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7章 我更喜欢小孩子和风景
摇篮里的小奶娃不买账，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继续睡觉，一副被她吵醒了的样子。
小柚子嘴巴撅得老高，怎么不跟她玩。
她想跟他玩！
“好了，小柚子，咱们出去，让弟弟睡觉。”
“不……”小柚子不肯。
叶佳期还是把她给抱出去了。
外面的风景虽然萧条，但不会让人有孤独感。
随处都可以看到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的老人，还有在玩泥巴的孤儿，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绝望，反而都是平静和舒适。
一个多小时后，她看到了京城大学来的几个学生。
两个男生，两个女生，背了不少的东西来。
他们把东西都分发给了孤儿院的孩子们，孩子们都很听话地坐着，等待他们分配。
大概是这里很少有年轻人过来，他们的到来就成了靓丽的风景线，很多村民也来围观，都带着看新鲜的目光。
叶佳期给他们介绍了下村子和孤儿院，两个女生没有太大耐心，一路上一直嚷嚷着“怎么连网都连不上”。
叶佳期笑着给她们解释：“这里没有信号，连不上网，如果有需要，王校长的办公室里有一台村里唯一的老电脑，每个星期可以上一次网。”
两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倒还挺耐心，也给她们解释了：“来这里就不要想着上网了，做点事。”
“可我们是来做社会实践，回去好写论文的，不是做义工的。”女生不满，“很多事情也不需要亲自做吧？叶老师给我们讲讲不就好了，回去照样可以用在论文里。”
叶佳期平静道：“这里条件是不怎么好，你们想走也是正常的，你们需要什么，我帮你们就是。”
“叶老师就给我们讲讲这里的基本情况，然后帮我们在社会实践上写点评语，再让王校长盖个章，谢谢叶姐姐啦！”两个古灵精怪的女生冲叶佳期吐吐舌头。
叶佳期比她们年长，她笑了笑，也没有什么苛责的。
小女孩娇生惯养，呆不习惯也是正常。
他们过来一趟，给孩子们也带了不少东西，她觉得挺有心了。
叶佳期就一边走一边给他们讲了孤儿院的基本情况，还有孩子们上课的方法、课程以及平时的生活习惯、生活方式，她讲得很仔细，四个学生听得倒也认真。
男生话不多，跟在叶佳期身边听着。
女孩子问题多一点，时不时会问叶佳期一些问题。
“叶老师，你看上去好年轻，怎么会来这里的？你平时难道也不喜欢上网吗？不喜欢逛街吗？不喜欢和朋友出去喝酒撸串吗？”
叶佳期的脸上是平和的笑意：“对那些没有特别的爱好，我更喜欢小孩子和风景。”
“这样啊，可是叶老师你的衣服看上去都是大牌，你这件大衣虽然是去年的款式，但是是在gucci家买的吧？我对时尚有点研究，我去年也看中这件衣服了，没舍得下手。叶老师，你穿这件真好看，身材真好。”女孩子欢声笑语。
第2748章 我没有家里人
叶佳期笑了笑：“仿品，不是正品。”
“是吗？”女孩子聊起这些来倒是头头是道，“看着好像真的，不过现在的仿品也很厉害了，做得比真的还真。我以后要好好工作，多赚点钱，希望看到喜欢的东西都能买下来！”
叶佳期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年轻的女孩子有这样的想法，也挺好的。
也许是很久没有跟大学生打交道的缘故，叶佳期觉得跟他们在一起很有活力，有时候也会听他们吐槽导师。
不过两女生还是没有什么耐心，来了半天就嚷嚷着要走。
她们看了看叶佳期的工作笔记，大概也知道这里的孤儿院是个什么情况。
“叶老师，你还要在这边呆很久吗？”女生叽叽喳喳问道。
“我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
“不会觉得无聊吗？每天都是重复的，一样的。”
“每天有每天的风景和天气，怎么会是一样呢？每一天对于我而言都是不一样，昨天不会背诗的小孩子，今天忽然就会背诗了，是不是会让人觉得很惊喜？”
“好吧，叶老师，你真有耐心，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那你家里人也支持你？我看你女儿还在这。”
“我没有家里人。”
“哦哦，不好意思，叶老师。”
“没事。”
聊着聊着，天色也晚了。
初冬的夜晚很冷，一到晚上就没有人再出来。
王校长给他们安排了住宿的地方，叶佳期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后就顺着孤儿院回家。
外面月色清明，冷风阵阵。
叶佳期裹紧围巾，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踩着树影，一边散步一边往回走。
空气里都是草木和泥土的香味，那是属于大自然的气息，醇厚而浓烈。
风刮在脸上，很冷。
她已经快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但还是有点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来例假的缘故，她的肚子隐隐作痛，身后出了一层冷汗，连手心里都是汗。
风吹起她的长头发和围巾，她沿着泥土路一直走，路边的草丛中时不时会响起虫子的鸣叫声，有气无力。
这样的季节，万物也快开始冬眠了。
“叶老师！”身后有人喊住她。
叶佳期停下脚步，转过头。
原来是其中的一个男生，她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叫何家烨。
叶佳期笑了笑，月光下，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有什么事吗？”
“叶老师，你脸色看着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怎么舒服？”
“没事，是今天太冷了一点。”
“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有些想法想跟你聊聊，我爸爸是做慈善的，从小我也耳濡目染学了一些，自己很想做一些事。我觉得叶老师你很有想法，所以……想跟你聊聊。”高高瘦瘦，戴着金边眼睛的大男生斯斯文文，甚至还有一些腼腆。
叶佳期点点头：“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我都很乐意。”
“好！”
何家烨很高兴，他走到叶佳期的身边来，高大的身体替她遮住一些冷风，开始跟叶佳期讲自己的想法。
第2749章 叶佳期身体不太舒服
叶佳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挺有想法，他想做一款app开发，主要涉及孤儿领养和走失儿童寻家这一块，利用app帮更多的孩子找到合适的领养人，甚至是亲生父母。
就算不能找到，起码也通过app让社会上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多一份帮助和爱心，也就多一点希望。
何家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中都是熠熠光彩，像是白天的太阳一样。
“叶老师，我是觉得国内这一块比较空缺，没有专业的app来帮助这个特定的群体，可能大部分人也不愿意花精力去做。”
月色下，叶佳期轻轻摇摇头：“不是不愿意，而是公益和慈善，会涉及到很多让人质疑的东西，比如他们不一定相信你是真正在做慈善，他们会觉得你是在作秀、你是在打幌子，甚至，你是在圈钱。你在做之前一定要想好，怎么让这个app透明、公开化，但做到这一点前期是不容易的，需要巨大的资金和人力支持，你都要考虑到。”
何家烨若有所思。
“还有就是合伙人的问题，你得保证合伙人在金钱方面都是没有私心的，这一点很重要。不然，最后吃亏的是你。”叶佳期淡淡一笑。
何家烨懂得叶佳期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叶佳期是善意的提醒。
他点头：“我明白了。”
叶佳期身体不太舒服，也没跟他细聊，又跟他说了一些关于小孩子的事。
何家烨听得很认真，他又跟叶佳期讨论了一番。
他问了叶佳期很多问题，叶佳期也都没什么私心地回答了他。
她知道何家烨是真得想做这个app，想为公益出点力。
能有这份心，太难得了。
她也很支持。
“叶老师，那依你看，我前期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融资吧，用你的构想去说服、打动投资人，但不要让他们觉得你是空想。还有就是，公益性的东西，你要保证足够的资金去运转，最好能得到国家的支持。”
“难度很大……”
“是啊，万事开头难，没关系的，你才大四，你不是说家里也是做慈善的？你可以跟着你爸爸多走走。”
“我想独立做一个项目出来，不想靠家里。”
“靠家里分两种，一种是靠家里出钱、出资，还有一种是靠家里的人脉、经验等，看你怎么想了，我觉得后一种，如果能靠，未尝不是件好事。”叶佳期声音轻轻的，在夜空下格外好听。
何家烨听叶佳期这么一说，倒是愣了愣。
他没有想过这一层。
月光下，他转头看向叶佳期。
路边没有路灯，只有清冷的月华，那微弱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给她白净的脸庞上添了几分温柔和安逸。
认识一天，何家烨觉得她很少会去争什么、理论什么，但没想到却很有见地。
之前他有很多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她也都给出了她的见解和答案，让他眼前一亮。
“叶老师。”他忽然很崇拜地看向叶佳期，“你以前做什么的？你很厉害。”
第2750章 人，是会变的
他的话倒让叶佳期稍稍愣了一下。
可能是不习惯被人夸奖，又或者很少被人夸，她笑了笑：“就是自己一点想法，没什么。”
“不不，叶老师你的想法很细致，很有参考性，没有做过这些项目，是不会懂的。叶老师，你以前难道是做金融业的？或者公司管理层？”
“都不是。”叶佳期否认了。
她不太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过去。
只是，何家烨这样夸她，她还是有点惊讶，惊讶之余才反应过来，自己真得变了很多。
在芝加哥金融圈工作，乔斯年和卓远航都教会她太多，只不过，一个严厉苛刻，一个如沐春风，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教她，都没有保留。
尽管乔斯年对她的成就和收获不屑一顾，甚至早早断定她不适合金融圈，但她自己也知道，学会了的东西终身受用。
不仅仅是在金融圈有用，放在别的领域，一样可以举一反三。
以前的自己连主意都拿不定，更别说出谋划策，而如今，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也能在别的领域提出见解。
人，是会变的。
如果她执意留在金融圈，以后一定还会有更远的发展，但前提是，她也得牺牲一些什么。
其实世事就是这么公平。
有得就有失。
“叶老师，你真得很厉害，让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后悔来青山村。”高个子的男孩子斯斯文文，就连地上的影子都是斯文的。
“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也会遇到别人的，他们也一样厉害。”
“不，你给我的答案和建议都是毫无保留的。在此之前我有向我爸爸的朋友请教过，可他们大概是老江湖了，对我的态度很敷衍，也不会教我一些实质性的东西，甚至是错误的东西。他们的世界里，估计也不剩多少真心。”
叶佳期笑了：“不要这么看，大部分人都是好的，他们给的建议多多少少都有用，你以后走的每一步，都是成长。”
男生也笑了：“叶老师，你看上去也不比我大吧？”
“我怎么会不比你大，你看，我女儿出生都快一年了。”
“那估计也大不了几岁。”何家烨笑道。
“怎么，你想叫我姐姐吗？”
“不。”
叶佳期笑了：“不占你便宜。”
“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一直在陪我们，走了很多路？”何家烨关心地问道。
“没关系，就是今天天气比较冷，我家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缺什么就跟王校长说。”
“好，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课。”
“有你们在这儿，我会轻松很多，比如体育课，要不你来教？”叶佳期笑道。
“行啊，我跆拳道黑带。”
“哦？看不出来，真得一点都看不出来。”叶佳期仔细打量几眼，瘦瘦高高的男生原来还是跆拳道黑带。
“我暂时不回学校，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课程，都交给我。”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体育课、数学课、音乐课，都你来吧！”
“嗯？音乐课？那不行。”
第2751章 手术台上，她疼得死去活来
“为什么不行？”
“我五音不全。”
“我也五音不全，我是硬着头皮给孩子们上音乐课的，好在没给自己挖太深的坑，一个星期只排了一节课。”叶佳期狡黠地笑了下，伸出一根手指头。
何家烨笑：“你倒挺聪明啊，不过，音乐课，我不上。”
“好了，知道啦！那你呆多久？你的朋友们好像都想走了。”叶佳期站在树下，看着他。
“我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事，可以呆一段时间，等有事再说。”
“了解。”叶佳期点点头，“外面冷，你快回去吧，村里比不得城里，冬天没有空调，你要想想清楚哦。”
“你能呆，我怎么就不能呆了？”
“好。”叶佳期笑了，月光下，她的笑容像春天的海棠花一般明媚。
有人能跟她一起分担，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那叶老师，明天见。”何家烨挥挥手。
“明天见。”
叶佳期回了自己的家，将小柚子从王校长的家里接了回来。
师娘给小柚子做了很好吃的山楂羹，小柚子吃得很开心，还有点不想回家。
不过小丫头也累了，叶佳期抱着她回家时，她就趴在叶佳期的怀里睡着。
看着怀中的女儿，叶佳期低头亲了她一口。
这样的时光，真好。
简简单单的年华里，她也许会把自己的棱角和锐气都打磨掉，但她并没有什么后悔，只要每一天都是她热爱的，就没有遗憾。
洗澡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果然是来了例假，难怪身体会不舒服。
天气冷了，她来例假的时候会比平时难受些，肚子会痛。
原本之前在梅姨的调养下，她的身体好了很多，但后来怀小柚子、生小柚子时情绪波动太大，又差点流产，生孩子时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因而身体多多少少又落下一点毛病。
这段时间也比较操劳，洗完澡她发现肚子疼得厉害，只好在床上躺着，什么事都没法做。
关上灯，她抱着热水袋蜷缩在被窝里，疼得皱起眉头。
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医院肯定是保大人，她哭着让他们保宝宝，手术台上，她疼得死去活来，还没有办法剖腹产。
那个冰冷的产房让她又爱又恨，好在后来她和小柚子都平平安安的。
这些事过去也快一年了，很多痛在她的心中都已经淡化，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也没什么。
因为现在，很好。
她揉了揉肚子，闭着眼睛蜷缩在被窝里。
山里很冷，她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这里的冬天。
这一夜她睡得不太踏实。
第二天，她给小柚子做了早餐，吃完后，顶着白雾去上课。好在家里离孤儿院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没想到何家烨已经在陪着孩子们吃早饭，晨读。
从远处看，高大的男生领着一群小不点在念英文单词，白茫茫的雾气里倒没有任何违和感，又有青山做衬托，一切都美得像一幅画卷。
叶佳期站在老远处看了许久，唇角微微上扬。
第2752章 你……没有女朋友？
小孩子们的声音清脆爽朗，没有那么整齐，但看上去特别和谐。
这群孩子虽然在村里长大，但大部分都很热爱读书，也很珍惜读书的机会。
孤儿院的图书不太多，仅有的那些都被他们来来回回看，书都旧了。
这一次，何家烨他们带了不少书过来，他们就像是看到稀世珍宝一样，没日没夜地捧着书在看，书籍成了他们唯一的娱乐项目。
何家烨是个很阳光的大男生，他很会讲故事，尤其是历史故事，讲起来绘声绘色，小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
因为他们几个人的到来，叶佳期轻松很多。
他们上课的时候，她会在一旁听课，或者自己在办公室改作业。
两个女生大概是实在没法忍受村里没网、没空调、没暖气的生活，呆了三天就走了。
走的时候，叶佳期去送了她们。
另一个男生呆了一周，因为毕业论文的事提前回去了，因而一周后就还只剩何家烨一个人在这。
叶佳期和他最熟，他们有时候会在办公室里沟通一些想法。
叶佳期没想到他会做饭，他会在傍晚的时候做一些烤红薯，给她送过来。
“冬天最适合吃这个。”何家烨替她剥好红薯皮，“村里的红薯真甜。”
“可不是，泉水养出来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叶佳期吃着热乎乎的红薯，一口甜到心里，也不觉得很冷了。
“我明天去一趟城里，你要带些什么吗？我帮你带。”
“帮我买条厚点的毯子吧，小孩子盖的，天气太冷了。”
“懂了。”
他们坐在暖洋洋的炉子边，一边吃红薯一边闲聊，窗外的渐渐西沉的落日和美丽的山间风景。
叶佳期的手机几乎没有再用过，电脑也很久没开了，她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叶佳期问道。
“我喜欢这里啊，暂时还不太想回去，而且现在课业不忙，难得清闲。”
“像你这样的大学生可不多，怎么，你们男生不爱打游戏？”
“打游戏？打。”何家烨笑了，“但不上瘾。”
“你……没有女朋友？”
“没有啊，我们法律系课业繁忙，没时间谈恋爱。”
“不信。”叶佳期冷哼一声，“我不信没人追你啊，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我看对你就挺有意思，是吧？”
何家烨笑：“叶老师还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嗯，她追过我，这次也是因为我来，她才来的。”
“小姑娘挺漂亮，声音也甜，你看不上？”叶佳期吃着红薯。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哦，你们年轻人比较有想法。”
“叶老师，拜托，别拉远距离，你也不大。”何家烨笑道，“你呢，单身？”
“目前是。”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可以问问吗？”
“有担当，有责任心，脾气好点的就好。”
“这么简单？”
“简单吗？”
“在我看来，要求很低了。”
叶佳期笑：“所以我说我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脚步了。”
第2753章 年轻人的八卦
也许是冬天的缘故，叶佳期的脸颊冻得有些发白，炉子里跳动的火苗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纤长的睫毛就像是密密的扇子，轻轻翕动。
外面很冷，但室内很暖和。
叶佳期吃着烤红薯，跟何家烨随意聊着。
何家烨的身边放了几本习题集，叶佳期随手拿过一本，翻了翻。
“你们法律生真变态，这么多的法律条文是怎么熟背下来，而且运用自如的？”她感慨啊。
“大学四年时间，足够背很多东西。”
“京城大学是国内顶尖的学府了，法律系又是这所大学的顶尖院系，你这么厉害，以后前途无量。毕业后，不打算继续念书了吗？”
“家里让我出国留学，我本来也是想去英国的，但现在我更想自己创业。”
“念书和创业不冲突，还是出国念书吧。”叶佳期道。
“你也觉得出去留学好吗？”
叶佳期诚恳地点点头：“嗯。”
“再说吧。”何家烨倒没有那么强烈的念头，眼底是缥缈的光泽。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下，夜幕拉开，宁静的小山村很快就陷入了更多的宁静。
冬天本就是一个没有生机的季节，尤其是到了夜晚，除了零零星星的灯光外，没有多余的活力。
吃过晚饭后，叶佳期和何家烨去孤儿院检查了一番。
小孩子们都很乖，要么在玩，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写作业，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叶佳期逗着小晨晨玩了一会儿，就对何家烨道：“我先回家了。”
“我送你。”
“不用了，很近的。”
“天气预报说，过段时间会下雪。”
“下雪吗？山里这么早就下雪？”叶佳期挺意外，这才刚刚入冬。
“能不能下，我也不知道。如果下雪了，叶老师，到时候约你在村子里走走，行吗？”何家烨很诚恳，眼神里带着希冀。
“我觉得下雪天不能浪费，到时候带孩子一起堆雪人吧。”叶佳期弯了弯唇角。
何家烨动了动嘴唇，没有多言。
叶佳期离开了孤儿院。
风，照旧在呼呼刮着。
把小柚子接回家，她按照往常一样坐在窗口写日记。
宁静的山村，是这样的安详。
低下头，她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疤痕已经在逐渐淡去，不靠近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
过去的一切，都会淡化。
……
如果说小山村里有什么不好，那大概就是，中老年人对年轻人的八卦会特别感兴趣，而且八卦的传播速度也是惊人，甚至添油加醋。
看到在孤儿院出双入对的叶佳期和何家烨，一群闲着剥豆子的大妈就会窃窃私语。
“你们看叶老师和小何是不是好上了？”
“村里就他们俩年纪差不多，又都是文化人，好上了也不奇怪啊。”
“我看他们很谈得来，小何时不时还给叶老师送东西呢！”
“不然呢，小何那几个朋友都走了，就他还留在这，肯定对叶老师有点意思。”
“可不是，有次看到他们呆在一个屋里，几个小时才出来。”
第2754章 再生一个吧
这些八卦传着传着，整个村里的人就都知道了。
最终的版本就变成，叶老师和小何老师在谈恋爱，两人感情很好。
叶佳期听到后也没大在意，小山村就这样，没什么好在意的。
倒是何家烨似乎没遇过这种事，还特地跑到叶佳期的办公室跟她道歉：“叶老师，因为做那个app的事，我和你的交流比较频繁，我是不是对你造成了一些困扰？”
“没有啊，想什么呢，你一个大学生，还在乎流言蜚语不成？”
“真得没有吗？”
“没有，下午的体育课记得去上，小孩子们喜欢你教他们跆拳道，都不爱跟我跑步了。”叶佳期轻描淡写，丝毫没有被那些流言影响，她也知道，村里人没什么恶意。
他们只是生活太单调。
“嗯，下午的课都由我来上，你休息半天。”
“我帮你把作业给改了，闲着也是闲着。”
何家烨这才松了一口气，去教室喊孩子们来操场集中。
叶佳期从办公室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她挺喜欢看何家烨打跆拳道，特别厉害，动作也很标准。
年轻真好。
那群孩子笑得真开心，一个劲地拽着何家烨，一口一个“何老师”。
因为何家烨的到来，青山村变得更加有人气，也更加热闹。
叶佳期来这儿很久了，还没有出过村子，她甚至觉得，要是一直这样，也很好。
改完作业，叶佳期去后院逗了会儿小晨晨。
小家伙长得挺快，五官长开后愈发精致、耐看，这么好看的孩子，爸妈怎么就舍得不要了呢。
叶佳期抱着他哄了一会儿，小晨晨似乎挺喜欢叶佳期，小脑袋窝在叶佳期的怀里。
要是被小柚子看到她又在抱弟弟，怕是得吃醋。
一旁的大妈调侃道：“叶老师这么喜欢小孩子，再生一个吧。”
叶佳期讪笑。
“再生个男孩子，有儿有女，好福气呢！”
“以后再说吧。”叶佳期根本没有再要一个孩子的打算。
……
半个月后，何家烨去榕城添置东西。
回来时，他给小柚子和小晨晨带了些玩具和衣服，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带了文具和图书，他自己倒没有买什么，给叶佳期买了手套和毛毯，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叶佳期看着手提袋里的牙膏、香皂，觉得何家烨比她想象中还要细心、细致。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洗手间里的牙膏快用完了。
“叶老师，冬天到了，这里比外面冷多了，你多保重。”何家烨把东西都给了她，“要期末考了，我得先回京城一趟，等寒假再过来，到时候我给孩子们多带点东西。”
“拿得动吗？”
“下次来，我带两个行李箱。”
叶佳期笑了：“你太有心了，回去安心考试吧，最后一次期末考了吧。”
“嗯，有什么情况你就打电话给我，我买了很多药物，你多保重。我走后课程全压给你一个人，别太辛苦。”
“知道啦，你看你，年纪比我小，比我还唠叨。”
第2755章 她怕极了伤害
叶佳期一直将何家烨送到可以乘车的点。
山里可真冷，她裹着一件羽绒服都还觉得冷，四面都像是有冷风往身上吹一样。
何家烨扶着一只很大的黑色行李箱，将她拉到避风的树下来。
“我得考完试才回来，你要是有什么不便的给我打电话，我让人送东西来村里。”
“没有不方便的，你安心考试就是，还有就是你的社会实践报告，我给你写了推荐语，你回去后可以交给导师了。其实，你可以不用再过来，这里条件确实不怎么好，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不欢迎我来？”何家烨皱了皱眉头，低头看着比他矮的叶佳期。
“没，不是那个意思。在这里，对于你而言，是大材小用，你如果想做一些社会实践或者实习，去公司比较好。京城很多家知名企业和律师事务所，更适合你。小山村，适合养老。”
“养老？”何家烨被她的话逗笑，“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来养老的？”
“不是……”叶佳期反驳，“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什么负担和责任，可你……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是家中的独生子？”
“我不喜欢被人束缚。”
“那不是束缚，是关心，你以后就懂了。”
“你经历过？”何家烨看向她，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看。
叶佳期轻轻笑了笑，摇摇头：“不都是这个道理吗？”
“我来青山村，所有人都在夸你，说你热情，温柔，礼貌，性格好，脾气好。”何家烨看着她道，“但你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你知道吗？”
“嗯？”叶佳期笑着看向他。
风刮过她的脸颊，有一阵森冷的寒。
“拒人千里。”
这一点，是何家烨从一开始没多久发现的。
她看上去跟所有人都很热情、热络，但每有一个人都靠近她，甚至连走近一点点，她都打起十二分的防备。
何家烨早就发现了，可惜，他也是那个被她拒之千里的人。
“有吗？”叶佳期漫不经心，“没有的事。”
她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里对自己有数。
她知道，何家烨说得没错。
在二十岁前，甚至是大学毕业前，她对任何人都没有防备，只是后来她发现，她和别人交往，她付出的都是真心，而别人对她付出的却只有一半的真心。
在经历过几次伤害，她就彻底对人有了提防。
她不想这样的。
她真得不想。
可她怕极了伤害。
也不敢再把真心交出去了。
她把心封了起来，她觉得这样子可以抵挡外面所有的伤害。
曾经，她把心完完整整交了出去，换来的只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车来了。”何家烨没有再往下说，也没有跟她反驳，他知道她很聪明，她心如明镜，对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叶佳期这才抬起头。
车子是来了。
难得一见的车在山路上颠簸着过来了，车里没有多少人，车子也不大。
何家烨真得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挥手，提着行李箱就上了车。
第2756章 小丫头想要爸爸
从青山村到榕城，除了车程较远，路途颠簸、辛苦外，别的倒也还好。
车子停下片刻又缓缓启动，最终驶离了叶佳期的视线。
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叶佳期微微眯了眯眼睛，又低下头去。
路上到处都是石子，她用脚踢了踢路边的石头，叹了一口气。
何家烨说得没错。
她是太拒人千里了。
如果一直这样，她可就嫁不出去了，叶佳期讪笑。
这样可真不好。
站立良久，她裹紧围巾往回走。
来的时候有何家烨陪着，回去就只有她一个人，但不知道怎么的，她心口反而倒轻轻松松，没有一点负担。
可能自从来了青山村后，她就没有负担了吧！
路上有大妈看到她，还会跟她开几句玩笑：“叶老师，没跟小何去京城啊，听说京城老大了，你不去玩玩吗？”
叶佳期摇摇头：“再大也比不上咱们村子，还是村子里好。”
“你这个丫头倒挺会说话，不过这村子有什么好啊，我听你们王校长说，小何家是当官的，你赶紧的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看小何那孩子不错，对你也有意思。”
“大妈，我有女儿了。”
“我要是有你这个年纪，我就跟小何跑了，还回来干啥？京城哟，那可是京城，能去京城多好啊，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哩。”
“也没那么好，那里的环境哪有咱们村子好。”叶佳期笑道。
“不开窍。”大妈笑着摇摇头。
叶佳期深呼吸一口气，脚步也轻快许多。
走在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倒有一种别样的情怀，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路边的草已经凋零，几株腊梅含苞待放，成了山脚下最别致的风景，一眼望去都是绵延弯曲的山脉，遮天蔽日。
回到村子里，有几个大妈在绣花，叶佳期抱着小柚子看了一会儿。
大概是小柚子特别讨人喜欢，有大妈还送了她一块绣好的手帕。
小柚子玩着手帕，嘴里含含糊糊就开始喊“爸爸”。
“爸爸，爸爸……”
又有大妈拿叶佳期开玩笑：“叶老师，给小柚子找个爸爸吧，你看你家小丫头想要爸爸。”
“小孩子，闹着玩。”叶佳期没有多言，把小柚子抱开。
“以后不准要爸爸了。”到家里，叶佳期对小柚子道。
小柚子哪里肯听，叶佳期越是说不要，她越是要，一个劲喊“要”。
叶佳期无奈，肯定又是哪个话多的老人教小柚子的，不然她不会平白无故喊爸爸。
村里的老人喜欢逗孩子，不管好的坏的都说，叶佳期着实无奈，却又没办法，他们也不是恶意。
何家烨走后，叶佳期一个人给孩子们上课。
山里的风野，入冬没多久，叶佳期的脸就被吹得红通通的，也比以前黑了不少。
不过叶佳期也不在意，因为孤儿院的孩子们依然觉得她最漂亮。
村里条件艰辛，虽然吃得用的都有，但她还是瘦了，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多，也看不出什么来。
第2757章 二十年后出来
叶佳期家里的墙上挂了一本今年的日历。
这种日历还是她小时候在榕城老家有过，后来在乔宅都是电子的日历。
每过一天，她就会撕开一页。
当日历只剩下薄薄的二三十页时，她蓦地意识到，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叶佳期托着头，微微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新年……新的一年。
……
纽约。
不远处教堂的钟敲了几下，几只白鸽扑棱着翅膀，从白塔飞到天空上。
二审完毕。
法院的人压着乔斯年回监控室。
再一次做笔录时，乔斯年对自己挪用集团公款的事依然供认不讳，他说的和递交的材料没有什么差别，挪用了100个亿，其中有30亿已经投入工程，20个亿用于技术研发，剩下的50个亿也都已经参与银行的资金运转。
也就是说，这100亿的资金，他确确实实挪用了。
他既然是来自首，就没有想过为自己辩解，他连律师都没有请，配合着法院走了一遍流程。
一个月后的三审会量刑，轻则十五年，重则二十年。
被押过去的一路，风很大。
乔斯年眯起眼睛，算了算日子，冬天到了。
路过一堵玻璃墙，他看了一眼玻璃上的自己，不算清晰，但倒像是变了一个人，瘦削疲惫，胡茬也有很久没修理。
他差点没有认出自己来。
他这样子，自己看了都不太喜欢。
乔斯年的唇角动了动，弯起一抹薄凉的弧度。
现在尚且如此，二十年后出来，恐怕自己都变得不认识自己。
没有走多远就被押进不见天日的监控室。
他已经在这儿呆了几个月有余。
这里没有钟表，没有天窗，只有狭窄的空间和黑色的墙体，不见天日，里面只有一盏不算很亮的灯。
关押在这儿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只知道困了就睡，睡醒了就坐在椅子上闭眼养神。
固定的点会有人送饭过来，只不过他吃不惯，刚来的时候，连着几天滴水未进。
后来实在是饿了，再难吃的东西也能吃下去。
这几个月，他只见过两次太阳，一次是一审，一次是今天的二审。其余的日子，他只看得到监控室里的节能灯在亮着。
二审完，他重新被人带进监控室，等三审完毕，他就开始换一个地方正式服刑，直到出狱。
狭窄的监控室里是不怎么好闻的气味，只不过乔斯年习惯了，进来就坐在椅子上。
有些累。
在这里头没有烟酒，头痛时，他只能靠强忍着去承受。
大概是冬天的缘故，这段时间，他的胃很不舒服，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体糟糕到这个地步了，也是他自己作的，在纽约的时候，睡不着时就会抽烟酗酒。
也许是没有什么牵挂，他平时也不大关心自己的身体。
世界上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并不是什么值得稀罕的事。
他也没那么重要。
乔斯年揉了揉眉心，这会儿，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第2758章 就让他一个人孤独地老去
这里很安静，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除了饭点，一整天也不会有人过来。
有时候痛得承受不住，他会让人送药来。
这里的看管很严格，因为怕人自杀，药都是一次一次地送，每一次都是控制好的剂量。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让人送了药来，还有一杯白开水。
他要是想自杀，也不会等到进来再自杀。
如果是十五年的量刑，出来后，他还能继续生活下去，又怎么会自杀。
就着白开水，他把药吞服下去。
吃过药，身体会好很多，头也不会那么痛了，只是这里对于他的身心而言都是禁锢的。
关掉灯，这里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的日子他早就预想过，只不过以为自己很快会适应，没想到过了好几个月，还是不太适应。
但自己选择的路，他倒没有太多的后悔。
药效上来，他有了困意，靠着座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灯光下，他容颜瘦削，平日里的锋芒也已经消失，只剩下刚毅的脸部棱角和无尽的倦意，就连眼睛上都是一层黑眼圈，怎么都消不下去。
他的唇角边噙着一抹薄凉的弧度，平日里干干净净的头发现在也有了凌乱。
从前他就是沉默寡言，如今，一个月也说不了几句话，他变得更加沉默，整个人看上去平静而安谧，只有一颗心还在胸腔中跳动着。
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日月星辰。
几个月有余，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
他知道，以后的二十年也不会有人来。
生老病死，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不会再有人参与到他的人生。
这样也好。
就让他一个人孤独地老去。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狭窄的监控室里只有灯光幽幽地亮着，照在他的脸上。
四处无声，安静到极致。
这一觉，他睡了很久。
只不过，睡到一半，有反胃的感觉，乔斯年又醒过来。
“咳咳，咳咳……”喉咙里像是有东西堵着，乔斯年不停咳嗽，咳着咳着，吐出一口血。
大概是有人察觉到这里的情形，一个高高大大的美国男人走进来，提出要送他去医院。
乔斯年摇摇头：“不用，老毛病。”
“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跟我们提。”
“我知道。”他的神情略有几分不耐，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多了几分嘶哑。
“ok，希望你认清现实，不要折磨自己。”男人没有多说，放下一杯白开水就走了。
纽约已经是冬天。
里面倒察觉不到冷意，暖气十足，完全让人无法判断是冬天还是春天。
如果糊糊涂涂地过，二十年过起来也很快。
只是，他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熬二十年。
乔斯年闭着眼，没有了睡意，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没有做。
日复一日，他几乎都是这个状态。
这里的阴沉、黑暗、空洞、乏味、潮湿，足以让他铭记一辈子。
这真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东西。
第2759章 他这样的人，配不上她
这样的生活不知又持续了多久。
这一天，也不知是早晨还是夜晚，有人打开门按照惯例送饭来。
乔斯年并不怎么饿，没动身，而是抬了抬眼皮子看向来人：“什么日子了。”
高大的美国男人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明天晚上平安夜。”
乔斯年的眼底还是闪过一丝讶然，明晚上已经是平安夜了，平安夜后就是圣诞节，也就是美国的新年。
他没想到日子过起来还不算慢。
圣诞节是纽约最热闹的节日，每到那时候，街头都是一闪一闪的圣诞树，还有各种造型的麋鹿和圣诞老人，可以说是小孩子最喜欢的节日。
纽约的圣诞节很有气氛，浓浓的过节味道，虽然是冬天，但所有人都不减热情。
乔斯年对节日没有特别的感觉，就算是圣诞节，也跟平时一样。
而如今，听到圣诞节快到了，脑中一闪而过的就是背着行李的圣诞老人，圣诞老人会给小孩子发礼物，小孩子应该都很高兴。
那个小不点也很高兴吧！
乔斯年的唇角动了动，又淡淡问道：“下雪没有？”
“下了，不大，圣诞节当天有大雪。”
“外面是不是很冷？”
“比较冷。”
男人没多说什么，回答了乔斯年几个问题后离开。
乔斯年看着桌上的饭菜，没有任何胃口，依然不想吃。
外面下雪了，按理说应该很美。
这样的气氛最适合去街头走走，虽然冷，但节日的气息很浓厚，大街小巷也到处都是人。
圣诞节有很多活动，那些小孩子的衣服都很好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给女儿买一些，小不点会很高兴。
乔斯年闭上眼，唇角扬了扬。
可惜，这里不是大街上，这里是监控室，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着。
没有雪，没有店铺，没有圣诞树，只有冰冷的墙体，还有一盏不算明亮的灯。
他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圣诞节了。
圣诞一过，元旦就是那个小不点的生日。
他是后来才知道，她生小不点的时候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因为凝血功能太差，没法剖腹产，她只能忍着难产的疼痛生了一夜，才把小不点生下来。
那段时间，他没有去看过她一次。
她大概也不想见他。
乔斯年的眼底是疲倦的薄凉，很多纷繁复杂的情绪一点点涌上来，铺天盖地，将他湮没。
他和她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他已经完全没法掌控自己的感情，他好像真得很喜欢她，这种喜欢来势汹汹，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人上心到这种程度。
他自认为自己很理智，他可以用一年的时间耐心地去布一个局，却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如今，他主动放手了，她会带着小不点找到一个知道如何疼她、爱她的人，而不是他这种人。
他这样的人，配不上她。
他没有这个福气。
乔斯年的眼里是黯淡的深邃，一望无际，犹如无涯的黑夜，不见光亮。
第2760章 你女儿呢？嗯？
心口的位置忽然就加速了跳动，只是，残缺的心再也拼不出完整的模样。
乔斯年看着光洁、平整的墙壁，沉寂。
四周，悄然无声。
……
纽约，市立银行。
下班的时间点，程遇之从衣架上拿过自己的灰色长呢子大衣穿上，又理了理领带。
他拿过车钥匙时，桌子上的手机响起。
“妈。”
“遇之，晚上回来吃饭吗？”
“回。”
“今天不用加班？”
“圣诞了，不用再加班，明天开始放假。”
“我都把这给忘了，来美国这么多年，还是过不惯这里的节日。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外面在下雪，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早点回来。”
挂上电话，程遇之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外面的纽约城。
银行在市中心，从高楼上往下看，可以看到整个银装素裹的城市。
今天这场雪不算大，只有稀稀疏疏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来，风一吹，歪歪扭扭地四处飘着。屋顶和草坪上倒是落了一层白色，马路上的积雪不多，湿漉漉的。
街上很有圣诞节的气氛，一眼就能看到各个商场的玻璃门上贴着圣诞老人和圣诞树，门口还摆放了真人大小的圣诞老人。
街道上的灯一盏盏亮起，天黑了。
程遇之在窗口看了许久，这才转过身，下楼去。
他把车开出大楼，外面还在下着雪。
黑色的奔驰在白色的雪花中穿梭而行，他开得不快，有时候遇到红灯，他就会平视前方，默默看着飘雪。
回到家。
“喵”他刚推开家门，小乖就跳到他的脚边来。
程遇之蹲下身，摸了摸小乖柔软的毛。
小乖一脸享受地眯起眼睛，仰着脸对着程遇之。
程遇之笑了：“你女儿呢？嗯？”
“喵”小乖又叫了一声。
程遇之习惯了下班回来时陪小乖玩一会，他会把它抱到沙发上，要么逗逗它，要么抱着它看会报纸和电视。
小乖很听话，喜欢窝在程遇之的腿上，也不闹，懒洋洋的。
那只小奶猫也会跳到沙发上来，窝在一边。
有两只猫，程遇之觉得也挺满足。
逗了一会儿猫，他去父亲家中吃饭。
过节的气氛很浓厚。
平时晚上会加班，忙碌起来倒不觉得无趣，而今天放了假，他倒忽然觉得空闲下来。
到了晚上，雪越下越大，他开着车，不知不觉就开到了一所大学的门口。
学校礼堂里在举办圣诞活动，程遇之将车停在外面，撑着伞往里走。
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他的伞上，此情此景，倒有几分似曾相识。
圣诞活动很热闹，很多节目，程遇之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兴致，在台下挑了个空位坐下，津津有味地看着舞台上的歌舞。
这里谁也不认识他，以学生居多。
恍恍惚惚间，他觉得台上弹钢琴的女生和叶佳期长得很像，眉清目秀，气质温柔，穿着鹅黄色的礼服裙，低头弹着钢琴，眼睛炯炯有神。
但定睛一看，并不是叶佳期。
程遇之揉了揉眉心，托着头，赶走心中的思绪。
第2761章 他再等不到她
这些年他工作很忙，很少会去看一些晚会，但在芝加哥的那段时间，他倒是陪着她去了不少歌剧、电影。
那段时间，工作再忙，他每个月也会抽空飞一趟芝加哥，甚至准备调职过去。
一个城市里有一个期待的人在那儿，那座城市就会变得很有意义。
而如今，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芝加哥。
她给他的信末尾有“勿念”二字，勿念勿念，不要再念。
于是，他给她打电话过去，始终就只有机械的女音，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她让他不要找她，她会带着女儿好好过日子，会把自己和女儿都照顾得很好，可他……如何才能做到“勿念”？
她没教他。
程遇之看着舞台上的灯光和节目，耳边不时会响起雷鸣般的鼓掌声。
礼堂里很暖和，和外面的寒冷截然不同。
后来他去过一趟芝加哥，她住的地方已经没人了，他找房东开了门，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就连一直跟着她的孙阿姨也不见了。
他还记得自己站在空荡荡的门口往里看时，一颗心就像是坠入了谷底，再也捞不上来。
她贴的墙纸还在，卧室里的婴儿床也还在。
但只有家具，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房东老太在一旁絮絮叨叨：“走了也不打声招呼，房租还没到期呢，我又没亏待她们，走了干啥。哎呦，这房子一时间又找不到租户，愁人。”
“她们去哪了。”
“我哪知道，我有她们手机号码，要不，你问问。”
后来他走了。
没有多问。
她辞职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不对劲，他甚至隐隐猜到是因为谁。
那个姓乔的男人。
呵……
舞台上灯光炫目，节目也很精彩，但程遇之时不时就会走神，不能静下心来欣赏。
圣诞晚会约摸在晚上十点的时候结束。
散场时，所有的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学生们叽叽喳喳，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但没过多久，热闹的大礼堂里就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工作人员。
舞台上绚丽的灯光已经熄灭，台下只有程遇之一个人还坐着。
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空空荡荡的礼堂，悄然无声。
直到有人来小声提醒他要关门了的时候，他才恍然点点头，从位置上站起。
没想到外面下大雪了，雪花簌簌，洋洋洒洒。
他撑起雨伞，走进风雪中。
终究又等来一场大雪，可他再等不到她。
那一次的晚会，他去芝加哥大学接她，也是下了雪，他替她撑着伞，他们就在雪里走了一路。那时候的路灯和白雪也像现在这样，只不过芝加哥大学的路没有这儿宽阔。
同样的冬季，如今，他却只有一个人。
深念至此，却终究不可得。
程遇之的眼底是飘忽不定的光泽，那黯淡，直至心底。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缓步走着，踩着湿漉漉的地面，目光所及处，雪花飞舞。
有白雪随着北风落在他的肩膀上，很快又消融下去。
不见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