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3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5）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明白，爷爷说的对，如果宋家再没有一个能服众的掌门人，宋氏就垮了。
爷爷一倒，董事会势必会造反，到那时候，还不知道会选出什么样的人来掌控宋氏。
那时候，宋氏可能真得就不姓“宋”了。
所以，爷爷的病情瞒住了所有人，在外人看来，宋承远依然硬朗，精神矍铄，只有家里人知道他的身体早就不行了。
在爷爷清醒后，他答应了爷爷，不再出国留学，大四下学期就正式进宋氏上班。
爷爷很高兴，也很欣慰。
他不知道是对是错，但他既然答应了爷爷，就不会再去想留学的事。
因为宋氏业务极度繁忙，他经常早出晚归，没有时间再跟顾回音联系，他主动提出了分手。
像所有的分手一样，顾回音也哭了，但宋邵言决定下来的事，没有谁能改变。
顾回音苦苦挽留，宋邵言也没有改心意。
后来就真得分手了，他们再也没联系过。
他将全身心投入到了事业，不管怎么说，爷爷创立集团不易，而且爷爷将他抚养成人，他应该懂得感恩。
他并不排斥商业，大学也学了四年的金融，加上他天资聪颖，又有宋老亲手栽培，很快他就对宋氏集团的一切上手了。
集团很忙，他再没有时间跟朋友聚会，也没有时间出去喝酒、赛车。
他把自己的全身心投入到了宋氏。
他和宋老不一样，他做事果断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刚上任就制定了一系列的严格法则和规章制度，赏罚分明。
一两年下来，宋氏集团的高层对他都很服气，不敢有任何异议。
从前有异心的人也都被宋邵言分配到了子公司或者降职，因而众人都不敢再有二心。
事业稳定了三年。
宋邵言习惯了每天早出晚归的节奏，也习惯了在空中来回飞的生活状态。
直到有一天他出差回来，宋老语重心长地将他叫到书房，宋老说他现在事业稳定，初露锋芒，该有一个稳定的婚姻了。
他当然不同意，再一次跟宋老起了争执：“我还年轻，没有考虑结婚的事，过几年再说。”
“你现在心性还不够成熟，结婚后会好很多。等你结了婚，我会把宋氏集团给你，你要是迟迟不结婚，我怎么放心把宋氏交给你。”
“成熟是磨砺出来的，跟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宋邵言根本不相信宋老的这个说辞。
“你不懂，等你成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你才能理解我今天说的话。”宋老语重心长，“你对待感情太淡薄，我怕你在这方面会被人利用。所以，我想趁着我还活着，帮你介绍个对象。”
宋邵言彻底明白了，爷爷心中已经有人选，今天是来告诉他的，不是跟他商量的！
宋邵言忍着脾气：“爷爷，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事情上也逼迫我？你知不知道我会很反感？”
“没逼你，我只是帮你物色，你自己处处，合适的话就结婚。”
第4024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6）
那一次，他和宋老又谈崩了。
很久没有出去喝酒的他因为内心烦躁，终于又去了自己常去的那家酒吧。
喝得迷迷糊糊时，他突然接到顾回音的电话。
算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邵言，救、救命……救救我……”
“你在哪里？”宋邵言站了起来，酒醒了大半。
“我之前租的、租的房子这……有小偷、小偷在我家里……我不敢进家……”
“我现在就过去，你别乱动！”
宋邵言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遇到这种事情，不可能坐视不管，更何况，他和顾回音是和平分手。
宋邵言过去的时候，小偷已经跑了，顾回音的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钱都没了。
顾回音弱小无助地蹲在地上哭泣，肩膀颤抖，哭声在黑夜里格外让人心疼。
“人跑了，没事了。”宋邵言把她扶起来，安慰她。
“邵言！”她扑进他的怀里。
因为已经是分手的关系，宋邵言和她并没有太亲密，他只安慰了她几声就松开了她。
“这个地方不安全，换个地方吧。”宋邵言道。
“我工资不多……没办法换……等、等明年就好了，听说可以升职。”
宋邵言见她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都被偷了，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你拿着就是，换个好点的地方，别委屈自己，密码是我生日。今晚上的话，最好先住酒店。”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顾回音一把搂住他的腰，哭道：“邵言……我忘不掉你……分手后的这三年我根本忘不掉你……每天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是湿的，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我爱你，太爱你了……我们复合好不好……我真得不想跟你分手……邵言。”
她的哭声在过道里听来格外凄楚、悲凉。
顾回音哭得梨花带雨，可宋邵言却有理性。
他对顾回音始终没有感觉，他也知道，顾回音这样的女人不适合他，他在她的身上看不到让他赏识的优点。
而且，宋老也不会喜欢这个女人。
顾回音企图扑进他的怀里亲他，宋邵言推开了她。
“我们不合适。”
说完，他离开了顾回音住的小区。
若不是实在忘不掉第一次见面时的惊艳和感觉，他想，他可能早就不管顾回音了。
后来……
他没有能推掉爷爷给他安排的相亲。
爷爷说是他战友的孙女，也在京城上的大学，学习好，工作棒，很优秀，性子也温柔、乖巧。
爷爷还说，其实在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家很多，但他觉得没有一个比老宁家的孙女更适合他，更何况，老宁家的孙女还挺中意他。
宋邵言不屑。
他承认爷爷见多识广，但爱情这种事也能被安排吗？
再后来，他就见到了宁安。
宋宅的桂花树飘来阵阵香气。
宋邵言收回思绪，扶着轮椅过去。
清泠的月光下，宋邵言伸出手，从树上掸了一捧桂花放在手心。
香气袭人，他静默地看着手心里的桂花。
第4025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7）
许久，他又将桂花洒在泥土地上。
如今的宋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想起以前，不管多晚，家里的灯总亮着。
曲终人散，也罢。
风吹在他的脸上，他眯起眼睛看向宋宅，只有路边的路灯依稀亮着，空无一人。
他宋邵言欠下的一切都是要还的，上天不会放过一个人。
晚上温度低，只穿了一件衬衫的宋邵言感受到了寒意。
他没有去宋宅的其他地方，回去了。
京城原本是他的故乡，如今他再过来倒像是他乡一样。
他也已经五年没有进宋宅。
他还会在京城呆一段时间，把宋氏集团收回手里，还有宋家全部的财产。
司机送他回酒店。
江辞早就回来了，他得知宋邵言回来后，立马去了他房间。
“你是怎么想的？”江辞问他。
“什么。”宋邵言去衣柜里找衣服。
“订婚的事啊，顾回音都被你整了，你为什么不发布消息说订婚取消？”
“为什么要取消。”
“不是，那你打算跟谁订婚啊？”
“不关你的事。”
“坏脾气！”江辞真是拿他没办法，他把手里的药瓶扔给宋邵言，“这个是药，你自己拿着吧！我过两天就回华城去，有几台手术要做。”
“嗯。”
“我以后应该叫你宋总还是墨总？”
“随你。”
“你情绪看上去不怎么好的样子？豪门内斗，赢了不开心吗？”江辞道，“处心积虑五年，为了不就是今天？”
“你哪里见我不开心？”
“言行举止都能看出来你不开心，我猜猜……因为宁安？”
“江辞，滚出去！”宋邵言发火。
江辞被他吓得愣住，要不要这么发脾气，他就是随口一说。
江辞对宋邵言和宁安之间的事知道的不多，也罢，也罢，不让他提他回去睡觉就是。
他对别人的私事又没那么感兴趣，他就是觉得宋邵言这人挺别扭的而已。
江辞哼着歌离开了宋邵言的房间。
宋邵言一个人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他穿了一件黑色睡袍，吹干头发，这才从行李箱中取出他的那本书《飞鸟集》。
躺在床上，他随手翻动这本诗集。
书很旧了，书页已经泛黄，纸张也有破损。
他其实挺好奇，宁安的眼睛康复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是怎么得知他就是宋邵言的？
如今他终于有空再翻一翻这本书。
宋家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他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门，宋氏集团的事暂且交给他的律师，至于恒远，暂时交给张德。
五年了，除去躺在病床上那一年外，他算计了五年。
这五年，他最亲的亲人也离开了他。
沧海桑田，弹指一瞬。
除了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外，他其实什么也没得到。
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的，他的代价就是一双腿和一张脸。
顾回音有句话说的没错，他如今这个样子，不可能有人喜欢他，就算是有人想嫁给他，那也纯粹是冲着他的身份、地位、财力。
爱情于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没有就罢。
第4026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8）
窗外明月又圆又大，那清冷的光亮透过窗帘照进来，灰黑色的帘子映照出特别的色调。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宋邵言没有睡意，他开了床头的一盏壁灯。
灯光照在书上，那泛黄的纸张里仿佛还有陈年的墨香。
宋邵言低沉的嗓音响起，他轻轻读了一首诗。
上大学的时候，他和宁安有很多次交集，可那时候她的优秀他熟视无睹，全然归结为她爱出风头。
从前的他可以包揽各种大赛的一等奖，但自从宁安入学后，他就只能退居第二，后来很多比赛他都懒得参加了。
他不甘心当第二。
尽管如此，他还是避不开她。
学校里很多大型活动往往都会找可以代表学校形象的优等生参加，因而，他和宁安也在一起参加了很多活动。
比如，一起朗诵过，一起给学校拍过宣传片，也一起接待过国外交流生……
可这些在他眼中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参加过就忘了。
后来相亲的时候，他和她坐在一家西餐厅，宋邵言记得，那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干练中又不缺朝气。
那大概是他们毕业后第一次见面，是她主动打的招呼，局促中有紧张：“学长，好久不见。”
一紧张，她的那双大眼睛就扑闪扑闪的，那一刻，宋邵言的心中泛过异样的错觉。
“好。”他这才言简意赅地打了招呼。
他们之间的相亲和普通人的相亲没有任何不同，吃着饭，偶尔说几句，就好像以前不认识一样。
大多数时候都是宁安主动找话题，可她一个女孩子，主动了几次见他没反应，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一直看手表，因为他下午还要开会。
宁安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没有过多纠缠，只跟他匆匆忙忙吃了饭。
她的眼里流露出莫大的失望，但她还是保持了极好的教养和礼貌。
同样，宋邵言也是如此，即使是相亲，他也有着与生俱来的素养。
她实在找不到话题了，默默低头吃饭。
大概是饭桌上太沉默，宋邵言才不咸不淡问了问：“你爷爷和我爷爷是战友？”
“嗯，他们当年是一个军营的，一起打过仗的交情。”宁安的眼中有小骄傲也有欢悦，“我爷爷经常在我跟前提到你爷爷，他总是说，老宋年轻的时候可帅了。”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
看看他也知道他爷爷年轻的时候肯定很帅。
一顿饭，宁安说的话很多，他说的话还是很少。
每次他一抬头看她，她的那双眼睛都好像在笑。
也不知怎么的，那顿饭吃完，他擦了擦嘴唇，看向她：“你要是愿意，先订婚。”
她愣住了。
他想，她确实是贤妻良母的那种类型，结婚后，她肯定会把宋家打理得妥妥帖帖。
“我还有个会，你先考虑。”说完，他离开了餐厅，手机号码都没留。
那时候是夏天，烈日当空，光芒灼人。
知了一声一声在树上叫个不停。
第4027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9）
他想，如果不是那件事，他对宁安大概依然会停留在贤妻良母的印象。
那天他接到顾回音的电话。
顾回音大概已经得知了他要跟宁安结婚，她把他叫到机场，说让他看看他的未婚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去了，因为他印象中顾回音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交往的那几年，她也很听话。
还没到机场，他坐在宾利后座上，偶一抬头，正好看到宁安和一个年轻男人依依惜别，眼神里满是不舍。
那男人大概也挺舍不得她，主动抱住她，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毛茸茸的小挂件送给她。
宁安收了，哭得眼睛都红了，她一直把他送到不能再送的地方，挥手告别，哭得厉害。
年轻的男人高大帅气，在人群中分外扎眼。
那一幕正好就被他看到，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明明跟她才见过几次面，但总觉得恼火。
可能是被人耍了的感觉。
后来顾回音告诉他，那个男人是宁安的前男友，他们上大学的时候就在交往了，可惜宁安舍不得离开京城，那个男人只能自己离开。
顾回音说宁安是个很虚荣的人，她上大学时就表示一定会留在京城，嫁一个能给她带来荣华富贵的男人。
顾回音对他说，宁安不单纯，她做什么事都带着目的性，就比如嫁给他。
宋邵言信了顾回音的话，因为顾回音和宁安都是外文系的，肯定比他知道的多。
更何况，也确实如此，相亲那天之后宁安就告诉他，她愿意。
呵，若不是贪恋他的权势和地位，哪有女人如此草率地就说愿意，他们只相亲见了一面而已。
爷爷一直催得很紧。
很多次，宋邵言想直白地告诉爷爷，宁安是个虚伪的女人，可看到爷爷笑得开心的模样时，他又把话都咽了下去。
她要荣华富贵，他给她就是。
爷爷也活不了几年了，以后，等他掌控宋家的全部，他再跟她离婚也不迟。
她利用他，他又何尝不可以利用她。
他不想让爷爷失望和难过。
爷爷是他活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
爷爷是真得很喜欢宁安，经常把宁安叫过去聊天，宁安大概很能哄老人开心，每次宋老见过宁安都会催宋邵言赶紧把人家娶了，不然这么好的媳妇跑了怎么办。
宋邵言十分厌恶她这种故意讨好老人的嘴脸。
但他早已学会收敛情绪，在爷爷面前，他也学会了哄骗，他对宁安很温柔、很好。
从第一次相亲到结婚，只有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他们见过面的次数并不多，他答应结婚的时候，爷爷很高兴，那女人也很高兴，眼睛里都是闪闪的光泽。
若不是知道她的小心思，他怕是要被她给骗了，真是一个虚伪的女人。
婚前，他们只牵过手，也是宁安主动的，他只是没拒绝而已。
他提出隐婚，爷爷这一次没反对，宋老觉得等他事业稳定下来也好。
那个女人也没反对。
第4028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10）
他故意没有去拍婚纱照，没有带她挑戒指，什么都没给她。
是的，连新婚夜都没给她。
他就想看看，这个虚伪的女人能不能受得了，又或者他想从她那双爱笑的眼睛里看到失望和难堪。
这是他的恶趣味。
因为每一次他看到她时都会想到机场那一幕，抱着别的男人哭成那样。
那个女人好像也没在意，依然会在家等他吃饭，会给他做早餐，尽管他根本不会吃。
他过生日的时候，她做了一桌菜，等了他一晚上，他也当做不知道，跑去酒吧喝了一夜酒。
有一天晚上喝醉了，他回了宋宅。
那个女人大概是刚洗完澡，吹干头发准备上床睡觉。
她可能是没料到他会回来，穿了一件浅紫色吊带丝绸睡衣，睁大眼睛惊慌地看着她，立马就去衣橱找外套准备披上。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那样子的她，还挺……性感。
她那双慌乱无措的眼睛看着他，就像是被惊扰的小鹿。
没等她拿到外套，他就扣住她的手把她压在了床上。
他亲了她。
她大概是根本没有准备好，着急推他，可他的手却从她的睡衣里伸了进去。
她的那双眼睛很容易让人犯罪，倔强里带着慌张，水汪汪的，总能扣响他心中的那根弦。
他想，他肯定是喝多了，不然为什么亲她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反感。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动作更加粗暴。
宁安挣扎得厉害。
他恼火，明明有一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还贞烈得跟个处女似的。
他要她的时候一点没怜惜，她疼得蜷缩起来，弓着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事后他才发现，还真是处。
大概多了点歉意，他那晚上没走，第二天早上也没立即去公司。
她被他欺负得眼睛都红了，第二天早上眼睛还是肿着的，脖子上都是他留下的吻痕。
他破天荒地陪她吃了早餐，她一声不吭，一句话都没说，只低头默默吃盘子里的早点。
他当时还在心里冷笑，夫妻之间这种事不是正常么，她怎么就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她又没吃亏，她是第一次，他难道不是？
大概也是脑子抽了，他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的眼睛看，不知怎么的就来了一句：“还疼啊？”
一刹那，宁安从脸红到脖子根，抬头瞪着他，真得是很凶狠地瞪着他。
他被她看得心虚，倒默默低下头去。
也许男女之间做过那种事后关系会变得欲说还休，暧昧不清。
自那之后，他倒是上了瘾，晚上会经常回去，也不说太多的话，压着她就做那种事。
那段时间，顾回音恰好生了一场病，动了一场手术。
顾回音在京城孤单一个人，她进手术室的时候不知道找谁就给宋邵言打了电话。
宋邵言心里还是清楚自己结婚了，如果跟顾回音再有纠葛，等于出轨。
顾回音在医院养伤的时候，他以朋友的身份来看过她几次，给她买过几次早餐。
每一次，顾回音都会有意无意提起宁安。
第4029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11）
宋邵言没有表过态，但从顾回音的只言片语里他得知，宁安很爱她那个前男友。
他们分开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没办法在一起。
顾回音说她亲眼看到过宁安和她的前男友在树林子里接吻，一起去酒吧喝酒，也一起在图书馆看书。
她还说宁安爱财如命，上大学的时候什么奖学金都要争，不给别人留一点余地。
顾回音说了很多，宋邵言都听见了。
每每听她说这些，他都会想起在机场看到的那一幕。
眼睛骗不了人。
那个女人跟他上床的时候，心里头想着的还不知道是谁。
难怪他要她的时候她哭成那样，大概是想给那个男人守身如玉呢。
她想守身如玉，他还偏偏不如她的意。
那天回去得早，他进卧室没敲门，一推门正好看到宁安拿着那个男人送的小挂件看。
他一进来，她立马把东西收了起来，冲他笑了笑：“你回来了。”
宋邵言真是讨厌极了她这个样子，这么放不下她的前男友，这么舍不得，还跟他结什么婚！
要钱？要地位？要权力？他一个都不会如她的意！
他一句话没说，冲到她跟前夺过她手里的小东西就扔出了窗外，脸色铁青！
“你干什么啊？”她头一次跟他炸毛，像只发怒的小狮子，“宋邵言，你有病啊！”
“我有病？我有病你还嫁？！”他也火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你疯了吗？我又在哪里惹你了？”
“你处处都在惹我，你最不该惹我的就是嫁给我，懂了吗？！”
“你这么不愿意娶我你还跟我结什么婚！你跟爷爷说去啊，你告诉爷爷，你跟我结婚根本不是心甘情愿的！”
“宁安，你休想。”他发火，“我告诉你，我娶你纯粹是为了宋氏，懂吗？爷爷说，只要娶你成了家，他就把宋氏集团的大权交给我，不然你以为我会娶你？”
那一刻，他好像在宁安的眼里看到了失望和破碎的痕迹。
刹那间，她哑然失声，竟没有再跟他辩解。
她跑了出去，她去楼下的草丛里找的小挂熊。
她眼睛红了，一遍遍在草里找，也不管昨天夜里刚刚下过雨。
宋邵言愈发恼火，丢了的东西还要找回来？是不是他一跟她离婚，她立马拿着分手费飞向她的前男友？
他跑下楼把她拖了回来。
他们撕扯在一块，后来到底还是宋邵言占了上风，他压住她，不给她一点反抗的机会。
宁安咬他，抓他，可是无济于事，他在客厅就要了她。
明明是他占了便宜，嘴上却还一点不饶人，看着双眼通红的宁安，警告她：“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你要是敢去爷爷那里告状，我饶不了你。”
她许久没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他和她对视，谁也没让谁。
空气里一片寂静，只有她的抽泣声。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嗓子早就哭哑了：“是不是等你拿到了宋氏集团，我们就离婚？”
第4030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12）
“你以为我稀罕你？！”一阵怒火燃起，宋邵言捏住她的肩膀，“我告诉你，我有爱的女人，只不过爷爷不同意而已。”
那一刻，她的眼里是更大的绝望，就好似陷入了深渊和地狱，万劫不复。
她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宋邵言，是我看错你了。”
“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点，千万别做出什么让我生气的事，等我拿到宋氏，离婚是迟早的事！”
他们吵了一架，吵得昏天黑地，宋邵言一被她气到就会狠狠要她，看她下不了床，他的气才会消掉一点。
后来他就又找到了顾回音。
也没什么，就是看不惯那女人心里头住着个前男友，怪膈应他的。
顾回音大概是以为他回心转意了，竭尽全力讨好他，黏着他，当然也跟他说了更多宁安和她前男友的事。
那时候宋邵言真是没了半点理智，但凡有一点点，他都应该想一想，顾回音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和顾回音交往的事很快就被宁安知道了，她没哭也没闹，默默两点一线，往返于家和公司之间。
夫妻之间的事，宁安躲不过去，一次次让他做好安全措施。
他就是想跟她对着干，她让他做的，他偏不要做。
那感觉就是，被她在学校欺负蛮久了，偶尔在某些事情上他能欺负她，就往死里欺负。
他最能欺负她的也就是男女之事。
她果真一点都不配合他，他跟她上床就没舒服过。
好几次，他气得摔门而去。
可他没想过，宁安会再一次突破他的底线。
那一天，他亲眼看到了她在吃避孕药。
一整瓶避孕药，她吃了半瓶。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火气，比任何时候都大，怒意燃烧了他的整个胸腔，他往死里骂她，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那一刻，他大脑都空白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原来她一直在吃避孕药。
他火了，甚至疯了。
她这么不想要孩子，是不是不想等离婚后被拖累？
那时候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失去理智，言语行为都被火气支配，而不是大脑。
他骂她、训她，说了很多很多难听的话，可她好像不为所动。
当然后来的后来，还是他妥协了，再要她的时候，他会做措施，因为他无意中得知……避孕药吃多了，很可能一辈子都怀不了孩子。
……
酒店壁灯的光照在宋邵言的脸上，他揉了揉太阳穴，合上书。
他并不喜欢看这些诗集，觉得矫情，刚刚看的时候也走神了。
不知不觉就想起过往的那些事，其实也不过就只过去五六年而已。
他把书放在床头，闭上眼睛。
短短几年，沧海桑田。
他和宁安已经离婚了，她也早已和他的弟弟组建了新的家庭，宋氏还在走下坡路，濒临倒闭，而他的恒远珠宝集团却蒸蒸日上，力压各大老牌珠宝，迅速霸占国内首饰市场。
最大的变化莫过于，如今的他双腿残疾，容颜尽毁。
什么都回不到过去了。
第4031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13）
第二天一大早，宋邵言难得睡了一个懒觉。
他是真得太累了，这几年活着的最大目的大概就是把宋氏拿回来，再创立一个新公司。
他出事后的那一年，爷爷殚精竭虑，不仅要应付宋氏集团，还要应付以宋琳为首的那帮人。
他出事后的第三年才真正联系上爷爷，他收集证据，设下圈套，又送走了爷爷，直到今年才真正把该拿的都拿回来。
宋氏集团是宋家的财产，不该沦落到任何一个外姓人手里。
这一觉，宋邵言睡了很久，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九点半了。
手机上有江辞和张德打来的电话。
宋邵言起床洗漱，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
外头日光晴朗，秋阳正好，浓烈的秋意仿佛扑面而来，不骄不躁。
江辞找到宋邵言的时候，他已经在顶楼天台上吃早餐。
天台周围都是透明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江景，蜿蜒绵绵，一望无际，还有晴朗的天空，蔚蓝无云。
真是一个十分晴好的天气。
宋邵言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些点心，一个人坐着。
能来顶楼的人不多，因而这里很安静。
“你在这儿呢。”江辞走到他的桌子边，“介意我坐下来喝杯咖啡吗？”
宋邵言抬头睨了他一眼：“自便。”
江辞点了一杯美式，坐在宋邵言的对面，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江水。
“宋邵言，不是我说，你挑的这订婚的日子还真不错。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宋邵言没搭理他，喝着自己的咖啡。
“我昨晚上回去一夜没睡着，你说，我要是早知道你是宋氏太子爷，就应该好好敲你一笔。”江辞眯起眼睛，“不过我现在敲也不迟，今天这咖啡就你买单了。”
“我买什么单，这酒店是宋氏旗下的。”
江辞：“……”
告辞，当他没说。
打扰了，打扰了。
“宋邵言，你有什么打算？你还回华城吗？”
“为什么不回。”
“宋氏在京城啊！”江辞道，“一个宋氏，一个恒远，你有精力管吗？”
“商业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一个医生还想从商不成？就算你想，你也没那个脑子。”
江辞微笑：“……”
服务生给江辞送了咖啡来。
江辞觉得跟宋邵言说话真得会被呛死，少活好几年。
宁安跟宋邵言离婚，该不会也是因为忍受不了他的脾气吧？
很有可能。
江辞悠闲地吹着风喝着咖啡，不得不说，今天天气是真好，风里都带着花香。
他忽然瞥到邻座的报纸。
他今天也睡了个懒觉，还没来得及看报纸，他跟邻座要了报纸来。
财经版有一块小报道，宋氏千金宋琳女儿和华城富商订婚。
位置不怎么显眼，也没有特别报道，但要是看报纸的话还是能看到的。
“这是今天的报纸啊，怎么还给报道出来了？”江辞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看向宋邵言，“你怎么没让人给撤了？”
“没必要。”
第4032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14）
“打什么算盘呢？我看你以后是不想找对象了。”江辞真是搞不懂他。
宋邵言没说话。
“哦，对了，那个宁安好像在京城啊，你不打算见见她？”
“见她干什么。”
“也是，都前妻了。”江辞感叹，“人家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上次看她带女儿在游乐园玩，挺开心。”
宋邵言大概是有些不悦，薄唇抿起，没吭声。
江辞又絮絮叨叨说着话，有时候会叮嘱宋邵言按时吃药，按时检查。
等喝完咖啡，江辞站起身：“我自己出去走走，还没来得及在京城好好玩。”
江辞一走，天台上安静许多，只有微风平静地吹着。
阳光照在宋邵言干净的白衬衫上，光影打出斑驳的痕迹，他棱角分明的线条隐没在光线中。
宋邵言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他让司机送他去大学去了一趟。
他没下车，怕自己吓到那些学生，隔着窗户看向大学校园。
车子缓缓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正是上课时间，路上人不多，有些学生正坐在高大的树木下看书、背英文，朝气蓬勃，青春洋溢。
宋邵言唇角渐渐上扬。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教室，熟悉的树木，每一个地方都是熟悉的。
上大学的时候他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多，课也不会全都来上。
他也没去过图书馆，宋家就有自己的私人藏书室，里面的藏书完全够他去读。
学校礼堂外张贴了很多海报，宋邵言坐在车里一一看过去，都是关于讲座和节目演出的，今晚上就有一场，很巧，正是商学院举办的迎新晚会。
秋季，又是一年新生开学的季节。
每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准备迎新晚会。
如今的礼堂早已不是当年的礼堂，翻新过，扩建过，也重新装修过。
宋邵言看着礼堂紧闭的大门，他的眼前浮现起当年的联谊晚会。
物是人非事事休。
“总裁，要下去看看吗？”司机停下车小心翼翼问道。
“你去问问，晚上这迎新晚会，能不能给我留一个位置。”
“好，总裁，我这就去问。”
司机下车去。
宋邵言一个人坐在车上，目光从那一张张海报上扫过。
窗户开着，校园里的风吹在他的脸上，他睫毛轻轻颤动，心口一点点沉沦。
十多年了。
校园里充满了蓬勃的气息，这是在社会上感受不到的，宋邵言贪婪地享受着这纯粹的安宁，但他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没多久，司机回来，他对宋邵言道：“总裁，我刚问了，系主任说随时都欢迎。”
宋邵言点点头，终究没有再开口。
司机又开着车带他在校园里走了走。
很多地方都变了样，宋邵言差点没认出来。
有小情侣走在路上卿卿我我，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真是最美的年华，自由、浪漫、安逸，可以去追求想追求的一切。
当年没有能去法国留学已经不是他的遗憾，当年没有能学建筑设计也不是他的遗憾。
他唯一的遗憾只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
第4033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15）
秋天夜晚的风是凉爽的，没有夏季的燥热，也不似冬天那般冰寒。
树梢上的叶子轻轻摆动，草丛里的虫子发出“吱吱”的鸣叫声，夜晚的校园里也很热闹，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学生。
操场上搭了舞台，大概是在举办什么歌唱比赛，吉他声混合着歌声，飘扬在整个校园里。
教室、图书馆也是灯火明亮，有学生在自习。
新修的礼堂非常大，宋邵言挑了一个最靠后的位置，前面是一排排的空位。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目光平视前方。
现在的迎新晚会再也不像以前那么随意，现在的学生都很有创意，不仅把舞台布置得很精美，节目也很有新意。
宋邵言脊背挺得笔直，默默看着晚会。
一个又一个节目，唯一不变的依然是那青春洋溢的气息。
宋邵言默不作声地看着，身边没有任何人。
恍恍惚惚像回到了十几年前。
他落在椅子上的双手在颤抖。
整个礼堂里都是欢悦的声音，宋邵言的目光一直平视前方。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不知何时，宋邵言的肩膀也跟着颤抖起来，睫毛翕动。
在这黑暗的角落里，谁也没有看到有两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泪水是冰凉的，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浑然不觉。
回不去的青春年少，回不去的旧时光。
偌大的礼堂后排，只有他一个人不起眼地坐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他就这样孤零零地坐着，目光里是黯淡的光泽，涌动着无限泪水。
夜晚很静。
后来宋邵言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走时，晚会还没有散。
路灯的光晕下，飞蛾一圈一圈飞来飞去，追逐着光芒。
他扶着轮椅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那条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他自己。
灯光将他落寞的身影拉长，他看着这条长长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一片树叶从树梢上落下，轻轻旋转几圈，落在他的肩上。
路过橱窗前，他记得……以前他的海报和照片都贴满橱窗，处处都有他的宣传，那时候，他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而如今，学校里已经没有人再记得他。
他想，再过很多年，就没人再记得他了。
……
离开京城的前一晚，宁安又去了青柠。
这一次她没打算喝醉，她就想随便喝点酒，主要是……不想让自己静下来。
酒吧里能满足她的愿望。
热闹的歌舞声，聊天声，还有调侃的打趣。
宁安点了一瓶红酒，一个人坐在角落边的桌子旁。
酒吧老板还是以前那个老板，当年还是个帅小伙，如今发福了，啤酒肚都出来了。
以前的“青柠”还是个小酒吧呢，现在也越做越大。
她看着熟悉的酒吧，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大家跳舞。
多喝了两杯时，酒意上来了，她燥热地脱了小西装外套，扎起头发，眼里都是闪烁的灯光，熠熠闪光。
她有点想跳舞。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跳过舞，再不跳，她怕自己都不会跳了呢。
第4034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16）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在扭动腰肢，宁安真得就走了上去，和他们一起跳舞。
她的舞蹈是从小经过专业训练的，当年爷爷也只是想着女孩子多学点才艺肯定不会吃亏，没想到她还挺有天赋，跳得不亚于那些科班出身的小姑娘。
乐队的人弹着吉他打着鼓，酒吧里很是喧嚣嘈杂，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舞台上，辉煌而迷离。
这一刻，宁安彻底放松。
这次出差也挺顺利。
她还以为顾回音和宋邵言会继续刁难她，没想到这一次并没有，可能是他们在忙着订婚，没兴趣再报复她。
如此最好。
这一次，宁安没有玩到太久。
跳得大汗淋漓时，她从舞台上下来，又喝了一杯红酒，离开。
酒吧离酒店不远，宁安干脆自己走回去。
风吹散她的酒意，她深呼吸一口，沉醉在这个城市的秋天里。
其实……她挺喜欢这座城市。
这个城市埋葬了她最好的十年青春岁月，那真是最美好的年岁呀。
城市的路边种了一些桂花树，风一吹，那清幽的桂花香就四散飘逸开来，沁人心脾，令人沉醉。
宁安慢步走在路边，酒意渐渐被吹散。
她看着路边的灯，迷离的眼神里浅浅的酒意，她微微扬起唇角，也许现在也挺好的。
她的裙角轻轻飘起，宁安一手抱着自己的外套，一手拎着包，嗅着这空气里迷人的桂花香。
……
回到纽约，宁安的生活慢慢步入平稳。
她的工作依然很忙，每天只有很少的时间能陪伴小糖果。
不过小糖果很懂事，自己一个人抱着布娃娃也能玩半天。
时间一天天过去，有时候宁安差点忘了国内的那些人和事，就像是回到了五年前刚刚来纽约的时候。
顾回音自从订婚后也没再找过她麻烦，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再跟宋家有任何联系。
小糖果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坏叔叔，她很想他。
想他弹钢琴，想他和自己一起做手工，想他给她买糖……
小糖果一直不知道坏叔叔叫什么，长什么样，但她总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周末，宁安没有加班，她亲自给小糖果做了一桌子菜。
有小糖果最爱吃的虾。
小糖果自己剥虾的时候很慢，她叹了一口气：“唉，还是剥好的虾虾最好吃。”
宁安筷子一顿，笑了：“谁给你剥过虾？”
她印象中，自小糖果懂事后，她没有给她剥过，她一直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宋邵钧倒是想给小糖果剥，她不同意，不准他太惯小孩子。
小糖果捂嘴，好像说漏嘴了。
宁安皱眉，小丫头不对劲。
再加上这段时间她经常见小丫头说梦话念叨什么坏叔叔，宁安愈发起疑心。
小女孩容易被坏人骗，宁安很担心。
她没打算盘问，这段时间准备亲自送小糖果上学，也许是她多疑了。
最好是她多疑了。
午后收拾好桌子，小糖果去书房做作业，宁安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
阳光充沛的午后，她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第4035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17）
原本有点瞌睡，忽然听到国际财经新闻提到京城赫赫有名的宋氏集团。
宋氏集团和华城知名珠宝集团恒远强强联手，原本已经没有太多活力的宋氏集团就像是被注入了新鲜血液，股票大涨。
国内投资圈都很看好恒远，如今恒远和宋氏联手，并听说宋氏即将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这无疑是金融圈的一个重磅消息。
宁安听了一会儿，调了台。
远在华城的江辞也看到了新闻，他正在科室值班，散漫地调着台。
宋邵言没有跟他回华城，他有些放心不下，而且宋邵言这段时间一直在超负荷工作，听他的助理张德说，宋邵言夜里工作时晕倒过好几次。
江辞有点搞不懂这个男人，他在想什么呢？
他要是问了，那人又说他多嘴。
可这样下去不就等于送命吗？要是命都没了，这偌大的集团再辉煌又有什么用？
江辞是做医生的，他总觉得身体才是本钱，他当年把宋邵言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不是让他去送命的。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按理说仇也报了，财产也拿了回来，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就在这时，江辞的手机响了，是张德的电话。
“江医生，宋总脸色很不好，怎么办？刚刚咯血了。”
“送医院啊，还能怎么办，我说的话他又不听。”
“江医生，你来一趟京城吧，宋总最近脸色太差了，而且饭也吃不下，一直抽烟，一直咳嗽。”张德很着急，“他也不太肯去医院，我想来想去只能打电话给你。”
“他这人有病，我不管他了，不管了！”江辞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感觉大概也只有做医生的人才懂。
好不容易救治好了的病人突然开始作死，他不生气才有鬼。
“江医生，你不能不管宋总啊，你管了他五年，你忍心看他这样子吗？”
“那你说我有什么办法？他不吃饭，我喂他吃啊？”
“……”
挂上电话，江辞越想越气。
最终，他还是脱了白大褂，换了一身平常的装束，连夜赶到京城去。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宋邵言把自己作死。
他只能安慰自己，医者仁心。
宋邵言没有住在宋宅，一直住在一栋新别墅里，这是他当年购置的一套别墅。
这套小别墅不如墨宅阔达奢华，但也别有韵味。
江辞赶过去时，宋邵言果然躺在床上，发着烧，说着胡话。
江辞一靠近他，他就抓住了江辞的胳膊，双眼紧闭：“别走……你不要走……”
“……”江辞默。
“我知道……你不爱我……”宋邵言还在胡言乱语。
江辞默，他当然不爱他。
他性别男，爱好女。
不对，江辞转念一想，宋邵言这是在说谁呢？宁安？
他知道宁安是他前妻，既然是前妻了……不早就分手愉快了吗？
更何况人家现在在纽约有家庭有工作，活得好好的，宋邵言不至于吧？这都几年了，还没放下？
既然没放下，那对人家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差？
第4036章 他真得快死了（1）
“他怎么发烧的？”江辞问一旁的张德。
“医生来看过了，说是精神压力太大，压垮了。”
“还有呢？”
“还有就是宋总这段时间每天都只睡四五个小时，睡眠严重不足。”
“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看着有点像。”张德悄悄道。
江辞：“……”
江辞手脚麻利地给他吊了一瓶水，又给宋邵言打了一针。
宋邵言还在胡言乱语，很多话，江辞也听不清楚，只听到他说了挺多遍“对不起”。
对不起？江辞最瞧不起这几个字，现在知道对不起了，以前干什么去了？
半夜三更的时候，烧没退，宋邵言吐了一口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几秒，又疲惫地闭上。
他好像看到了江辞。
江辞没敢睡，见他醒了，晃了晃他的手，紧张问道：“感觉怎么样了？我得送你去医院才行。”
江辞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
“不去。”宋邵言疲惫不堪，声音很低，唇色苍白。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倔呢？你知不知道你快没命了。”江辞吓唬他。
原本只是吓唬，没想到宋邵言反倒惨白笑了笑，抬起手，指了指床头的柜子：“那里……咳咳……遗嘱已经写好了……我身边的人……咳咳……我身边的人……我也只相信你、你和张德……”
江辞愣住。
遗嘱？
他疯了？！
这一刹，江辞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就好像心口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和宋邵言也认识五年了，五年的友谊，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普通病患和医生的关系。
江辞虽然说他脾气坏，但从来也只是嘴上说说。
“宋邵言，你烧糊涂了？我送你去医院。”
“遗嘱公证过……”宋邵言疲惫而虚弱，声音很轻很轻，“不要改。”
江辞不想再听他说一句话，鼻子一酸，他背过身去，打电话给120。
心口堵得慌，就像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头，江辞有些无法呼吸。
他认识宋邵言五年了，当初是他和老师把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宋邵言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年，那一年也是他在悉心照顾他，观察他的体态特征和生命值，一年后宋邵言醒过来，他真得挺高兴。
虽然这人脾气很坏，也常常说一些让他不高兴的话，但他是病人，江辞从来没有真正跟他计较过。
他看着他振作起来，回到华城创立了恒远，他还以为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如今宋邵言究竟在想什么……
那么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现在顺风顺水为什么反倒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江辞……”宋邵言虚弱地喊他的名字，声音如丝线，“这五年……谢谢你……”
“你别说话！闭嘴！你他妈给我闭嘴！”江辞也疯了，被宋邵言给逼疯的。
他要他说什么“谢谢”，他是医生，照顾病人本来就是应该的。
宋邵言格外疲倦，累得许久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很久很久，他才似醒非醒，唇角动了动：“枫叶……都红了吧……”
第4037章 他真得快死了（2）
120紧急赶到。
宋邵言被带走。
江辞一个人守在医院的走廊里，他从口袋摸出一盒烟来。
清泠的月色下，他点上烟，默默抬起下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明月。
医院的夜晚真安静。
张德把柜子里的遗嘱给江辞拿了过来，他递给江辞：“江医生，遗嘱的公证时间是上个星期。”
“你知道他立了遗嘱吗？”
张德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拦着？”
“我哪拦得住宋总，我也不敢干涉，毕竟这是大事。”
江辞拿过这一叠很正式的文件，借着路边的灯光，仔细看了看。
宋邵言天生是个商人，这份遗嘱立得又严谨又慎重，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想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份遗嘱经过了宋邵言缜密的思考。
“看把你能的。”江辞嗤笑，“遗嘱都立好了，年纪轻轻的，想什么呢。”
“江医生，不能这么说，我看宋总心事很重。”张德叹息道，“自从把宋氏收回来后，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候一天都不出来。”
“他在想什么？”
“不知道。”
江辞把遗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在他死后，宋氏集团和恒远合并，全部交由宁安处置，宋家财产也全部由宁安继承，把他葬在宋家祖坟。
真是疯了。
江辞的心口如有一只隐形的手攥着，逼得他透不过气来，原来以为宋邵言是写着玩的，没想到他来真的，上面的条条框框全部都不容篡改，而且行文严谨，没有一点让外人钻空子的机会。
“他有没有想过宁安那个女人不会要他的东西？人家凭什么要他的东西？他强塞给人家，人家就得收？”江辞道。
“上面写了，随便她处置，因为这是宋总留给宁小姐全部的东西，也没别的了。”
“他这段时间是不是药也不吃了？”
“嗯。”张德点点头。
江辞抽了一口烟，眉头紧拧：“他可真对不起我的救命之恩，我和老师当年把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不是看他写遗嘱的！他这个样子，还不如当年就在矿难死了！”
“所以……江医生，你劝劝宋总吧，你跟他是五年的朋友了。”
“我把他当朋友，他又没把我当朋友。”江辞愤愤道，“我说什么他都不听！”
“要不……江医生，你让这个宁小姐劝劝宋总，宋总这么在乎她，她的话，宋总肯定会听。”
“屁，人家现在有家庭有孩子，你让人家来看前夫？合情合理吗？你让人家老公怎么想？”
张德也陷入了为难，很明显，是不合情不合理。
江辞一会儿抽烟，一会儿看着天空中的明月，他的眼眶红了一圈，心口蔓延着酸涩的苦楚，这种犹如掐住心尖的感觉很不舒服，神经都有些麻痹。
宋邵言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就是……不怎么想活了，自己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志。
江辞其实心里清楚，对于一个曾经的正常人而言，双腿残疾、容貌尽毁是一个什么样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