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8章 灯火阑珊处（11）
下午的时候，江辞又来了。
他比墨修话多，宁安倒更愿意和他呆在一块说说话。
江辞帮她做了个检查，又陪她聊了会天：“你的眼睛不能碰水，一定要小心，洗澡的话……尽量让人帮你。”
宁安点点头：“谢谢。”
“不用谢，我和墨修是朋友，经常过来。”江辞道，“墨修这人很霸道，你最好听他的，别惹他生气。”
“他家还有别人吗？”
“没有，他孤家寡人一个，在华城做生意，生意做得挺大。我一个学医的，也不懂他们做生意的，他不欠我医药费就行。”
“我……可以给家人打个电话吗？手机能借给我用一下吗？”宁安小心翼翼地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把伤养好再说，你都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了，也不急这一时。”
宁安也不问了。
她知道江辞和墨修是好朋友，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最好。
虽然很想小糖果，但小糖果要是看到她这个样子，会哭吧。
“江医生，我眼睛什么时候能好？”
“说不准，会好的。”江辞道，“你要是闷就听听电视或者广播，别一个人想不开。”
“不会，我不会想不开的。”宁安悠悠道，脸色平静从容，“我还有个女儿呢，等我眼睛好了，我就去找她。”
“你老公呢？”
宁安沉默半晌，淡淡道：“这是我私事。”
“噢，噢，你私事，我不问了。”
江辞收好药箱，又叮嘱了佣人几句，这才准备离开。
宁安一个人呆在墨修的家里，只有这个叫“小朵”的佣人陪她，她有时候坐在院子里发呆晒太阳，有时候就坐在客厅里发呆。
小朵话很多，她告诉她，墨总的家很大，就是太冷清了，除了江医生，平时也没有一个客人过来。
小朵知道的事情不多，她对她的主人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未婚，单身一人，很有钱，但可惜了。
墨修不在家的时候，宁安就把电视节目调到动画片。
动画片里的声音喜气洋洋，宁安听得唇角上扬，很开心，就好像在和女儿一起看动画片一样。
她一边看一边还会跟小朵说：“这只小猪，我女儿可喜欢了，我还给她在娃娃机里夹过一只，她天天抱着睡觉。”
“她还喜欢唐老鸭和米老鼠，我答应她今年带她去迪士尼玩。”
宁安说得很开心，好像也不在乎别人听不听，有时候甚至就是自言自语，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就在这时，客厅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的男人声音。
宁安手一哆嗦，顺手就把电视给关了，很不自在。
轮椅缓缓进来。
“怎么，我一回来就不说了？嗯？”墨修漫不经心道，“刚刚不是说得很起劲？”
宁安知道跟他没有共同语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气氛陡然僵持。
墨修解开领带递给佣人，又伸手解了领口的一颗衬衣纽扣：“我家不养闲人。”
宁安动了动嘴唇，她看不见墨修的神情，但她知道，他应该挺神气的。
第3889章 灯火阑珊处（12）
“你想让我做点什么？只要能做，都可以。”宁安小声道。
墨修嗤之以鼻：“你能做什么？”
宁安没有了底气，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我肩膀很酸。”墨修不咸不淡道。
宁安明了：“我可以帮你揉揉，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嗯。”墨修靠着轮椅，闭上眼睛。
宁安在小朵的搀扶下走到墨修身后，摸到他的肩膀，她耐心地替他按了按：“力道要是不合适你就告诉我。”
她很久没有替别人按过肩膀了。
最近一次还是六年前。
当年的宋邵言很矫情也很作，工作稍微累点，回到家就会让她给他按摩，他会很享受地坐在沙发上，神情怡然。
她哪里会按摩，不过嫁给宋邵言后，很多不会的事情也都会了，原以为她对他好点，他会回心转意，也会对她好。
可那一场婚姻里，她付出了一颗真心，他却熟视无睹。
她爱他，他却没有爱过她半分。
他的心都在顾回音身上。
明明顾回音才是他们婚姻的第三者，可她却活得像个插足爱情的小三。
“能不能轻点？”墨修沉声道。
“对不起。”宁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我会小心。”
宁安虽然看不见，但慢慢儿也熟练起来，手法也不再生疏。
“墨总，天黑了吗？”宁安问道。
墨修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宁安和他不熟，不知道该跟他聊点什么，又怕被他呛，干脆不开口了。
按了很久，宁安的胳膊都酸了，墨修都没开口，也没喊“停”。
宁安就一直按下去。
终于，她自个儿忍受不了了：“墨总，可以了吗？”
墨修这才睁开眼睛：“行了。”
“手法、力道还行吗？要是不太好，您多多包涵。”
“一般般。”
说完，墨修扶着轮椅离开。
……
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天，宁安渐渐熟悉了墨家的房子，也渐渐熟悉了墨修的脾气。
她的眼睛还没好，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在自己的卧室里已经能行走自如。
墨修很忙，在家的时候不多，江辞偶尔会过来。
但只要墨修回来，他都会让宁安给他按摩肩膀，过分起来的时候，还会让宁安给他捶捶腿。
宁安不会跟他计较，不管怎么说，墨修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再者，他还是个残疾人。
熟悉了起来，宁安跟他说话，他也会回。
这一天中午。
宁安见墨修没有发脾气，心情像是也不错，还会给她夹菜。
于是，她小心翼翼道：“墨总，晚上回来吗？能不能给我带点东西？”
“什么？”
“给我带一只米奇好不好？不要太大，小小只就可以。”宁安想女儿了，很想，“我女儿有一只，是我买给她的，现在看不到她……我很想她，抱着米奇就好像抱着她一样。”
“我对你的女儿没有任何兴趣！”墨修沉下脸，“啪”一声放下筷子，发了脾气，“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你女儿！我不喜欢小孩！”
第3890章 灯火阑珊处（13）
宁安吓了一跳，一颗心跳动不止，有些委屈，她干脆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墨修发了火，不再吃饭，扶着轮椅离开，脸色阴沉沉的，像暴风骤雨前的天空。
见墨修离开，小朵赶忙走过来小声道：“宁小姐，你还是不要提你的女儿了，你也知道的，墨总他……他受过严重的伤，以后不太可能有自己的小孩，他心里头肯定忌讳。”
宁安皱眉。
不提就不提好了。
“宁小姐，你要什么就跟我说，我可以让司机帮你带。”
“谢谢你，小朵。”
宁安承认是自己疏忽了，她没想那么多，而且她也不知道墨修……不能人道，这大概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那她以后不提女儿就是。
宁安一个人吃着饭，吃的有点不是滋味。
她又把墨修给得罪了。
她甚至想，等她眼睛好了就再也不跟墨修联系，虽然有点无情，但她实在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她也不喜欢欠别人，如果能把墨修的恩情给还了，她不想再跟他有联系。
这人性格很不讨喜。
宁安没想到这么一闹，墨修好几天没回家。
他不回来也好，她一个人不用拘束，也不用看他脸色说话，有小朵陪着，她的心情挺好。
小朵和宁安熟悉了起来，时常打打闹闹，不分彼此。
宁安直接让小朵叫她“安安姐”。
这一天下午，小朵给宁安泡了一杯红茶：“安安姐，你尝尝我泡茶的手艺，可好了呢！”
宁安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很好喝。”
“对了，安安姐，我今天买了一套新裙子，送给你吧！”小朵很热情，“我这就去拿。”
宁安来墨家后穿的衣服是江辞买的，反正她也看不见，不知道好看还是不好看，但据小朵说，衣服配不上她的气质。
那看来……挺丑的。
直男的审美，没有什么好指望的，宁安就将就着穿。
小朵高高兴兴跑来：“春天到了，穿上新裙子美美的！”
宁安心情很好，唇角上扬。
“安安姐，你这么漂亮，很适合穿裙子哦。”小朵将衣服递给她，“你摸摸，一套裙子，浅黄色打底，粉红色小碎花。长裙，很仙的。”
宁安笑了笑：“你留着吧，我不适合，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穿粉红色的裙子了。”
“安安姐，真得很漂亮的，不像江医生买的衣服，丑死了。”小朵捂嘴，“男人的审美就是奇怪。”
她们叽叽喳喳说着话的时候，轮椅摩擦着地面，悄无声息过来。
不远处，墨修看向她们，脸色深沉，一双眼睛幽邃内敛如古井水。
小朵过了好几分钟才看到他，吓得不敢说话了。
墨家的佣人都挺怕墨总的。
“我花钱是雇你干活，不是说闲话的！”墨修冷冷开口。
宁安拿着裙子的手一抖，他回来了？
“是，墨总，我错了。”小朵认错。
“去管家那里把工资领走，明天不用再来工作！”墨修毫不留情。
小朵吓得大惊失色，急急忙忙认错：“墨总，我错了，不要赶我走……我真得错了，以后不会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3891章 灯火阑珊处（14）
“是我找小朵聊天的，你要赶就赶我走，小朵没错，你把她留下。”宁安站起来，虽然双眼蒙着纱布，但处变不惊，脸色从容。
“我墨修不是做慈善的，你当真以为我不会赶你走？行，替别人说话是吧？那你现在就给我出去，离开墨家！”
“别，墨总，不要赶安安姐，安安姐看不见，她会被欺负的。”小朵跑到墨修跟前跟他求情，满脸着急。
“小朵，他说的对，我跟他无亲无故，他没必要收留我。”宁安脾气也上来了，“既然墨总开了口，我不会再留在墨家碍着您老人家的眼，你的恩情我会报，但不是现在。”
宁安真生气了。
墨修的坏脾气，她真是受够了。
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能这个样子。
宁安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赶她走，她就算是爬也会爬走。
“别这样，安安姐，你跟墨总服个软，墨总是善人，他说的都是气话。”小朵拉住宁安，“都是我的错，是我找安安姐闲聊的，是我失职。”
墨修嗤笑，一双冰冷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宁安。
宁安气不过，一声不吭，跌跌撞撞就走。
可她看不见，逞强走了几步，但没走多远就摔了一跤！
“安安姐！”小朵一惊，连忙弯腰去扶她。
宁安不肯站起身，忽然就哭了，哭着哭着就要扯掉眼睛上的纱布。
宁安恨自己不争气，走不了路，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这一刻，突然就像是把多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一样，哭得很难受，心口堵得慌。
小朵吓坏了，紧紧握住她的手：“安安姐，别这样，你不能哭，更不能把纱布摘掉……安安姐，你别哭呀……”
宁安还在试图挣脱开小朵的手去扯开纱布，就在这时，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哭什么？”墨修心烦意乱，特别讨厌女人哭，“你有什么好委屈的？说你两句就要死要活，看来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墨总……安安姐不是……”
“你下去！”墨修命令。
小朵吓得不敢说话，更不敢多看墨修一眼，他说下去，她就只能下去。
花园里只剩下宁安和墨修两个人。
阳光浅浅地照在宁安白皙精致的脸上，她的眼睛被纱布蒙着，虽然看不见，但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极度委屈和难过。
墨修银白色的白面具闪烁着幽冷的光，他的一双眸子紧紧锁住宁安的容颜。
宁安小声啜泣着。
她不爱哭，好几年没哭过了，但刚刚情绪突然崩溃，她自己也没控制住。
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哭，是一件挺丢人的事。
更何况，她不是一个不理智的女人。
许久之后，墨修紧抿的薄唇才缓缓开合：“哭够了？”
“你松手。”宁安挣扎。
“还走不走？嗯？”
“等我眼睛好了自然会走。”宁安先低了头。
墨修嗤笑，冷嘲热讽：“我还以为你现在就要走呢。”
第3892章 他比烟花更寂寞（1）
宁安知道自己现在没那个本事，她的眼睛还没好，她又飞不走。
她只能主动低头，没吭声。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不走。”宁安委曲求全，“刚刚说的都是气话。”
“宁安，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哭、再把纱布扯掉，你这双眼睛就不可能好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宁安心虚。
她知道自己情绪过激了，再怎么难过受委屈也不该拿自己的眼睛开玩笑，她还想看到小糖果，还想看着小糖果长大。
“不会了。”她淡淡道，“身体是我自己的。”
“你还算清醒。”墨修冷笑，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过来给我按肩膀。”
宁安摸着他的轮椅站起来，她看不见，就只能顺着手感和意识去摸他的肩膀。
好几天没有给他按，她有些找不准位置。
“宁安，你手往哪里摸？”墨修的脖子被她冷不丁摸了一下，他扣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肩膀上，“老实点，别乱摸！”
“知道了。”宁安很委屈，“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不见。”
她并不喜欢跟男人接触。
她只是在报墨修的恩。
阳光惬意，暖风和煦，墨修的肩膀舒服多了，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远方的山峦和蓝天。
墨修不说话，宁安也就没开口，她不愿意自讨没趣。
她和墨修始终聊不到一条线上，她想，如果不是这车祸，她和墨修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她按了很久。
墨修没说“停”，她也就没停，一直按。
也许是宁安的按摩手法很好，也许是暖风熏得游人醉，墨修闭上眼睛睡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宁安迟疑，终于开口：“墨总，好了吗？”
墨修醒过来，淡淡道：“可以了。”
“好。”宁安打算回自己的卧室。
“手法挺熟练，经常给人按摩么。”他漫不经心道，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
思及往事，宁安顿了顿，淡淡道：“我又不是洗浴中心的小妹，哪来的经常。”
“岁数不大，脾气挺冲。”
宁安：“……”
她很想反驳。
这男人的脾气不知道比她冲多少，一点自知之明没有么？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忍住了，没开口。
墨修拿过椅子上的连衣裙，看了她一眼：“这粉红色的裙子不适合你。”
“我也没打算穿。”宁安道，“墨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
“以后顺着我一点，不会让你吃亏。”
宁安没开口。
她摸索着路边的树干，顺着路回屋。
宁安回到自己的房间也不能做任何事，她什么都看不见，大部分时候，她就坐在床边发呆。
不过今天她刚回房不久，墨修就往她怀里扔了一样东西。
毛茸茸的，不大。
“这是什么？”宁安摸着怀里的小东西，好像是个毛绒玩具。
“你不是要米奇吗？”墨修淡淡道，“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看。”
宁安摸到了米奇的耳朵，笑了，真得是米奇，小糖果很喜欢的米奇。
第3893章 他比烟花更寂寞（2）
她高兴地不肯松手，脸上难得露出这样欢快的笑容。
摸到了米奇，好像摸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样。
她太想小糖果了。
墨修眉头拧起，薄唇紧抿，眼底是深沉的光泽。
一高兴，宁安就忘了墨修还在，也忘了禁忌，自言自语：“小糖果可喜欢我给她买的米奇了，每天晚上抱着睡觉不肯松手。”
果然，她刚一开口，墨修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阴沉得可怕：“宁安，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提你女儿，你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吗？！”
米奇差点从宁安的手里掉地上。
她动了动嘴唇，低头：“对不起，我忘了，对不起。”
墨修看了她一眼，冷漠离开。
宁安抱着米奇不肯松手。
她怎么又给忘了，在墨修面前不能提孩子的事，他不喜欢小孩子。
……
半个月后。
江辞带宁安去医院拆纱布换药。
摘下纱布的那一刹，宁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能看到亮光了，虽然看不清楚人，但起码能看到有人在面前晃动，能简单地辨识出人和建筑。
宁安一把抓住江辞的胳膊，高兴道：“江医生，我能看见了，有亮光。”
江辞讪笑，举起两根手指头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宁安一怔，摇摇头：“看不清。”
一团模糊。
“所以啊，还得配合医生继续治疗，明白了吗？可不能再哭了。”
“……”宁安略有些不高兴，“我哭什么，我怎么会哭。”
“别嘴硬，墨总都告诉我了，说你难伺候。”
“他还是男人吗？什么话都跟别人说？”宁安气。
她哭的事情，他也跟江辞说？男人也这么大嘴巴？
“好了，我送你回墨家，好好呆着，后续治疗你得继续配合我。”江辞给她重新拿了药，不过没有再给她的眼睛蒙上纱布，“记住了，不能见强光，不能刻意睁眼，能闭眼尽量把眼睛闭着，多休息，听见了吗？”
“知道了。”宁安嫌弃他话多。
“别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要是被墨总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我还得在墨家呆多久？”
“你以为墨总想收留你？等你眼睛好了，你就该走了。”
宁安倒是求之不得。
她伸出手：“江医生，手机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她想跟小糖果打电话了。
她不敢跟墨修借手机，而墨家的座机只能拨几个简单的号码，她只能找机会跟江辞借。
“今天天气特别好，你看那家花店的花漂亮吗？哦，忘了，你看不见。”江辞打哈哈，把这话题给岔了过去。
江辞亲自开车把宁安送回墨家。
宁安终于有机会看一看墨修家的宅子。
只看得清大致轮廓，正如小朵所说，墨家很大，房间很多，但也很冷清。
“安安姐，你回来了！”小朵没有被开除，蹦蹦跳跳走到宁安的跟前，“安安姐，你能看见了吗？”
宁安凝视着眼前的小姑娘半天也没有看出她的模样来，摇摇头：“不怎么看得见，我只能看到你穿了一件蓝裙子。”
第3894章 他比烟花更寂寞（3）
“对，对，我穿的就是蓝裙子。”小朵也特别高兴，“挺好了，再过段时间，你就能看到我啦！安安姐，不要着急，会好起来的！”
宁安拉着她和她说了半天的话。
江辞觉得女孩子叽叽喳喳真吵，先回医院去了。
小朵带着宁安又把墨家走了一遍，宁安依然走得很慢，但她心情很不错。
之前的宁安只能由小朵带着走，现在她自己也能摸索着走了，只要不去游泳池之类危险的地方就好。
小朵去厨房帮忙的时候，宁安就一个人走在小路上。
天快黑了，风吹在身上多了几分凉意。
空气里满是花香，墨家的花园里种了不少桃树，粉红粉红的，一团团一簇簇，惹人喜爱。
宁安喜欢这几棵桃树，她虽然只能看到一团团的粉红色，但她依然很欢喜。
她凭着知觉采了一朵花。
桃花没有什么香气，但花瓣娇嫩可人。
她把花朵放在手心里，慢慢穿过这几棵茂盛的桃花树，徜徉在花海里，身心愉悦，满脸笑容。
墨修的轮椅就停在花园的尽头。
抬头时，他正好看到宁安走在桃花丛里，明眸善睐，唇红齿白，乌黑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
宁安没看到他，她走得很慢，好几次差点被石头绊倒。
天色渐晚，天上的月亮还没出来，墨家的路灯早就亮起。
走到花园尽头，宁安模模糊糊好像看到有人，她又走了几步，这才依稀辨识到是墨修。
“墨总，你回来了。”
“嗯。”墨修看向她，素来幽沉的眸子里有几许涌动的光泽，“江辞说你眼睛拆了纱布。”
宁安点点头：“拆了，但还是看不见。”
“会看见的。”
“我也相信会好起来的。”宁安雀跃不已，“我现在能看到一点点，墨总，要不我推你进屋吧？”
“不、需、要。”墨修一字一顿。
宁安撇撇嘴，不会摔倒啊！
她真得能看到一点点。
她能辨别出墨修戴了面具，好像是银白色。
他们一起回了客厅。
佣人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墨修揉了揉额头，淡淡道：“我不吃了，头痛。”
宁安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是不是喝酒头痛？”
墨修不置可否。
“还是吃点吧，不吃会饿，这个点，还早。”宁安劝道，“要不让厨房煮一碗醒酒茶，喝了茶会好很多。”
墨修眉头紧拧，觉得宁安有点吵。
他不想说话，扶着轮椅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墨总，多少吃点吧，真得会饿。”宁安道，“要不我给你煮一碗面，你要是吃的话我可以给你做，我能行的。”
墨修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一颤，良久，他缓缓开口：“要西红柿鸡蛋面。”
“好啊，我会做，这个我拿手。”宁安的声音里满是兴奋，她今天心情真得很好，她能看见了。
半个多月的黑暗时光就像是地狱和深渊，而如今的这一点点光亮就如同照亮了她的心房，她整颗心都是暖的。
能看见了，真好。
她兴冲冲地去厨房。
第3895章 他比烟花更寂寞（4）
她在墨家养伤的日子很清闲，她不是很适应这种节奏。
如今能去厨房做一碗面，心情也很好。
小朵帮她切好西红柿，拿好鸡蛋，心惊胆战：“安安姐，要不还是我来吧。”
“我可以的，真得可以。”宁安非要自己来。
“那你慢点哦。”
宁安动作不快，但她能凭借这一点点的光亮煮好一碗面。
“安安姐，你手艺真好，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
“我看上去像娇生惯养吗？”宁安开玩笑道。
“娇生惯养倒没有，总觉得你的气质很好，不像我们这些粗人。”
宁安被她的话勾起一些回忆。
她父母去世得早，她跟着爷爷长大，早早懂事，会做的事情很多。但爷爷疼爱她，再加上他们家条件不错，她并没有吃过苦，直到嫁给宋邵言后。
宋邵言在外人面前对她温柔有加，但一回到家就变了一个人，冷言冷语，态度恶劣。
一开始嫁给他，她还想过，她的热心总有一天可以把他的心焐热。
可，他的心是石头做的，怎么焐的热？
她记得他生日的那一天，她亲手做了一桌菜，每一道菜都是她用心做的，但那一晚他没有回来。后来她才知道，顾回音给他过了生日，他在生日party上喝得烂醉如泥，直到清晨才回来。
“安安姐，小心烫。”小朵提醒道。
宁安收回记忆，微微一笑。
她端着面给墨修送去。
墨修的轮椅停在落地窗前，他背对着她。
宁安走得慢：“墨总，面好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墨修这才动了动身子，扶着轮椅过来。
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看得见我吗？”
宁安摇摇头：“看不清楚，只有轮廓，什么都是模糊的。”
“那你这面是怎么煮的？”
“凭感觉呀。”宁安笑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煮面，我几乎每一周都……”
宁安顿住。
她收回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她几乎每一周都会给小糖果煮面。
一高兴就会得意忘形，忘了墨修的忌讳。
她摸到桌子，将面碗放在桌上：“面很烫，凉一凉才能吃。”
“我酒喝多了。”墨修薄凉的嘴唇缓缓开合，眼神锁在宁安的脸上，“喂我。”
宁安脸色不自在：“墨总，我看不见。”
“那我喂你？嗯？”墨修的大手勾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拽到自己怀里来。
男性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浓烈的酒香。
宁安没有站稳脚跟，跌坐在他怀里！
手腕被墨修扣着，她越是挣扎，他扣得越紧，整个人扑倒在他的胸口。
她的脸蹭到他衬衫的柔软面料，鼻端满是他身上的气息，头一抬，她正好撞到他的下巴。
墨修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让她无法动弹。
他虽然是残疾人，但力气很大，宁安跟他相比就像是无路可逃的兔子。
“墨总，你自重！”宁安脸色很难看，用力推他。
墨修薄唇紧抿，扣住她的手腕。
宁安忽然抬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第3896章 他比烟花更寂寞（5）
墨修吃痛，皱眉。
宁安挣脱开墨修的禁锢，退后几步，脸色极度不好看：“墨总，我敬重你，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的恩情我日后再报，但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住在墨家。”
说完，宁安转头就走，跌跌撞撞。
她也不顾眼睛还看不见，好几次差点摔倒，她一刻也不想呆在墨家了！
宁安走得很急，撞倒了桌子上的花瓶，乒乒乓乓。
她来的时候一无所有，走的时候也坦坦荡荡。
“安安姐，你上哪里去？安安姐？”小朵急忙追出去，“外面天黑了，你上哪里去？”
天早就黑了。
除了墨家的路灯亮着外，到处伸手不见五指。
墨家别墅在很偏远的郊外。
宁安跑得急，摔倒好几次，但她都咬咬牙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她看不见，就凭着意识沿着马路边走，走出了墨家宅子，一直往前。
大概是受了委屈，宁安跑着跑着就难受起来，但她没有哭，咬着牙，硬是没有让眼泪掉下。
这些年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更何况是被一个不熟悉的男人轻薄，她原先还以为墨修是正人君子，如今看来不过是卑鄙小人。
宁安沿着路边一直跑，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方向，更不知道自己会跑到哪里去，但她一刻也不想呆在墨家。
天黑了，四周安安静静。
宁安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混蛋，小人。”她骂了两句，咬着牙，愣是没有哭。
寂静的路上仿佛能听到回声。
跑累了，她扶着路边的树干，一瘸一拐默默走着。
平视前方，看不到一辆车。
初春的夜晚冷飕飕的，宁安只穿了衬衫牛仔裤，她抱着臂，瑟瑟发抖。
出来时只穿了一双拖鞋，脚上很快磨出了泡，一双脚冻得通红。
四下寂静无声。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一辆黑色的宾利在她身旁停下。
车门打开，后座传来男人低沉暗哑的的声音，带着薄醉，却又分外清晰：“上车。”
宁安肩膀一颤，躲开：“墨修，我不可能再跟你回去，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卑鄙无耻。”
“我今晚上喝醉了。”墨修沉顿几秒。
“这不是你轻薄女人的理由！”宁安很愤怒，“我和你并不熟，你却用这样的方式轻薄我，我一直把你当救命恩人，你却一点都不尊重我。我知道你们做生意的男人对这种轻薄见怪不怪，不过墨修你搞搞清楚，我不是你的下属，也不是你的合作伙伴，我跟你只是萍水相逢！你如果想我报答，我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报答你，但请你尊重我。”
男人没开口。
宁安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一腔愤怒。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被陌生男人轻薄过。
“以后不会了。”墨修沉沉开口，“你把眼睛治好走就是。”
“我不跟你回去。”宁安很倔。
“呵。”墨修哑然失笑，“我一个残疾人还能真对你做什么不成？你也看到的，我连路都不能走，我能对你做什么？”
第3897章 他比烟花更寂寞（6）
墨修低沉的嗓音里有着莫大的沉痛和悲怆，在这苍茫的夜色中听来格外凄厉。
宁安手指头微微一颤。
她抬头看向墨修，咬着嘴唇，尽管她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一番话让宁安失语。
她久久没有开口。
小朵气喘吁吁追过来，她一把拉住宁安的手：“安安姐，你的手好冷，跟我回去吧。”
小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宁安又被墨总气着了。
宁安到底是理智的，再怎么样也不该作自己的身体，她微微仰着头，脸上带着倔强：“你保证吗？”
墨修哂笑：“呵。”
宁安不懂他的意思，皱眉。
小朵一头雾水，拉住宁安的手：“安安姐，回去吧，我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
最终，宁安还是被劝回去了。
不过，她死活不肯上墨修的车，一瘸一拐跟着小朵走回家。
墨修也不管她了，关上车门让司机开车回去。
小朵倒是跟宁安说个不停：“安安姐，墨总就这个脾气，你别跟他置气。他其实也挺可怜的，你想想，一个好端端的人遭遇重大变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头该有多痛苦，所以有点脾气也正常，我们平时都忍着。”
宁安心里还有气：“我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要不是眼睛还没好的话。
“安安姐，消消气，真的，不要跟墨总计较啦！”小朵倒很乐观。
宁安被小朵劝了一路。
回去后，她默默吃饭，没有再理会墨修，当然她也没再见到他。
“安安姐，你也喜欢吃肉沫茄子呀，墨总也喜欢吃。”
宁安筷子一顿，小朵这丫头还真是天真无邪，这一提墨修，宁安瞬间饭都不想吃了，真是倒胃口。
不过，她又不能跟小朵计较，继续吃饭。
她喜欢吃肉沫茄子，她还会做，做得很好吃。
只不过后来嫁给宋邵言，宋邵言不爱吃，她就再没有做过。
小朵很会逗人开心，她给宁安讲了很多好玩的事，可算把宁安哄开心了。
饭后宁安回自己的卧室洗澡。
现在眼睛能看到，她不再需要小朵伺候她，一个人慢慢摸索。
她习惯在睡前听一听英文广播，在广播的伴奏中安稳沉睡。
夜里。
宁安被一阵“哐啷”的响声吵醒。
她的听觉很灵敏，她立刻辨识到是从墨修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墨总，墨总，你忍一忍，我这就给你找药。”
“快，给江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
佣人七嘴八舌的讲话声里夹杂着墨修沉痛的闷哼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墨总，你再坚持下，江医生很快过来。”
“药来了，墨总，把药吃了。”
“滚，都滚，谁都不要过来，都滚！”
又是一阵砸东西的声音。
宁安再无睡意。
她打开灯穿着拖鞋下床往墨修的房间跑。
“安安姐，不要再往前走，地上有碎片。”小朵赶忙提醒。
墨修看到了宁安，脸色更阴沉，一双眼睛里都是痛苦和狰狞：“你来干什么？出去！”
第3898章 他比烟花更寂寞（7）
暴怒的声音犹如狮子的嘶吼，吓得宁安站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她看不到什么，只知道面前有人在走来走去。
“都滚，都滚出去！”墨修发火。
“墨总，这里有药，你把药吃了吧。”
“拿走，统统拿走！”
“哐当”，又是杯子破碎的声音。
众人不敢说话，纷纷退出去，地上一片狼藉。
小朵也拉着宁安走出去。
走到没人的地方，小朵才小声对宁安道：“安安姐，你没有被吓着吧？”
宁安摇摇头：“他怎么了？”
“腿疾发作。”小朵叹气，“一遇到阴天，墨总的腿就会很痛，明天天气不好，所以今晚上他的旧伤发作了。再加上他今晚上喝酒了，所以伤口更加刺激。”
“安安姐，你不要去墨总房间了，他不愿意别人看到他这样子的。”
“我知道了。”宁安的心里头有说不出的滋味，“他不肯吃药，这怎么办？”
“得等江医生来，江医生是墨总的主治医生。”
“他的腿治不好了吗？”
“我不太懂啊，听人说是治不好了。”小朵又叹气，“安安姐，要是墨总生气，你包容一点，别跟他置气。”
“嗯。”宁安也不打算跟墨修计较了。
没多久，江辞赶来。
他提着药箱，眉头紧拧：“真不省心，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江医生，辛苦你了。”管家道。
“习惯了，习惯了，谁叫我命苦，成了墨修的主治医生呢！要不是看他有钱，我才不管他。”江辞冷哼一声，去墨修的房间。
屋子里的人还在发脾气，但江辞进去后不久，屋内渐渐安静下来。
宁安听到外面下雨的声音。
冷雨敲着窗户，噼里啪啦，一场春雨如期而至。
客厅里的人大气不敢出，都默默等着江辞出来。
宁安微微闭了闭双眼，耳畔只剩下风雨交加的声音，枝叶乱颤，碎片飞舞。
“江医生用什么办法？”宁安问。
“打针。”小朵道。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
一分一秒过去，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江辞才出来。
“去把卧室打扫下，他睡过去了。”江辞对管家道，“让他按时吃药，别由着他性子来。”
“江医生，墨总不会听我们的话。”管家为难。
“宁安，我看这事交给你好了。”江辞提着药箱看到站在一旁的宁安，“你眼睛看不见，墨修不会跟你发脾气，而且他这人虽然性格不好，但他不会打女人，做人也规矩。你不是要报答墨家的恩情吗？那从今天开始，你叮嘱墨总按时吃药。”
做人也规矩？江辞怕是没看到对她动手动脚的墨修吧！
宁安一脸不情愿。
“宁安小姐。”管家走过来，“你是客人，墨总不会随随便便对你发脾气的，你帮帮忙。”
“他不买我的帐。”宁安不情愿。
“不会的，宁安小姐，你试试，墨总一直不肯吃药不行啊，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管家很着急。
墨家的佣人纷纷劝说。
第3899章 他比烟花更寂寞（8）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宁安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我试试。”
……
夜里雨疏风骤，狂风吹动枝叶发出簌簌声响，寂静的夜晚将这些声音放大了无数倍。
春雨的潮湿里总带着花朵和泥土的芬芳，饱含春天的气息。
一大早，宁安吃过早餐后拿着药去墨修的房间。
“咳咳。”还没进去就闻到浓烈的烟味，她皱起眉头，“墨总，我给你拿了药，你把药吃了吧。”
墨修坐在轮椅上看向窗外，外面是无边无际的山峦，青葱的树木，还有朵朵飘散的落花。
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白色的烟雾袅袅而上，他瘦削的脸庞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光线下，他的身形落寞而孤寂，眼神里是微暗的光芒。
“谁让你来的？”墨修嗓音暗哑。
“江医生。”
“他让你来你就来，你是他养的宠物？”
宁安：“……”
心里头骂了墨修十几遍。
她耐下性子：“墨总，我把药拿给你？”
“拿走。”
“吃不吃随你。”宁安淡淡道，“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把身体养好？听说你事业有成，以后的路自然宽广锦绣。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家人，你家里人要是知道你这样，得多心痛。”
“呵。”墨修嗤笑，“教训我？”
“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我眼睛不好的时候一直积极配合治疗，因为我知道我有家人等着我，他们都盼着我好好的。我只有好好的才能照顾他们，而不是自暴自弃。”
“家人？”墨修咀嚼这两个字，“你老公孩子？嗯？”
“差不多。”宁安没有再多说。
墨修又是一声冷笑。
宁安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药，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把药吃了吧，水快凉了。”
他没说话，宁安以为他默许了。
她走到他的身边，双手递上。
墨修抬起头，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就这么看着。
宁安不知道他在看她，只知道他迟迟没有动。
良久，墨修才从她的手里接过药，吃下。
宁安如释重负：“吃了药就会好了。”
“幼稚。”墨修嗤笑。
宁安：“……”
她不想反驳他，气得脑壳疼。
……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要顺利多了。
后来的几天，宁安给墨修拿药，他都会吃掉。
墨修有应酬，这一天晚上，他回来得早，手上拿着一只精美的粉红礼盒。
宁安给他送药时，他把盒子递给她。
“什么？”宁安看不见，抱住盒子。
“香水。”墨修平静道，“给你的报酬。”
宁安不肯收：“你给我报酬干什么？我做这些不需要报酬。”
“给你就拿着。”
宁安只好收下，不愿跟墨修起争执。
她想着，以后走的时候，她会把这些东西都留下的。
“你以后要少喝一点酒，烟也不要抽了，对身体不好。”宁安多说了两句，“江医生医术高明，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破天荒的，墨修没有反驳，闭上眼睛：“给我按会肩膀。”
第3900章 他比烟花更寂寞（9）
宁安顺从地走到他的身后，已经很熟练。
她给他按摩的时候，墨修打开广播剧听着，是法语，宁安只听得懂一点点。
她是外语系的，主修英文，辅修过法语。
选法语课纯粹是因为宋邵言，他选修了法语。
当年的他们不是同一个专业，又不是同年级，她喜欢宋邵言，想见他一面并不容易，只能通过这些“歪门邪道”的方式。
追宋邵言的女孩子很多，再加上宋大公子是当之无愧的校草，凡是宋大公子选的课，都是爆满。
宋邵言选修法语是因为他打算毕业后去法国留学，只是当时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毕业后就被爷爷安排了婚姻。
这场失败的婚姻对于宋邵言而言是束缚，对于她而言……则是不愿意再回忆的痛楚。
谁也不幸福。
这会儿听到墨修打开广播剧，大学时那青葱的回忆被一点点带了出来。
那小心翼翼暗恋的时光，也许是最后的美好。
卧室里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和广播剧的声音。
墨修闭着眼，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良久，宁安开口：“你喜欢听《查理三世》？”
墨修还是没说话。
宁安讪笑：“全剧都在歌颂查理国王的英明和睿智，但这个故事的背后哪有那么美好。丽莎公主喜欢查理侍卫，可查理有心上人，他明知自己有心上人还是娶了公主，因为他想要权势，后来他如了愿，成了一国之王。他深受百姓爱戴，很伟大，他封了丽莎公主为王后。男人眼里的查理是智慧和英明的化身，可谁也不知道丽莎公主幸福不幸福。”
“男人写的剧，也就男人喜欢听罢了。”
墨修难得笑了一声：“谬论。”
“不跟你争执。”宁安不满，“你爱听就听，反正我不爱听。”
“那你爱听什么？我调一个试试。”
“不用不用，你爱听这个就听，反正我也听不懂几句法语，就是对这个故事比较熟而已。”
“你刚刚说的剧情是《查理三世》的第一部，还有第二部。”
“是吗？”宁安好奇，“那第二部讲什么了？”
“查理国王很爱他的王后，对她很好，两人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又生了孙子、孙女儿，故事一直讲到他的孙子掌权。”
“真有第二部？”
“真的，不信你去查。”
宁安还真不信，她是大学时看到的这个故事，并没有第二部。
宁安给他按了一会儿肩膀，问道：“可以了吗？还要再按吗？”
“腿。”他怡然地闭上双眼。
宁安顺从地蹲下来，碰到他的腿，给他轻轻按了按。
她不大看得清，一不小心碰到某些不该碰的地方，她猛地缩回手，脸红了大半，和墨修保持距离。
按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时间不早了，该吃晚饭了。”
“没胃口。”他淡淡道。
“哦，那我去吃了。”宁安懒得管他。
“给我煮碗面。”
“等我吃完再说吧。”
宁安走出墨修的卧室。
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去厨房给他煮了面。
第3901章 他比烟花更寂寞（10）
把墨修伺候好，宁安才去吃晚饭。
一边吃饭，一边好奇地让小朵查了一下《查理三世》，哪有什么第二部！
她匆匆吃了两口饭，跑去墨修的卧室，喊了一声：“墨修，你骗我，《查理三世》哪有第二部，我搜了，就一部，剧情就是我讲的那个！”
墨修唇角扬了扬：“也就你信。”
“……”宁安默，“同样的把戏也不知道骗过多少女孩子，剧情张口就来。”
她差点就上当了，墨修讲得绘声绘色，她还以为是真的。
宁安愤愤不平，说了几声“骗子”，这才又回餐厅吃饭去。
墨修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是微微闪烁的光芒，只不过看不到面具下的神情。
……
周末。
墨修没有去公司，拿了鱼竿准备去别墅后的池塘里钓鱼。
他穿了一套休闲的运动装，扶着轮椅到客厅里。
宁安在听电视，她最爱动画片，托着腮，默默听着。
“跟我一起去钓鱼。”墨修道。
“我看不见。”宁安想，这人是故意的么。
“你帮我拎桶看鱼就行。”
“你技术怎么样啊？”
“好得很。”
宁安默，这么不谦虚的吗？
池塘边。
蔓草丛生，蜂舞蝶绕，到处是春天的气息，清澈的水面上满是涟漪。
宁安虽然看不见，但她走到池塘边就能感受到春天的美好。
墨修十指纤长，他熟练地做好鱼饵，放平鱼竿。
池塘里时不时传来鱼儿跳跃的声音。
“墨总，你最近不出差吗？”宁安看不到他钓鱼，就只能聊聊天。
“嗯。”
“天气真好，想喝奶茶。”
墨修没说话。
“你公司里缺翻译吗？我以前是做翻译工作的，也许可以帮帮忙，我闲着也是闲着。”
“不缺。”
“是不缺还是怕我水平不过关？”
“……”墨修毫不客气，“后者。”
“我英文八级，大学时常年包揽奖学金第一名，拿过全国性比赛第一名，还拥有很多年的工作经验，在国外生活五年。这样的水平，不够吗？”宁安揶揄道。
墨修没说话，手一抬，一条鱼被稳稳地勾了上来！
他把鱼放在水桶里。
宁安听到声音，笑道：“是不是钓到鱼了？还挺大？”
“你要是不说话，我能钓更多。”墨修不咸不淡道。
宁安：“……”
鄙视。
墨修钓鱼的技术确实不错，很快就钓了半水桶的鱼，和煦的风吹在他的脸上，他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眸，眸中是闪烁的光泽，手指头紧紧握住鱼竿。
宁安干脆坐在草地上，抱着膝盖，安安静静享受微风和太阳。
墨修低头时会看到她，她坐在他身边的样子像只……宠物猫。
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宁安开始打盹。
宁安在一边点豆子，墨修转头盯着她看。
正好钓上来一条鱼，墨修往她脸上甩了几滴冷水。
宁安一个激灵醒来：“甩我一脸水。”
“抱歉啊，不是故意的。”墨修慢悠悠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来。
往水桶里一扔，又溅了宁安一身水。
第3902章 他比烟花更寂寞（11）
“墨修，你过分了啊！”宁安惊得站起来，手忙脚乱去擦身上的水。
她脸上的表情很有意思，墨修看了她好一会儿。
“你刚刚打瞌睡的样子就像一只猫。”墨修忍不住笑道，“逗你一下。”
宁安虽然看不见，但她完全能想象得出墨修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
趁他不注意，她捋起袖子从水桶里捞出一条小鱼丢进墨修怀里。
墨修脸色一变，扔掉鱼竿，手忙脚乱才把活蹦乱跳的鱼给弄下去了。不过，他那身价格昂贵的白色运动服沾了水和鱼腥味，算是彻底报废。
宁安笑出声来，笑得前俯后仰。
她原以为墨修会发脾气，没想到等了很久他也没发脾气。
有洁癖的墨修不能忍受这身脏衣服，让宁安推着他的轮椅回去。
回卧室，墨修不肯自己换衣服，非要宁安给他换。
宁安倒不太跟他计较，只悠悠道：“我看不见，毛衣穿反了可不能怪我。”
墨修轻轻“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低垂，倒是乖乖顺从。
也不知道宁安是故意的还是真看不见，她真得把墨修的毛衣弄反了，墨修早已发现，可他没开口，任由她帮他穿衣服。
“你还挺熟练，经常帮人穿衣服？”墨修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宁安刚想说“当然，我经常帮女儿穿衣服”，可一想到他不喜欢小孩子，又把话咽了下去。
“可能女人都有这种与生俱来的技能吧。”宁安换了一个说法。
墨修没有再开口。
换好衣服，他带她去花园里喝茶。
作为报酬，他让宁安念英文诗给他听。
上大学的时候，宁安背过很多英文诗歌，也参加过很多诗朗诵和比赛。
墨家的花园里花香四溢，暖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如杨柳拂面，悠闲的午后，恬静的岁月。
她想起一首。
“when you are old and gray and fullsleep，and nodding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and slowly read，and dreamthe soft look，your eyes had once，andtheir shadows deep。”
她的声音婉约悠扬，念出来的诗歌朗朗上口，英文流畅而动听。
正当她准备往下念时，墨修默默接了下句：“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glad grace，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true。”
宁安诧异，讶然，眼底是迷离、无措而茫然的光泽。
她不再开口。
墨修低沉嘶哑的嗓音的偌大的花园里回响，犹如醇厚的大提琴声。
宁安的眼角湿润了，喉咙酸涩。
思绪飘到大学晚会的舞台上。
那一晚，为了迎接来自大洋彼岸的交换生和前来考察的国外教授，学校举办了晚会。
她被学校安排了诗朗诵的节目，偏巧不巧是和宋邵言一起。
排练的时候她又紧张又忐忑，要跟暗恋的学长合作，她心里像揣了一只小鹿，蹦蹦跳跳，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她还特地去买了一件昂贵的白色晚礼服。
只可惜，排练的时候，宋邵言只来了一次，若不是学校安排，他根本不会参加这种晚会。
他不需要排练，也不需要彩排，当然，他也没和宁安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