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3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4）
几天后，宋邵钧得知了宁安辞职的事。
书房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宋邵钧依然是老样子，微微蹙了蹙眉头，心平气和道：“既然辞职了，来我公司上班就是，不需要再投简历。”
宁安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摇摇头：“宋总，没关系的，我会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宋邵钧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以她的性格，她怎么可能会来他的公司。
她要是来，早在五年前就来了。
他明明白白知道，她不想亏欠他太多。
宋邵钧向来尊重她的意见，俊朗的眉峰只蹙了蹙便颔首：“好，找到工作之后告诉我一声。”
“应该的。”宁安道，“宋总，这些年多亏你照顾我和小糖果，要不是你，我们孤儿寡母也很难在纽约立足。”
宋邵钧轻轻笑了：“不要妄自菲薄，我也没帮你们什么，是你自己足够优秀，即使不在纽约，你也能有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其实……有时候想想，离婚于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吧。”宁安感慨，“没有离婚的时候，一颗心全都寄托在家里，而如今不一样了，我不用再束手束脚，我可以按照自己想活的方式去活。现在有小糖果，有事业，挺充实的。”
“你本来就该如此，你这么优秀，不该被束缚在家里。”宋邵钧的眼中是欣赏的目光，从未变过，“你的前途会一片光明，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去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
宁安的心中泛过暖流。
“宋总，这五年，感谢你一直对我们母女这么好，其实真得无以为报。”
“说这么生分的话干什么？小糖果叫了我五年‘爸爸’，我白得一个可爱漂亮的女儿，按理说是我占便宜了才是。”
“我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小糖果说这件事，她的心里早已把你当爸爸了……”宁安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有在提到这些事时，她才是这样的手足无措。
“要是不知道怎么说就不必说，等她长大后自然会懂，现在的话，给她一个圆满的童年吧。”
宁安知道，宋邵钧对她的好她真是无以为报了。
是他带她走出曾经的暗泽，也是他劝她把小糖果生了下来，她最不后悔的事就是生下小糖果了。
“哐啷”
书房外有杯子打碎的声音！
宁安忽然一惊，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大变。
她站起身，急急忙忙往门口跑去，一打开门，她看到小糖果飞快地往自己的房间跑！
宁安一张脸苍白如纸。
小糖果关上自己的房门。
她和宋邵钧刚刚说的话，都被小糖果听见了？
一刹那，宁安慌了神色，眼中是无措震惊的光亮，大脑也在瞬间出于空白状态。
“怎么了？”宋邵钧也追出来。
宋邵钧是聪明人，他看到宁安看向小糖果房间的位置，也明白了。
“小糖果不是去上钢琴课了吗？”宋邵钧眼中也闪过诧异，问道。
宁安像一尊雕塑一样站立原地，一动不动。
第3964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5）
一颗心像是被击中。
吴嫂跑了过来：“太太，先生。”
“吴嫂，小糖果不是去上课了吗？怎么回来了？”宋邵钧问。
“是啊，我送小糖果去钢琴老师那里，结果老师重感冒，今天不上课，我又带她回来啦！”
原来是这样。
宁安的眼里是慌张无措的神情，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刚刚小糖果肯定听到了她和宋邵钧的对话。
也就是说，小糖果肯定知道宋邵钧不是她爸爸了。
宁安还没有做好跟她解释的准备，她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啊！
宋邵钧低下头，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斯文清俊的脸上也有些愁云。
“安安，我去跟小糖果解释。”宋邵钧想了想。
“怎么办才好……”宁安摇摇头。
“就说她听错了，事实不是这样。”
宁安还是摇头：“小糖果比一般孩子心思细，她会多想。”
宋邵钧也有些手足无措，他其实并不擅长跟孩子打交道，这几年他对小糖果也仅仅限于陪伴和玩乐。
“宋总，没事，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沉默良久，宁安道，“再怎么样，小糖果都是小孩子。”
宋邵钧不擅长这样的事，他点点头，他相信宁安能处理好。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都在。”宋邵钧道。
“嗯。”
宋邵钧先回去了。
吴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宁安缓步走到小糖果的房间门口，抬起手。
刚准备敲门，她听到了房间里的哭泣声，是小糖果的哭声。
这几年，小糖果很乖，从来不哭，发烧打针不哭，考试没考好也不哭，但今天却哭得很厉害。
宁安的心揪起来一样痛。
她自己受再大的委屈都没事，但她不希望小糖果受委屈。
她很想冲进房间抱住小糖果，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贯彻了她的全身，她的手悬在半空中，终究无力去敲门。
她该怎么跟小糖果说呢？继续哄她，宋邵钧就是她的爸爸，还是说她的爸爸已经去世了？
小糖果那么喜欢宋邵钧，不管怎么跟她说，她都会很难过很难过吧……
宁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踌躇、犹豫、无措，眼中都是彷徨的光泽。
宁安出门给小糖果买了毛绒玩具和芭比娃娃。
再次回来时，房间里的哭泣声小了很多。
她敲了敲门：“小糖果，妈妈给你买了玩具。”
小糖果爬下床，眼睛哭得通红，但她还是踩着拖鞋给宁安开了门：“妈妈。”
“喜不喜欢？”宁安把娃娃放在她的手里，“抱着哦。”
都是小糖果喜欢的娃娃，她低头摸着娃娃的小脑袋：“喜欢。”
宁安陪小糖果玩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出去了一趟其实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
倒是小糖果抱着娃娃后心情好多了，不哭了，还亲了亲小娃娃。
“小糖果，你讨厌不讨厌妈妈？把你惹哭了。”宁安蹲在她的面前，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双剪水秋瞳里是无尽的歉意。
“妈妈是最好的妈妈。”小糖果奶声奶气道。
第3965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6）
宁安的眼睛红了一圈，也许她应该庆幸，她有一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
小糖果抬起手替她擦眼睛：“妈妈，不要哭。”
“没有。”宁安收回情绪，“这些年妈妈也不是要故意骗你的，你很喜欢邵钧叔叔，所以……其实你爸爸，已经去世了。”
“小糖果知道了。”小丫头点点头。
虽然心里头很难过，但她不想让妈妈担心。
“妈妈，以后还可以叫邵钧叔叔‘爸爸’吗？”小糖果眨着大眼睛问。
“你去问问邵钧叔叔好不好？”
“嗯。”小糖果点点头，“妈妈，爸爸去世的时候你一定很伤心吧……不要伤心，以后小糖果陪你。”
宁安一把搂住小糖果，她生了一个特别乖的女儿。
原本是她来安慰小糖果的，结果倒成了小糖果安慰她。
宁安陪小糖果说了会儿话，又陪她一起玩玩具，小糖果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和妈妈一起堆积木。
见小糖果不哭了，宁安的情绪才渐渐平稳，慢慢儿把这件事放下了。
小糖果知道了也好，不然，她总觉得对不住宋邵钧。
……
宁安很快就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只不过工资没有以前高，进去后还得从小职员开始干起。
一切，从头开始。
小糖果每天由吴嫂送去学舞蹈、学钢琴。
这一天也不例外。
小家伙背着书包去钢琴老师家。
lauren老师的钢琴工作室在一条幽静的街道上，一间工作室，一间院子，一个老师，几个小孩子。
院子里的青藤爬满篱笆，篱笆下有悠闲的小蜗牛在慢慢移动，青绿色的叶子经脉分明，篱笆下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盆，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很有夏季浓郁的气息。
院子里还有遮阳伞和长椅，lauren老师是个很有情调的年轻女老师，她每天都把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小糖果很喜欢她的钢琴老师，跟着老师学了两年钢琴了。
一开始什么都学不会，会偷偷哭，但lauren老师总会轻声轻语地安慰她，耐心地教她。
现在她已经会弹好几首曲子了。
小糖果喜欢上了弹钢琴，甚至她的梦想就是能有一架钢琴。
吴嫂把小糖果送过来后就会回家做家务。
小糖果会在这儿上一天的钢琴课。
这一天是阴天，天空中乌云密布，好像随时要下雨一样。
蜗牛沿着葡萄架往上爬，风一吹，葡萄叶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午间休息的时候，小糖果趴在窗边看向lauren老师家的院子。
她喜欢看着树上的小蜗牛，虽然慢吞吞的，但是很悠闲呢。
小糖果的眼睛里是朦胧的水花。
前几天妈妈跟她说邵钧叔叔不是她的爸爸后，她真得难过了很久。
邵钧叔叔那么温柔，对她又那么好，为什么不是她的爸爸呢。
她没有爸爸。
小糖果不想让妈妈担心，再也不在妈妈的面前提爸爸的事，可她一个人独处时还是会难过。
就像现在，她又有点难过了。
第3966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7）
趴在窗前，夏季的风轻轻吹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里是朦胧的水雾，嘟起嘴巴。
有几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玩，他们喊小糖果：“小糖果，一起来玩。”
“不玩。”小糖果摇摇头。
“小糖果，你不高兴吗？”
“米有，我很高兴。”
“可是你看上去像是要哭啦。”
“才没有。”小糖果擦了擦眼睛，不理他们了，一个人去教室。
lauren老师不在教室，小糖果一个人坐在钢琴前。
她的小手按着钢琴键，练习老师今天刚刚教的《苏格兰舞曲》，专心致志。
她知道妈妈也会弹钢琴，但她还没有听妈妈弹过呢，因为家里没有钢琴，她们的小家也放不下钢琴。
小糖果会在lauren老师家里勤快地练习，就连lauren老师都夸她比一般孩子用功。
小糖果弹得有些心不在焉，她还是会想爸爸的事。
心里头泛着小小的难过……
“弹错了。”就在这时，一道低沉严苛的嗓音传来，紧接着是轮子摩挲地面的声音。
小糖果先是一惊，转过头，眼里带着惊讶和欣喜。
但很快这点点欣喜就熄灭了，她想起来，她已经不喜欢这个坏叔叔了。
坏叔叔怎么会过来呢？
反正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小糖果撅着嘴巴转过头去，不看他，一双大眼睛看着琴谱，小手还搁在琴键上。
“弹琴不专心弹什么琴？”墨修没有再动，眼神淡漠，语气冰冷，“要是不喜欢弹琴就去换别的兴趣爱好，别浪费时间。”
小糖果最怕被人训，她凶巴巴站起来，面对坏叔叔：“不要你管！”
小丫头声音充满稚气，脸上写满生气。
墨修看着她这气鼓鼓的样子，和宁安一模一样。
“呵，我管你什么。”墨修漫不经心看向她，眼神深邃，“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我不喜欢你了，坏叔叔！”小糖果凶巴巴道。
墨修还不知道自己得了这么一个坏名，反倒笑了：“我很坏？”
“你是个大坏蛋。”小糖果用普通话一字一顿，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哦？那你之前很喜欢我？嗯？”
小糖果脸一红，她才不要承认：“以前也不喜欢你，现在更不喜欢你。”
“不喜欢我你还跟我玩？”墨修忽然觉得逗这个小丫头蛮有意思，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他在吵架上有时候不是宁安的对手，但他总不至于不是宁安女儿的对手。
“那是小糖果没有认清坏人。”小丫头一本正经，“现在看清了。”
墨修忍住笑：“我是坏人？有多坏？”
“很坏很坏！就像狼外婆。”
“狼外婆会吃人，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
“不怕，妈妈说只要不做坏事，就不怕坏人。”
“呵，你妈妈简直又幼稚又单纯，像个笨蛋。”
“你不准说我妈妈，我妈妈是世上最聪明、最漂亮的妈妈，小糖果可喜欢她了！”
墨修看她倒挺维护宁安，宁安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第3967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8）
小糖果气鼓鼓地看着他，再也不像之前在幼儿园里那么亲近他：“你干什么还要跟我说话，你之前说不认识我的！”
“你记性倒好。”墨修不置可否。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拜拜。”小糖果狠下心，她也不要理他了！
“呵。”墨修哂笑，“小孩子倒挺记仇。”
“你太坏了！你不是好人！”
“那你觉得谁是好人？”这样的天气，墨修没什么事，饶有兴趣地问她。
“我爸爸，我妈妈！”小糖果看着他，“还有我的老师，都是好人，但你不是，你只会欺负我。欺负小孩子，超不要脸的。”
墨修：“……”
她这些话是跟她妈妈学的么？
“你真得不喜欢我了吗？那这个要不要？”墨修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熊模样的棒棒糖，是软糖。
小糖果犹豫了半晌。
“这个是橙汁味的，喜欢吗？”墨修诱惑她。
小糖果坚定地摇头：“不要，坏人给的东西不要。”
墨修：“……”
他成了小孩子眼里十恶不赦的坏人。
但他还不至于卑鄙到这种程度，糖是他刚买的，专门买个这个小孩子的。
自从打听到她在这儿上钢琴课后，他经常一个人扶着轮椅来这条街上转悠。
长长的街道很安静，仿佛随便站在一个角落里都能听到这儿的钢琴声。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小女孩不排斥，实际上来美国之前，他觉得自己会厌恶这个小女孩，因为他本身就不喜欢小孩。
可在幼儿园和她接触后，他没有感受到预期的排斥，甚至几天不见，还有点想念。
可能是他年纪大了，也开始喜欢小孩了，墨修哂笑。
他拿着糖：“真不吃？不吃我吃了。”
说着，墨修那修长的手指剥开上面的糖纸，橙色的小熊露出逼真的模样。
糖很香。
墨修根本不吃糖，但他看到小糖果气鼓鼓的样子，竟然鬼使神差地把糖放进了嘴里，一口咬掉“熊耳朵”。
小糖果更生气了！
墨修发现，原来糖这么甜，难怪小孩子都喜欢吃。
小糖果好馋，这糖糖看上去就很好吃嘛。
墨修又咬掉“熊脑袋”。
小糖果咽了咽口水，她觉得这个坏叔叔真得坏透了，居然当着小孩子的面吃糖，好不要脸哎。
墨修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只棒棒糖来，这一次是小兔子的。
他晃了晃：“要不要？草莓味的。”
小糖果坚持摇头：“不要！不要坏蛋的糖！”
“不要就算。”
墨修吃上瘾了，又拆开小兔子的糖纸。
小糖果好生气！
“很好吃。”墨修吃掉小兔子的耳朵，“小家伙，真得不要吗？不要的话，可没人给你买了。”
因为小糖果跟他说过，她妈妈不准她吃糖，说是会蛀牙。
小糖果看着他，生气地转头，特别倔强：“不要。”
说完，她坐回椅子，继续看琴谱。
墨修勾唇。
她这倔强起来的样子，和宁安如出一辙，不会顺着任何人，哪怕很想要很想要。
第3968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9）
墨修吃掉两块糖。
小糖果看着琴谱出神，心不在焉。
空气里还有糖果的香味儿。
“会弹什么曲子？”墨修颇有耐心地问道。
“不想跟你说话。”小糖果撅起嘴巴，托着腮，看也不看墨修。
要在以往，墨修早就发脾气了，这会儿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他竟笑了：“这么记仇？小孩子家家的，这么记仇可不好。”
“你不是不认识我吗？干什么还要跟我说话。”小糖果哼哼。
“你可爱才跟你说话的，不然你觉得我怎么不跟别的小孩子说话？”
小糖果脸红了，很不好意思，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别人一夸她她就脸红。
墨修没想到她这么爱脸红，倒有点像上大学时的宁安。
他对那时候的宁安印象不多，共同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他只记得有一次舞台表演，他一不小心闯进了后台，正好就看到准备换衣服的宁安。
宁安当时脸就羞得通红，脸皮很薄。
但小糖果觉得他还是坏叔叔，摇摇头：“小糖果不会被你骗的。”
墨修真是被气笑：“我骗你什么了？”
“反正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再骗我都没用的。”小糖果觉得上一次被坏叔叔伤透心了，她不能这么原谅他。
“好吧，既然说什么都没用，你大概也不愿意再跟我玩了。”
“是的。”
“那我以后不来看你了。”
“不要你看。”
墨修也没那么生气：“我给你弹首曲子要不要？”
“不要，我爸爸妈妈都会弹。”小糖果是铁了心不要理他了。
听到她提及宁安和宋邵钧，墨修的眼底是幽邃深沉的光泽，脸色冷了下来，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心情此时变得像窗外的天空一样。
“不弹就算。”墨修移开轮椅，转身，准备离开。
他的唇角是嘲讽的痕迹，他过来干什么？
好像这一刻他清醒了过来，他为什么要来看这个小女孩？
他做事情讲究目的性，可他来看这个小女孩却没有任何指导性和目的性，大概就是想来就来了，不想来就走。
墨修离开教室。
小糖果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她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不理他？
小糖果好苦恼，托着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喜欢一个人好复杂。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蜗牛还在花架上攀爬，爬的很慢，像是随时会掉落下来。天越来越黑，快要下雨了，风一阵一阵的。
墨修离开了，落寞的身影消失在这条长街上。
小糖果从椅子上跳下来，追着跑出院子。
可惜，没有再看到这个坏叔叔，坏叔叔不见了。
小糖果眨着茫然的大眼睛四处看，四处找，可是哪里还有坏叔叔的影子呀。
小糖果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是、可是是他先不喜欢她的，在公园里的时候他还说不认识她。
小糖果陷入了纠结。
这个坏叔叔真得很讨厌呢，因为他，她期末考试都没有考好，总是想他，想看到他。
第3969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10）
她也不知道这个叔叔有什么好，明明还很坏，和坏阿姨一起欺负她。
没有再看到他的影子，小糖果失落地回到教室去。
一群孩子还在院子里玩，小糖果坐在钢琴前练习曲子。
天空昏暗，像是要下雨，一阵阵风吹起院子里的青藤叶。
……
这一天晚上，天空下起大雨，雷声轰鸣，闪电一道接着一道。
五星级酒店套房。
夜里头，墨修是被疼醒的，一到这样的天气，他的双腿就会很不舒服，今天也一样。
他摸索着打开床头壁灯，脸色苍白，额头都是汗珠。
他打开药箱，这才发现，江辞留给他的药都已经吃完。
疼痛难忍之下，他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打完电话时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说不出话来。
助理匆匆忙忙叫来医生，顾回音也赶了过来。
墨修已经疼得说不出话，眉头紧锁，薄唇紧抿，额头上是密密匝匝的汗珠。
他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咬紧牙关。
五年了。
这样的折磨受了五年了。
夏季的雨水天气格外多，到了夜里，他的腿也会疼得痛不欲生。
医生来的时候，他已经痛得没有了什么知觉，任由医生给他打针、上药。
从前，他是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睥睨世间的一切，他是宋氏集团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觉得，他会一直骄傲下去，拥有自己的商业帝国，拥有旁人可望不可即的事业。
那时候他是傲慢的，清高的，何曾像此时此刻一样卑微如蝼蚁，一无所有。
他曾经也是大学的校草，而如今却只能戴着面具苟活，双腿残疾，痛不欲生。
也罢，用不了多久，他也不必再忍受这份非人的折磨。
耳边是说话的声音，有医生的指挥声，还有顾回音担忧的着急声。
顾回音匆匆忙忙过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紫红色的丝绸吊带睡衣外只套了一件白色外套。
“医生，怎么样，墨总怎么了？”顾回音问医生。
医生已经给墨修打了一针：“没事，打了针吃了药就好了，腿上的老毛病。”
“严重吗？”
“不严重。”这个新来的医生话不多，只做事。
顾回音用毛巾给墨修擦了擦额头的汗：“墨总，医生说没事，你再睡一觉。”
一针打完，墨修身上的痛意减轻许多，困意一点点袭来。
他闭着眼，脑子里混混沌沌，模糊一片。
也不知道医生是什么时候走的，助理亲自送医生出去，套房里就只剩下墨修和顾回音。
外面雷声不断，轰隆隆，一声接一声，雨也在下个不停，“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很是嘈杂。
顾回音守在他的床边，低头凝视闭着眼睛的墨修。
她还不知道墨修长什么样，但他毁容了，容貌一直是禁忌，顾回音也不敢轻易去触碰他的禁忌，她没那么不识趣。
“墨总，睡着了吗？”守了一会儿，顾回音小声问道。
墨修没回应。
顾回音当他睡着了，给他盖上被子。
第3970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11）
套房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昏黄色的灯光溢满整个房间。
顾回音守了一会儿，她也不知道他的病情是不是还会发作，干脆就在沙发上睡下。
她不敢跟墨修造次，要在以往，她早就躺床上睡他身边了。
一夜雨水连绵，不曾停歇。
打了一针后，墨修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病情不再发作。
早上，他才醒来，一眼看到睡在沙发上的顾回音。
顾回音听到动静也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墨总，身体好点了吗？需要什么吗？”
“辛苦你了。”墨修的嗓音还有些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没事了。”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叫我，我是你女朋友，照顾你是应该的。”顾回音站起来，小鸟依人地靠在墨修的肩膀上。
“帮我叫份早餐？”
“好，我这就去。”顾回音道，“我先去房间换身衣服。”
她出去了。
墨修看了一眼窗外，天上还在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窗户模糊一片，不怎么看得清外面的景象。
墨修的眼底是沉痛的神色，这个世界再大再美，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就这样看着，迟迟不愿收回目光。
这一天，顾回音带团队出去谈合作，墨修一个人坐在套房的窗前抽烟，烟雾袅袅而上，遮住他的半张脸。
江辞打了电话过来，语气很关心：“听说你药吃完了，昨晚上腿疾又发了。”
“不用你管。”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是好心！”江辞被气到了，他属于脾气很好的人，但这会儿嗓子里都吊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算了算了，我都回国了我还管你干什么，你自己记得吃药就行。”
墨修不吭声了。
江辞也懒得再跟他说话，挂了电话。
墨修那双凌厉幽邃的眸子沉沉看向窗外，心口平静如水。
抽完好几支烟，墨修这才拿过笔记本电脑放在双腿上开始处理工作。
外面的雨还在下，也许工作是他最大的乐趣，只有在工作的时候，他才能忘记自己是个残疾人。
从前的宋邵言，剩下来的也就只有工作了。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傍晚的时候，顾回音从外头回来。
她一进墨修的房间就换了一双拖鞋，驾轻就熟地走过去，靠在墨修身边：“墨总，在看什么呢？”
墨修的腿上还放着电脑，他抬起头对顾回音道：“最近新到了一批钻石，正在跟国内的同事讨论该做成什么能把利益最大化。”
“墨总，美国这边的事做得差不多了，我觉得……要不咱们就回国吧，我去订机票？”
“过些天再说。”
顾回音不知道该说什么，墨修不同意，她也不能一个人回去。
顾回音把手里头的文件给他：“墨总，你看看这个项目，完成得差不多了呢！”
墨修随手接过，翻了翻：“这个项目之前不是一个叫‘宁安’的总监负责的吗？”
“听他们ceo说，这女人自己辞职了，没什么能力嘛，一直说提成少，不肯干活。”
第3971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12）
“哦，新换的总监怎么样？”
“很不错啊，认真负责，又擅长沟通，做事严谨。”顾回音夸道，“这个项目不会亏本的。”
“行，你看着差不多就好。”
顾回音和墨修聊了一会儿，提出一起出去吃晚饭的事：“墨总，晚上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出去？”
墨修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雾蒙蒙的，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水汽。
“不方便出去，你帮我带点吃的，不急，我现在还不饿。”
“那行，我一定帮你带上你最喜欢吃的。”
又聊了许久，顾回音才背上自己的包出去。
这样的天气适合喝酒，墨修不陪她，她就只能自己去酒吧喝点酒。
墨修依然平静地看向窗外，眼底无波无澜，一颗心也无比平静。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窗户上，透明玻璃上是浅浅的水雾，将外面的世界氤氲成仙境。
曾经沧海难为水。
……
lauren老师的教室里，小糖果心不在焉地学着琴。
钢琴声悠扬婉转，十分动听，可小糖果经常弹错。
她总喜欢透过窗户看向大街，可是一连看了好几天，也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
坏叔叔真得不来了吗？
他气她一次，她也气了他一次，他们算是扯平了。
要是他来的话，他们就拉手和好吧。
可是，坏叔叔他不来了。
他上哪里去了呢？是不是不在纽约了？
这个暑假，小糖果过得不太开心，因为她知道了她其实没爸爸，邵钧叔叔只是她的叔叔，妈妈找了新工作后比以前更忙了，坏叔叔也不见了。
从海边回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出去玩，也没人再带她玩。
下课铃一响，小糖果穿着花裙子去院子里玩。
lauren老师的花开得很美，小糖果喜欢花花草草，蹲在地上仔细看着。
别的小孩子在做游戏，小糖果有时候会加入他们，有时候不会。
小糖果翘首盼望着，又是一个没见到坏叔叔的日子。
晚上。
宁安来接小糖果。
明天是周六，她今晚上可以带小糖果去海鲜楼吃海鲜。
小糖果开心地拍手：“妈妈，我要吃大虾。”
“当然有，走吧，跟妈妈一起去广场。”
宁安开车带她离开。
宁安对待小糖果不小气，小糖果想要什么她都会给。
小糖果原本还想问“爸爸来不来”，但一想到邵钧叔叔不是她的爸爸，她又把话咽了下去。
邵钧叔叔不能总陪着她。
市中心的广场很热闹，宁安早就订好了位置，带着小糖果坐在靠窗的地方。
“小糖果，钢琴老师教的都会吗？有不懂的要记得问老师，明白了吗？”宁安一边点菜一边问道。
“嗯嗯，知道了。”
宁安问了她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忙，忽略了小糖果。
小糖果看到大厅里有一架空着的钢琴。
她指着钢琴：“妈妈，你说你会弹钢琴，可是小糖果还没有听你弹过。”
宁安目光微微一怔。
家里没有钢琴，所以她确实没给小糖果弹过。
“你想听？”宁安问。
第3972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13）
小糖果的眼中充满了期待，她点点头：“想听。”
“先吃饭，吃过饭妈妈给你弹。”
“好啊，好啊。”小糖果拍手，开心极了，她终于可以听到妈妈弹琴了，说不定比lauren老师弹得还要好。
妈妈在她眼里就是个多才多艺又无所不能的仙女，什么都会，又温柔。
餐厅里很热闹，服务生把一份份海鲜餐端上来后，小糖果更加开心。
她已经学会自己剥虾。
她把剥好的第一只虾给了宁安。
宁安笑着看向她，小糖果真是太懂事了。
小糖果喜欢吃咖喱，一边吃一边喝着杯子里的柠檬水。
宁安难得陪小糖果出来吃一顿，母女俩随意聊着。
吃到一半，宁安想起答应小糖果弹琴的事，她坐到小糖果身边来，摸摸她的头：“妈妈去给你弹琴，你坐好哦。”
“好的。”小糖果很乖地咬着勺子。
大厅里的钢琴是可以供客人弹奏的，吃饭的这一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去弹奏音乐，大部分都弹得十分好听。
很多年没弹琴，宁安手生了。
她坐过去，翻了翻面前的琴谱。
头顶的水晶灯散发出温和的光泽，那柔美的光线倾泻而下照在宁安的身上，一身水蓝色连衣裙的她像一朵静静开放的蓝色睡莲。
小糖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妈妈，她妈妈真得太好看了，像仙女一样！
宁安上大学的时候倒是经常弹琴，系里或者班级里的文艺节目都会邀请她，每一次，她都能给大家带来不一样的精彩。
那些曲子她早就忘了。
宁安想了想，弹了一首《致爱丽丝》，纤长的手指头在琴键上跳跃走动。
琴声一起，小糖果先带头鼓掌。
妈妈好厉害。
灯光下的宁安娴静如水，脸上也是波澜不惊的平静，眼神安宁，神色温和。
小糖果恨不得一直鼓掌，妈妈好棒，妈妈太厉害了！
这首曲子还不算生，宁安弹得很流畅，音符如流水一般从琴键上溢出来，铺陈在整个大厅里。
吃饭的顾客都在侧耳倾听，有的忍不住鼓掌。
难得弹琴，宁安很容易将自己沉浸在琴声里，专注而认真。
记忆会像阀门一样打开，那些关于大学时美好青葱的时光一股脑儿都涌了出来。
她对宋邵言的那段暗恋并不后悔，她想，如果没有那一段暗恋，她的大学生活和回忆会失色很多，尽管她只是宋邵言迷妹中的一个。
暗恋、明恋宋邵言的人从校园南排到校园北。
一曲终了，宁安站起身。
小糖果飞奔过来，扑进她的怀里：“妈妈好厉害。”
宁安笑道：“喜欢吗？喜欢的话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弹。”
“喜欢，很喜欢。”
宁安继续坐回自己的位置，和小糖果一起吃晚饭。
这一切，都被楼上包间里的顾回音收入眼底。
她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上宁安，纽约可真小，看来，不是冤家不聚头。
宁安会弹琴，会背诗，会跳舞，会很多才艺，偏偏学习还很好，常年都是外文系的第一名。
第3973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14）
可她不一样。
她和宁安是一个系的，但她从小因为家庭原因，什么都不会，她家很穷。
大学的时候，她没有生活费，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靠自己做兼职。
文艺晚会不会有她，她也没有任何的才艺可以展示，她只能做一个卑微的观众，每到系里有节目时，她就坐在台下看着宁安。
她和宁安的交集不多，但她很羡慕宁安，这女孩子家世这么好，又长得漂亮。
可她呢，一无所有。
而如今，风水轮流转，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是恒远珠宝集团的副总，总裁的女朋友，宁安算什么，不过就是个带着女儿的可怜虫。
而且，宁安和她的小叔子也不见得有多好的关系，不然她怎么没有见到宁安和那位出来过？
呵，她可算是把宁安踩在脚下。
顾回音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酒。
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顾回音的眼里都是通红的光芒。
她勾了勾手，叫来服务生：“去把刚刚弹琴那位女士叫过来，就说她一个老朋友找她。”
“好，小姐。”
顾回音托着头，耳中的红宝石耳坠轻轻摇晃，妩媚性感，嘴唇上是大红色的口红，眼中是迷醉的光泽。
宁安并不知道楼上的人是顾回音，她还以为真有老朋友来了纽约认出了她。
刚进包间，宁安就站住了脚步，她看到顾回音一个人在包间里喝着酒，黑色蕾丝连衣裙十分性感。
“你找我做什么？”宁安开口，“没想到又遇到了你，怎么，你还在美国？”
“你是想我还是不想我走呢？”顾回音站起来，往宁安走来。
包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十分安静。
“找我有什么事？顾回音，你用不正当手段逼我离职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宁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我逼你什么了？你自己写的离职报告，难道是我逼你的？”
宁安不想跟她讨论这个问题，的确，她没有任何证据。
“顾回音，你自求多福，别哪一天栽我手里。”
“宁安，你觉得可能吗？看看你，再看看我，我们现在还是一条线上的人吗？现在的我早已不是以前那个顾回音了，我现在手里头的人脉和权力想要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顾回音，我不是来听你炫耀的，你也不必在我面前炫耀。”
“行啊，那就说正事。”顾回音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透过窗户看向大厅里的钢琴，“你刚刚弹的那架钢琴是我的。”
宁安皱眉，嗤笑：“怎么可能，这家餐厅是纽约的老牌餐厅，那架钢琴一直摆在大厅里！”
“没错，前几天被我买下来了啊，所以那钢琴是我的。别人弹没有任何问题，但宁小姐你弹，咱们就得好好算算账了。”顾回音露出狡诈精明的笑容。
宁安恼羞成怒：“顾回音，你别欺人太甚。”
“我现在有钱有势，我想怎么欺你就怎么欺你，有问题吗？”顾回音眉眼轻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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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4章 你终于承认了（1）
宁安懂了，顾回音是故意来找茬的。
顾回音只要存了这份心思，她做什么都能被挑出刺来。
“顾回音，你想怎么做？”宁安那双幽冷的眼睛淡淡看着顾回音。
“放心，我不会欺人太甚。不过，宁安你听着，这架钢琴十分名贵，你刚刚弹了一首曲子，按分钟收费的话，你得付给我……”顾回音故意想了想，“给我一万美金吧！”
“顾回音，你怎么不去抢？你疯了？”宁安感觉这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想钱想疯了。
“怎么，觉得价格不合理？不合理你就去法院告我，最好找个律师哦，不然你肯定告不赢我，不要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宁安当然不会傻到去法院告她，法院流程极慢，再加上昂贵的律师费，她得不偿失。
但她不可能任由顾回音嚣张。
再这么下去，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宁小姐，一万美金，在我这儿别想讨价还价。你要是给不了，别怪我先把你告上法庭，我有的是顶级律师。”
“我若是不给呢？”
“不给的话就等着收律师函呗，反正我在纽约闲着也是闲着。”
若在以往，宁安肯定不相信她能去法院告，但现在的顾回音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说不定真得会给她律师函。
“宁安，别犹豫了，我要是想整你，多的是办法，你只能服从，没有任何反抗的方式。”顾回音的眼里是得意的神情，目光闪烁如星子，脸上也是骄纵的神色。
“顾回音，你是故意的吧。”
“你说呢？”顾回音笑了，“你又不是笨人，看不出来吗？宁小姐工作这么久，一万美金还是拿得出来的吧？”
“当然，一万美金我肯定拿的出来，但我辛辛苦苦工作得来的钱为什么要喂狗呢？岂不是太浪费？”宁安讥笑地勾唇。
顾回音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但她压住了脾气，嘲笑道：“你也就只剩跟我磨嘴皮子的本事了，没关系，尽管来，我顾回音还怕你吗？以前有宋爷爷给你撑腰，你嚣张的很，现在呢？那老头子去世了，宋邵言也去世了，你说，谁还把你当回事？你那个小叔子？”
宁安当然不会在这儿跟她磨嘴皮子，小糖果还在楼下等着她。
她也不会在这儿跟顾回音吵架，不值得。
但同样，她肯定不会给顾回音这笔钱，这根本就是敲诈勒索！
头顶上的灯光恍恍惚惚地闪烁着，谁也不说话的时候，包间里会变得很安静。
“这笔钱，怎么给你？”良久，宁安问道。
“打这张卡里。”顾回音早有准备，在自己的名片上写上银行卡卡号，“别跟我耍小心机，要是我一旦查到这笔钱有问题，我可跟你不客气。”
“我的钱都是干干净净，能有什么问题？不像有些人。”宁安讥讽，唇角都是嘲笑。
顾回音把名片塞给她：“听着，别耍小心眼！”
宁安的唇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她收下名片。
第3975章 你终于承认了（2）
顾回音心里头多多少少是有些疑惑的，因为今天的宁安看上去很顺从，甚至没有什么反驳。
这可不像宁安的性格。
但顾回音没放心上，她可不相信宁安敢跟她耍小心眼。
宁安收下名片，睨着顾回音：“顾回音，你知不知道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明白吗？”
“宁安，我的不义只针对你，懂吗？”顾回音凑过来，身上是浓郁的香水味，“别以为自己是善类，要不是你，我会和邵言劳燕分飞吗？邵言会因为你命丧非洲吗？宁安，你这样的人才会遭报应。”
宁安动了动嘴唇，把要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这么多年，顾回音依然这样颠倒黑白、不知悔改。
“我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自己和邵言讨个公道，你这样的人，不配安安稳稳活在世上。”
宁安哂笑，她还把自己当正义使者了？
看来，一个装睡的人是怎么都不可能叫得醒的。
“顾回音，小人得志，我就慢慢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宁安转头，离开。
她下了楼去。
小糖果还在等她。
顾回音收回目光，闲闲地看着宁安离去的背影。
她就是要把宁安踩在脚下，她就是享受这样的感觉。
宁安下楼时脸色又恢复如常，她不会让小糖果看出什么来。
果然，小糖果依然高高兴兴：“妈妈，我们家什么时候也可以买一架钢琴？”
“等妈妈挣到钱，好吗？”宁安温和地笑。
“妈妈不要太辛苦，等小糖果长大了也能挣钱了。”
“小糖果最懂事了。”
吃得差不多时，宁安带着小糖果离开。
开车回去的一路，宁安在想一些事。
顾回音还没有离开纽约，那很大可能，墨修也没有离开。
一万块美金，顾回音想得美。
她是怎么觉得她宁安会逆来顺受的？
夜色苍茫，纽约城车来车往，闪烁的明灯照耀着纵横交织的马路，车如流水马如龙。
宁安打着方向盘，眼底是无欲无求的平静，她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长睫毛微微翕动。
她想见墨修其实很容易，她已经知道他是恒远珠宝集团总裁。
宁安给韩潇打了一个电话。
……
第二天周六。
宁安一大早就站在自己的卧室窗口，拨出那个从未拨过的号码。
那头接了起来。
“宋邵言，我是宁安。”宁安嗓音平静，目光看着小区楼下。
“宁安？呵，你可还真执着，我说了多少次，我不是宋邵言，你是听不懂……人话？”
墨修的话十分难听，但宁安没在意，继续问道：“你还在纽约吗？我想见你一面。”
“我没时间，不见。”
“好，不管你见不见，你听我把话说完。”
“哦？”墨修挑眉，他倒想听听宁安要说什么。
宁安把昨晚上的事给墨修说了一遍，目光平静：“宋邵言，你女朋友非要说她把钢琴买了，非要敲诈勒索我演奏费，一万美金。”
“回音天性善良，敲诈你？”墨修握着手机，不屑一顾。
第3976章 你终于承认了（3）
“宋邵言，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你女朋友真般配。”宁安的语气里满是嘲讽，“那照你的意思，这一万美金，我不给也得给？”
“你说呢？”墨修冷冷道，“你擅自使用我女朋友的钢琴，谁告诉你是免费使用的，嗯？”
“那一万美金，算不算敲诈勒索？什么样的钢琴值这个数？”
“你要是不服气就去告，没人拦着你。”
“宋邵言，你和顾回音真是天作之合，就连说出口的话都如出一辙，你说，我当年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呢？你说，我是不是瞎了？”宁安的语气里是不屑的哂笑，还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大概，既是嘲讽宋邵言，也是嘲讽自己。
当年年少无知。
“我说了多少次我不叫宋邵言！”墨修忽然就动了怒，“宁安，你眼睛瞎，耳朵也聋了吗？”
“墨总，气什么呢。”宁安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五年了，不也没人知道你是宋邵言吗？你瞒得滴水不漏，就连你亲爷爷的葬礼都没有能来，墨修，只要我不说，也没人知道你是宋邵言了，你大可以顶着墨修的名字过一辈子。”
“宁安！”墨修很恼火，“你再叫我一遍宋邵言试试！”
“宋邵言，你大概是忘了，我们在一起生活过一年，整整一年时间。”宁安的声音忽然就低了下去，“一年时间，你说我记不记得住你的眼神和喜好呢？”
他可以记不住她喜欢什么，但她一直记得他喜欢什么。
人世间最痛苦的不就是一厢情愿吗？付出再多，不过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头，沉默良久。
半晌，墨修才冷冷开口：“宁安，你要是说出去，我让你过不了安稳日子。”
“你终于承认了啊。”
她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承认了呢。
“宋邵言，我知道你想开始新的生活，你改名换姓，你重新建立了集团，重新追回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你这一切的生活都是崭新的。宋邵言，我没有理由来破坏你什么，但我希望，既然再没有交集，你和你的女人也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宁安，这件事，我不允许你告诉任何人。”
“好，我答应你。”宁安握着手机，目光看向外面的辽阔的天空，“我就一个要求，希望你女人收敛一点。”
“抱歉，她爱做什么是她的事，我管不了。”
“行，管不了是吧？”宁安道，“那这一万美金就劳烦墨总打到她账户上去，这，墨总总能做到吧？”
“我要是不呢？”
“你要是不打，我现在就告诉她，你就是宋邵言！你说，她会是什么表情？”
“宁安，你威胁我？”宋邵言语气平静，“长本事了，会威胁我了。”
宁安原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并没有，反而有一丝嘲讽的笑意。
宁安就知道，这个把柄对宋邵言而言是一个威胁。
要不是这两人逼得她无路可退，她何至于这样。
第3977章 你终于承认了（4）
宋邵言和顾回音太过分了。
宁安淡淡一笑：“宋邵言，你瞒着顾回音，是想跟她重新开始吧？你欠她的，我知道你都会还上。这一次，不会有人再插足你们的爱情了，祝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不过前提是，别再来打扰我的平静，你让顾回音收敛点。”
“你这么盼望着我们恩恩爱爱，那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要不来喝一杯喜酒？嗯？”墨修的声音里充满戏谑。
“宋邵言，你怎么这么喜欢恶心人呢？五年不见，变本加厉。”
“这一万美金不用你还，我会打到这个账户。”墨修大概也是懒得再跟宁安纠缠下去，“没什么事的话，不必再给我打电话。”
“希望你说到做到。”
“呵。”墨修直接挂了电话。
宁安：“……”
她也收回手机。
宋邵言能答应她，已经出乎她的意料，因为宋邵言不是软柿子，能让人拿捏。
不过这个把柄对于宋邵言而言是威胁性的存在，宋邵言肯定会有忌惮。
如此看来，他是真的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想用墨修的身份重新开始，什么都是崭新的，就当是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宁安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只要顾回音和宋邵言回华城后再也不打扰她的生活，墨修的真实身份她也会一直保密。
但只要顾回音敢威胁她，她一定去威胁宋邵言。
顾回音都不要脸了，她也不打算要脸了，脸皮薄有什么好处呢？不还是一直被人欺负。
挂上电话，墨修的身体有些不舒服。
他叫了顾回音来。
顾回音倒是很细心地照顾墨修，给他端茶递水，又给他找了医生来。
“墨总，身体不舒服的话，今天就不要工作了，有什么事交代我做就好。”顾回音靠在墨修身边，手上的镯子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泽。
“嗯，我等会儿让助理把邮件发到你的电脑上，麻烦你了，我今天头很痛。”
“好，你放心，我肯定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帖帖。”顾回音拿了药给他，“把药吃掉吧，这样才能好得快。”
“我知道。”
墨修吃了药，揉了揉额头：“你先回去，有事我打电话给你，我休息会。”
“我去给你拿一份早餐？”
“不用，我吃不下。”
顾回音还没有完全琢磨透墨修的脾气，墨修说不用，她就没有再强求。
看到墨修安然无恙，她这才出去。
墨修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辽阔无际的天空，一轮烈日挂在半空中，树叶葱翠，繁花茂盛。
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
这样安然的时刻，他想起在京城念大学的时刻，也许，青春年华是他最纯粹的回忆。
他也想回到那个时候。
只是，如果回到了那时，他会去做什么呢？会像以前一样吗？
墨修哂笑，他是一个很务实的人，竟也会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没有如果，也没有重头再来。
阳光晴好，他的眼睫毛在光线下翕动，投下碎碎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