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6、棋中仙
这一日,两人走到一座山谷间,正好遇见一个樵夫,挑着一担柴火从山里走出来。
两人赶紧走上前问路。
谁知,两人刚一开口,樵夫便像发现了救星一般撂下担子,抓着他们的手,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哇哇叫道:
“谢天谢地,今日可算见到人了。”
两个吴用同乡,其中一个叫冯克利,闻言不由得看了看山谷深处,想着那壁画里的仙女姐姐,不免也是浮想联翩道:
“怎么了,莫非你也有了什么奇遇?”
樵夫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
“哪里呀,我只是那天输了些钱,就想到这北山上采点松香拿回去换钱用。谁知走到山我就走不动了,为什么?”
“原来我遇见了八仙也!”
“八仙看见我,也很高兴,一起拍着巴掌喊我过去,还说你怎么才到呀,我们都等得不耐烦了也!”
八仙?
冯克利一听就愣住了:
“八仙,不是中原的神仙们吗,怎么会跑到这西域来呢?”
樵夫压根不管这些,只是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神仙,谁敢惹呀。
于是,我只好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八仙坐得整整齐齐的,原来他们在下围棋呀。
我一过去,八仙就开始了,正好四桌,棋子敲出来的声音哎呀,不知道有多好听啦。他们还叫我不要走开,说下棋要是没有观众,实在是无聊的很。
他们说:哎,你别偷偷摸摸地走了啊,好好看,看我们八个人谁最厉害!好好看着,过一会儿有礼物送你。
一听有礼物,我当然高兴啊。
于是,我就瞪大眼睛看
看啊,看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来,我一眨眼,嗨,八仙就这么从我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我那个后悔呀,我干嘛要眨眼呢,你们说我干嘛要眨那么一下眼呢?看见八仙容易吗,谁看见过八仙?
我正这么想着,天上忽然就有人叫我,清清楚楚的,一个个的大声喊着道:
“冯克利,你怎么还不走哇,是不是在背地里骂我们是骗子,讲好了有礼物送的,礼物却跑了?快走快走,再不走我们就要叫老虎出来了。”
我连忙往山底下跑,呵呵,你们猜是怎么一回事?
人家八仙真没诳我,送我的礼物,放在原地,金光闪闪地就搁在路口等我去拿哩!”
那到底是什么礼物?
仙衣一袭,没有线痕。整个衣裳,就像一整块布做成的,看不出一丝剪裁过的痕迹!
还有这样的稀罕事?
冯克利哪里肯相信,直接叫那樵夫拿出仙衣来看。
樵夫这时突然不说话了,吭哧吭哧半天,却拿不出任何东西来。
另一个吴用同乡叫赵清尧的人,见状不由得嗤笑一声,马上也是信口开河道:
“樵夫,你肯定是失心疯了,在山里见到了邪魔外道。”
“我就不一样,经常走夜路也不怕。而且,在中原我的老家,谁都知道我是全城第一号棋迷,只要听见哪儿有下棋声,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
“有一天,我路过城外的二圣观,忽然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敲子声。我一听就激动了,跑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道士和一个财主在对弈。”
“我不出声地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个道士下出来的棋实在是太臭了,自己还不晓得,还一个劲地说他是什么‘练师’,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恰好又有一只放屁虫跑到他们的棋盘上,我就多了一句嘴,说这个放屁虫不知道自己有多臭,居然还敢跑出来下棋!”
说完,我就回家了。
谁知到了晚上怪事就出现了,我不上床,屋里就有两团鬼火围着我转,我要是上床去睡觉,马上就会出来一个青面锯齿鬼揭开我的帐子,还拿着刀要砍我。
一开始我还很害怕,思量着去找法师捉妖。
不料,我家里的公鸡叫第一遍的时候,我却一下子看见了那个道士,他怎么跑到我屋里来了呢?
我还没说话,他就大声呵斥我,说他棋臭,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讲我是某某,你又有什么可笑的呢?今天先给你一个教训,别到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也害了自己的性命!
直到这时,我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个道士在搞鬼!
既然如此,那我还怕什么呢?
后来呢,后来呀,没有什么后来了,这叫“贼喊捉贼,道不是道”,别人都不怕犯了天条,我还怕啥呢?
就在这赵清尧满口胡言之际,樵夫忽然打开一担柴火,从里面摸出一袭衣裳,金光灿灿,随风一扬,平地便莫名其妙刮出一阵飓风,将两人卷入半空。
吓昏了的二人,等到清醒过来,睁眼一看,竟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冯克利十分高兴,只当自己也是遇上了奇遇,休息了一天,便出去寻找吴用。
谁知,吴用没找到,等他回来,同归的赵清尧,竟然不声不响地忽然举家搬走了。搬到何处,甚至都没有留下片言只语。
后来,有个居士叫朋亮的修行到了这里,见赵清尧家空无一人,便住了进去。
有一天,他忽然找到冯克利道:
“昨天夜里,有个自称赵清尧的人站在他的床前,额角鼓着一个大包,说我法力很大,央求我替他医治。”
“替人医病,这是善行啊,虽然这有些破了我的宁静修行。我割开一看,里面原来长着一颗黑色的棋子,丢到地上,竟然还会说人话,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冯克利心知怪异,却又不敢多言。
那居士朋亮最后居然拿出一颗黑色棋子,放在手上来回掂量道:
“可惜我不喜围棋,你们谁会下棋,如果不嫌肮脏的话,可以拿回去一用。呵呵,那家伙很厉害哩,口口声声说饶你先饶你先,也不知真假!”
此言一出,冯克利更不敢有半点表示了。
因为,赵清尧是他们这一群同乡里有名的臭棋篓子,每逢对局,总是喜欢在嘴上占人家便宜,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饶你一先饶你一先”!
0377、按图索骥西游路
冯克利、赵清尧遇八仙的事在江湖传开后,甚至比最早的杨靖在西域抱得美人归之传奇还要传奇。
于是,有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人突然也站了出来,有鼻子有眼的说他在哪儿、在什么时间也见过八仙。大概因他既无人证,也没有什么宝贝可供大家参考,所以人们都不相信他的话。
然而几天过后,从西域忽然来了一位高僧,点名要与某某某再举行一场对局,一决出胜负。
中原围棋界听说人家不远万里地跑来,就是为了下这一盘棋,于是在诸多一等一高手的促成下,就很隆重地把那人请了出来。
大家一看,噫,他不是那个谁吗?
高僧一见他就笑,说难得我堕落一回,不把你打败我是无法再安宁了。他问这是为什么?
高僧说,下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交手,他就惊讶起来,等到了四十手,他果然停下手望着棋盘长考起来。
高僧说:“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呵呵,这里面的名堂可有讲究了,想不想知道我的棋为何长了?”
他点点头。
于是,高僧接着得意洋洋道:
“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下棋的事吗?”
“回去之后,我因为动了怒气,又因输了棋动了执着心,所以不知不觉就染上了风寒。恍恍惚惚的不知怎么就跑到了地下,被阎王爷一眼看见,很是吃惊地问我:你不是和尚吗,怎么也跑到我这里来啦?”
我苦笑着告诉他说,是啊,连我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就说,不要紧,既然来了就给我们诵一篇《多功德经》,让那些鬼们也听听,受一下教育。
可是我哪知道什么是《多功德经》呀?
跟他一打听,原来就是我们这儿的《金刚经》。
谁知这《金刚经》刚念了几句,他们就经受不起了,一个个都叫头疼,喊着让我赶快走。
走了一半,我就听见哪里有下棋声,一问,呵呵,他们居然正在搞一个什么“鬼界围棋争霸赛”。我连忙跑过去观看,不小心就那么笑了一下,一颗黑子飞过来,恰好掉在我的嘴里。我吓了一跳,就醒了,病也一下子没了。
然后,我再找人去下棋,没有一个人下得过我了。
这人一听就很高兴地哦了一声,对高僧说:
“既然你有这样的奇遇,不如让我出去想想办法,再来与你比个高下如何?”
高僧连连点头,说不妨一试,你想好了再来不更有趣吗?
于是,他辞别高僧,骑上快马,跑到一座山上,大叫“吕祖洞宾快快来救我”!
没过一会儿,吕洞宾还真就跑了出来,他将棋局一步步地下出来,下到第四十手,吕洞宾就说不要下了,后面准是没有了,你肯定要输一个半子是不是?他说“是啊”,却看见吕洞宾也直摇头,心里一凉,嘴里不觉冒出来一句“怎么神仙也有不如鬼的地方呢”,拱拱手要走,吕洞宾又把他叫了回来,教训道:
“你不要这么没有耐心,等我叫何仙姑来试试也不迟嘛!”
何仙姑将棋一看,马上就对吕洞宾不住口地埋怨道:
“你这个老东西啊,老驴脾气就是该不掉,你说说看,你这不是给我惹事吗?”
吕洞宾呵呵直笑,连连搓手笑道:
“我是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你,找个理由聚一聚都不行?正好我这个小朋友找我帮忙,你就代劳想个办法把他打发回去,我再请你去长安街上斗酒好不好?”
何仙姑听了这句话,方才转怒为喜,在棋盘上摆出了一个“一子解双征”的棋势,就将他打发了回去。
回去后,当他一摆出这个“一子解双征”的棋势,高僧二话不说,马上大惊失色地将手里的黑棋投到了桌子上,起身就要打道回府。
西域高僧,在中原再次铩羽而归,一下子就在朝野之间传开了。
庙堂之上的皇帝见人家就这么走了,心里又纳闷,又觉得过意不去,就派人问高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知道,中原素来就是礼仪之邦,又常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之能威加四海。面对一个前来求道的西域高僧,即便他求的是棋道,也还是要问问清楚的才好。
毕竟,圣人不也说过吗?“终日无所事事,不有博弈者乎”,棋虽小道,但以小见大,大道亦可闻也。
面对皇帝之问,高僧回答说:
“请陛下千万不要误会,那手棋是何仙姑的“第十八打劫法”,又号称“万劫不复”,所以贫僧一下子悟道了,决定这就回去面壁,再不能枉费心机了。”
皇帝听说高僧居然在中原又有了一番“悟道”,当即高兴得亲自出宫去送他,并要高僧给他坐而论道,讲讲此番中原之行“悟的是什么道”。
“不可说,不可说也。”
直到最后踏上归途,高僧也再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是双手合什,连连微笑,一路西去了……
跟两个白胡子老头儿,坐在一只橘子里面,像走马灯似的看了一圈下来,牛棋不仅看得莫名其妙,而又头昏脑涨。
正在他哀叹被人封印了一般成了聋子和哑巴之际,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忽然在他脑瓜上轻拍了一下道:
“猴子,汝打扰了吾二人的橘中之乐,肯定是要为此吃些苦头的。怎么样,这一番看下来,这橘中之乐的妙趣,汝可悟出了一些什么没有?”
牛棋撇撇嘴,忽然发现自己又可以乱说乱动了,当即跳脚骂道:
“什么橘中之乐,不就是天上人间的各种围棋之事么?”
“老东西,你们喜欢围棋,便逼着别人也跟着你们一起喜欢围棋,莫名其妙,岂有此理!”
“你们等着,待我学到了本事,一棍子来敲碎你们的大腿骨!”
一对白胡子老头儿一点也不恼怒,只是呵呵一笑,指着下面的皇帝道:
“汝这猴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是好心人。”
“汝张大双眼看看清楚,这下面的皇帝,到底是哪个耶!”
一丝明悟,忽然闪过。
牛棋抓抓脑袋,定睛一看,顿时大叫一声:
“啊也,他、他不是那个西游路上的唐朝皇帝李世民吗?”
说着,一个“御弟”模样的书呆子形象,栩栩如生地一下子浮现在他的眼前……
0378、东土大唐
“猴子,这里可是东土大唐盛世,远非蛮荒西域穷乡僻壤可比。即便是吾等仙人到此,也得循规蹈矩按照他们的律法行世于这人世间。”
看到忽然欢呼雀跃起来的牛棋,一对白胡子老头儿笑呵呵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接着又有些忧心忡忡道:
“东土大唐皇帝,堪称千古一帝,威加四海,却又德服疆域内外。汝这模样,只要自己不作怪,倒也可以在大唐地界行走一二。不过,汝得收起乖张,勿要唬脸骇人,吾才会带汝下去。否则,现在就将汝送回到那座孤山上。”
牛棋一听,连连点头应诺道:
“同去,同去,我答应你们就是。”
牛棋嘴里说着,实则心里暗道,虽然已经可以确认这时的东土大唐,正好就是唐太宗李世民时代。可天知道,这时的那个书呆子陈玄奘,到底是在娘肚子里,还是已经顺着河流飘到了那座寺庙里去了?
而且,就算找到了这个世界真正的唐僧前身陈玄奘,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自己到底该怎么走下去。
毕竟,他这一世,作为那孙猴子的化身,如果一定要解开这次轮回的不解之谜,第一步,必须要从那灵台方寸山开始。
现在莫名其妙一步跨到了东土大唐,这个跨越,实在有点太大,大到即便是有着模糊几世记忆的牛棋,也都有些不知所措。
但不管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也是唯一的途径,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次,白胡子老头儿也不该过于作妖,直接迎风一晃,便从橘子瓣儿大小还原成了一个正常人模样。无论是从样貌举止,还是衣着打扮,完全就是一个唐人形象。
牛棋看在眼里,不觉暗暗点头:
这东土大唐,果然名不虚传,天上地下的,管他是神仙妖怪还是邪魔外道,似乎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在他们之间约束着。
嗯,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肯定有一个至高无上的法则,在其中左右着三界也好,六道也罢,统统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严加管制。
既然如此,这个情形,对于现在的牛棋而言,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
至少,这个东土大唐,似乎还没有走样,依稀还是记忆传承中的样子。也唯有如此,牛棋也才有可能从这里开始,顺藤摸瓜,说不定也就此可以跳过灵台方寸山和菩提那一个阶段,直接往下走去,也未可知也!
牛棋患得患失中,不知不觉,就被那一对变得规规矩矩的白胡子老头儿,一下子带到了下界的东土大唐盛世中。
放眼一看,却是一座四进的幽静庭院,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闪动,但隐约间,却又有不少人声鼎沸。
及至来到后院,牛棋才发现,后院中居然站满了人,但却又鸦雀无声,一个个勾着脖子,围在一处,不知在那里看什么。
跟着白胡子老头儿走了没几步,其中一个忽然扭回头,望着牛棋诧异道:
“汝这猴子,都将汝带到了人间,而且还是盛世空前的东土大唐,我们之间的陈谷子烂芝麻旧账,早就两清,怎么还跟着我们作甚?”
啊,这样呀?
牛棋抓抓猴脑,忽然有了一种被解放了的轻松感,不由得呲牙笑道:
“老倌儿,如此说来,我们之间的缘分到此已尽,该彼此长揖一番道一声彼此珍重喽?”
白胡子老头儿顿时笑起来,忙不迭地望着那一堆人群挥手道:
“快走,快走,好走不送,以后最好不要再见才好!”
什么意思,赶我走?
哼,你们将我掳来,现在又要我走,如此呼来喝去,真真岂有此理!
一股恶气忽然气冲霄汉,牛棋嗖地一声,直接抢到了两人前面,挤开人群往里一看,不觉失望道:
“嘁,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事,原来是在下围棋呀。”
说着,他忽然大摇其头,转身就往外挤去道:
“无趣,甚是无趣,走也,走也”
话音未落,十几条手臂便齐刷刷地抓了回来,直接一把将牛棋摁在棋枰前,七嘴八舌地恨恨道:
“你这猴子,哪里跑出来的无知小儿,竟敢说围棋之道甚是无趣?”
“就是就是,死猴子,大言不惭,你知道什么是围棋吗?”
“别跟他嗦,口出人言的猴子,兴许有些古怪之处,将他放开,我们也不欺负与他,就让这别院里的那个刚刚收下的小沙弥出马,与他对弈一局,胜了算他口无遮拦就是!”
正说着,那对变成了真正道貌岸然的白胡子老头儿慢悠悠地挤了进来,瞅着正被众人千夫指的牛棋,抚须笑道:
“诸位棋友,这东土大唐盛世,威名远播,四海仰望。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妖猴,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别的不说,诸位都是嗜棋如命之士,那西域东归之士杨靖故事,大家都没有耳闻过么?”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半晌,众人才又惊又喜地盯着牛棋,不住眼地上下打量道:
“那杨靖抱得美人归传奇,如今在我东土大唐早已传为美谈,几乎人尽所知。”
“只是,此猴乃是彼猴吗?”
话音未落,一名青衣秀士忽然两眼冒光道:
“非也,非也。诸位棋友,眼前这个猴子,管他是不是那传说中的西域葡萄山上的那只妖猴,如今只须在棋盘上,让那小沙弥与他一试便知。”
众人一听,顿时尽皆叫好,纷纷东张西望,大呼小叫起来:
“长捷法师,长捷法师,快快将你那屋里的小沙弥唤出,与这只猢狲对弈一局瞧瞧!”
随着话音,一个宝相庄严的法师从屋里漫步踱出,双手合十一脸悲悯道:
“我佛慈悲,诸位居士,下棋便下棋,总也算得是一种无问西东的修行。但似方才那样大呼小叫,可就惊扰了这一方清修之地也。”
说着,他将一双清澈的目光,缓缓倾注在牛棋身上,端详半晌,复又轻轻点头道:
“天下苍生皆有来处,诸位居士,还请不要看在他是一个猴子,便轻慢羞辱与他。须知前世今生,谁又能说得清楚?”
0379、小沙弥陈玄奘
众人听完,虽然没有一人哄堂大笑,但却一个个还是捂嘴窃笑,明显没有将这所谓的长捷法师之言,听进心里之意。
不过,那长捷法师,似乎也没有责怪众人的意思,好像只要他们不再当中聒噪,就算是修行到了一种层次上一般,甚至,还马上从善如流,回头望着里屋唤了一声道:
“陈吾弟,今日经书,便诵读到这里吧。且出来见见日头,顺便与一位访客手谈一局。”
话音落处,一个小沙弥,低着脑袋,应声而出。
陈?
牛棋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心中便是莫名一跳,急忙两眼一眨不眨地向这名曰陈的小沙弥定睛看去。
只一眼,他就忍不住赞叹不已:
好一个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小沙弥,果然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囊,怪不得那些西游路上的各路妖魔鬼怪,人人见了他都想要上前啃一口!
看完小沙弥,牛棋下意识地又向那所谓的长捷法师望去。
看他样子,年纪似乎也不算太大,只是长期的修行,端的修出了一个慈眉善目的高僧模样。
只是,他怎么会一出口就唤小沙弥为“陈吾弟”呢?
按道理,这时进入到寺院中的陈做了小沙弥后,应该已经算是顺流飘下捡回了自己一条性命。
但这个长捷法师,如果就是救了他性命的那个和尚,怎么又出口这么称呼与他,这显然与理与法度不合啊!
其实牛棋只知道,玄奘俗家姓名的确是“陈”,后来因为西去取经成为东土大唐举世瞩目的高僧,而且回来后还做了法相宗的创始人。但真实的陈,他却了解甚少。
后来声名远播的唐三藏,在没出家之前是姓陈的一个大户人家,祖上曾是东汉时期的高官。
据史料记载,玄奘大约降生在大唐贞观之治年间,从小长安城外的一个小山村里长大,原来的名字叫陈。但玄奘的童年是不幸的,5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去世了,又过了5年也就是他十岁的时候,父亲也不在人世了。
好在长兄为父,这一年,在知悉了家门不幸之后,已经成为一方高僧的陈哥哥,也就是眼前牛棋看到的这个所谓的长捷法师,闻讯从远方赶回,然后带着他一起进驻到白马寺出家为僧。
因为年龄太小,这陈眼下只能从小沙弥做起,直到他长到13岁之时,根据法度可以剃度,才算有了后来闻名天下的法号“玄奘”。在24岁时,更进一步获得了“三藏”的称号。
三藏,乃是佛教中最高级别的法师,年仅24岁的玄奘能够这么快获得这一称号,显然是与他对佛教的研修层度密不可分。
要知道,在当时即便是大唐盛世佛门鼎盛,因为佛家典籍的传播限制和地域因素,很少有人能够同时将小乘佛法、大乘佛法一起修习到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有感于经书的难得,一心向佛的玄奘,也才在那时发下来宏愿,终于踏上了西游取经之路。直到历经重重磨难,最后抵达梦想中的天竺国。经过十多年的刻苦学习,终于学成荣归大唐,也终究成就了一个“唐僧西天取经”的传奇。
所谓奇人一定有奇相。
即便年不过十岁的小沙弥陈,表面上低眉顺目,双手合十,实则一出来,便用余光阅遍了人群众生相。
紧接着,凭着内心的那一份天赐第六感,直接忽略了众人,将目光锁定在了牛棋身上。
“这位施主,听闻众人说你会棋,可愿与我手谈一局?”
看到小沙弥陈一出来,只看了一圈,便面向自己和颜悦色双手合十,完全没有一丝他是猴子模样的讶异状,牛棋暗暗称奇的同时,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不错,不错,这个小沙弥陈,一定就是后来的那个唐三藏书呆子了。
如此一来,他倒是可以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也。
不过,以他记忆中的传承,他可不看好棋盘上的唐僧。因为,他一点都想不起来,唐僧在西游前后,跟围棋有过什么关联。
既然这样,他当然不愿意,一不小心,可别在一尺棋枰上,让这个未来的高僧和他的便宜师父,莫名堕了名声。
想到此,牛棋也是微微一笑,直接越过小沙弥陈而向众人挑战道:
“这就是东土大唐盛世之盛况么?呵呵,即便我就算是一个妖猴,可也懂得,若是真有妖魔鬼怪打上门来,第一个冲上去保卫疆土,守我门户的,一定是那铁血男儿,而非是将妇孺推在前面的懦夫们!”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甚嚣尘上的喝骂声。
喧嚣中,牛棋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一尺棋枰的上手位置,嘴角挂出一丝俾睨天下的冷笑道:
“除了小沙弥之外,你们谁的棋艺最高,别嚷嚷,直接上来棋盘上见真章就是了!”
这个气势,还真一下子吓退了一大半之人,呼啦一下,棋枰四周,顿时人数锐减,三三两两,就只剩下了不足十人左右。
不用问,这剩余的人,显然都是这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别管棋艺如何,不肯人前退下,肯定都顾着自己颜面。
推搡了半天,一个白衣文士被人簇拥着,推到了棋枰下手位置,施施然地坐了下去。
“来吧,你这只猴子,不信你还能胜过我们万物之灵的智慧!”
话音未落,一旁的长捷法师,也就是小沙弥陈的兄长,不觉双眉微蹙,双手合十而道:
“我佛慈悲,别院净地,还请魏征居士谨言慎行,不要堕了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名臣身份。不然传出去,恐怕就连一代雄主的脸上,也不好看。”
白衣文士一听,顿时脸上肃然,沉吟半晌,马上起身望着牛棋便是抬手一揖道:
“棋枰之上既无大小之分,也无贵贱之别。这位棋友,方才是我孟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你我坐而论道,手谈中辨识大道吧。”
牛棋听见对面之人,竟然是一代铮臣魏征,哪里还顾得上他的失礼之处,连忙不错眼地打量着他道:
“阁下竟是魏征,那个朝堂之上不怕死的魏征?”
牛棋吃惊,没想到魏征比他还要吃惊,闻言一愣,半晌,方才楞起双眼望着牛棋反问道:
“怎么,你居然也知道我?”
这句话,其实还是脱口而出之间,还是不免充满了问话人的疑虑甚至更多的还有族群歧视。
对此,牛棋却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晒,指着棋枰道:
“手谈,手谈,君子一言,还是到棋枰之间去分说吧……”
0380、大唐圣天子李世民
一局棋,常常下一天都是最为平常事。若是遇上长考,甚至封盘、打挂,七八上十天也都不在话下。
不知不觉,牛棋以一人之力,展开车**战,一连几个不眠不休昼夜,将白马寺包括名臣魏征在内的大唐围棋高手、名士,尽皆挑于马下。
待到打至最后一人时,这个消息,终于不胫而走,一下子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紧接着,三人成虎,这个故事,就被无数好事之徒,演绎成了当年杨靖大战葡萄山老棋猴的传奇延续,有板有眼的将牛棋传闻成为那只复活的棋猴,特意不远万里从西域杀来,以报前仇,一雪前耻。
最后,竟然传到了皇宫之中,就连日理万机的大唐圣天子李世民,也都听闻了此事,当即将棋待诏刘仲甫召到了御前问话。
“王爱卿,你是我大唐围棋第一块金字招牌,无人能及的棋圣。朕问你,白马寺那猴子下棋之事,有几分可信?”
当今天子,虽然戎马一生,但却也像前朝无数皇帝一样,都对围棋有一种别样喜爱。
只是大唐初立,百废待兴,虽然也保留了棋待诏皇家建制,可到了李世民手里,他却因为国事繁忙,几乎鲜有召唤棋待诏的时候。
如今好不容易召唤一次,却又是为了一只莫名其妙的猴子。这国手刘仲甫,心里自然也是免不了酸楚。不过大唐盛世,万国来朝,什么稀奇事都有可能发生,他倒也不敢胡乱猜想。
沉思一番后,刘仲甫郑重其事地请战道:
“陛下,微臣不曾亲眼所见,不敢妄言。还请天子准我出宫,亲自去那白马寺看一眼便知。”
唐太宗点点头,却又笑道:
“爱卿出马,既然去都去了,只看一眼岂不太过便宜了那猴子?这样吧,朕听闻我国中高手,已经有几位在那猴子手下折戟,朕心中甚是不爽。”
“爱卿此去,不要只看,而是要亲自上去好生替朕教训一下那猴子。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我大唐无人!”
刘仲甫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就要领旨而去。
恰在这时,魏征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人还未赶到近前,声音便已传至殿前道:
“臣魏征,恳请天子特旨,召神猴一见!”
殿前值日御史一听,顿时脸寒,走出班列就道:
“启禀天子,魏征身为御史之首,竟出如此妖言惑众之语,实乃不忠不义不轨之举,当律殿前即刻拿下问罪!”
李世民一怔之下,当即蹙眉道:
“魏征大呼小叫有失礼仪,罚禄三月以示效尤。来呀,将他带到朕跟前问话,为何如此不成体统?”
三个月俸禄,对一个清官而言,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惩戒了。
魏征刚到御前,就听说自己被莫名罚掉了一大笔钱,顿时横眉冷对,看向一旁的值日御史,却又找不出他的痛脚来,只好猛瞪一眼,转身看向李世民道:
“恭喜万岁,这几日臣在城中巡游,偶在白马寺小停,得遇一个西域神猴,不仅能口出人言,谈笑风生,在围棋之道上更是天赋异禀,令人叹为观止。臣以为,此乃我大唐又一桩天降祥瑞之象,天子可下旨召来一见也!”
有了“天降祥瑞”这几个字,当值殿前诸臣谁还敢冒头?
李世民装模作样地扫视了一圈后,随即抚须道:
“既然殿前无人质疑。那就准了魏征所言,将那神猴礼教一番,若无出格之举,朕就亲眼瞧瞧这个来自于西域的我朝祥瑞吧!”
有了天子圣裁,牛棋入宫之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当天午后,他就在大雄宝殿见到了传说中的千古一帝李世民。
对于这个传奇皇帝,牛棋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稽首礼,而未以人臣之礼相见。
对这一点,他还是认知十分清楚的。
毕竟,他现在代表的是一种仙界象征,走的道路,又是一条求仙问道之路。
所以,即便是见到了真正的人皇,他先行以稽首礼相见,已经足够给足了人皇作为人间天子的面子。
反倒是李世民,看到牛棋果然一副神猴模样,但却言行举止完全就像一个饱读诗书的儒士,不仅彬彬有礼。不卑不亢,而且目光也没有一丝左顾右盼、抓耳挠腮之猴气,不由得第一印象就兴趣倍增,好感丛生。
至于礼数问题,在他作为一个人皇看来,那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
就像对牛弹琴,你能对一个猴子严加指责,说他对皇帝不能如此大不敬吗?
这,就是李世民在面对牛棋时,最真实的心理。
在居高临下的所谓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感觉作为人皇的礼数已到,李世民自然不可能跟一个猴子去搞什么坐而论道的雅事。话锋一转,便将会见马上转到了他最感兴趣的棋局上来。
“风闻神猴自西域到我大唐不几日,竟在长安城中连连摆擂设战,至今未尝败绩、如此神乎其技,实在惊人耳目。朕御前恰好有一位国手,成名以来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神猴,可愿与朕这御前棋待诏一战乎?”
牛棋一听,脑海中,马上便浮现出两个名字来:
刘仲甫,王积薪。
放眼几百年,整个大唐,前有刘仲甫,后有王积薪,堪称是有唐以来最为顶尖的两大国手。
尤其是刘仲甫,在刚刚闯荡江湖时,就曾打出惊人的“奉绕天下先”的旗号。不管是谁,对局之时,一律以“让先”棋格对局。
对于这样的围棋传奇人物,牛棋自然也是心生向往,渴求一战。
两边都是求战心切,自然一拍即合,当即二话不说,李世民更是直接移驾司礼监待诏室,亲自在棋局一侧观战。
不过,临到对弈时,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纠纷。
因为有“奉饶天下先”惯例,而且刘仲甫也早就不是什么江湖浪人了,且不说他已经被举世公认为大唐第一高手,而且现在还是御封的棋待诏,甚至可以说代表的是皇家颜面。
所以,刘仲甫来到一尺棋枰前,一坐下便要坚持以“授先”棋格才肯与牛棋对弈。
而且,在他看来,“授先”,对一个猴子而言,已经是足够的尊重和重视了……
0381、神乎其技多面打
对于牛棋,身为现代围棋调教出来的棋手,又有阿法狗全新概念围棋战法的记忆,加之魂穿仙侠世界的本体感应,自然也是当仁不让,怎么可能教一个俗世中的棋手授先?
即便他是赫赫有名的刘仲甫,牛棋也始终不肯松口,反而倒过来坚持要授先刘仲甫。
两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棋份,争执不下,直看得李世民忍俊不止,乐得袖手旁观,看戏一般偷偷只乐。
要知道,繁重的国事之余,能有这样一场令人捧腹的趣事,对于一个有为皇帝来说,场面实在是太少见了。
直到魏征不明所以,气哼哼地在一旁连声提醒,李世民才装模作样地龙颜大悦道:
“刘爱卿就不要争了,这神猴不管怎样,也算是西域来的远客。作为主人,你就先退一步,且由神猴授先一局。”
说着,他又转向牛棋道:
“神猴,朕下旨教他先让你一步,敬你是客。但作为客人,是不是也应该入乡随俗,客随主便,第二局由他再授先一局与你呢?”
话音刚落,刘仲甫、牛棋立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道:
“不可呀,天子。如此算法,岂不愈发乱了套?试想,谁也不知第一局会是谁赢谁输。假若第一局神猴输了,他又凭什么再以授先棋格让人啊!”
李世民抚须一想,顿时笑道:
“不错,倒是朕外行,想简单了。魏征爱卿,你不是素来喜欢与朕唱对台戏吗,你来说说,他二人该怎么下?”
魏征捻须苦思,半晌摇头道:
“两人都要第一局授先对方,陛下,这就像棋局中的珍型连环劫,无解啊!”
李世民马上鄙视道:
“什么无解呀,两人互不相让,那就猜先啊!”
面对天子,魏征竟然毫不顾忌地马上鄙夷道:
“陛下还是一笔糊涂账,就算猜先,谁先猜谁后猜?即便是猜先定下了谁先授先与对方,那第一局之后胜负又如何算法!”
细细一想,李世民顿时了然,不由得也是愁眉不展道:
“如此还真是一个无解之局也,难矣哉!”
牛棋想了想,忽然笑道:
“罢了,既然要赌,就索性一赌到底!”
“我倒有个赌法,不知天子与诸臣可敢迎战否?”
李世民天性就喜欢兵行险棋,当即来了精神道:
“神猴但说无妨,如何一个赌法?”
牛棋微微一笑,环视着众人语出惊人道:
“我这赌法,乃是另一个世界的玩法,名曰多面打是也。”
“具体玩法嘛,其实很简单,我以一人之力,对阵大唐天子君臣之众,一局定胜负。”
“天子君臣若是胜方,我二话不说,要么拍拍屁股走人,要么任由大唐这位第一国手,授先甚至授子对局皆可。”
“若是我侥幸为胜者一方,大唐天子只须满足我一个心愿即可!”
说得轻巧,一个心愿,可大可小,一旦应下,那就是天子金口,再也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虽然贵为天子,李世民也知道这看似儿戏的赌局,实则一点也不比排兵布阵来得轻松。一番沉吟之下,他不由得看向了此刻最有发言权的一代国手刘仲甫身上。
“爱卿,你以为如何?”
刘仲甫虽然身为大国手,当然更是深谙其中的凶险,哪里有胆子拍板定论,赶紧做出谦让地看向魏征道:
“神猴乃是魏大人引入殿前,微臣以为,还是应该由魏大人先行权衡一番利弊才是。”
下棋之人,果然都是滑头!
魏征冷哼一声,倒也很有担当,当即挺身道:
“大唐乃是万国来朝之天-朝,岂能缩手缩脚让人小觑也。陛下,这个恶人臣就来做了,且应下这神猴之约。”
“倘若我大唐输了,就是征一人之过,到时是杀是剐,任由神猴处置便是!”
牛棋不等君臣说话,马上摸着鼻子笑道:
“魏大人说笑了,围棋之道,又不是什么杀戮之道,世人对围棋多有误解也。其实圣人有曰,棋虽小道,却是以小见大,有幸者,是完全可以得闻大道于其间的。”
“故此,我这一番赌法,不赌生死,只赌一个为了心愿耳!”
李世民顿时松了一口气,龙颜一展道:
“神猴果然是个妙人也,如此不伤和气,甚合朕意。呵呵,瞧这神猴口吻,似乎对我大唐颇有渊源一般,神猴只管直言,你那未了心愿,朕担保接下了!”
牛棋也是一笑,马上左顾右盼道:
“既如此,那就请天子照我说的名单,将这几人请到棋局前。除此之外的人等,则由天子自行召唤,棋艺越高者越好。只是限于座位和空间,对弈棋局,最好不要超过十八盘。”
“至于我这名单上的人嘛,不多不少,正好三人。一个李靖,一个虬髯客,一个小沙弥陈是也。”
李世民一听,顿时头大道:
“神猴到我大唐不过数日,所点之人,竟然都是我朝神人是也,神猴果然是一个神字当前啊!”
说着,他颇为难堪地望着牛棋,愁眉不展道:
“不瞒神猴,李靖号称我朝一代军神,现在早已深入简出,极少露面,即便是朕亲自出面,也恐难请他出来一见也。”
“不过与李靖爱卿相比,更难的还属虬髯客。他本身就是江湖奇侠,在朕征战天下之时,就已然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人物,如今更是飘忽不定。这一时间,神猴呀,你要我到哪里去寻他来与你对局哉?”
“而且这小沙弥陈,又是何方神圣啊!”
话音落地,魏征犹豫了一下,上前道:
“陛下,小沙弥陈非别人耳,乃是我朝名刹白马寺主持高僧长捷法师之胞弟也。”
哦,一听说长捷法师之名,就连李世民也马上动容道:
“原来是长捷**师之弟也,如此说来,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能得神猴点名,这陈小沙弥,怕也是不凡之辈矣。”
魏征连忙点头确认道:
“陛下所言极是,这陈虽然限于年纪只能以小沙弥之名,暂居白马寺等待剃度。但其真实修为,早已直逼大和尚之境也。假以时日,他必为大唐一代高僧,未来不可限量也!”
魏征之口,还从未如此评价过一人。
李世民闻言,顿时来了兴头,口中大呼道:
“既如此,还不快快第一个将他召来一见乎?”
0382、李世民的秘密
牛棋看在眼里,笑在心底,口中不由得也是脱口而出道:
“天子圣明,若更进一步,将他直接封为御弟,日后定当成就一段君臣之间的佳话也!”
君子多爱自己的羽毛,更何况像李世民这样雄才大略的开-国-帝-王?
只一念闪过,他便抚掌笑道:
“神猴果然妙语如珠也,此言甚合朕意。来呀,速传黄门,宣那小沙弥陈快快入宫。一来应战,一来不论输赢,朕都会赐他以御弟封号,弘法布道,扬我国威!”
牛棋见状,自然也是顺水推舟,连忙送上一句马屁道:
“大唐天子果然圣明,可喜可贺也。”
很快,也不过几炷香的工夫,在刘仲甫选了又选之后,被李世民钦点的七个大唐棋艺最高之人,纷纷被接入到了皇宫之中。
就连被牛棋点名的三人,也在最后一刻,前后脚地赶了过来。
这三人一来,除了小沙弥静悄悄之外,不管是大唐军神李靖,还是风尘大侠虬髯客,具皆都是大呼小叫着,一点也不害怕地凑到牛棋面前,上上下下好一番端详,方才哼哼道:
“什么神猴,看上去,也不过与那外面的猴子,没什么两样嘛!”
牛棋闻言,也不恼怒,也是好奇地反过来,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看李靖,又瞅瞅虬髯客,心中暗自点头道:
这两个大唐最有名的家伙,果然是有些名堂,见了我这副样子,竟然神色如初!
想着,他忽然呲牙一笑道:
“两位大人,你看我普通,我最多说你们眼拙罢了。嘿嘿,若是我看你们,却一定不会眼拙。因为,即便我看不穿你们的底细,我也能看得出来,你们的棋艺,一定比不上我!”
这是什么屁话?
两人一听,顿时齐声吒道:
“你这猴子,天子传旨召我等前来,为的就是与你以棋赌局定胜负。若没有棋艺,我们来作甚?”
牛棋马上又是呲牙笑道:
“对呀,在我之前,你们可见过有哪个猴子会下棋?既然没见过,却又一看见我将我视作你们眼中没什么两样的猴子,不是眼拙是什么!”
原来猴子还会挖坑,连咱家一代军神都能被坑,有趣有趣。
李世民望着李靖、虬髯客吃瘪,尤其是虬髯客吃瘪的样子,简直从心里向外的高兴。
要知道,当年群雄四起,大唐未兴之际,这虬髯客也是其中不可小觑的风云人物。尤其是在瓦岗寨还没有形成集团势力之前,他可是谁都想要巴结的对象。
而且,他与红拂女的传奇爱情故事,在那时,简直可以说人人称羡。也正因为这点,有多少英雄豪杰都将虬髯客视作仇敌。
李世民偷着乐地笑眯眯看了一会儿好戏,直到两人憋得老脸通红,方才招呼道:
“李爱卿,胜败乃兵家常事也,这神猴打了你一个小小的遭遇战。一会儿你在棋枰之上,争取来一个歼灭战打回去就是了。”
李靖身为一代军神,自然不可能与一只猴子斤斤计较,当即顺坡下驴,哈哈一笑,顺势坐到了属于他的棋盘前。
而对于虬髯客,李世民就显得客气多了。
毕竟,两人早在共同灭隋前,都已经心照不宣定下了现在的盟约。所以,虬髯客对大唐,可以听宣不听调。反过来,他也不能无端做危害大唐的事情。
“髯公,你的专属棋盘,仅次于大国手刘仲甫之后,排在第二位,还请上座!”
虬髯客闻声瞅了一眼自己的棋盘,忽然怒道:
“陛下这个安排,是谁之意,我堂堂虬髯客怎么能做第二呢?眼下我早已尊陛下为天下第一,虬髯客退避三舍甘为天下第二,那是国事,我认了。”
“可这棋局小道,还是要我做第二,老子不做。要么第一,要么现在就打道回府!”
牛棋在一旁望着戟指气使的虬髯客,忍不住看得热血沸腾。
好一个江湖大豪客,果然风采不减当年啊!
有好戏瞧了,看李世民如何应对……
谁知,李世民居然十分好脾气地转手一指,就把包袱扔到了魏征身上:
“魏爱卿,整个赌棋盛会,你是主谋,你说说吧。”
限于盟约,李世民多少有些忌惮虬髯客,魏征可就没有这些忌讳,当即翻着白眼哼哼道:
“神猴有句话说的很对,我魏征也深有同感,棋虽小道,但一旦悟道,其中大道之音,闻者皆可顿悟也。是故,棋虽小道,也有大尊严。”
“天子布局,既是一场赌棋,自然一切都要以围棋之道为尊。单论棋艺,今我大唐,大国手刘仲甫乃公认的天下第一棋士,就棋论棋,他不坐第一台,谁敢坐第一台?”
虬髯客两眼一眯,立时便猜到了李世民又在假借他人之手跟他玩迂回之战,一时气结之下,竟找不到对策。
半晌,他只好使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直接望着李世民耍赖道:
“陛下之局,我不管怎样安排,我来看的不是任何人的面子,乃是冲着大唐天子而来。倘若天子也认为在国事之外,依然还要我做天下老二,我老冉从此远遁海外,再也不涉足大唐半步!”
听到此句,牛棋莫名其妙的就是一阵心跳:
天呐,原来李世民与虬髯客之间的天下之争与爱恨情仇,竟然是要应在今日这场棋局中吗?
如此一来,谁才是始作俑者……
正想着,雄才大略的李世民就是哈哈一笑,忽然长袖善舞,竟将一根手指,直接指向了牛棋。
“神猴乃是这场赌局之始作俑者,髯公之言,神猴以为如何?”
这个李世民,果然是谋国大高手,左右逢源,却又不与最强大敌人正面交锋,该摔锅时就摔锅啊!
牛棋岂能随便被人甩锅,更不愿替人背锅,略一沉吟,便故作抓耳挠腮地嘻嘻一笑道:
“天子自有威仪,哪里能由一只猴子妄议?”
“不过,这天下第一与天下第二之争,小到围棋之道里面有之,大到国事里面有之。”
“小猴不才,素闻天子有一子定乾坤神技,今日何不再次祭出,一平纷争,同时也好让天下人再一睹风采也!”
话音未落,不管是李世民,还是虬髯客,两个当年的当事者,具皆都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中,齐齐看向牛棋,面色惊疑不定:
要知道,当年两人以一场围棋定天下,这个秘密,可是除了当时的中间人李静之外,再无第四人知道的天大秘密啊……
0383、棋枰上的大唐天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伟大的唐朝是从小小的一尺棋枰上开始的,也许多少会有一些牵强。但围棋对于一个繁荣而辉煌大唐的有着难以估量的锦上添花效应,却是毫不为过的。
比如正史,在风起云涌群雄四起的岁末,无数英豪都摩拳擦掌准备问鼎中华的那一个波诡云谲、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中,《旧唐书裴寂传》是这样记载当时还不是最强一支政治武装势力的未来皇族李氏一家子的
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也是专门做给已经对李氏豪门起了疑心的隋炀帝杨广看,其时李氏一门大家长的李渊,每日都是闭门围棋,一副与世无争,玩物丧志的模样。如此天才伪装,不仅骗过了杨广,就连他的亲儿子也都蒙在了鼓里。
而早已雄心勃勃的李世民,自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于是,他不止一次地要求裴寂这个主要陪客在下围棋时,劝谏李渊今早举兵起事。与此同时,李世民自己当然更没有闲着。比如野史就有如此记载,在《虬髯客传》中的李世民,在广罗天下英才的同时,对于那些欲争天下的潜在对手,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进行吓阻或剪灭。
当时名闻天下的一代大侠虬髯客红佛女,便是在与李世民的一局围棋中,因其天马行空的一子天元着法而远遁海外。
从上可以看出,围棋在当时还不是帝王之家的李氏一门中意义非同小可。不仅如此,当李世民终于击败了所有对手而君临天下,围棋在李氏一门的手中依然还有着许多不可替代的作用。比如被自己儿子逼到墙角的曾经的李家老大李渊,顶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用处的“高祖”皇帝冠冕,没有做皇帝时,整日端坐一尺棋枰前,手握黑白两子,在那里冥思苦想。做了皇帝,依然还是如此依葫芦画瓢地过着这样的日子。只是没有人知道,下围棋的李渊,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李渊。
平定天下后,在国事家事之外,李世民到底算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围棋爱好者呢?
答案是肯定的。
他帐下很多开国元勋、文臣武将,除了文攻武斗的手段,围棋同样蔚然成。
所谓上行下效,如果皇帝不好这一口,天下没有哪个大臣会傻到一个人自己去走独木桥。
甚至后来在《西游记》里,吴承恩大概为了表达一下心中对这位世上少有的天可汗皇帝的敬仰之情,还专门安排了一个情节,因为病危,让他的诤臣魏征通过一局围棋,将他从地府中唤了回来。
当然,真正能够证明并代表李世民喜爱围棋和棋艺水平的,应该还是他的流传至今的那两首专门写围棋的《五言咏棋》之诗篇:
“手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参差分两势,玄素引双行。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方知仙岭侧,烂斧几寒芳。”
“治兵期制胜,裂地不要勋。半死围中断,全生节外分。雁行非假翼,阵气本无云。玩死孙吴意,怡神静俗氛。”
从第一首的“手谈”、“坐隐”等围棋专用语在诗中的应用便可以完全看得出,身为皇帝的李世民,不仅可以引经据典,术有专攻,而且并不因为自己是九五之尊便要标新立异,指鹿为马,故意再去生造一些怪癖字眼指代围棋。
一个小小的围棋事,他便从善如流,与民同乐,那天下人还有什么担心,他的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论断不是发乎内心的呢?
这第二首,则将李世民对围棋的真实理解和感悟,以及他在棋艺上的真实水平,展露的一览无遗。
如果说,在他打天下时,在无数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围棋还不过是他之于文韬武略之上的一扇窗户,一个道具。那么到了这时,围棋显然已经成为他思考天下、安邦定国的一种态度和方法了。
至于这两首诗,后来引得刘文静、刘子翼等一些文臣名流,甚至是一代神棍许敬宗的唱和、追捧,那已经是围棋以外的马屁功夫,不提也罢。
在众多的大唐皇帝中,另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皇帝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了。
说他值得一书,最最有名,当然也是最最香艳的事情,首推便是他与四大美人之一的“羞花”杨贵妃的围棋故事。
据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一书记载,杨贵妃入宫后,将她宠为天人的唐玄宗一刻舍不得分离,除了朝政之外,大多时候都将她带在身边。
而乖巧的杨玉环,自然也是心灵手巧不甘做花瓶。
在一次日常的围棋对弈中,她见自家的皇帝情郎因为一直心猿意马而在棋盘上节节败退,偏巧对手又是皇帝的自家兄弟而非一般的大臣。
情急之下,杨贵妃忽然放开怀抱中的康国狷弄乱棋局,使得原本就想悔棋的唐玄宗,顿时龙颜大悦,当即推倒棋盘要求重新对弈。
当然,唐玄宗总体上棋品还是很好的,这从他经常下诏相见的人物就可以窥得一斑。
比如当时的高僧一行,从不会下围棋到精通棋道,除了他个人的悟性,唐玄宗明里暗里对他的推动自然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后来南唐著名画家周文炬画出一幅著名的《明皇会棋图》,描摹的就是唐玄宗与这些名流文士的围棋场景。
唐玄宗另一件围棋大事,则是延续了之前的南北朝时期便已奠基的棋待诏制度。据《旧唐书职官志》记述:
在唐玄宗一朝,在翰林待诏中特设“围棋待诏”,“其院在右银台门内。在兴庆宫,院在金明门内。若在西内,院在显福门;若在东都、华清官,皆有待诏之所。其待诏者,有词学、经术、合炼、僧道、卜祝、术艺、书、弈,各别院以待之,日晚而退。”
一代国手王积薪,便是在这种“围棋待诏”的优待下成为皇帝近臣,并因高超的棋艺得以不时地与唐玄宗面对面对局。
相传著名的“邓艾开蜀式”,就是王积薪后来在安史之乱中,跟随唐玄宗逃亡途中,夜遇一对婆媳对弈而悟得,并最终成就了王积薪在围棋史上的不朽之作《围棋十诀》的横空出世。
对于围棋,唐玄宗另一个重大的贡献,还在于对当时等同于藩国属邦的提携上。
公元701年,后来成为一代高僧的日本僧人辩正渡海入唐。因其自幼学棋且棋艺不俗,因而与当时还未登顶的太子李隆基相谈甚欢,两人不仅常常纹枰对坐,而且还经常坐而论道。
辨正在大唐的成功,也促使了著名日客吉备真备,先后两次以遣唐使团一员之名义,来到大唐,最后将《唐礼》一百三十卷带回日本,对日本的制度改革和礼仪建设,产生了重大影响和推动作用。
吉备真备、辨正等日本访问学者在中国对中华文化的成功入学和移植,其中最重要一条,就是他们都是围棋高手,尤其是吉备真备,传说他曾与唐朝围棋名手玄东对局,两人鏖战数十局,互有胜负。后来日本镰仓时期有画家以这个故事为素材绘制了《吉备公人唐图》。
公元738年,新罗(今朝鲜)国王兴光病逝。唐玄宗派出左赞善大夫邢涛为特使,前往新罗吊唁。据《旧唐书新罗传》记载,为了全方位展示大唐风貌,唐玄宗还特别指定当时盛极一时的围棋国手杨季鹰作为邢涛的副手出访。
而代表了大唐棋艺水平的杨季鹰,当然也没有辜负圣意,使出全力横扫了整个新罗棋坛。
但盛极而衰,自李世民、唐玄宗之后,两百年间,虽然也有唐宪宗、唐武宗以及唐宣宗等所谓的元和中兴、会昌中兴和宣宗之治,但大唐李氏皇族一脉的式微之势已然不可逆转。
正所谓国运即棋运,在此后的百多年间,对于围棋而言,便只有“一子镇神头”的故事闪耀着大唐最后的余晖。
据《旧唐书宣宗本纪》记载,“日本国王子入朝贡方物。王子善棋,帝令侍诏顾师言与之对手。”为什么要专门下诏顾师言出战呢?
原来,这位王子棋艺高超,在自己国内已经无人能与之抗衡。来到大唐后,唐宣宗大概有些轻敌,只是随便让一些棋手与日本王子下了几局。谁知日本王子连战连捷,这也才有了顾师言出战之举。恐有负圣恩,经过一番苦思,顾师言决定祭出自己很少使用的杀手锏,到三十三着时,终于以“一子镇神头”的棋势,直接杀得该王子无以为继,中盘认负而终局。
事后,日本王子心有不甘地打探顾师言在大唐的棋份,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官员故意戏言,说顾师言不过是大唐第三高手,使得日本王子当即仰天长叹道:“小国第一,不及大国第三!”
白居易有诗曰:“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大唐及其大唐的皇帝们虽然已经远去,但如同伟大的唐诗一样,掩映在历史深处的大唐风华犹如今天依旧响彻在我们耳畔的那一声声敲子,声声清脆悦耳,声声久久不息……
0384、御弟封号出
在李世民放出帝王之气的压制下,虬髯客也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在他的眼神暗示下,望着牛棋口风不露痕迹地软了下来:
“你从西域来,一定没有见识过汪洋大海中的海岛果林,那里面的珍奇水果,十分香甜可口。正好我府邸地窖之下,还藏着不少这样的果子。”
“今日棋局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请神猴你去我府上做客,倒是好酒好果,任君享用!”
牛棋听了,忍不住嗤之以鼻道:
“免了,髯公美意还是留给别人去享用吧。呵呵,要论摘果子吃果子的本事,我才是祖宗,哪里轮得到你来显摆!”
虬髯公一惊,不服气道:
“神猴,这大唐若说我是第二个对天下果实最有见识之人,就绝没有谁敢说他是第一。”
“你初来乍到,便要抢走我这封号,凭什么?”
牛棋啧啧嘴,抓耳挠腮地可惜道:
“可惜我现在不会筋头云,不会七十二变,凭什么,我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我只说一座山,名曰花果山,那是我一出生便有千万种果树的福地洞天,单从名字想必你也能猜出几分,总能信上一信吧?”
因为重点在说花果山三个字,在场的大唐君臣,竟然全都对那筋斗云、七十二变这么重要的信息,给直接忽视了过去,纷纷抢话道:
“神猴,你那花果山,能比杨靖与那棋猴斗棋的葡萄山,又如何耶?”
“说得如此天花乱坠,可敢领我们哪一日去瞧瞧……”
牛棋不急不恼,一面摇头,一面缓缓将一根手指划拉到人群中的小沙弥陈身上,呲牙笑道:
“你们都不可能去,即便哪一天我有了那种本事。除了一个人,或者有一天,他或能想去瞧瞧,也许能去走走看看!”
哦,这一次,就连李世民也来了兴趣,盯着陈端详道:
“神猴此言,可有什么讲究,满眼我大唐君臣,凭什么我们去不得,偏偏小沙弥去得?”
牛棋吐口气,暗道一声:
这下总算把大唐君臣的注意力和整个话题,给圆到了正题之上。
这接下来,得出其不意,才能让这自恃极高的自认为自己是“天可汗”的李世民,顺着自己的设计走下去。
沉思了一番,牛棋忽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望着李世民虚虚的一稽首,唱个喏道:
“本来天机不可泄露也,但大唐天子乃是天可汗,倒也当得这一份天机泄露之因果。若是常人,别说知悉天机,单是听上一听,便会一份孽障。”
“不过,尽管如此,大唐天子,近日你怕也还是有一场在劫难逃的灾厄要渡一渡,最好还是早作一番计较才好!”
牛棋这句话,简直就是石破天惊,一下子震惊了在场的所有大臣。
有几个人,甚至直接瞪着牛棋,大声呵斥:
“你这妖猴,怎么说着说着,就胡言乱语起来!”
只有李世民,却神色如常,淡淡笑着摆手道:
“诸位爱卿不要针对神猴,朕开国之初,便定下了广开言路之国策,言者无罪嘛!”
其实他没有说出口的,却是早在数日前,袁天罡也曾亲自求见,当面暗示了一番,身为天可汗的他,近几日可能会有一场劫数要渡一渡。
今日牛棋一说,让他一下子想起了袁天罡之言。两下应证,不由得对牛棋这个外来神猴,暗地更是刮目相看。
只是,当着众臣之面,身为天可汗的李世民,尽管心中惊涛骇浪,表面却实在拉不下脸求一个对策。
不过,除了袁天罡之外,想到突然间又多了一个神猴,面对这场莫名的虚妄灾厄,在另一方面,因为有了牛棋这个外来和尚,他反而莫名其妙的多了许多信心。
毕竟,能算出劫数,就一定会有办法去消解劫数。身为天可汗,也许这个神猴,正是上天派来相救的神灵呢?
“陛下,臣看还是请天师今日过来一趟吧?如果可能,最好这几日索性就一直教他陪侍在陛下左右!”
魏征不明就里,彻底忘记了赌棋之事,开始一门心思担忧起李世民的安危。
李世民有苦难言,只好指着已经排开十个台面的棋局道:
“今日乃是以棋枰赌局为主,魏爱卿还是多想想棋局之事吧。”
牛棋一听,马上趁热打铁道:
“天可汗,说来也巧,你那需要应劫的无妄灾厄,还真就应在了你这一声魏爱卿身上。所以,什么袁天罡,什么天师,都是多余的,只一个魏征,便足矣!”
哦,本来心中惴惴不安的李世民,闻言莫名其妙的就是一阵心中大定,脸上也是瞬间春风满面地笑道:
“神猴,你这推演之法,可比我那天师强过太多。既不问卦,也不看天象,来龙去脉,张口就来,果然神猴也。”
“若是算上神猴前面所言,如此一来,神猴岂不是一连为朕连开了两个口子,一下子说破了两个天机?”
“不错,”牛棋端起架子,忽然一本正经道:
“前面一个天机,是我为天下苍生福祉说破的,即便有什么因果,那也是大半落在他的身上,一小半落在我的身上,而且天可汗可能也还是要分一些的。”
“这后面的一个天机,论起来,还真就不关任何人的事情,只与天可汗自己有关了。所以这样说来,前面是天下为公,后面就是天下为私。是以前面一个你不用还我人情,后面一个,那人情可就大了,须得你好生还我一个人情!”
李世民越听心里越凝重,脑海中,也莫名其妙的便想起了某些他一直都不愿触碰的过往场景,黯然点头道:
“神猴,朕,似乎已经隐约猜到了你突然出现在我大唐的真实目的。你说吧,只有朕能做到的,只要神猴说出来,朕一定照办!”
牛棋端详着李世民,见他好似忽然瞌睡了一般,两眼似睁非睁,口中也不断地开始打着哈欠,当机立断道:
“劫数怕是提前了,天可汗,快快附耳过来,听我一言,教你对应之策”
李世民一惊,蓦然晃晃脑袋,强自收摄心神,凑身过来。
牛棋也不敢耽搁,马上就是一番耳语。
李世民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最后,当两人分开,李世民马上看向一旁的小沙弥陈,当场颁旨道:
“朕,天可汗,即刻封陈为御弟。自今日算起,到他成年之日可以剃度为僧,朕必将赐他关蝶文书,锦衣袈裟,为我大唐西去取经,他日回归东土,普度众生!”
0385、打回原形
随着李世民郑重其事的天子金口之音,一阵洪钟大吕般的声浪,忽然犹如一股莫名暴起的天地威严之势,将牛棋整个囫囵个儿地席卷而起,瞬间便消失在遥远的天地一线。
“啊,疼疼疼,谁他娘的在打俺老孙?”
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牛棋刚一睁开眼,便感觉脑门被人重重击了一掌,还没怎么清醒,当即又是两眼泛白,一头晕厥过去。
在被击晕中的昏昏沉沉的那一瞬间,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十分诧异,怎么自己说话的口吻,似乎一下子变了一种风格。
什么俺老孙,俺老孙的,这可不是他从前的调调啊!
等到再次醒过来,睁眼定睛一看,牛棋顿时彻底石化,目瞪口呆地瞅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思维难以转过弯了:
好好的正在大唐跟李世民君臣说着话,怎么一转眼回到了后世呢?
远远近近的,那些在崎岖的山路之间盘旋着,轰鸣着的,肯定就是大大小小的汽车了。
不用问,这肯定是回到了他牛棋最开始出发的地方现实世界,神农架里面,他和他的侯小猴正在这里做一场浪漫的神农架情侣自驾游。
然后呢,他就在一只神农架野猴子的招惹下,一步步走进了一处幽深的山洼间,看见了一个自称为大圣的猴子,被压在山洼间的山脚下一个石缝中……
等等,牛棋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低头一看,顿时叫苦不迭地傻眼道:
天呐,这山洼间石缝里压着的猴子,怎么变成了自己?
脑袋一时混乱,半晌,他才甩甩头,开始一点点集中思想去回忆能想起来的一切事物
如果真是现实世界,自己被压在山下,那那只自称大圣的猴子呢?
还有那只引他过来的野猴子呢?
对了,还有牛棋的女友侯小猴呢?
如果这不是现实世界,还是在原来的那个东土大唐世界中,似乎也不对:
至少,大唐李世民天可汗君臣,应该还在。
对,还有要赌局的棋局。
最最重要的,还有李世民的那一个必应之劫数。这可是他好不容易跑到了大唐,辛辛苦苦布下的局,似乎也达到了预期目的:
封小沙弥陈为御弟!
亲口承诺在陈成人剃度为僧之际,赐他关蝶文书,锦衣袈裟,然后让陈一举变成唐僧,西去取经,普度众生……
而李世民那个所谓应劫之数,被勾走的真魂,自然有他的不二之臣魏征为他保驾护航,倒也无须担心他。
而且,勾走他真魂的,说起来其实全应该算是他的家事。
谁让他杀伐果断,只顾一时痛快,顶着所谓大义之名,搞了一个玄武门之变,满城的血雨腥风,弄出那么多冤魂野鬼,他不为此吃点苦头,那些怨念又如何消解呢?
不过,这都好像已经是过眼云烟之事了,眼下自己莫名其妙被替换成压在山下的猴子,这才是叫人欲哭无泪的大事!
唉,这是怎么搞的呢?
被大山压得手脚不能动弹的牛棋,只能翻着白眼,努力地向山外,向乱石林立,草木遮蔽的天空,一点点看去。
忽然,一道痛苦不堪的记忆,蓦然划过脑海深处,最后定格在一处虚无的苍穹之上。
云雾飘渺中,他渐渐看见了一个猴子,正翻着筋斗云,意气风发地一路飙飞着,途中甚至还不忘抓耳挠腮,挤眉弄眼,样子虽然滑稽,但却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极度快乐的猴子。
终于,这只快乐的猴子停了下来,开始左顾右盼,似乎在凝视、端详着、思考着什么。
牛棋跟着定睛一看,顿时恍然:
原来,这猴子似乎翻着筋斗云,已经到了天之尽头。
尽头处,竖着五根一眼望不到边的柱子。
五根巨大的柱子?
牛棋看到这里,忽然一个寒噤:
这哪里是什么天之尽头,根本就是如来弄出来的幻境,以自己的一只手掌骗猴子自投罗网的啊!“”
想着,牛棋赶紧不顾一切地地张口大呼:
“猴子,不要上当,赶紧往下跳!”
然而,一个在幻境,一个在现实世界,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谁听得见谁的声音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猴子好一番端详后,忽然呲牙一笑,拔出脑后的一根毫毛,迎风一晃,变成了一支笔,然后在中间的一根柱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大字:
“齐天大圣,到此一游也!”
写完,这猴子似乎还感觉不过瘾,摇头晃脑地看了一遍,忽然拉开裤裆,掏出家伙又冲着一根柱子尿了一泡尿在上面……
完了,牛棋见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虚空中,果然蓦地响起一个怒极反笑的声音:
“汝这泼猴,甚是顽皮!胡乱写个字,也就罢了,最后还要弄脏吾的手!可恶、可恨、可恼”
说着,五根巨大的柱子顿时轰然倒塌,猛然一下子便将猴子砸在其中。
紧接着,虚空中随即化出一只硕大无比的巨掌,缓缓在天际之间游弋着,最后落在南瞻部洲的西去路上,化作一座巍峨山峰。
“这,大概就是那著名的五指山了!”
正想着,五指山上,忽然金光大作,无数的天神纷纷隐没其间,很快便又有那一道道的符文闪动,直到最终化作那七字真言的无形封印,整座山才算安静下来。
牛棋一动不动地盯着五指山看,眼珠子也不停地转动着,替那山下的猴子思考着出路。
五指山,说穿了就是那如来专为孙悟空量身定制的一个小型禁制大阵而已。未来,只须机缘一到,唐僧在冥冥之中来到此处,上去揭下七字真言封印,西游便算正式开篇。
但问题是,自己怎么也变成了一只被压在山下的猴子?
既然一开始他就已经出现在花果山,以牛棋之名替换了石猴,那自己现在就应该是真正的石猴。即使被打入五指山下,此刻那只猴子,也应该是自己啊!
当眼前的所有幻象,烟消云散后,牛棋慢慢地陷入到了无尽的沉思中,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是茫然无解。
就在这时,一只野猴子,拐着两条腿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然后停在牛棋面前,一动不动看着他。
0386、还记得那只金蝉么
两人脸对脸,气氛怪异地彼此瞪视着,直到牛棋恍然大悟地想起来道:
“原来是你这只野猴子?”
说着说着,他又恨恨地瞪着他气道:
“你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这原来压着的那只猴子呢?”
野猴子不言不语,只是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牛棋。
牛棋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山外的车上,还坐着自己的女友侯小猴,于是赶忙又道:
“你这野猴子怎么不说话,快告诉我,这山外面的车上,我那个女朋友呢?”
直到这时,野猴子才呲呲牙,盯着牛棋一声叹息道:
“那个强横的存在,果然通天彻地,连鸿钧老祖都奈何不了他,竟也让你完全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了,真是呜呼哀哉!”
牛棋看着忽然像变成了一个得道高僧般模样的野猴子,莫名其妙的心中就是一颤,脱口便道:
“野猴子,原来你并不是什么野猴子,而是一直呆在这神农架里的一颗暗子吧?”
顿了顿,他忽然痛苦地敲了敲脑袋,大呼道:
“快说快说,既然你是转为等着我而生的,有什么秘密,统统都速速说出来吧!”
野猴子闻言,却还是有些迟疑不决,揪着脑门上的几根猴毛,想了又想,忽然眼睛一亮道:
“周天时间,空间之门,你可还记得一些?”
牛棋一愣,抓脸道:
“周天时间,等等,这个词儿为什么听上去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呢?嗯,还有空间之门,隐隐约约,我似乎看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野猴子两眼瞪得越来越大,不由得跟着他的节奏欣喜道:
“再想想,逝去的时间去了哪里,他为何有始无终,是不是因为有时间之祖呢?还有时间之外,一定会有空间,才能撑起时空,完成世界的构筑!”
话音未落,牛棋忽然大叫一声:
“野猴子,我想起来了。我曾经有一个梦,在梦里我发誓一定要发现时间的源头,空间的祖宗。于是有一天,我真的在梦里看见了两个老爷爷,每个人都白胡子白头发,道貌岸然!”
“对了,看到时间白胡子老爷爷,我是跨过了一座什么桥。看到空间白胡子老爷爷,我是攀上了一个什么天梯?”
“不,让我再想想。过桥,桥塌。上梯,梯垮!没错了,我过了桥,踏上梯,望着时间飞去,空间塌缩,最后破碎的时空里,我走了出来。只是,好像在打碎时空时,似乎有一个什么生命体依附着我跟了出来……”
随着话音,只见高高的山顶上,莫名其妙的便自上而下滚落一颗橘子,不偏不倚,正好悬空在牛棋两眼正对的前方一个树叉上,晃晃悠悠,挂在那里。
嗯,这个橘子,来得好生蹊跷?
看到牛棋盯着橘子发愣,野猴子一笑,突然出声道:
“恨不能根深蒂固,为愚人摘下耳。”
“既然你都遇上了橘中之乐,总该想起来了吧,还记得么,那一只随你一起打破时空而出的生命体一只金蝉?”
金蝉?猴子,五指山……
牛棋嘴里念叨着,两眼越来越深邃。
突然,他两手撑地,竟像托塔天王一般,怒睁双目,像要打碎压在他身上的一切大山重压一般,口中断喝一声:
“野猴子,你乔装得倒是惟妙惟肖,还不快快拜我?”
直到这时,野猴子方才两眼含泪,抬手抹了一把脸,迎风一晃,竟蓦然间化作了一个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美少年,望着牛棋就是五体投地拜道:
“道尊,周天吾兄啊,汝总算活过来了!”
牛棋、不,现在应该正式还他道尊周天之本来面目了,只见他微微一笑,整个气质、风度都为之一变。
说也奇怪,神农架原本就是保存最好的原始深林,未被破坏的野物生灵很多。而在这时,旁边恰好有一只野雉飞过,不多一分,不少一秒,就在牛棋以猴子模样,瞬间向着周天化形为人身之际,一眼看到这令人匪夷的一幕,当即吓得双翅一软,忍不住悲啼一声,咕咕叫着直直便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落就落吧,这野雉也不知从哪里修来的天大福缘,竟自正好落在了已经从猴身牛棋之身彻底还原为一个俊朗的美少年的周天双手一侧。
要知道,这世界上的事情,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些特定场合之下的道理。
尤其是对于周天这种几乎代表了整个诸天世界至高存在的人物。
两个一模一样的唇红齿白、玉树临风般的美少年,见状忍不住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发出会心一笑。其中一个,见另一个微微颔首,于是俯身拾起吓晕过去的野雉,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嘴里笑道:
“周天吾兄,没想到汝到了这无仙无佛的后世人族世界,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性子,还是一点不变。虽说撞上了我们,也算他一番机缘,即便吾兄不出手,他在这个世界,怕也是一只野雉中的顶天雉首了,不仅再也不会成为人们桌上的盘中餐,恐怕还会成为活得最长的一只野雉了!”
刚刚重新觉醒后的周天,心中充斥着无尽的大欢喜。听闻此言,当即也是颔首一笑道:
“重新觉醒,相当于重生一样。这野雉在这一瞬间恰好路过,被你我吓住落下,对他而言,也许是一场天大机缘。但对吾而言,不也一样是一种喻示吗?”
另一个周天,闻言顿时一呆,怔怔地望着周天,忽然有了一种顿悟。
沉思了半晌,他望着周天就是展颜一笑道:
“多谢周天吾兄,许久都没有与兄交谈,都忘了吾兄张口便来的悟道之言。今又耳闻箴言,真真是恍若隔世。但不管怎样,吾心甚喜,今后终于又可以随时聆听吾兄教义了!”
周天微微一笑,转目看向他手中的野雉道:
“汝,先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你我重逢相认,仅仅只是万水千山走过了第一步,这接下来该如何,老实说我依然还是一头雾水。汝且赶紧将他衍化一番,到时回去好将他一起带回,其他的,赶紧给我说说吧?”
另一个周天,马上一笑道:
“周天吾兄勿忧,无数量劫之前,汝既然已经看破今日这场大劫,将吾早早就布局到了这无仙无佛的人族世界之中,临行时汝交待与吾的一字一句,吾都谨记在心。”
“放心吧,周天吾兄,吾现在就将汝曾经说过的,当你我重逢相认的这一刻开始,后面该如何去做,一点点的全都说给汝听!”
0387、周天回归
当另一个周天,一字一句以只有他二人才知晓的传音方式,将周天在洪荒世界中曾经对他所有的预先布局和安排,都说给他自己后,周天忍不住就是一阵暗自摇头:
谁能想到,原来在那天道一统天下的洪荒中,除了自己以“周天”之象横空出世,成为那“大道五五,被莫名掩去的那个五”,并顺势成为“天道五十,又成为其中掩去其一的那一个一线生机”。满以为这样,自己已经是可以与那合道后的鸿钧并存的顶天存在了。
谁知,就在鸿钧最后合道之前的“鸿钧四讲”之际,莫名其妙又冒出一个谁都不知道为何物的“鸿沟”,继而又在这鸿沟之后,生出一个简直堪比盘古的大神,直接一出手,不费吹灰之力,趁着三人在天元山下勾心斗角,大打出手,就将鸿钧、罗连同他周天一锅端,老老实实地被人家摁在一张与周天棋道之中一模一样的“一尺棋枰”上,真正的被人当做棋子,下来下去了……
唉,细思极恐啊!
“周天吾兄,汝当初将吾作为一枚预埋的棋子,放到这无仙无佛的后世人族世界,那时,汝想到的,只是与那接引道人一言不合之下的赌局,就真没有一点预感,察觉到一丝一毫那个堪比大兄盘古的恐怖存在吗?”
看到周天忽然摇头叹息,心意相通的另一个周天,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尽管他很清楚,问了也是白问。
可是,谁让他是周天唯一的分身。而且,自从被派到这里来,除了整日守望,监控着那接引道人同样为了赌局而可能在这个世界的一举一动,真正能帮到本尊周天的,几乎可以说寸功未立啊!
谁知,周天竟然沉思中,坚定地点了点头道:
“要说没有一丝感觉,似乎也不对。只是可惜,那种感觉,因为过于虚无缥缈,在稍纵即逝的蛛丝马迹前,吾还是将他当做一念之间给忽略了过去。”
“可惜,可惜,”周天分身不无遗憾道:
“吾兄当时若有一点点警觉,察觉到苗头,早作准备,甚至可以与那鸿钧、罗化干戈于玉帛,直言那强大存在的无敌性,怕也不是现如今的这个局面了。”
周天摇摇头,马上断然否定道:
“汝之推想,太过武断片面,有些过于一厢情愿了。试想,若没有那一道鸿沟的横空出世,吾贸贸然就去找那鸿钧、罗,以他们地位和性子,他们会信吗?”
“再者说了,即便他们信了吾,以他们的自信,一定会立刻想当然地提出,以鸿钧、罗加上周天三人联手之力,洪荒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最后,就算一切都如我所愿,吾猜出了这个几乎无敌的存在,并且还做好了一切预防手段,甚至还集合了洪荒几乎所有的太乙天仙巅峰者以上强手。结果呢,不还是一个个变成了人家手中的棋子,被装入棋奁,从强到弱,从大到小,一个个点名作为棋子任其在那一尺棋枰上摆布吗?”
周天剥丝抽茧般的分析和推理,直听得周天分身一阵阵不寒而栗,半晌都口不能言。
良久,他才幽幽长叹一声,仰望着深邃的苍穹之上道:
“周天吾兄,若照此说来,岂不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我们还巴巴地在这做什么,即使回去了,不也是那一尺棋枰上的一颗棋子,任人摆弄吗?”
说着,他竟慢慢的流出泪来,一副生无可恋道:
“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不,周天吾兄,吾一直都相信,吾兄汝就是洪荒的一个奇迹,连大道五五,也都要让出五分给汝,汝岂能随随便便就被人击败。最不济,我们不还有盘古大兄么,洪荒若真的湮灭,盘古大兄肯定会早就算到,不会没有一点后手的!”
听着自家分身絮絮叨叨,忽然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周天莫名其妙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看了他一眼,再一张口,他便变成了一副轻松的口吻忽然笑骂道:
“汝这个野猴子,天还没有塌下来,哭哭笑笑的,成何体统?”
“吾且问汝,早早的就让你过来了,那接引道人的分身,如今怎样了?最最重要的是,吾一直念兹在兹的悬案,那菩提祖师与他的徒儿孙猴子真正的来处与去处,到底有没有一点眉目啊!”
周天分身一听,顿时苦恼地蹙眉道:
“周天吾兄,时至今日,连那接引道人分身都尚无任何变化,吾又何处去寻那菩提老儿来与去处呢?”
“不过,吾兄既然也误打误撞,去了那接引道人预设的西游地图的初始之处花果山上,总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吧。”
会想到自己从花果山开始,这一路莫名其妙的走来,周天听到自己的分身这样一问,不觉气馁道:
“与汝一样,也是一路都在做无用之功也。”
“在那花果山上,当吾发现自己顶替了那只真正的石猴之后,便觉得有点不妙。及至扬帆出海,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去了。”
“后来几经辗转,想必汝也一直都能远远地看到。吾还真的就摸到了东胜神洲那菩提等待孙猴子的方寸灵台山,结果却空无一人。最后,莫名其妙的遇见一只橘中之乐的橘子,被那里面的两个白胡子老头,先是带向西域,然后又到了东土大唐”
说着,他忽然想起来,急忙抬头去寻找方才化回原形时,从山顶莫名其妙滚落下来的那只一模一样的橘子。
结果一看,那只橘子,果然还好好的悬挂在树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晃悠悠着。
看着、看着,周天忽然心里一动,抬手便向那悬空的橘子一招手道:
“恨不能根深蒂固,为愚人摘下耳呔,汝那一对白胡子老儿,吾都已变回了自己,尔等还不现形么?”
空谷回音,只听一阵回声响过,半晌,那只悬空的橘子,却没有半点回应。
看到这里,周天分身忽然长叹一声,拦住周天道:
“周天吾兄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吾兄自己都忘记了么?此乃无仙无佛的后世人族世界,纵使吾有千万神通,在这里是不管用的!”
0388、问讯
“还叮嘱汝,吾倒自己忘了,除了大势轮回中的基本神通之外,大多数神通都是要被自动封印了的。”
周天说着,使劲拍了拍脑门,懊丧地看了一眼半空中悬挂着的那只莫名其妙的橘子,只好望洋兴叹地摇摇头,一脸无奈地作罢道:
“菩提与猴子的悬案,也只能继续留待此后相机再说了。只是吾这一趟又跑回来,好不容易混到那接引道人预设的西游地图中的东土大唐,这下又功亏一篑了。”
“唉,莫不是被他觉察到时空的波动,被他分身强行给吾踢了出来吧?”
在这里,周天分身比周天本身,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这就好比游戏中的bug,周天本尊是玩家,他的分身就是他预先埋设在每个最难打的通关处作弊的手段,许多洪荒中的神通,相比他这个本尊,被大势之下的轮回或者极其未知的无敌存在给打回来,相对于一个被打回原形的玩家,有了他之前早就留下的分身也就是作弊手段,就足以保证他在万不得已时,可以重启或者选择从某一关直接复原。
所以,许多情况周天不知道,未必周天分身不知道。
这就是周天在洪荒时,就早早将他这个唯一分身派到这个无仙无佛的后世中来的最根本伏笔。
听到周天问话,他的分身自然心领神会,略加沉吟,便马上针对性地答道:
“周天吾兄,为今之计,似乎还是要从最根本处去着眼。吾因为早早就过来了,无法亲身感知吾棋道一脉忽然横空出世的那一道鸿沟的前因后果,以及因这鸿沟而突然从天而降的那无敌一般的强大存在。”
“但既然他目前只是将洪荒中所有太乙天仙巅峰以上者,全都一网打尽,悉数收罗在他的黑白棋奁中,又以每人修为法力高低作为黑白棋子的出子顺序,吾倒突然有种直觉”
“这近乎无敌的存在,会不会与我棋道一脉颇有渊源。或者说,他其实根本就是冲着我棋道一脉而来的呢?”
周天点点头,颇有同感道:
“这个问题,其实吾也早就想过,没想到汝也想到了这层,很好!”
周天分身顿时笑道:
“这不能理解呀,周天吾兄”
“其一,洪荒那么大,若没有其他因素,那几乎无敌的存在,为何偌大的洪荒别处不去,偏偏要选在吾棋道一脉中落脚?”
“其二,既然他已无敌到连鸿钧、罗都能信手捉来,那他什么样的神通不能用,为何偏偏要以吾棋道一脉的一尺棋枰、纹枰对坐来炫耀他的无敌神通,岂非多此一举乎?”
周天听完,频频点头,深以为然道:
“不错,这个近乎无敌的强大存在,无论怎么推断,也不管他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总之他是跟我们棋道一脉是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了!”
“而且更匪夷所思的是,洪荒中排名前三的鸿钧、罗、扬眉,他谁也不找,偏偏找到了吾这个目前来看,可能连第一梯队的大罗金仙境的修为和法力都尚不具备之人,做他平起平坐的纹枰对弈者。可见单从这一点看,他的的确确是在整个洪荒体系中,就只盯上了吾棋道一脉。”
两人一前一后,一唱一和,剖析到此,终于大彻大悟地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道:
“是敌耶?是友耶?”
“哈哈,是敌也好,是友也罢,这接下来的路,还是得咱们自己一步一步去走下去才知道!”
话音未落,只见天色莫名其妙的一暗,周天蓦然又变成了牛棋,周天分身也跟着在同一时间还原为野猴子,彼此望着对方,就像做了一场不明不白的梦,一睁眼,一切却不过还是原来的世界。
几乎是在回到各自这个世界的原有身份的一刹那间,野猴子便一下子张牙舞爪,望着牛棋就要作势抓去
牛棋吓了一跳,慌忙间,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树枝,便是一棍子打出去道:
“你个野猴子,若不是看在金丝猴的份上,一棒子敲死你,还不走?”
野猴子从天性上,是畏惧人类的。
当牛棋抓起棍子的一刹那,他便吱吱叫着,灵活地一下子窜到树上,却又有些恼羞成怒,想也不想,顺手就扯下树上的一截树枝,照着牛棋劈头盖脸砸下去。
牛棋哎哟一声,扯下头上的树枝一看,那树上的野猴子早就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去了。
低头再一看,手中的树枝,居然是神农架一种少有红山果,平日里很少有人能见到,几乎绝迹。今日突然出现在他手中,不觉让他一怔之下,有了一种意外之喜。
呆呆地看了半天,牛棋职业习惯一下子苏醒过来,急忙下意识地去摸身上的相机,浑身一摸,才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
回神一想,他才一下子想起来:
自己本来是下车解个手,顺便抽根烟的,不料却被这个野猴子引到此处来,耽搁了这半晌,也不知道这荒郊野外的,侯小猴在外面的车上,会不会正在骂他哩。
于是,他只好抬头辨认了一下这个幽谷的方位,又在几处显眼地方做了一番特殊标记,这才沿原路退了回去。
一看见牛棋出现,正在车里七上八下担心死了的侯小猴,顿时长舒一口气,打开车门便跳脚道:
“你还知道回来呀,怎么神农架的母野人,没有把你绑走做压寨郎君呢?”
牛棋不想跟她斗嘴,扬了扬手里的红山果道:
“差点迷路,却不想竟然发现了好东西,祸兮福所倚,看来此言果然还是很有道理的啊!”
侯小猴顿时被红山果吸引住了。
等到牛棋走到近前,她一把抢过去,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来一会儿,竟然也认出了红山果,顿时惊叫道:
“天呐,红山果,它不是传说很多年都已经在神农架绝迹了吗,怎么会让你又找到了呢?”
牛棋嘿嘿一笑,爬进车里去找相机。
“我能吃一颗吗?记得以前还有这种东西时,省城最高时都买到了百八块钱一斤,后来干脆有价无市。不行不行,你不同意,我也得先吃一颗。”
0389、消失的幽谷
“想吃就吃吧,反正我已经找到了一棵树。不过你不能白吃,去山边找些湿润的土,用个塑料袋将它先培植起来,枝枝叶叶上再喷些泉水,别忘了啊!”
牛棋说着,拿上相机、标本册以及其他相应工具,顺着刚刚踩出来的路径,转身又向幽谷走去。
“不是,牛棋,你刚跑出来,怎么又有往进钻,我、我怕!”
侯小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可转念一想,这手中的树枝,结着的可是快要绝迹的红山果,嘴里马上又喊不出来了。
侯小猴的叫声,并未阻止牛棋的步伐。
然而,走着、走着,在这条通往幽谷刚刚走过来的路上,牛棋却再次莫名其妙的迷路了。
不仅迷路,而且连刚刚还在眼前的那一条所谓的幽谷,也彻底消失不见。
更别说,他曾经在幽谷深处的那一座压着一只猴子,并且结着红山果的山上,辛辛苦苦留下的显著标记。
硬着头皮,又在里面瞎走瞎撞了一番之后,牛棋半职业化的野考经历告诉他,再这样走下去,就不会是迷路的事情了,而很可能自己整个人都会迷失。
理智战胜了惋惜,牛棋果断地停了下来,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忍不住抓了抓脑袋,嘀咕道:
“原始深林,果然古怪多!罢了,连神农架野人都是一个悬案,何况一个小小的红山果呢?”
看到牛棋闷头走出来,侯小猴抱着培植在一个装满了湿土的塑料袋,笑道:
“怎么了,猴哥,没精打采的,与那女野人擦肩而过了?”
牛棋瞪她一眼,突然莫名其妙的心情烦躁,一把推开她道:
“滚蛋,再不上车,老子直接把你变成女野人!”
说着,他一屁股坐进驾驶室,轰地一声,发动了他的这辆刚刚才入手没多久的小切。
一般情况下,牛棋都全方位地让着宠着侯小猴,但也有突然大发雷霆的时候,而且常常一如雷霆般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这种时候,侯小猴就会变得十分乖巧,任由他作威作福。等到风暴过去,她再秋后算账。
这么多年,两人一直都保持着这种爱的默契。
如此两人一路无话,很快便九曲十八弯地出了神农架,回到了繁华的都市。
将车一停到地下停车场,牛棋便头也不回地给侯小猴扔下一句话:
“你自己先回去吧,好多天没有摸一下围棋了,棋社的那帮人,已经在群里喊了好多次,我去下两盘棋过过瘾!”
望着二话不说就走的牛棋。侯小猴莫名其妙的摇摇头,感觉有些陌生地瞪着他的背影,说不清哪里怪怪的,却又找不到任何头绪。最后,只好自欺欺人地哼哼了一声:
“哼,好多天没有摸棋,可你记不记得,你有多少天都没有摸老娘了呢?”
牛棋来到棋社,还没进门,就被里面鸦雀无声的气氛,给震了一下。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那种十几桌棋盘都是双双捉对厮杀的场面,如今只被一台棋给替代了。
挤进人群再看,却是一个极其惊人的场景:
只见本市的围棋冠亚军,两人十分罕见地同时出现,并且联袂坐在棋枰一端,正蹙眉沉思,脸上痛苦不堪,就连牛棋挤进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让他俩儿抬头分一下神。
而其他人,竟然也是一脑门的官司,盯着棋盘,即使有人瞅他一眼,也是神游万里的将他直接给忽视了过去。
哇靠,什么情况?
平日里,只要老子一过来,都是山呼海啸一般,今天怎么自己变成了空气!
气呼呼地转头再一看,坐在冠亚军对面的,居然是一个小屁孩。
不,应该连小屁孩都还算不上,最多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不过一眼看去,却是长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让人忍不住从心里就对他心生欢喜。
“咦,这是哪来的小朋友,竟然能得到咱们的大冠军、大亚军的亲自授棋?”
直到这时,众人才像回魂了一样,抬头纷纷看过来,也直到这时才看清是牛棋,顿时纷纷七嘴八舌道:
“牛棋,这么多天,你跑哪儿去了呀,电话、微信都不回?”
“就是呀牛棋,你可是咱们市里的铁杆季军,冠亚军不在的时候,就属你能撑得住场面!”
“你快看看,牛棋,围棋三巨头多少年难得齐聚一天之内,而且还是三人面对面,只可惜这个场景却是为了应战……”
应战?
牛棋忍不住嗤笑一声,鄙夷道:
“咱们这座城市小地方小码头的,冠亚军都出来了,谁还敢冒头说这大话呀?”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地像商量好了似的,齐齐伸出手指向纹枰对坐的另一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喏,就是这个神童,已经搅翻了咱们这座小城市,现在也就只剩下你,还未交手了。”
“不过,既然咱们的冠亚军上去都白给,估计你也得俯首称臣!”
牛棋一听,顿时兴趣盎然地看向对面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难以置信道:
“我没有听错吧,咱们的冠亚军都输了?”
说着,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棋盘,将正在进行的棋局,飞快地做了一个形势判断后,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哎哟,这棋怎么下成这样了,黑棋被吃了这么多大龙,怎么还下呀,早该投了啊!”
见牛棋完全看错了黑白方,冠亚军苦笑一声道:
“牛棋,你才回来不知道情况。今天这棋份,不是我们执白做上手,更不是执白授子局,而是正好反过来,我们执黑,这小朋友执白!”
什么?
牛棋使劲掏了掏耳朵,怀疑听错了,就听旁边有人附耳道:
“牛棋,这小朋友简直就是神童,前两天一冒出来,就打遍了全市无敌手。最后终于惊动了冠亚军,从昨天开始,先是亚军出来应战,抱着惊喜准备授二子局后,直接收徒。”
“结果,人家小朋友张口就不要什么授子,连让先都不干,直接一上来两人就是分先棋份。”
“谁知大跌眼镜的是,当天两人连下三局。第一局亚军脆败,以为是自己轻敌,于是马上开始第二局,结果以正式比赛的认真劲儿下完,亚军居然还是完败。局后复盘,怎么摆怎么都是完败之局。”
“第三局,小朋友直接语出惊人,不仅要以围棋中约定俗成的自动降格的棋份规则,让先对局亚军,而且还直接点名冠军,更加狂言的说,冠军出马,第一局也是直接以让先局开始……”
0390、恐怖的小周天
周天只听得咂舌不已,却又心潮澎湃,两眼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对面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嘴里忍不住对附耳之人催促道:
“后来呢,结果又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附耳之人嗤地一笑,指着棋局摇头叹息道:
“就是现在你看到的样子,咱们的冠亚军,不仅每人都在让先局中被打得溃不成军,这第二局让先倒贴目也是败局已定。”
“唉,牛棋,这可不是一人下的,是冠亚军联手共同对局这小朋友,还下成这个鬼样子,今日总算让我见识到什么才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啊!”
听到这时,牛棋总算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一个大致清楚。
这样一来,他反而更加惊喜了。
要知道,冠亚军虽然只是他们这座小城市的冠亚军,可能放在整个国家层面的业余围棋强豪之列,百强都进不去,但毕竟是凭实力一盘棋一盘棋打上去。手中的业余5段证书,不仅是真刀实枪,而且还是正经的中国棋院颁授,真正的棋力,绝对不是假的。
以此类推,能把两个业5直接打到授先局,而且每一局棋的内容,都是呈一面倒的碾压之势,那这个小娃娃的真实棋力,绝对不低于业余7段以上。
业余7段,是业余围棋界最高段位,相当于职业围棋界的九段国手,已经升无可升。
那为什么还有业余8段称号呢?
准确的说,业余7段以上的段位证书,其实就是一种荣誉称号,主要是用来赠与和彰显某个特殊历史人物对围棋的推动和历史贡献。
比如,咱们的十-大-元-帅之一的陈毅元帅,就曾被日本棋院授予业余8段。棋圣聂卫平还在刚刚学棋时,就曾得到过陈老总在围棋上的诸多关怀,而传为一时佳话。
那时的聂卫平,虽然没有后来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横扫一切的“聂旋风”之王者之气,但他早早就露出的围棋天才,还是很早就得到了当时被称之为中国围棋双雄“南刘北过”的关注和教习。
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娃娃,如果棋力真的是没有任何作弊,那凭他如此小小年纪,便几乎登顶到了一个棋手在业余状态之下的巅峰水平,那他这份围棋天赋,可就了不得了!
想到此,牛棋忍不住东张西望道:
“如此神童,这简直就是又一个吴清源第二呀。对了,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家里的大人呢?”
附耳之人一听,抬眼搜寻了一番,随即撇嘴道:
“这小朋友棋下得惊为天人,名字也是大得很,叫周天。我们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好多人都笑,说他是不是一个隐世高人的传人,突然出山来我们这红尘中走走看看?哈哈,大周天小周天,还任督二脉哩!”
“不过他家大人似乎还真的从来没见过,这几天来来去去的,就只有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明显自己都还没有长大,看上去一点也不靠谱。每次都是将小朋友匆匆送过来,马上又匆匆离开,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也不怕她这小弟弟被人拐走。”
周天?
这个名字,的确很容易让人一下子想到习武练功上去。
牛棋摇摇头,刚要开口,棋盘上的棋局这时突然结束了。冠亚军满脸沮丧,一前一后,站起来,直接一伸手就将他往棋盘便拉扯道:
“牛棋,棋局下到这种份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再与这小朋友一争高低了。他的棋力,即便咱们的业余天王唐海恐怕也很难对他进行授子局。为了咱们小城的颜面,不管怎样,你作为咱们的三大高手,还是与他下一盘吧。”
旁边的人听着,忽然起哄道:
“拉倒吧,你们两个冠亚军都输了,让季军上去,还不是白给?什么颜面,牛棋不输一盘,你们自己脸上不好看吧,哈哈!”
但笑归笑,众人还是齐刷刷地表示,牛棋作为三大高手之一,尽管只有业余4段,但理应也还是要对一局才合情合理。
不过,牛棋看了一眼小娃娃之后,马上便拒绝了所有人的起哄,望着开始不断打哈欠的小娃娃,示意道:
“咱们都是下围棋的人,一盘棋下来,体力消耗有多大,何况这样的一个小人儿?你们这些大人呀,只顾自己高兴,一点也不看看下棋的对象是谁。”
“今日之局,谁来也不下。要下,明日越好再战!”
一番言辞说下来,义正辞严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张口结舌,像不认识牛棋一般瞪着他看。
恰在这时,一个婀娜的身影从门口一闪,几步便走了过来,目不斜视地直奔棋盘边的小娃娃,见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棋局已经结束,当即将他一把扯起,转身就向外走去。
冷不防中,小娃娃被她直接带了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爬起身,他就多了一丝哭腔,挣扎着道:
“姐姐,我坐了一天,腿麻了,等一等好吗?”
少女虽然看上去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甚至大大咧咧,但一听还是马上转过脸,嘴里明显紧张起来道:
“不是告诉你不可以为了下棋,一坐一天的吗,现在还麻不麻?”
小娃娃周天看上去也就六七岁,但是说话、举止完全就像一个小大人一般,闻声马上皱起眉头,一只手就伸到脚踝处,开始使劲地揉了起来,嘴里却不忘撒娇道:
“姐姐,我肚子饿了,等不及,要不你背我一程,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不料,少女似乎十分了解小周天的把戏,将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后,见他并无异样,马上一蹙眉,顺手就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你个小坏蛋,又来骗姐姐是吧?我告诉你,除非今天你一盘棋都没有输掉,否则罚你今晚朝十遍《围棋赋》!”
一个好事者一听,突然脱口道:
“美女,你弟弟了不得,把冠亚军都赢了。不仅赢了,还把他们都打到了让先倒贴目的棋份上。哦对了”
这家伙说着,忽然一指牛棋道:
“还有这个季军,躲了好几天不敢出来,今天总算冒出头,又推三阻四地说你弟弟下了一天棋,太辛苦,说什么也不跟你弟弟下。你瞧瞧你弟弟多威风,市里的三大高手,都被他打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