚至将很多你都没有顾及到的细节都照顾到了。

    所以她的时间稍微要比你久一些,你可能还要等她一会儿,等幻境结束了,她才能醒过来。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的啦,她的幻境也快要结束了。

    她与我都是这世上的可怜人,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她动手。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直接魂飞魄散,只好继续在这里和你一起等着了。

    你刚刚成功了,我将我的力量之源送给了你,等她醒过来之后,我便将我的灵魂剩下的所有力量都给她吧。”

    她既然这样说,时映雪又查看了一番玉楼春现在的情况。

    玉楼春现在确实情况尚可,她的生命体征都十分平稳,看上去不过像是睡着了一般,这也正是正在幻境之中的表现。

    时映雪松了口气,那也看不见人在何处的小姐大约也是觉得无聊,竟又与时映雪说起话来了。

    因时映雪如今进过的幻境之主大多都非无名之辈,她甚至觉得面前的小姐极有可能也是哪位有名的前辈,因卡在境界上无法突破,故而“下凡”来历劫了,便主动开口问那小姐的名字。

    “我又不是什么有名的人。”小姐忍不住想笑,“如果你非想要知道的话,我的名字叫春江。”

    春江?

    时映雪确实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故而也只当自己是感觉出了错误,不过也有可能和那个时候的元浅一样,并不知道自己的前世与真实身份是谁。

    时映雪又想到自己几百年前的那个朋友,秀秀啊她可是仙子的徒弟呢,做秀秀的那一世是不是也是入红尘来历劫,如今已经回去了?

    时映雪的思绪乱飘了一会儿,便不多想了。

    “你为什么要问我的名字?”

    春江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

    时映雪随口答道:“只是想要知道而已,哪有那样多的理由。”

    春江“唔”了一声,又说道:“我这幻境里走过了这样多的人,你也是第一个问我名字的。”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倒是引得时映雪来了兴致。

    春江人忍不住大笑道:“我的姓名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性命,在以前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又十分无用,你知道它也没有什么用啊。”

    时映雪觉得春江实在人有趣,抛去外头的很多层外壳而言,这春江的内里是她见过最纯真无暇的女子。

    “不过遇到你和阿春,我也觉得我的姓名和性命都是有用的了,我也同样是一个有意义的人。

    我的力量对我来说并没有用,放在我的手里反而叫我做出无尽的坏事来了,还不如赠给有用的人。”

    时映雪才想起来春江的力量明明是心魔赠与她的,这力量之中难免有些寻常修士难以承受的力量,她如今赠予玉楼春,是否有些不妥当?

    大约是春江还能看到时映雪的神情,她笑了很久才解释道:“力量是我自己修炼的力量啦,心魔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我重新修炼的时候,早已将心魔从我体内驱逐出来了。”

    时映雪这才放下心来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躺在一边的玉楼春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嘤咛声,时映雪喊她,她便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

    大约是辨认了很久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时映雪,她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感觉到浑身上下忽然就包裹在了一层厚厚的暖意之中。

    仿佛是有什么正从她的四肢百骸往她的浑身经脉与丹田之中涌去,玉楼春才张了张嘴,就差点被这种奇异的感觉夺去了所有的心神。

    而时映雪却听到了春江的声音,她大约是长叹了一口气:“哎呀,力量都没有了,我真的要死掉了诶。”

    虽然这话说的是自怜自艾的话语,可她的语气之中却没有一点儿怅然之色,甚至因自己终于要死了还觉得高兴起来。

    时映雪的话语不由得冲出了口:“我能救你......”

    “我走啦!”春江的声音逐渐地变小了,所有的声音都在最后一个字上戛然而止。

    而结界外也同时刮起了大风,落叶纷飞,等外面都平静了下来的时候,时映雪才发觉外面已经不再是佛寺了。

    不再是破破烂烂的佛寺,也不是被烧成了焦炭的佛寺,而只是一片落英缤纷的树林。

    落叶打着旋儿缓缓地落在地上,寂静又无声,雨也早已停了。

    时映雪将玉簪摘下,玉楼春这个时候也才刚刚回过神来。

    她的神情之中也多又怅然,喃喃道:“她已经走了啊......”

    时映雪知道时映雪和春江应该也是有些交流的,不过她看玉楼春神色萎靡,显然是心神俱疲的模样,便暂且不问了。

    两人相携站了起来,时映雪便发现玉楼春身上的境界确实提升了不少,在金丹期境界的提升已经非常困难,但在这一次幻境却给了她很大的帮助,玉楼春的境界已经提升到了金丹三层。

    这是个人有个人的机遇,时映雪也不眼红。

    不过春江给了两人很多体悟,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要为春江立碑,于是两人以落叶为春江做了一个衣冠冢,时映雪亲自为春江写了碑,为她敬上水酒一杯。

第五百七十章 月色作怪

    两人做完这一切之后便从原地离去,继续摸索如何前行的道路。

    殊不知在两人都离开许久之后,又有一人风尘仆仆而来。

    他身上穿着浆洗地发白的僧袍,头上戴着僧帽,看上去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僧人。

    他的手里捧着个化斋饭的钵,看上去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

    和尚的手里拿着禅杖,那禅杖看上去也同样十分朴素,仿佛他是个刚刚从灰尘里刨出来的人一般。

    和尚在周围转了一圈,走到了时映雪与玉楼春为春江立的墓前,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他口中不知念念有词了些什么,随后将自己手中的钵虚虚往空中一抛,将那钵一下子翻了过来。

    那钵并没有从空中落下,看样子竟是有力量加持着,和尚双手合于胸前,对着那钵躬了躬身,又拿出来一片仿佛是衣裳碎片的东西,轻轻放在钵的钵口晃了晃。

    钵就一下子飞了出去,在他的头顶盘旋了三圈之后,就准确地落在了一棵树下。

    那是一棵看上去根深蒂固的老树了,枝叶斑驳,和周围其他的树也没有什么区别。

    “叫你出来历练一趟,竟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模样。”

    和尚单手在面前,手持佛珠,喃喃念了几句口诀,便猛地将自己手里的禅杖在地上一划,瞬间金光在地面迸溅,将地面所有的落叶和下头干燥皲裂的泥土一同给划开了。

    泥土下露出一具干枯的女子尸骸来。

    若是时映雪还在这里,恐怕能认出来这正是春江。

    和尚的手轻轻在她的眉眼上点了点,双手之中有灵气缓缓涌出,最后竟当真化为一朵花的模样。

    和尚将这朵花轻轻地放在了女子的胸口,随后所有的颜色便从这朵花的花瓣枝叶上缓缓往外蔓延而出。

    女子枯瘦的身躯渐渐地有了灵肉,就像是吹了气一般,慢慢地从一具干枯的尸骸变成了灵肉丰腴的美人。

    她猛地一下子从原地弹了起来,睁开了眼,喉咙之中发出嘟囔的抱怨声:“我不是死了么......”

    “没死,还好的很。”

    和尚将自己的禅杖从原地拿了回来,眉目尤其平静地转过了身,直接走了。

    “师兄!你怎么就走了!”

    “春江,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傻。”

    这样半是嫌弃半是揶揄的话语与出家人的形象并不是很相符,却在某种程度上又与和尚的形象出离地和谐。

    春江......?

    春江!

    春江尚混沌的意识瞬间回笼。

    她还有些不熟悉自己这具身躯,她左右扭了扭脖子,大约是在消化自己的脑海之中忽然多出来的记忆。

    片刻之后她才想起来所有的一切,包括她是如何离开了师门外出游历,又是如何在这北荒之中被槐树精给暗算丢掉了小命,只因自己无意之中得到一块儿亮闪闪的碎片,便保留了自己的灵魂在这附近游荡的事情。

    其实有关小姐的一切,皆并非是她这具身躯真实经历过的事情,反而是槐树精将她杀死之后,她的灵魂受困难以逃脱,沉在槐树精的毒瘴之中,不可自拔地深陷各种噩梦之中。

    加之她身体内的力量并未消散,毒瘴和幻境层层套在一起,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不由自主地杀了许多人。

    若非时映雪将她最终的杀意都消散了,恐怕春江的灵魂也没有这样容易就回到自己的身躯之中。

    春江知道自己手上杀孽深重,回去要如何超度自己已然是件困难的事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她的眼前闪过了很多很多人,有金身罗汉亘古不变的面容,还有时映雪与玉楼春似哭似笑的种种神情很多人的脸都在她的脑海之中转来转去。

    春江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和尚看着她这个呆呆的样子,大约明白过来她这是刚刚回魂,身上还有些离魂的症状,便用手在自己的陶钵上一抹,瞬间在陶钵之中变出了一碗水,递到了春江的面前。

    “喝了。”

    春江便十分顺从地接了过来,依言将水一口饮尽。

    片刻之后春江便回过神来了,她将自己的脸蛋揉了揉,才发觉和尚已经走去了很远的地方,连忙举步追了上去。

    “师兄,等等我啊!”

    春江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一点儿阴霾之色也没有。

    其实若是没有时映雪,她兴许不会想的这样通透,不过现在所有属于她的记忆都已经回笼,过往的所有事情都交杂在一起,反而叫她冷静了很多。

    “等你做什么,一日日的只会气我。出去历练还能将命给交代了,若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你小命早就没有了。”

    “没有啦,这次是真的有事情想和你说。”春江的眉目之中有飞扬的笑意,“今次我遇到两个十分有意思的人。”

    春江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

    和尚手里的禅杖晃晃悠悠的,上头挂着的小环叮叮当当地碰撞在一起。

    “是你的贵人。”和尚安静地听春江说完了,这般说道,“你们还会再见的。”

    春江几千年来一直对自己的师兄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且说时映雪和玉楼春。

    她二人从原处离开之后,并不知道背后发生的事情。

    不过并不凑巧的是,时映雪和玉楼春刚刚走进森林的深处,左右便弥漫起厚厚的雾气,浓稠地看不清周围究竟有什么。

    时映雪心里已经警惕起来,唯恐是槐树精在这里作怪,连忙抓紧身边玉楼春的手。

    “哎呀,抓奴家做什么。”

    娇媚动人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动人。

    这俨然不是玉楼春的声音,时映雪一把将她推开。

    时映雪竟完全没有察觉到玉楼春到底在什么时候从她身旁离开了,正当她满心疑惑的挥手,便感觉刚刚自己推出去的那个柔媚嗓子又出现了。

    “你推疼奴家了,这样着急做什么。”

    仿佛有水蛇一般柔软的双手直接箍上了时映雪的脖颈,耳边有人吐气如兰,芬芳馥郁。

    但时映雪哪里消受得了这个?

    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猜到估计是趁着月色,榕树精出来作怪了,便立即将自己的护体真气撑起来。

第五百七十一章 喜欢你?

    时映雪心中担忧玉楼春究竟去了哪里,一面与自己身边这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的“女子”缠斗。

    时映雪的那些掌法腿法到了这女子这里就仿佛完全没了用处,她死乞白赖地趴在时映雪的手上,就是不肯松开手。

    时映雪也尝试用手上的掌风将她拂开,可她的手掌打在那女子身上就和拍在棉花里一样,她没有反应,也不肯松开反而还要娇娇俏俏地笑:“你拍人家身上做什么,着急什么呀。”

    时映雪怎么也挣脱不了,而忽然又从那女子身上涌出一股巨大的吸力,时映雪站立不住,竟是直接被那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拉扯到了一边去。

    她只感觉自己的身躯呼啦一下就被拉走了,身后左右都是呼呼的风声,竟是直接被这女子拉得在雾气之中跑了起来。

    时映雪大感意外,而那女子却忽然放开了自己,嗓子十分黏黏腻腻。

    “嗨,刚刚还拉着奴家这样紧,在奴家身上又拍又摸的,果真是到了咱们这儿,见了这些漂亮的姐姐妹妹,便看不上我这庸脂俗粉了。”

    时映雪都没站稳,她刚刚被扯着在风里头好一顿风驰电掣,眼前都晕头转向了,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定睛一看,竟是忍不住皱眉。

    她仍然仿佛泡在厚厚的雾气之中,但这雾气左右并不如刚刚那样浓稠,除了自己背后的来路看不清楚,面前的景色却已经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这大约是一处十分精致的楼阁亭台,雾气缓缓在其中萦绕流动,左右能看到很多若隐若现的人影正在雾气之中,都好像正在静静地看着时映雪。

    而刚刚拉着自己的那人,时映雪也终于看清楚了。

    她生的瘦削清纯,一双眼睛却描摹地格外妖艳这与她的容色原本是十分不相符的,可她却当真是带着这样的妆容,用一张清纯甜美的脸说着刚刚那些妖冶的话语。

    时映雪注意到她身上穿的非常单薄,若隐若现,身上的衣料也仿佛是半透明的,一览无余。

    而她的脖颈上系着一条绿色的项链,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时映雪多看两眼,便觉得双目生疼,难以自持。

    “妹妹们,出来了出来了,接客了~”

    这女子双手轻轻拍了拍,于是刚刚隐在雾气之中的所有人影便果然鱼贯而出,一下子就把时映雪给簇拥起来了。

    ???

    这个画面也太过荒诞,时映雪若是个男修,她还暂且能够理解,可她分明是个女儿身,这些小精怪们作出一副秦楼楚馆的样子来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自己身上还有男修们身上的元阳不成?

    时映雪被香饽饽一般地簇拥在其中,叫她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些女子之中无一不妖艳美丽,个个穿着暴露,连湿润的空气之中都仿佛藏着甜香,叫人不禁头晕目眩心猿意马起来。

    也正是这时候,身后忽而又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竟又是个娇柔妖媚的嗓音:“姐妹们,还有个呢!”

    “唔唔唔!”

    身后传来少年人口齿之中溢出的不满之声,时映雪回过头去,便瞧见一个身量高挑精瘦的少年人被一个同样衣着暴露的女子缠抱着而来。

    那少年人的嘴上被女子紧紧捂住,叫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时映雪觉得这少年人有些眼熟,不过他看上去颇为憔悴的模样,满脸的胡子拉碴,脸上也磕磕碰碰地有好几道疤,时映雪一时之间都没能想起来这人是否是她认识的。

    他有些恼怒地挣扎着,那女子也就任由着他挣扎,一边将自己臂弯里的丝帛缓缓一抛,抛到了将时映雪带回来的那个女子身上,半是挑逗半是挑衅。

    “怎么,绿邀,今日没有收获,便带个女的回来,身上境界是不低,可也只是个女子,你以为这个样子,姆妈就会饶过你了?”

    那女子松开了自己怀里的少年人,任由周围虎视眈眈的其他女子一把涌了上去,自己却走到了绿邀的面前,语气之中满是幸灾乐祸:“本就是做娼的出身,到了这儿还要装什么清纯,不为姆妈收集元阳,到时候姆妈定将你送给隔壁的大王做洗脚婢。”

    “红扶,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不要脸?”

    绿邀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会:“我愿意带谁回来那是我的事儿,和你没有关系。”

    说着,她便将面前的红扶一把推开了,竟是走到了时映雪的面前,将时映雪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一边对着惊诧的红扶挑眉:“又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以对姆妈讨好而为荣,就算是被嫁给隔壁的大王做洗脚婢,也比在这儿好。”

    说着,这绿邀便将时映雪提着领子拉了起来,一顿腾云驾雾,也不知为何,又拉着时映雪,将时映雪丢到了这雾气的外围。

    “你快走吧,本就是抓你回来凑个场面的,若是我什么也带不回来,那红扶恐怕要把我耳朵都吵炸了,快走快走。”

    时映雪全然没有看明白绿邀究竟是要做些什么,她感觉自己也不过是左右被一顿推搡,最后又回到了原处。

    她大胆猜测这些人口中说的姆妈正是这森林之中能发出毒瘴的榕树精,她们这些小的乃是老榕树精豢养出来的小辈和孤魂野鬼,专门驱使她们为自己采集元阳和灵气,以供修炼。

    不过时映雪可不觉得自己能对付她们,若非那叫绿邀的愿意放自己一马,她一个人恐怕是没法子从那一大堆的小精怪之中跑出来。

    时映雪遥遥朝着绿邀离去的背影拱了拱手,随即转过身去,又在一片茫茫雾气中寻找玉楼春。

    但可能这附近已经快要渐渐接近老榕树精的藏身之处,时映雪竟是直接迷失了方向,抬头也是一头的雾气,全然看不见星辰。

    时映雪掏出指引方向的罗盘,指针也同样乱转着,完全无法辨别方向。

    她左右转了很多圈,最后竟又回到了原处。

    时映雪有些挫败,正想御剑而起,去别的地方的时候,又听到身后隐隐约约地传来争吵打闹的声音。

    “绿邀,你这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见你抓个人回来,就算是女的,勉强勉强将她的灵气都吸走就算了,你怎么还把她送走了?”

    “我乐意,关你什么事儿?你要有本事也叫姆妈最喜欢你,你也可以想放谁走就放谁走。”

    “你!”

    “我什么我,没瞧见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识趣点儿,就自己一个人走开去,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说什么呢!姆妈喜欢你,姆妈喜欢你什么?”

第五百七十二章 红扶绿邀

    “喜欢我什么,你心里不清楚?”

    绿邀的声音之中满是闲适。

    时映雪站在原地听她们争吵,只感觉红扶已经被绿邀气的头冒青烟,而绿邀却还我自岿然不动如泰山,丝毫不在意红扶究竟要和她说什么。

    “我清楚,我清楚什么?”

    大约是两人吵着吵着又动起手来了,时映雪已经能够从风中感受到力量的涌动。

    “你不清楚?你不清楚为何不敢对我动手啊?来,照着我的心头捅进去,或者去姆妈的床头把我的骨灰偷出来,在天亮的时候将我的骨灰扬一地,叫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啊!”

    时映雪从绿邀的嗓音之中听出一点儿疲倦,甚至是兴奋来她好像真的很希望绿邀能够将她杀了。

    为何想要死亡?

    大约是现今的生活叫她觉得无趣甚至是煎熬痛苦,可死又求而不得,只好万分去怂恿旁人,叫旁人将自己杀了。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不就是仗着自己身上有姆妈的内丹么,你别以为自己养着姆妈的内丹就了不起了,等姆妈要开蚌取珠的时候,你第一个就得死。

    你生前在人间做娼妓,死后定然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就算能够投胎转世,恐怕你也只能做人家家门口的铁门槛,千人骑万人踏的份儿。”

    红扶大声嚷嚷着骂绿邀,言语极尽恶毒之能事。

    可惜那绿邀丝毫不在意她这话,反而还打了个哈欠:“你废话说完没有,说完就赶紧回去啊,明日我们还得一同出去做娼,反正也没差。”

    红扶又气急败坏地大声叫嚷起来,时映雪又听到数声斗法的声音,不过都仿佛是打在了树叶子上,没有伤到人。

    “绿邀,等姆妈要杀你的时候,我一定头一个去把你的骨灰都给你扬了!”

    “那我恨不得姆妈赶紧将我杀了,这人间世才是世上最无趣的所在,你记得你这话啊,到时候你一定要去把我的骨灰扬了,最好把我装骨灰的陶钵也给摔烂了。”

    这两人说的话就压根不在一个量级上,红扶再说下去,恐怕也只有被绿邀气到吐血的份儿。

    红扶可能还有一点儿自知之明,最终还是走了。

    时映雪听完了墙角,有些无趣地准备偷偷溜走。

    “听完墙角就想跑啊,小妹儿未免没有良心。”

    绿邀笑嘻嘻的声音一下子就在时映雪的耳边浮现了,时映雪自以为自己躲的还算隐蔽,结果一双手立马就箍到了她的脖颈上。

    绿邀直接就将时映雪从藏身之处救了出来,笑眯眯地抱着时映雪捏她的脸:“怎么说也好歹叫你看了一场笑话,你的命我先前就留给你,又替你做了一场秀,连一句好都不叫,这就要走啦?”

    时映雪受不了她这自来熟的黏糊劲,孰料那绿邀在她脸上揉揉捏捏,竟是直接将她脸上的幻术给解开了。

    绿邀吃了一惊,随即又眉开眼笑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好看的小妹妹,给姐姐摸摸看。”

    绿邀忍不住地揉了揉时映雪的脸颊,随后便从她身上下来了:“走吧走吧,好处我收过了,没事就不要来了,你要是走不出去啊,往这个方向,左转三圈,右转六圈,往前三步七星步,外后三步,转过头,这就出去了。”

    时映雪便忍不住问:“绿邀姐姐,方才你来抓我的时候,可有见到我身边的另外一个小姑娘?”

    绿邀想了想,拍了拍手道:“应当是被哪个姐妹给抓住了,不过一般是不会对女修行采集元阳之术的......哎呀!恐怕不妙,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把她带回来给你。”

    时映雪没料到绿邀应得这样爽快,她都还没来得及说话,绿邀就一下子从面前消失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绿邀便抱着昏过去的玉楼春匆匆忙忙地从天而降:“快走快走,带了就走,走的晚了,恐怕一会儿你两都被抓回去了。”

    时映雪刚刚接过了玉楼春,见她身上都还齐整,除了衣襟有些乱,倒没有什么别的不妥当绿邀才不让时映雪再耽误了,她直接就推着时映雪,如此这般地左转右转,然后按着时映雪的后脊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将她推了出去。

    时映雪只感觉面前一片眼花缭乱,果然景色一变,竟就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刚刚的树林之中,而不远处就能看到一片茫茫,远处天空一片明月,竟然是已经快要从树林之中走出来了。

    这时候她心里却觉得十分五味陈杂,刚刚拿了丹药将玉楼春唤醒,便听到久久没有说话的浮乙忽然开口道:“你将玉楼春封住神识,两人立即到偃魂空间里来,她身上有了不得的东西,那老榕树精要追出来了。”

    浮乙会这样说,时映雪自然应声,只是她并不明白究竟要怎么将玉楼春送进自己的偃魂空间。

    浮乙便直接从偃魂空间之中钻了出来,手在玉楼春的脸上轻轻拍了拍,也不知在她身上施了什么法术,竟是直接将玉楼春装进了他的衣裳口袋里,然后他也直接把时映雪扛到肩膀上,瞬间就从原地消失了。

    而送走了时映雪和玉楼春的绿邀却全然没有她之前在两人面前表现的闲适,她脸上冒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哪儿也没去,竟是一直在原地转来转去。

    “把她给我抓住。”

    一声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声音忽然就在雾气之中响起,随后空中传来破空之声,绿邀的头顶竟是忽然就生出数道枝条。

    这些枝条迅速地接连在了一起,雾气之中有七八个貌美女子抬着轿辇,踩着那枝条自远处而来,缓缓地顺着枝条铺成的道路走到了地上。

    轿辇被放下,有人打起轿帘,从其中扶出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孩子。

    这孩子看上去年纪很小,玉雪可爱,眼中却邪气横生,开口说话的嗓音一会儿是女声,一会儿又变成了男声,叫人觉得十分诡异。

    “姆妈,就是绿邀刚刚从我手里将那个臭丫头抢走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骨灰坛子(四千)

    另外一个时映雪没有听过的声音忽然就出现了。

    雾气之中又走来一个女子,生的也是花容月貌,叫人看得目不暇接。

    她一下子就跪在了那雌雄莫辨的小童身边,满脸的委屈之色,继续说道:“姆妈,就是绿邀,她一日日地仗着您宠爱她,在咱们身边为所欲为。”

    刚刚说话的正是这个女子。

    看来刚刚绿邀就是从她手上将绿邀抢了过去。

    小童便转过头来,目光之中带了笑:“绿邀,她说的可是实话?”

    绿邀十分无所谓地靠在一边的树干上,点了点头:“是又如何,姆妈,您不会因为我随便放走了个人就朝我发脾气吧。”

    她故作骄矜,十分的恃宠而骄。

    姆妈笑了笑:“确实不会。”

    他这样说道,跪在他脚边的那貌美女子脸色就一下子灰败了下来,满脸的沮丧之色。

    随后女子一下子就磕起了头:“姆妈饶命,姆妈饶命啊。”

    可惜那小童看向她的目光之中有没有一丝的怜悯之色。

    他只是张开了嘴,舔了舔自己的唇角,随后大半个头都如同裂开一样,竟是从那人皮的下头一下子就伸出来了数条榕树枝条触手一样的东西,瞬间就将还跪在自己脚边哀哀求饶的女子给包裹了起来。

    几条触手一下子就将女子的四肢给捆了起来,有血液从枝条交错的地方缓缓地流出到外头的泥土上。

    “啊!姆妈不要啊!女儿知错了,求求姆妈饶女儿一命!”

    惨叫瞬间就从枝条之中传出来,可那将她紧紧缠绕的纸条丝毫没有要饶过她的意思,反而越收越紧,最后竟是将那里面所有的声音都挤压成了一团,叫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片刻之后,所有的枝条才从那女子的身上扯出来,地上还有滴滴答答的鲜血,可刚刚还在哭的一个大活人瞬间就消失地干干净净,竟是只剩下了一件刚刚她身上穿着的衣裳。

    而枝条又瞬间收回到了那小童的嘴巴之中,而人皮却无缝地又重新融合在一起,显现出刚刚那小童人畜无害的模样来。

    “守不住原本要你守着的东西,那要你还有何用?无论是谁来抢,只要守不住,那便是罪大恶极,不如以死谢罪罢了。”

    小童甚至将手抬到自己面前来,故意做了一个捂唇哈欠的动作,却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嗝,竟是毫不掩饰自己打嗝的样子看来他竟是直接将那女子给吃了!

    周围的女子都一下子静默下来,大气不敢出。

    果然只有绿邀一人才是姆妈的心头宝,无论是抓人最努力的红扶,还是最新姆妈的新宠碧玉正是刚刚那个直接是那个直接丧命于姆妈嘴下的女子无论她们说什么,只要是对绿邀不利,姆妈都不会在意她们的生死。

    绿雅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毫不在意的样子,耸了耸肩,便想要转身离去。

    “姆妈,没有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你等等。”

    小童忽然伸手,他的手立即就化为一条长长的枝蔓,竟是直接就将绿邀捆了个严严实实,一把抓回了他的面前。

    而绿邀却满脸的并不在乎:“姆妈,若是没有什么事儿,我想先回去歇着了。”“绿邀你不要以为我宠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可知道,你刚刚放走的那个人,她才刚刚从我身边偷走了东西。”

    那小童将她一下子就拖倒在了地上,绿邀也十分无所谓:“偷了便偷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是姆妈丢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就杀了我谢罪好了。

    姆妈,若是你要杀了我,那赶早便是,左不过这人间一点儿趣味也没有。”

    谁也没有料到绿邀会说这样的话。

    小童冷笑了一声:“我不杀你,你是我最宠爱的女儿,我怎么舍得杀了你?不如我告诉你好了,那人偷走的是你妹妹的骨灰坛,若是打翻了这骨灰坛,那你妹妹一辈子也不能投胎了。”

    绿邀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丝皲裂,她听懂小童口中说的“最宠爱的女儿”,眉目之中不禁漫上了一丝嘲讽之意。

    姆妈?

    这么一个榕树精当然不会是自己的生母,可迫于他的淫威,这里所有的孤魂野鬼,都得叫她姆妈,以示她对自己的绝对统治性。

    连红扶都知道,自己被姆妈留下来,不过是被姆妈当做了养丹的容器罢了。

    前些年,姆妈废了大力气,在这榕树林之中诱杀了一位功力高强境界深厚的修士,从他的丹田之中剖出来的一颗内丹,想要通过秘法将这内丹之中蕴藏的能量据为己有,增强自己的势力,雄霸整个北荒。

    可惜姆妈的秘法失败了,那颗金丹完全没有办法为他所用。

    但精怪同样也是贪婪的,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这一颗蕴藏着巨大能量的内丹。

    可是脱离了**的内丹很快就会失去活力,姆妈便从自己掠夺来的孤魂野鬼之中挑中了她,叫她成为了蕴养内丹的容器鬼魂的身上还有魂魄,能够欺骗模糊内丹对于处境的认知,而鬼魂身上的鬼气也能够滋养内丹的能量,叫它不至于失去活力。

    绿邀被姆妈抓来的时候才刚刚死去,魂魄十分完整,蕴养旁人的内丹再合适不过。

    在姆妈找到炼化内丹的方法之前,她绿邀的生命安全都会受到姆妈的保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姆妈确实不舍得她死,她要是死了,这颗内丹也就没有了用。

    但谁甘心一辈子被拘束在这里?

    明明鬼魂还能入六道重新轮回,就算下辈子投到畜生道里做牛做马,也比在这里日日抓人的好。

    可她的骨灰坛被姆妈藏在了自己的卧房之中,那里机关重重,还有好几个与她一样被姆妈用作必要用途的姐妹的骨灰坛也在那里,姆妈要把她们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便不能叫她们的骨灰坛离开自己。

    那些骨灰坛都是姆妈炼制的法器,能够将她们限制在这榕树林之中,叫她们哪里都不能去,要想要离开前往梁父山投胎,必须破坏掉那骨灰坛。

    可是那里是她们一辈子都无法踏足的地方。

    绿邀当然有很多种方法能够寻死,可她还有一个孪生的妹妹,当初两人尚在人世的时候便形影不离,就连被生母卖到青楼里头去做妓子的时候也始终是在一起的。

    死的时候,两人也是因为生了一样的病,同一日一起死了,葬也葬在了一处,同样被姆妈给抓了过来。

    不过她妹妹的灵魂和骨灰坛一直被姆妈藏了起来,就是为了牵制绿邀,叫她不敢贸然去死,让她一辈子都得心甘情愿地为她蕴养那颗内丹。

    这样重要的东西,姆妈怎么会随便乱放,以至于叫一个刚刚抓回来的女人给偷走了?

    要知道,姆妈的卧房连她都没有办法涉足,玉楼春那样一个瘦瘦小小的金丹修士,哪里有什么本事儿?

    故而绿邀皱了皱眉头,全然不相信小童口中说的这话:“骨灰坛明明都放在姆妈的卧房里,姆妈不要与我说笑话了。”

    而小童却松开了自己的枝条,拖着绿邀的手将她一把从地上拖了起来,另外一只如同枯瘦树干的手轻轻地覆上了绿邀的脸,仿佛情人之间一样爱抚摩挲。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笑话呢?你觉得你的姆妈,会同你开玩笑?你妹妹又不是如同你一样重要的东西,我想要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

    这话究竟是不是真假,谁也不知道。

    而小童又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当然以为没人能够进我的卧房将骨灰坛偷走,可若是那人身上有佛印的传承,险些将我都伤着了,那该怎么办呢?”

    说完这话,那小童也完全不在乎绿邀究竟会怎么样想,直接扬长而去了,只在风里留下了一句话。

    “若是你有本事,不如早点儿去将那女人抓回来,佛印传承对鬼魂的压制作用究竟有多强,我想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

    绿邀被小童留在了原地,刚刚呼啦啦一大串人也一下子就跟着小童离开了,左右瞬间寂静下来,只剩下绿邀一个人在原地沉思。

    她会一直这样留在姆妈的身边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妹妹的骨灰坛和自己的骨灰坛都拿回来,再一同去投胎。

    但假如当真如同姆妈所说,自己刚刚放走的那个女人身上有佛印传承,自己妹妹的骨灰坛在她身边,灵魂也定会跟着她一直走,可佛印的力量却是极强的,恐怕不消一夜,自己的妹妹就会魂飞魄散了。

    绿邀叹了口气,原本她想要做一个好人,可是如今事实就摆在她的面前,她就是不想要去将玉楼春时映雪等人追回来,也不得不去了。

    至少要将那骨灰坛取回来,那可是她的妹妹。

    绿邀手下浮现出一道缥缈的鬼气,她的双手在那鬼气之中略略转了转,随后了悟过来,人便从原地消失了。

    而那原本早早就应该离去的小童忽然就从榕树林之中的某一个角落了走了出来,对着自己身边另外一名艳丽的女子说道:“你去跟上她。我倒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人,竟然敢偷我的东西。”

    “是,姆妈,女儿这就去了。”

    而这一切,却全都被躲在偃魂空间之中的时映雪等人,如同“开天眼”一般地看完了。

    时映雪看了看自己身边还被裹在浮乙衣袍下的玉楼春,伸手小心地掀开衣袍一看,果然在玉楼春紧紧抱着的怀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骨灰坛。

    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想来她身上的佛印传承,多半就是在和自己一同寻找灵魂碎片的时候由春江所传。

    她倒是厉害,怎么就将人家的骨灰坛都给偷回来了?

    等榕树林之中所有的人,包括那名境界看上去竟然已经有了化境大圆满的榕树精姆妈都离去了之后,时映雪才抱着还在昏迷之中的玉楼春一下子闪身而出。

    她探了探玉楼春的脉息,见她只是暂时闭气了而已,便用灵气将她的气卡冲开,玉楼春果然悠悠转醒。

    “映雪,你还好么!”

    玉楼春一把抓住了时映雪,目光之中有些焦急地问道。

    时映雪便将自己与玉楼春分开之后的遭遇一一告知。

    “竟是如此!我也一样,有个我根本难以挣脱的女子把我打晕了,一下子就将我抓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这个地方应该就是榕树精的大本营。

    “我醒过来之后,便发现我与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人关在一起。

    那青年人看了我两眼,便忽然开口问我是不是人,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问我是不是走了什么奇遇。

    我并不说话,他便说出我得了一颗佛子的心头血,其中拥有极强的力量一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将我的双手扎破。

    我双手掌心之中涌出血液,却在掌心之中流淌出一个‘’字。

    自那‘’字出现之后,左右之人便对我很是忌惮,我将双手一露出来,那些小精怪之类的女子皆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再靠近我。

    我略微挥了挥手,就将看守我和那男子的精怪直接给打死了,她们死后,身躯立即化为两段木头,看来正是那老榕树精的化身。

    而那男子神神道道地掐指一算,又悄悄告诉我,若是想要逃出去,不如凭借着自己手心里的佛印,直接闯入这榕树精的老巢之中,随意偷走一件东西,便能够立刻出来。

    我也不知怎么的,便信了他的话,凭借着手心里的佛印一路乱跑,当真找到了那老榕树精的巢穴,在她的床头看到一瓶东西,这便拿了出来。

    可这时我掌心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佛印消失之后,我便立即被一个女妖捉住,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另外一个女妖给抢走打晕了,等我醒过来之后,竟就瞧见了你,真是难以理解。”

    玉楼春一口气将自己的经历说完了,眉头紧紧地皱着,大约也是觉得事情太过离奇,怎么会忽然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第五百七十四章 奇怪青年(四千)

    时映雪便想起来,自己当时在老巢门口与人纠纠缠缠的时候,分明也曾见过一个青年,彼时她还觉得那青年有些眼熟。

    难不成那青年,就是和玉楼春在榕树精老巢之中算计旁人的青年?

    更何况,时映雪却不觉得事情会那样简单,那青年被俘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儿反抗之意,难不成是个故意来老巢之中夺取物什的?

    那么他和玉楼春说话,又是为了什么?

    当真是为了让玉楼春顺利逃出来么?

    时映雪又想到之前在偃魂空间之中看到的,那老榕树精将绿邀耍得团团转,言语之中也没有任何着急的意思。

    要是玉楼春真是拿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老榕树精肯定早就亲自找出来了,怎么会叫绿邀一个人出来追。

    这其中一定有些时映雪尚未明白的缘故。

    她便问玉楼春讨要她怀里的东西,打开一看,那瓶子之中装着的却不是什么骨灰,而是一块儿又臭又长的裹脚布。

    裹脚布?

    时映雪登时反应过来,那青年恐怕心中早有别的意思,只是他无意将玉楼春牵扯到这件事情之中来,便随意将玉楼春给推出了这个局。

    而老榕树说的一切,恐怕也是为了诳骗绿邀出来而已。

    将绿邀骗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那青年与老榕树精之间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不好叫心有反骨的人与外人瞧见,事发突然,便只好叫人走开?

    时映雪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将手里的骨灰坛子给盖好了,刚刚想要说话的时候,身后却忽然袭来一震劲风,将她整个人吹拂地站立不稳。

    “妹子,这东西我且拿回去了,劳你先抱这么一会儿,多谢。”

    绿邀的声音果然从风中传来,她一下子就从时映雪的身前拂过,手在时映雪的怀里一抓,便将那个骨灰坛子给拿走了。

    绿邀刚想要走的时候,时映雪却直觉哪里大事不妙,便瞬间感觉到一张天罗地网从头到脚一下子就罩了下来,将她整个人都给紧紧地束缚在了原地,根本挣脱不了。

    怎么回事?

    时映雪连忙偏头去看绿邀,却看到没有被罩在这天罗地网下。

    但她的神情也显然非常惊讶,她刚想要伸出援手将时映雪和玉楼春从这天罗地网之中扯出来的时候,便忽而感到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给拉了出去。

    “绿邀!”

    时映雪惊叫一声,便看到绿邀整个人被一大圈的藤蔓给缠住了,几乎是瞬间就被拉扯得腾空而去。

    “怎么回事?”

    玉楼春也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身上也同样被天罗地网给包裹地严严实实,几乎是喘不过气来。

    “姆妈!你竟在我的身上下追魂引!”

    绿邀气愤的说道。

    她身上被藤蔓紧紧地束缚着,连呼吸都觉得疼痛,那藤蔓上生出来的尖尖长刺将她刺得动弹不得,却感觉浑身的力量都在往外涌去。

    “不下追魂引,怎么能这样快得找到你,又怎么能抓到这个身上有佛子心头血的女修呢。”

    果然,藤蔓伸出来的迷雾之中隐约传来了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正是时映雪刚刚听到的老榕树精的声音。

    “哎呀,竟然还有一个,还是水系天灵根的,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拿来炼化成我的肥料,想来也十分不错。”

    老榕树精正提着被自己抓在手中的玉楼春从迷雾之中走了出来,身后果然跟着那个时映雪觉得面熟的青年。

    “容儿,你刚刚说的可只有一个人,我原本只是顺手过来将她替你解决了,怎么忽然又多出了一个?”

    大约那原本的一个就是跑出来的玉楼春,老榕树精恐怕是惧怕玉楼春手上的佛印,不敢乱动,只好求助于身边的青年。

    那青年的目光落在了时映雪身上,原本只是略略地就从她身上划过了,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将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随后皱起了眉头,目光之中泛出疑惑的神情来。

    时映雪看他的时候,更觉得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越来越重这青年的身上有一股她难以形容的熟悉气息,他的眉目之中也有些令她难以言喻的熟悉,可这张脸却分明是她不熟悉的。

    而他如今这副定定看着她的模样,时映雪更是立即觉得,她一定认识此人。

    青年忽然就走到了时映雪的面前,他伸手将捏住了时映雪的下巴,强制将她的脸抬了起来,指尖夹着一点灵气,在时映雪脸上的大穴上左右揉捏了一会儿,竟是直接就将她脸上覆盖着的幻术给解开了。

    “是你。”他脸上出现了那种“果然如此”的神情,却叫时映雪觉得莫名其妙。

    他又转头去看一边的玉楼春,原本是在看个陌生人的神情,双目之中却忽然闪过了一道光芒,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许多的记忆碎片一下子就从他的眼前飞过,一刹那这男子身上的气息就仿佛变化了。

    他睁开眼之中,转头看了看时映雪,又看了看玉楼春,唇角终于勾起了笑意:“原来是你们啊。”

    这种原来是时映雪完全不明白的。

    面前的这青年,和她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那老榕树精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青年与时映雪两人低声说着的话,还在说着。

    “没错,我原以为只有一个的。不过这个看起来是个上等的水灵根,对你我修炼也有裨益,抓起来,又何乐而不为呢?若是你想要,我分一个给你就是了。”

    老榕树精挑了挑眉,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青年忽然就对时映雪注意了起来。

    这青年却回过了头:“容儿,你要知道,你没有能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的话说得清淡,语气之中也没有一丝丝的态度变化,时映雪却从这话之中感受到了浓厚的蔑视。

    时映雪转过头去看玉楼春,见玉楼春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大约是在想刚刚还在教自己怎么逃出去的青年,怎么转头就和老榕树精成了相识之人。

    “这个人我要带走。”

    青年回过头来,目光落在时映雪充满屈辱和疑惑的脸上。

    他笑了笑,捏住时映雪的下巴的手轻轻松了开,却将手指放在她的红唇上轻轻地点了点。

    时映雪很不喜欢这种暧昧过分的动作,但周围所有的人,包括老榕树精还有面前这认不出到底是谁的男子,这些人的境界都比她高了不只一星半点,她不敢轻举妄动。

    时映雪安静了下来,她眨了眨眼,刚刚眼中的屈辱愤怒之色几乎是在一瞬间之中就变成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她听到面前男子缓缓叹息的声音:“你不必这样的。”

    和他有什么关系?

    而这青年也指了指时映雪身边的玉楼春,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却又说道:“这个我也要带走。”

    老榕树精却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当初明明说好了,我将我和你的领地交界的地方分两百里给你,你帮我将那颗内丹炼化成我可以吸收的丹药。

    当初也是你说的,这女子的身上还有佛子的心头血,若是将她留在巢穴之中,定然会对你的作法产生影响,说是用二十里领土换你帮我解决她,一同炼化,怎么如今又变卦了?”

    “是啊,当时是这么说的。”青年站了起来,他松动松动了自己的手,背对着时映雪,脸上便浮现起邪肆而冰冷的笑意。“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老榕树精的神色立马大变,他将手里一直紧紧抓着的绿邀一下子抛了开来,手上的藤蔓立即铺天盖地而来,竟是要将那青年给包裹在其中的样子。

    “言而无信!”老榕树精皱眉道。

    “谁言而无信,容儿,你心里不明白么。当初说好是请我过来与你谈判,你竟叫人将我半路直接给抓过来,毫不尊重。

    这就是容儿你对我的言而有信?”

    “胜者为王,既然你非要争辩这些有的没有的,不如直接战一场,也免得我与你多费口舌,只觉得无趣!”

    老榕树精无法回答这句话,但是这修真世界之中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的,当一个人不愿意履行自己的诺言的时候,直接毁约战斗便是最最简单的方式。

    青年也完全不躲避榕树精往自己身上激射而来的藤蔓,只是站在眼底,抬起眼远远地看了那老榕树一眼:“好啊。”

    这青年丝毫不怕老榕树精的做派。

    他不过是扬了扬手,对着那些往他身上卷来的藤蔓随意地挥了挥衣袖,竟直接将这些藤蔓给炸得粉粹。

    这些藤蔓如同下雨一般落得哪里都是,断裂的部分之中还淌出血液来,竟是伤到了那老榕树精的本体。

    老榕树精也没有料到面前的青年身上迸发出了这样强的力量,他因轻敌被这力量给打了个正着,压根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了这一波攻击,后退数步,才将这力道卸去。

    这青年究竟是个什么境界,竟能够将老榕树精的本体伤成这样?

    “是不是我的臣民平日里对你太尊敬了,叫你忘了自己的实力,如今都敢和我谈条件了?”

    青年的语气一直都很平淡,他没有如同时映雪想的那样发脾气,也没有更进一步地对老榕树动手,只是这样轻轻地说着。

    但他的双眼颜色却变化了起来。

    青年的一只眼睛变成了绿色,另一只眼睛却浮起了诡异的紫色,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紫雾。

    “怎么了?”老榕树精果然感受到了青年身上浮现出的气息变动,脸色变了变,说道,“原来大王已经闭关成功了,那臣下与大王谈条件已是妄言,请大王饶恕臣下的冒犯之罪。”

    大王?

    时映雪记得之前红扶骂绿邀的时候就曾经提到过隔壁的大王,难不成就是之前小龙口中说过的,那条狼王?

    能活到这个年岁的老榕树精自然也是人精儿的,他知道自己的境界太低了,恐怕是打不过面前的青年的,先前对他的羞辱原本就是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叫他不要因为自己狼王的身份便目中无人,那时候他的实力还稍强一些,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但没有想到狼王竟然已经突破成功,那就已经甩了他好大一截,他已经是毫无胜算。

    所以榕树精便立即单膝跪地,请求青年的饶恕。

    青年也没有多说,他只是对着绿邀忽然猛地一伸手,双手在空中也不知结了什么印,双手往回一转。

    绿邀的胸腹之中立刻被隔空挖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一颗有鸡蛋大小的内丹便立即从绿邀的身体里被挖了出来。

    青年随后将那内丹给摄到了自己的面前,口中缓缓地吐出一股气,往那刀枪不入的内丹上轻轻一吹,竟是将上头的一层浅红色血液给吹了干干净净,甚至从上头垂下来一层薄如蝉翼的皮来。

    时映雪并不关心这是什么,一边的绿邀已经瘫倒在了地上,自从那颗内丹被从她的胸口被挖出来了之后,她整个人就开始变得透明,竟然是要直接灰飞烟灭了的模样。

    “绿邀!绿邀!”时映雪忍不住开口喊她。

    “你要救她?”

    青年转过头来看着时映雪。

    时映雪这才看到他眼中变了颜色的双瞳她不由得想起来阿狼的双眼,那个少女的绿眼睛之中满是孤勇,带着分秒必争的凶狠,可面前的狼王眼中仿佛什么也没有。

    他没有情绪,但看着时映雪的时候,他的眼神之中仿佛缓缓地蔓延出一种堪称为“温和”的情绪。

    时映雪觉得奇怪,却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于是青年便毫不犹豫地将内丹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在空中写了一道符咒,轻轻地往前一推,就没入到快要完全变成透明的绿邀身上。

    绿邀很快又幻化成实体,躺在了一滩血泊之中,脸色却已经开始好转。

    “拿去吧,我如今不想开战。”青年将自己手里的那颗完全变了个模样的内丹远远地抛到了那老榕树精的手里,眉目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说好的土地,二百二十里一点儿也不能少,这两个人我都要带走。”

    “......是。”

    “不仅仅是这两个人,这个绿邀,还有她的妹妹,我都要带走。”

    “......是。”

    老榕树精诧异于这位大王的脾性为何忽然就变了,要是以前,这样的冒犯,足以叫他死一百次了。

    但他如今只多要了两个人和两个鬼,对老榕树精来说却是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但他知道自己如今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十分不易,便立即答应下来,将自己手里的内丹收好,匆匆忙忙地走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狼王信物

    而这时候,束缚在时映雪和玉楼春身上的天罗地网也已经松开了。

    片刻之后老榕树精才捧着两个骨灰坛子匆匆忙忙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生得和绿邀十分相似的女鬼,神情有些怔忪,大约是还没反应过来。

    这应该就是绿邀的妹妹,手里的两个骨灰坛子,一个应该是绿邀的,另一个则是绿邀的妹妹绿清的。

    “大王,您要的东西。”

    老榕树精将骨灰坛子交到了狼王的手里,便又马不停蹄地走了,恐怕是生怕狼王变卦,将他这一身老榕树皮都给他撕下来。

    绿邀养内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留不留在他身边都无所谓,绿清更只是一个钳制绿邀的工具人,一齐送给狼王也没有什么不好。

    老榕树精离去之后,时映雪便立即跑到了绿邀的身边,手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见她迟迟没有要醒来之意,眉目智慧总不免有些焦急。

    “你要她醒来吗?”

    狼王也同样蹲了下来,毫无架子的样子。

    时映雪忍不住退了一步,点了点头。

    她总觉得面前的青年与自己印象之中的一个人过于相似但又仿佛完全不一样。

    于是狼王便弹了弹自己的指尖,一小团灵气从绿邀的口鼻之中没了进去,片刻之后就见她吐出一口鲜血,竟是已经醒了过来。

    “您是!”

    绿邀一睁眼就看到了时映雪一边的狼王,她当然知道这位是隔壁闭关许多年的狼王,于是还顾不得站起来,便连连向面前的狼王磕头作揖。

    但狼王却百无聊赖地站了起来,他指了指一边呆呆的绿清道:“你妹妹。”

    绿邀都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道凉意在自己身边一贴,转头一看便瞧见一个与自己生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她还是有些呆滞的模样,仿佛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去抱住绿邀,但她还是这样做了,甚至眼眶之中都下意识地带了泪光。

    “清儿,你怎么在这里?”

    姐妹两恐怕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绿邀顾不得自己一身狼狈,同样是双目泪垂。

    绿清却还是呆呆的样子,虽说一双眼中泪光涟涟,脸上却始终没有任何动容的神色,叫时映雪看了都觉得奇怪。

    “榕树精为叫她言听计从,便将她的神智给毁了一些,如今恐怕认人都认不全了。”

    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狼王的神情一直都很寡淡,他的目光里没有温度,也仿佛并不是很乐意开口解释。

    尔后他又直接把手里的两个骨灰坛子给了时映雪,一副让她自己来处理这两个女鬼的模样。

    时映雪觉得甚是奇怪,她原以为狼王要这两个女鬼是为了别的,竟没想到是因为自己担忧绿邀,所以才有意将这两个女鬼给讨要了过来。

    大约是感觉到了时映雪在看他,那背过身去的狼王忽然转了过来,目光之中稍有一丝宽容。

    “原本就是讨要给你的,你要这两个女鬼继续跟着你做事,便将骨灰坛藏好了,若是想放了她们,将这骨灰坛子毁了,她们的灵魂就能离开此间,往梁父山投胎转世去了。”

    脱离桎梏,投胎转世。

    这对一直被榕树精当做养内丹之容器的绿邀来说简直是难以触及的梦想之一。

    她们早已厌倦这种被人呼来喝去当做工具一般的生活,故而听到这话时立即将目光希冀而祈求地投向了时映雪。

    时映雪也没有将别人变成自己所有物呼来喝去的癖好,更何况绿邀刚刚一直在帮助自己,便立即将那骨灰坛摔在地上,又掏出了两枚超度灵魂的符篆,左右各贴一个,便将这两个桎梏灵魂的法器给毁去了。

    绿邀和绿清果然神情一松。

    两个女鬼对着时映雪各自磕了三个头,随后携手,飘飘忽忽地就往梁父山的方向飘去了。

    时映雪便转过头来看着狼王,拱了拱手:“替她们谢过您,也同样替我们谢过您,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玉楼春也走上来道谢,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可有什么稀缺的?”

    大约是想要通过珍宝一类的,将救命之恩相抵,也懒怠两厢欠下人情。

    狼王却微微笑了笑。

    他深深地看了时映雪一眼,却说道:“我什么都不缺,唯独丢了一颗心不知道在何处。

    可惜我那颗心到处乱跑,如今也找不见它在哪里。如果你们曾见到它,便叫它早些回来。”

    狼王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拍了拍,神色却很轻松。

    这话意有所指,却叫时映雪十分摸不着头脑。

    而狼王已经不再说了,他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双手在手中一掐,片刻之后松开了眉头道:“我认得你。”

    狼王的思维仿佛非常跳跃,他忽然又不接着上一句话说了,反而只是在衣袖之中一顿摸索,随后找到了一条用穿着一块儿利齿的项链,递到时映雪的手里。

    “我的臣民大多暴躁易怒,你们若要再往东北去,必定有所交集,这是狼王的信物,若有危险,拿出来叫他们一观,便可安全无虞。

    相逢恨晚,不过今日并非叙旧之处,便先告辞了。”

    说着,他也不等时映雪反应过来,身影一闪,竟是直接就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映雪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分明上一秒还在说自己,下一秒又说两人相视,再下一秒则又说自己相逢恨晚,偏偏又用了个熟人之间才能用的叙旧?

    她是没弄明白,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可以确定时映雪决计没有见过之前的这位狼王。

    当真是自己心中认识的那位......吗?

    时映雪还是持怀疑态度。

    倘若是那位,恐怕早就和她打起来了,怎么可能还与她言笑晏晏,还替她救了两个女鬼下来?

    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狼王已经离开了,时映雪就算是想求证也已经失去机会了。

    看着自己手中那一条狼牙做的项链,时映雪皱了皱眉,刚想随手收起来的时候,浮乙的声音却忽然在耳边浮现。

第五百七十六章 见过吾王

    “这个上面有狼王的威压印记,你就戴在身上,能避免很多危险。

    刚刚那位狼王的境界已经至少有分神期了,其部下的境界也一定不会低,在北荒之中,能少遇到麻烦就少遇到麻烦。”

    浮乙的声音之中不无严肃。

    诚然,他当然能够应对一个分神期的狼王,但狼是群居动物,狼王的群落更是人员众多,若是招惹上了一个,很有可能就会招惹到数个,到时候群起而攻之,时映雪这边是占不到便宜的。

    浮乙这样说了,时映雪便也不再推拒,将狼牙戴在胸前。

    老榕树精不敢再对时映雪等人作怪,于是时映雪与玉楼春很顺利地就离开了榕树林的地界,来到了狼王的地盘。

    远远地两人便看到远处有休息的驿站,那驿站在荒芜的冰原上看上去格外显眼,也格外地孤独狭小。

    不过这一块儿地界应该算是非常偏远的,左右也没有见到狼群,驿站附近也有阵法保护,不用担忧忽然就被大量的狼群袭击。

    时映雪与玉楼春已经一路奔波许久,在佛寺之中进入幻境的时间也很长,两人还是需要休息一二,将体内的境界调息一二。

    时映雪与玉楼春将身上的幻术再次重设,随后往驿站御剑而去。

    不过说是驿站也太过美化了,就是一群在冰原上搭起来的帐篷和蒙古包,十分简陋。

    有些丹药师会在其中兜售一些战斗和疗伤的丹药,也可以租赁蒙古包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之中休息一二,不过安全性就不能保证了。

    丹药是时映雪最不缺的,她拿了一些灵石出来,给自己和玉楼春一起租了一个蒙古包,两人开始重新调息,稳定自己体内浮动的灵气和境界。

    玉楼春得到了奇遇传承,境界大幅进步也十分正常;

    但时映雪开始内视调息的时候,竟也惊觉自己的境界有了巨量的增长,她现在竟然已经到了金丹六层了。

    要知道这一段时间她几乎没有怎么修炼,都忙于赶路了,战斗更是寥寥,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提升?

    北荒之中的灵气确实很充裕,但是也不至于让时映雪的修炼速度这样快吧?

    境界进步是好事,虽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到底是喜人的。

    时映雪也重新开始调息。

    现在几乎是北荒最冷的时候,就算玉楼春的身上有火蟾珠,时映雪还有大龙的各种宝物,离开能够御寒的蒙古包还是觉得冷的不行。

    见左右跋涉而来的冒险团也没有准备贸然离开的意思,时映雪和玉楼春也准备留下来,等待明年开春天气稍微温暖一些再动身。

    时映雪和玉楼春平素里就在蒙古包之中修炼,有时候出去活动活动,时间也过的很快。

    驿站之中的负责人也同样叮嘱,在这里歇脚的修士左右活动的时候,若是见到了狼群,千万不要主要进攻。

    如果非要干这种蠢事,那就一个人滚到远处去,若是敢把狼群引到驿站附近,整个驿站之中的修士都可能会死。

    北荒的狼群与别处不一样,北荒的狼群格外凶猛,战斗力也非同一般而且北荒的狼,很多已经是介于半灵兽半凶兽的状态,同时也具有妖族的特点。

    他们拥有凶兽的凶性,也同样拥有灵兽的高等灵智,行为受拘束,与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一般情况下也是绝不会主动去攻击北荒的修士的。

    而且,北荒的狼族修成人形的比例是非常高的他们能够在人形和狼形之间随意转换,力量也比一般的狼类要强了不只一倍。

    上述全部都是警告驿站的修士不要去招惹北荒狼族的话,尤其最近天气愈发严寒,虽说北荒狼族不会主动攻击修士,但若修士敢对他们动手,很有可能会变成群狼的口中餐。

    时映雪已经见过了那位能够碾压老榕树精的狼王了,所以对负责人的话十分赞同。

    但是没有料到就是有人要作死。

    那一日正是十二月底,时映雪实在是觉得以自己的金丹境界难以应对这等寒冷,每日就和玉楼春两个人抱着火蟾珠和浮乙的龙鳞在蒙古包之中瑟瑟发抖。

    就在这样冷得她觉得自己的思想都要被冻住了的时候,耳边隐隐约约有人喧哗的声音传来,而鼻尖更是有大量的血腥气儿扑面而来。

    她动了动自己僵硬的四肢,推了推身边的玉楼春,两人这才警惕起来,将神识先探了出去。

    神识在外头一转,两人便立即警觉起来,从原地站了起来据神识所得,远处雪原上有一队七八人与狼群战在了一处,双方互有伤亡。

    这七八人正是昨日才来的,时映雪记得他们,一来就十分聒噪,吵闹非常,没想到来的第二天就惹祸了。

    眼看着狼群渐渐不敌,也不知是不是杀红了眼的狼群认为远处的驿站与这伙儿与他们战在一处的人群是一伙的,头狼立即从战场之中撤出,带着身后的几个部下,就着身上的血在雪地上一滚,竟是变成了三五个健硕强壮的男子,直接往驿站冲来。

    他们的速度比人类修士要快得多了,这三五个狼族之人飞速掠来,一瞬间便到了靠前的几个蒙古包前面,一把就将几个脆弱的蒙古包给摧毁了。

    那蒙古包之中是两个瘦削的男修,狼族之人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左右手一抓一个,竟是直接将两人从原地抛了起来,爪光一亮,直接将两个男修给撕成了碎片。

    远处的那些人修见驿站遭此横祸,竟是直接转身就跑,丝毫不在意这些祸事可是他们惹起来的。

    驿站之中的人何其无辜,时映雪估计了预习下那三五个狼族之人的攻击力,觉得自己和玉楼春压根没有一战之力,若是逃跑,可能也跑不过这些狼族的速度,干脆拿着狼王赠与她的狼牙项链一跃而出。

    “暂且住手!”

    时映雪的声音清越,在众人的惊叫之中格外明显。

    已经杀红了眼的狼族嘶吼一声,猩红的目光落在时映雪身上,咆哮一声,三五个都往时映雪这边冲来。

    时映雪一手握着项链,另一手中宝剑已经出鞘。

    意如霜已经算是江湖名剑了,她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在北荒之中一般都使用另一把锋利的宝剑。

    三五个狼族一下子跃到了时映雪面前,玉楼春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直接挡在了时映雪面前。

    却没料到那几个狼族已经奔到了时映雪的面前,三五个围着她,在漫天的雪花之中呼啦一下跪了一地。

    “臣下见过吾王。”

    狼族是认信物的,所以在那狼牙项链拿出来的第一刻,他们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服从。

第五百七十七章 人群吵闹

    “吾王?”

    玉楼春都惊呆了。

    不过她旋即想起来,之前狼王就是这样说的,这一枚狼牙是他的信物,大约这些狼族之人已经从狼牙项链上感知到了狼王的威压,纷纷服从。

    时映雪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猛烈跳动的心稍稍安抚了下去,见左右有许多人都朝她看过来,便连忙将项链收了起来,将自己周围跪了一地的狼族站起来。

    这些狼族才将目光放在时映雪的身上,为首的头狼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周围几个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人形俱是年轻的少年郎,目光之中满是沾了血的桀骜,脸上和身上也都有伤口,却毫不在意。

    大约他们第一反应是对狼王的威压低头,第二反应才是看着手持狼王信物的时映雪。

    也正是如此一看,这些小狼脸上马上就有了不敢置信:“王怎么会将信物交给人类?”

    “不知道啊,不是说王闭关千年,终于醒了过来,境界大进,还夺了隔壁那棵老叔精两百多里的领地么?”

    “不懂,不会是从王手上偷来的吧?”

    “有可能。”

    小狼们也不在意被议论的时映雪就站在他们面前,还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着。

    时映雪还没说话呢,那头狼脸上的神情便愈发无法忍耐,转过头去一人赏了一个爆栗:“你们是蠢货吗,王能被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偷东西?”

    时映雪和玉楼春都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可惜她们在强大的狼族面前确实只是小小的金丹修士,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

    左右远远偷看的人越来越多了,时映雪大感不妙,忙拉着小狼往远处隐蔽处走。

    她并不喜欢被人窥探,手中符篆呼啦一下飞出,顿时将自己和几只小狼都给圈了起来,一下子弹起一道暂时的结界,将周围所有窥探的视线和神识都挡住了。

    孰料那几只小狼根本不明白时映雪设下的结界阵法是什么,一个个的都炸了毛,还有个直接就惊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不会是要将我直接杀死在这里吧!”

    几只没见过世面的小狼滋儿哇啦地嗷嗷叫唤起来,颇有些叫人头疼的感觉。

    玉楼春在一边看得无语,忍不住小小声吐槽道:“这哪里是狼啊,是哈士奇吧......”

    北地有人豢养灵宠哈士奇,外形上与狼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却古灵精怪活泼可爱,唯一的问题恐怕就是太蠢了。

    “小妹妹,你说啥呢!”

    “放尊重点!”

    “爷是狼!狼!你才是哈士奇,你全家都是哈士奇!”

    这些小狼一听,马上就不干了,龇牙咧嘴地冲着玉楼春一顿呲牙,没料首领狼一个眼神横过去,就叫他们齐齐闭嘴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唯有一双双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

    这些小狼活泼生动,与刚刚他们暴怒杀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时映雪有些头疼,她其实只是想问问狼群为什么和人群冲突起来了,若是有仇,那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驿站里的自己和旁人都是无辜的。

    玉楼春看出时映雪的心思,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刚刚为什么和他们打起来了?”

    提到这个话题,小狼们脸上的神情便逐渐仇恨扭曲起来:“我们有个兄弟前些日子受了伤,行动略慢,今日他离群狩猎,却被那群人围猎,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被人剥了皮取了内丹了,我们便一路追了过来,这才与他们打了起来。”

    这种事情时映雪没法说谁对谁错,但她也是自私的,好歹自己这段时间都要居住在驿站之中避寒,能解开与狼群之中的矛盾当然是最好的。

    于是时映雪便如实告之,说是这群人是昨天才来的,最不听话,驿站的负责人已经叮嘱过不要对北荒狼族动手,他们却一意孤行,与驿站中人无关。

    小狼们便把目光投到首领狼的身上,他便舔了舔自己还带着血的犬齿尖牙一笑:“你手上有吾王信物,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叫我们不要攻击驿站,我们也可以现在就调头去追那群人。”

    说着,那头领狼忽然吐出一口血水,落在雪地上的血水之中显然落着两颗断牙。

    “但是我告诉你,虽然你的手上有吾王的信物,叫我等不得不臣服,但我在这世上最讨厌最憎恶的也是人,人心虚伪且善恶,你应当会明白的,你现在叫我们走,还不如让我们将他们全杀了。”

    说着,那看上去年纪也不大的少年郎挥了挥手,一下子就带着自己身后咋咋呼呼的小狼们走了。

    时映雪眯了眯眼,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明白这少年郎究竟为什么能做头狼了。

    玉楼春还有些没明白过来,时映雪却已经叹了口气。

    她将周围的阵法结界解开,果然神识与各种目光一下子就从四面八方涌来,负责人见几个狼族已经走远,一下子就走到了时映雪的面前。

    “这些狼和你有什么关系?”

    来势汹汹,仿佛刚刚将这些狼拦下来的人不是时映雪一样。

    时映雪眯了眯眼,忽而就生了些戏谑的心思:“有没有关系,和你们又有什么干系?”

    那负责人的境界比时映雪高了一整个有余,大约是没有料到时映雪敢这样和他说话,脸上的神情都凝固了。

    他还没说话呢,那边死了同伴的修士已经开始高声嚷嚷:“说不定她与那狼就是一伙儿的,不然这些狼为什么不攻击她,却将我的同伴都杀了?”

    玉楼春皱了皱眉头,她感觉自己好像明白过来刚刚那些狼为什么要这样说了,下意识反驳道:“不过是你们首当其冲罢了,若是换了旁人在前,也一样会受伤的。”

    这样一说,那后面那些没有受伤的修士就十分不乐意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也正想说呢,你们两个小小的金丹修士,怎么也敢冲出去拦截那些狼,还叫那些狼都乖乖地走了?”

    “就是啊,我刚刚也分明看到她手上拿了什么东西,那群狼还称她为王呢,难不成你是狼假扮的?”

第五百七十八章 危险边缘

    “你们疯了,连是人是狼都看不出来?”

    玉楼春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时映雪的沉默却让周围的人愈发觉得她与那群狼早已勾结在一起了,若不是她,今日就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们刚刚难道没有将神识探出去看看吗,刚刚与狼族战在一处的,究竟是谁?”

    时映雪只这样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众人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这些人当然都用神识看过了,知道刚刚与狼族战在一起的是之前来的那个最不听话的冒险团,也知道他们刚刚直接跑了,这才使得这狼族直接转而攻击他们。

    刚刚被杀了同伴的几个人立马就不干了。

    这凭什么?

    于是他们又嚷了起来:“就算是他们惹来的麻烦,可你与那些狼分明也是认识的,不然为什么要躲起来与他们说话,不肯叫我们听见?”

    “就是就是啊,你们刚刚说了什么,不如与我们都说说看!”

    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更是想将事情都推到时映雪身上去这些人之间分明有好几个与时映雪都说过话,勉勉强强都算是认识了,如今却都翻了脸,张口就说是时映雪如何如何。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时映雪的耳边不断地响起,而刚刚头领狼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他说这世间人最令人厌恶。

    果然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时映雪真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有时候脾气太好了,好到这些人觉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欺侮自己了?

    那她倒是很不介意叫这些看看自己发脾气的时候的模样。

    时映雪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拦住了一边还想要辩解的玉楼春,深呼吸了一口气,转眼看向那几个叫的最凶的修士。

    “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

    时映雪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话语之中仿佛还掺了冰碴子一般,冻得人耳朵都发凉。

    有两个立马就闭上嘴他们看到了时映雪眼中迸溅出来的杀意,星星点点,虽不多,但也足以燎原。

    而还有两个,仗着境界比时映雪高一两层,叫得最凶,甚至还走到时映雪的面前来,抓住了她的衣领,恶声恶气地说道:“我说,问你刚刚和那些狼说什么了!你敢不敢告诉我!”

    “敢,怎么不敢。”

    时映雪的唇角勾了勾。

    她鲜少这样笑,笑意里一点儿温度也没有,甚至带了点儿残忍的嗜血之意。

    “你不是就觉得我和他们暗通款曲,说是我们勾结在一起么,是,我就是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了,又怎么样了呢?”

    时映雪任由这人抓着自己的衣领,眸光越来越深。

    “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你赔我同伴的命来!”

    时映雪的声音带了讥讽之意:“好啊,你既然与你的同伴这样‘情深’,我送你去与他们相见好不好。”

    “什么?”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映雪说了什么,便看到时映雪身后逐渐凝聚起了九股剑气。

    “我杀你,连剑都无须出鞘。”

    她出手的速度太快了,当真连自己的剑都没有拿出来,身后九道剑气便在她的手里陡然亮了起来,瞬间如同鸿钧利刃一般从这人的身躯之中瞬间穿过。

    她的剑气几乎令人目不暇接,比众人见过的所有人的剑气都要凌厉凶横,带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煞气这是一招必杀技,剑气如虹,光耀人眼,若动手,便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誓要将对方彻底杀死才止。

    时映雪几乎没有多少在意自己对剑气的控制,她的心中此时已经被浓厚的杀意占领,这令她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要杀了面前的这人。

    人是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的,时映雪想要让他,让这周围的所有人都明白,将她惹怒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算起来,这好像是时映雪第一次主动杀人没有人逼着她动手,但她好像已经逐渐明白了一些自己往日不懂的道理。

    有人是会因自己的良善而欺在自己头上的,他们肆无忌惮,毫无道理可讲而这乱世早已经赋予了自己叫他们闭嘴的能力。

    时映雪才深刻地明白过来。

    她是已经有动手的能力的了,金丹期虽然并不高,可怎么也算得上是有自保能力了,有些人就是嘴臭又不讲道理,随性叫这乱世唯一的道理教他们做人。

    实力,便是这乱世的道理。

    时映雪感觉自己心里忽然就了悟起来了。

    灵魂逐渐补充,她也越发反地觉得自己对于很多东西都有了长足的了解,在为人处世上也有了与以前完全不同的很多见解。

    譬如现在,她就很乐意教在场所有想要趟这一趟浑水的人做人她就是仗势欺人怎么了!

    她身后有小龙大龙,想杀谁杀不得?

    就是这驿站里的所有人,想要全杀了也并无不可。

    唯一能拦住时映雪的就是天劫杀这样多的人,原也是没有必要的。

    她心里划过了很多很多关于杀戮的念头,有些是正常的,有些便不免往极端去了。

    风絮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点到为止!”

    他的声音冷厉,立即将时映雪阻在了此处。

    这是当年风絮也曾犯过的错。

    这就是沧海剑歌之中金丹期对应的丹火境之中的杀意剑诀《如虹》。

    剑气如虹,出鞘必要人性命,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沧海剑歌之中杀伤性最高的一招,对剑主本身的锐气有极高的要求,当年风絮在领悟《如虹》的时候更加暴戾,直接屠了一整个城的人。

    若是他这时候不出声将时映雪拦下来,这里所有她能杀的人都得死包括某些正常状态下她打不过的人。

    《如虹》能够陡然拔高剑主的剑气锐意,锐不可当,实战之中实用性比《风花》要高很多。

    但也同样因为《如虹》的戾气太重,极容易让剑主走火入魔,甚至有可能变成一个杀人机器。

    等时映雪回神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仅仅将这个人杀了,还将所有刚刚在她面前喋喋不休的人都杀了。

    时映雪下手的速度太快太快了,第一个人几乎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时映雪秒杀,剩下两个境界与时映雪相当,却被她那极为紧迫凶恶的剑气逼得退无可退,最终战败。

    时映雪满身是血,甚至指尖都还在滴滴答答落着血,一双眼睛却比血还红她脸上写满了桀骜,就算已经被风絮叫停了,却还满是杀意。

    她这时候确实觉得自己刚刚有些想法太过离经叛道了,但杀这些人她丝毫不悔,这时候如果还有谁想要开口叫她再说一遍,她丝毫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第五百七十九章 请求帮忙

    主动动手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修真界之中原本就是这般弱肉强食,她要维护自己的名誉,动手也就动手了。

    杀你就杀你,难不成还需要挑日子吗?

    时映雪哗啦一下将自己的剑气一字排开,目光十分冷淡地看着周围的人。

    “还有谁要来与我说道说道的。”

    周围的修士大多都是金丹元婴者,个个都披着种种幻术,谁也瞧不出这张人皮下的是人是鬼。

    时映雪刚刚动手间暴露出的实力已经将周围之人尽数震着了,她刚刚杀的那几个甚至有个金丹期的大圆满,却被她压迫地节节败退,战意溃散,须臾之间就战死了。

    元婴期的几个倒是觉得没有必要与时映雪动手,她摆明了不怕动手,身后还确实可能与北荒狼族有关系,何必为了这样一时的口舌意气就对时映雪动手呢?

    而一边驿站的负责人脸色也并不好看。

    不是没有人在驿站之中内斗过,但像时映雪这般狂傲连杀数人的实在是少数她刚刚动手的样子分明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大多数剑修的脾气都是说来说来的,一言不合就拔剑在剑修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像时映雪这样丝毫不在意杀戮是否会将自己一身都沾染到血的剑修实在少之又少。

    前些时日时映雪待周围人彬彬有礼,今日忽而大开杀戒这种危险的大佛,负责人并不是十分愿意供着。

    更令他觉得奇怪的是,时映雪刚刚使用的剑法他完全没有见过。

    剑修的流派是可以很鲜明地从用剑的招式和套路辨认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个大流,万变不离其宗。

    但他同样作为剑修,却完全没能看明白时映雪刚刚使用的剑法究竟是什么路数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时映雪对他动手,他压根应对不了时映雪手上这种他全然没有见过的剑法。

    他不能又激地时映雪动怒,只好斟酌着究竟要怎么开口。

    孰料他还没开口,时映雪便冷笑了一声。

    她施施然在手中掐了一个指诀,将自己一身乱糟糟的血衣都给换了下来,一双眼格外地冰凉:“不牢您请,我自个儿走。”

    她转身就走,身后的玉楼春也匆忙跟上,甚至回过头来啐了一口:“一个个地装作什么正人君子,连狼都不如。”

    虽说现在仍旧还很冷,但距离开春也不过只还有一个多月,彼时虽说冰雪仍在,气温却已经有所回暖了。

    离开驿站之后,外头的风愈发凌冽。

    时映雪的储物戒中有一张火狐大氅,她见身边的玉楼春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却还是坚持跟着自己走着,便将那火狐大氅一下子披在她身上。

    这种情况下,玉楼春实在是没本事推开时映雪的手了。

    北荒的寒冷她实在抵抗不了,却还是将担忧的目光投向她:“雪,你不冷么?”

    她自然是冷的,不过她还有一块儿浮乙的金鳞,便觉得不如何冷了。

    更何况玉楼春的身体比她要差很多,本来就是刚刚重塑之后的身体,又跟着她在这北荒来回奔波,时映雪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她。

    只是这风难免吹得人头昏脑涨,时映雪不由得掏出了之前小龙给她的地图,展开一看。

    不过那地图也不过是匆匆忙忙之间手画的,远远没有法宝的实时定位指引功能,时映雪勉勉强强才在地图上找到了如今自己和玉楼春的位置。

    要去解救洛阳锦和青龙墨,就还需要往东北的方向前进数千里,北荒之广袤难以用语言形容,其中还有很多不能御剑通过的位置,只能靠双脚走。

    继续在寒风之中被吹成人棍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时映雪大胆地翻开地图,看向目前自己的这个方向往正北方去一百余里的一个地方。

    地图标注,往正北方一百余里,将会碰到一条开在冰层往下的暗河。

    那条暗河偏偏与熔岩共生,所以周围的气温并不低。

    时映雪大胆猜测,北荒的酷寒与熔岩暗河互相抵消,气温应该会好受很多。

    更何况,以玉楼春目前的身体状况,在熔岩的附近行动,也会比两人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静静等待开春要好。

    那起子小人会不会在背后动手动脚时映雪不知道,但是她可以确定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在往这个方向走的路上,还会有一个规模稍大的驿站,因为那附近有一种炼丹十分稀缺的原料“无觅子”,近年来有很多炼丹师会前往此处寻找无觅子,久而久之便也形成了驿站。

    时映雪和玉楼春可以再次改换自己的形貌,在驿站附近重新补给一番。

    玉楼春对时映雪的决定没有异议,两人便将自己身上的幻术再次改变,又变成了另外两个全然不一样的人,便准备往暗河的方向进发。

    因为这个时候天上还在飘雪,这里的雪花虽然不像之前还在森林里的一样棱角尖锐甚至能伤人,却同样能将金丹修士的躯体冻成一团,伤及内腑。

    时映雪见玉楼春傻乎乎地将整个人罩在那火狐斗篷下不知道动弹,忍不住伸手将她的兜帽给她戴上,随后自己也掏出来个帽子,将自己的头给挡住了。

    两人的身影一下子就在风雪之中消失了。

    殊不知她的前进方向,正与刚刚逃窜的那几个人的方向一致,所以毫不意外地,时映雪和玉楼春在行进了不到半天,就撞见了狼群与他们的再一次激斗。

    这一次狼群比上一次要多多了,看来头狼是回去找了同伴,这一次誓要将他们彻底杀死。

    时映雪和玉楼春完全就是路过,她又不是个见了谁都会救的傻子,远远地看到了一眼,就当没见过了,转身就走。

    之前这群人在驿站旁边的时候还稳稳地占了上风,可惜这一次狼群的数量已经有了压倒性的优势,时映雪到的时候,他们的人几乎已经快要死光了。

    这些人并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们时映雪才会离开驿站,此时见到有人来了,慌不择路地便开始喊她,请求她的帮忙。

第五百八十章 新的驿站

    可时映雪一点儿也不想帮忙。

    帮了又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那该怎么办?

    时映雪再也不想当烂好人了。

    所以任由身后那些人怎么喊了个震天响,时映雪都不想理会他们。

    那些人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来,反而是那头首领狼回头看了看时映雪的方向,灰绿色的眼中缓缓地有了笑意。

    狼群究竟如何将那些人给屠戮了时映雪也并不感兴趣,她也管不着,她与玉楼春还在茫茫雪原之中走着。

    却不料背后忽然有腥臭的味道一下子袭来了,伴随着哒哒哒的沉闷脚步声。

    时映雪一回头,便看到化为狼形的头领狼飞速地向她奔来。

    它跑过来了,在她的面前就地一滚,又化成了年纪轻轻的少年。

    他也不多说话,只是用手背揩了一下自己脸上在战斗之中的擦伤,微微露出的犬齿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还沾着血迹。

    时映雪辨认出少年脸上的神情是一个很干净纯粹的笑容,是十分善意的,而他分明还是认出了改换了脸上幻术的时映雪。

    大约是通过气味?

    时映雪知道狼族的嗅觉很灵,所以在稍微的惊讶之后便化为了然,不再纠结于此。

    他的兄弟们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这个方向,有的化作原型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有的化为年纪轻轻的少年模样,见自己身上的伤口一一包扎起来。

    面前的少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紧握着的手心忽然递到了时映雪的面前。

    在时映雪略微有些疑惑的眼神之中,少年将掌心张开了,露出了他掌心里的一朵小小的黄色花朵。

    这种花是一种非常常见的花朵,时映雪还在凡间的时候,她的小破房子左右就经常会开这种花,有些是黄色的,有些是粉红的,也有紫色的,远远看去熙熙攘攘一片,很是生机勃勃。

    孩子们都叫它太阳花。

    太阳花的生命力坚韧顽强,但它再坚韧顽强,也应该不能在北荒这样的极苦之地生存,少年手里的太阳花又是从哪里找到的?

    少年见时映雪略有迟疑,舔了舔自己开裂的唇角,又将那花朵在掌心之中握了一下,再张开手的时候,便将整个花朵变成了一枚胸针。

    他也不等时映雪说话,更不让时映雪拒绝自己,只是将手里的花朵胸针直接就别在了时映雪的领口上,又一溜烟地跑走了。

    一群小狼聚在了一起,很快便离开了,时映雪再想开口喊他的时候,他已经和自己的同伴跑了个无影无踪。

    时映雪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她用神识一扫的时候,便发现别在自己衣襟上的胸针并不是一朵普普通通的小花。

    这朵小花之中被施加了平心静气的法术,力量不弱,如果能够时时刻刻带在身上,能够减弱很多精神法术对她的影响。

    算是礼物?

    时映雪看着小狼们离去的方向,将这朵小花胸针收了起来。

    顿时她觉得自己刚刚在人群之中受到的气已经缓了下去这世上之大,无奇不有,有的人就是那个模样的,说话惹人生气,行为更是如此。

    动手也可以,但是为了这样的人生气,其实也有些一文不名。

    时映雪的心情好了很多。

    但她还是不免觉得喟叹。

    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念道经的时候,自以为等自己境界高深起来的时候,以后自己也能够做到经文之中的前辈那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但真的当自己的境界渐渐地修到了现在这一步,时映雪也不觉得自己的能做到道经之中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感觉自己无论如何,好像修真都没有使她脱离一个作为人的范畴,仍然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而感到伤心或是愤怒。

    都不仅仅是时映雪一个人,她感觉自己遇到的所有人,无论境界高低,好像都并不能脱离一开始作为人的本质,仍然拥有众多的负面情绪。

    金丹不够吗?

    那么究竟要修到那种境界才能到达道经之中的境界呢时映雪仍不能明白。

    算来算去,时映雪到而今已经快要四百年了,在人间四百年都可以是一个王朝的兴盛和衰弱了,而在时映雪这里好像也是弹指一瞬。

    世间沧海桑田变化,而时映雪却仍然是当初的模样。

    难不成自己的境界变化并不能够将自己作为人的初心改变只要是人,终究难逃七情六欲,境界究竟有多么精深并不能够影响自己对于一些事物的看法和反应。

    这种看法和反应仍然需要通过自己来调节自己本身的看法,在某种事情忽然领悟到其中真理,大约就能够顿悟,到达道经之中所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罢。

    时映雪是这样猜测的,不过她觉得目前自己好像还是离顿悟太远,思虑一番之后,终究还是放下了。

    她和玉楼春在静静的雪原之上行走,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岁月,终于摆脱了大雪纷飞之地。

    雪不再下,时映雪和玉楼春就可以御剑而行,匆匆数月,终于来到了自己在地图之中所知的驿站。

    大约是离熔岩暗河距离要近很多了,加之北荒也已经开春了,温度相比以前要提高了不少,至少玉楼春光靠着火蟾珠就能够维持自己身上的体温,并不觉得难受就是了。

    这附近乃是珍惜材料“无觅子”的出产地,也还有很多品质上佳的贵重药材,所以经常可见怀抱着药匣的炼丹师在寻找材料,还挺热闹。

    算了算见过的炼丹师,时映雪觉得很有可能这修真大陆上过半的炼丹师都已经齐聚在北荒这块宝地上找原材料了。

    但这些炼丹师时映雪并没有见过多少,虽然她本人是赫赫有名的流霜大师,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去参加过修真大陆的炼丹大会,更别提斗丹术之类的争丹论道了,故而这些炼丹师她还真是一个都不认识。

    时映雪和玉楼春到的时候,正逢有人在驿站之中夸夸其谈,她听到此人声音之后便觉得十分耳熟,仔细一想便不由得笑出声来。

第五百八十一章 故弄玄虚

    玉楼春觉得奇怪,随手拦了一个匆匆奔走的修士,问道:“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那修士是个好脾气的,被玉楼春拦下来了也不见得生气,只是抿了抿唇道:“大师在讲炼丹的要道,我想要赶过去听听。”

    “哪个大师啊?”

    玉楼春觉得时映雪不会是个随意笑的性子,便又问道。

    “流霜大师啊,你不认识?”

    “我不认识啊!”

    “那真是鸡同鸭讲,告辞告辞。”

    这也真不怪玉楼春,此人原本在合欢神教的时候每天都被自己的师尊整得十分自闭,她对丹药也没有什么兴趣,还真就不知道流霜大师是谁。

    经由云海拍卖行一手捧出来的流霜大师如今也算是名声赫赫了。

    毕竟这么一个从来不参加炼丹技术交流大会,犹如半路杀出来的黑马一般的炼丹师,谁都觉得好奇。

    不是没有人试图从云海拍卖行那里打听流霜大师究竟何许人也,不过云海拍卖行虽然东西做的黑心了点儿,对卖家买家的信息保护还是做的很到位的,至今还真就没有人知道流霜大师究竟是谁。

    之前这件事情交由了叶清秋处理,时映雪也全然不知道师尊大人的处理过程究竟怎么样,反正后来云海拍卖行没来再找过时映雪的麻烦至少是明面儿上。

    时映雪已经很久没有将自己的丹药交给云海拍卖行寄售了,也不知道云海拍卖行最后是怎么和流霜大师的忠实拥护者交差的。

    她的丹药要价并不高,品质却格外优秀,已经有了很多熟客,几乎次次地指定要她的丹药,这也是为什么云海拍卖行会一直和时映雪合作的原因。

    但遗憾就遗憾在,当初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并不成熟,虽说名声是打出来了,如今声名显赫说出来也是业界高手,却不能拿出来用。

    毕竟现如今她的境界显然远远跟不上她的炼丹技术,如果当真拿流霜大师的身份在外历练,估计没多久就被人给抓起来了。

    不过如今冒出来一个流霜大师,作为流霜本人,时映雪还是很想去看看这位流霜大师究竟是何许人也,怎么忽然就能做自己呢?

    不过她分明是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了的,心中已经知道是谁了。

    唯一令她好奇的就是,他究竟是怎么堂而皇之地敢用流霜的身份的,就不怕被戳穿吗?

    要知道可怕的并不是冒用旁人的身份,而是那些在寻找此人的人,毕竟有个云海拍卖行,还有很多时映雪不认识却分明在背后虎视眈眈的人。

    她颇为闲适地拉着玉楼春往夸夸其谈的方向走去,便见到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简直可以用一个水泄不通来形容。

    时映雪也不爱去与那些人挤来挤去这倒也不是,只因她知道里头不过是个枪头,压根就是个不顶用的冒牌货。

    若里头真是个什么有真才实学的大师,时映雪倒也很乐意去里头挤来挤去,能听到一点经验都算是千金难求的。

    可这世道就是如此,愿意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炼丹的经验无偿传授给旁人的大师寥寥无几。

    谁的经验不是自己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才琢磨出来的呢,传授给自己的弟子也就罢了,凭什么传授给自己都没有见过面儿的人?

    就算是时映雪,她也不愿意。

    这倒是题外话了。

    反正时映雪有意看笑话,干脆烧了个飞行符篆,和玉楼春两个人舒舒服服地飘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男子。

    这人倒也不算是蠢得无药可救,至少他还知道用幻术改换一下身上的容貌,再用头纱斗笠将自己的容貌挡住,叫人看不清摸不透自己究竟是谁。

    但很可惜时映雪早已经见过他了,这人正不是别人,正是时映雪之前加入的第一个冒险团里头的男子。

    那个最最喜欢夸夸其谈,如同一只骄傲的公孔雀一般显摆自己的男子。

    来之前时映雪就隐隐约约听到过一次此人与旁人悄悄地说他就是流霜大师,惹得时映雪十分想笑,没想到这人进了北荒竟还是如此的不着调。

    “我与你们说啊,......”

    这男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的东西,吐沫横飞,说道兴起时还手舞足蹈,听起来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时映雪也跟着听了一会儿,觉得确实有些东西说的不错,听得出来这男子其实也有两把刷子,应该确实是个有所心得的炼丹师。

    但是很可惜,这些东西里面一点儿干货也没有,说的不过是一些口水话,加上一些故弄玄虚的似是而非,真正的经验就完全没有了。

    时映雪听了半晌只觉得狗屁不通。

    她本人虽然不过是个小小的金丹修士,但是如果炼丹也有品级的话,她觉得自己的炼丹水平无论如何也能勉勉强强够到一个化境出窍,而这男子至多只有一个金丹罢了。

    算不上一窍不通,但是完全没用,更何况他只是在卖弄自己作为流霜大师的身份,而不是真的想要传授技巧。

    若真是想要传授技巧,时映雪倒是挺乐意将流霜的身份拱手相让,甚至还挺乐意指点一二,但此人并非如此心思,时映雪干脆作罢。

    而转头观左右还在听的炼丹师,其人面上的神情几乎是一目了然。

    有些和时映雪一样,听了几句就回过神来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脸上大有一副“这是什么狗屁大师!”、“能炼出那样好丹药的炼丹师竟然是个这个样子?”、“不会是个招摇撞骗的吧?”等等神情。

    也有那些对丹道还不算精通,可能只是将将入门不得要领的弟子,脸上就一副“啊,确实是这样。”、“没错没错,果然如此。”、“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但也不尽然。”的神情。

    当然也会有那种根本不明白炼丹的修士,凑过来完全就是来凑个热闹,毕竟北荒之中其他地方几乎都见不到人,也就驿站附近还能找到几个人类的踪影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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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剑仙介绍:
时家祖训,一法道,二法天,三法长生。时映雪是后来才知道,这道,天,长生,于旁人是遥不可及,于自己却是触手可得。四合天穹,有人为了道法终其一生。十方尘寰,有人为了天命蝇营狗苟。万丈红软,有人为了长生不择手段。为道,为天,为长生,这是时映雪的天命轮回。仙途漫漫,且看时映雪如何斩尽魑魅魍魉,一剑破万法。如意剑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如意剑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如意剑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