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4章 无不散的筵席(3)
温录很不喜欢这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出于礼貌没有直接离开,脸色冷漠:“我们不熟。”
“交个朋友?你微信多少呀?我加你。”女人晃了晃手机,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抱歉,我不用微信。”说完,温录沉着一张脸大步离开阳台。
他又不是情商低下的男人,自然知道这类女人是何用意。
温录一走,就有女人到阳台上安慰这千金大小姐。
“这温录大公子也就只剩下心高气傲的本事了,老婆跟他离婚了,前女友也有了新的幸福,就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可架不住人家眼光高,谁也瞧不上。”
温录走到客厅,跟聂东宇耳语了几句,从衣架上拿过自己的风衣穿上。
“东宇,我先回去,改天再约。”
“行,录哥,路上小心。”
“嗯,生日快乐。”
说完,温录先离开了海边别墅。
温录几乎没喝酒,他感冒了,不怎么舒服,一心只想回家。
别墅里的灯红酒绿,莺莺燕燕,以前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但现在,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回家的路上,温录一直在咳嗽。
司机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温总,喝点水吧。”
“有没有热水?”
“没有,得回家才有。”
温录没说什么,默默接过冰凉的矿泉水。
如果童谣在,她会替他把方方面面都想得很周到,她会提前在车里放上保温杯。
这一些,也只有童谣能做到。
可,直到她离开了,他才知道这份失去对他而言有多沉重。
喉咙很不舒服,温录干咳几声后喝掉矿泉水,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窗外夜色。
天凉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多添衣服。
她走时让他三餐规律,天冷添衣,那她呢?她是否还好?
温录又想她了。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桀骜不驯、心高气傲的人有这么一天也有百转千回的思念,这思念就像是丝线,缠绕在他的心上,轻轻一拉,就是无穷无尽的疼痛。
回到家,温录去小卧室看墨墨。
墨墨已经睡着,温录弯腰替他盖好被子,视线不曾离开床上的小家伙。
这是童谣丢给他的唯一念想。
夜已深。
打开手机,温录才发现他父亲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有空吗?
温父极少主动找他,尤其是这次闹了离婚事情后,温父对他更是不加理睬,父子俩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温父和温母都向着童谣,所以哪怕温录是他们的亲儿子,他们也不想站在温录这边。
所以,看到父亲的短信,温录略惊讶,回道:有空。
温父还没睡,收到回复后又发了一条:明天早上八点,我请你吃早餐,天海路东园茶馆。
温录立刻回了一个“好”字。
父亲已经很多年没有单独跟他吃过早餐,他记得有一年,是初中结束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想出国,温父按着他没让他去,他非常生气,又正值年轻气盛,一气之下,很长时间没有跟父亲说话。
第6255章 无不散的筵席(4)
年少的时候叛逆,整个高中,他在安城学生圈子里都是名人,一回家就不搭理自己的父亲。
直到高中毕业,温父才带着他出去吃早餐,父子俩算是第一次敞开聊天。
青春叛逆期的男孩子有太多的桀骜不驯,温录更是如此,父亲喊他吃早餐,他都不怎么愿意,磨磨蹭蹭很久才出去。
他记得那时候是夏天,高考刚刚结束不久,天气很热。
温录个子高,早就超过温父,他穿着白t恤黑色休闲裤,像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
四季春茶楼里,父亲给他点了爱吃的早餐和一壶龙井茶。
时间过去很久,温录早已不太记得父亲说过什么,只记得他说,这些年过度劳累,身体不是很好,他不希望温录出国,希望他能留在安城读书,毕业后就接管温氏集团。
他也希望温录读大学的时候就能来公司学习管理,这是他的一点私心,希望温录好好考虑。
那天早晨,阳光穿过古色古香的茶楼红木窗户,扬尘在空气中起舞,时光安静。
温录一直觉得父亲是安城最厉害的商人之一,只是不曾想到,当年仅仅四十多岁的父亲身体已经很不好,需要休养。
吃早餐的时候,父亲就在咳嗽。
温父说,当初不让他出国读高中也是这个原因,是他的一点点私心,希望温录能体谅。如果不能体谅,他也希望温录不要那么憎恨他,疏远他。
温录哑然,看着父亲因为劳累而憔悴的脸庞,久久不曾说话。
父子俩还说了很多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温父在说。
温父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身上既有商人的气场也有读书人的气质,说话时,他语速很慢,目光总是爱怜地看着儿子。
那一天,温录虽然没多说什么,但随后高考出成绩后,他没有选择出国,尽管他的成绩可以去国外很多名校。
不仅没有出国,他还选择了在安城就读。
后来,上大学时,他帮着温父管理公司,温父也在他毕业那年将温氏交给了他。
仅仅四十多岁的温父选择了退居二线,这在商业场上是绝无仅有的事,因为四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志得意满、大展拳脚的时候。
年轻的温录就像是一只雏鹰,开始学着自己飞翔,学着自己去经历大风大浪。
一开始,他经常摔倒,跌的自己浑身是伤,毕业后的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难忘的回忆之一,那时,他的事业很艰难,他的女朋友也离他而去。
因为脾气和性格,温录吃过不少亏,但后来,温录踌躇满志,事业进入佳境。
在青春叛逆期,他曾经和父亲半年不说几句话,甚至见面说不到几句就争吵。
后来,他看到父亲头上的白发时心口会动容,父子关系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年渐渐恢复。
如今再一次收到父亲邀请他吃早茶的短信,温录有几分恍惚。
说起来,他也很久没有和父亲单独吃早茶了,不知道父亲找他是不是因为……离婚的事。
第6256章 无不散的筵席(5)
温录收起手机,亲了亲熟睡的儿子,这才站起身回主卧。
他和童谣的房间很大,但很空,以前每次推开门都能看到坐在桌子边抹护肤品的童谣或者坐在床上看书的童谣,如今推开门,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桌上摆了一份水晶台,里面是他和童谣的婚纱照,是他特意挑的一张。
每次上床前,温录都会拿起照片看很久。
……
第二天一早,清晨,东园茶馆。
一家私人花园茶馆,每天的位置都要预定,每天早上只限流接待部分茶客。
花园式的茶馆,古韵流长,进门便是小桥流水式的园子,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有五颜六色名贵的秋菊,有泼墨写意的屏风,处处皆景,环境雅致。
太阳刚从云层中露面,秋色很浓,早晨的空气中飘荡着白色的雾气。
温录穿了件黑色风衣,沿着门口进去,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走到温父早就订好的包间。
温父亲手泡了一壶龙井,他正在等温录。
挂着竹帘的窗户开着,有雾气从窗户飘进,室内的环境也很不错,满眼都是红木的家具。
“爸,早。”温录推开虚掩的门。
“早啊。”温父是儒雅温和的姿态,他素来是个谨慎小心的慢性子,就连说话,语气都是温吞吞的。
温录在他对面的高背椅上坐下。
温父把菜单递给他:“我圈了些你爱吃的早茶,你看看,还有没有不到位的地方?”
温录看了一眼:“没有,挺好的。”
“那好,我叫他们开始上早茶。”温父给温录倒上龙井茶,“墨墨醒了?”
“我出来的时候他刚醒。”
“哦哦,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小家伙了。”
“随时都可以去看他,他晚上基本都在家。”
“嗯。”温父点点头,“你尝尝这里的茶,味道很好,咱们很久没有一起吃早餐了吧?”
“是,我结婚搬出去后,就更少了。”除了逢年过节,他和温父温母都不怎么在一起吃早餐。
温录端起面前的白色茶杯,喝了一口茶,龙井味道清冽,苦而不涩,回味甘甜。
没多久,服务员也陆陆续续送早茶来,虾仁水晶饺子、蟹黄包子、桂花蒸糕、水煮干丝、豆沙樱花馅饼……都是安城最古老最特色的传承。
父子俩开始吃早茶。
温录心里头明白,父亲一直记得他爱吃什么,不管是高中毕业那次,还是今天这次,他父亲点的都是他最爱吃的东西。
这次近距离和父亲坐在一起,他看到他的头上又多了白发。
温父和温母是两个类型的人,苏女士有什么话兜不住,总喜欢说出来,但温父是个沉稳的中年男人,他不喜欢多说。
他们俩的感情很好,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好。
温父生意如日中天的时候都对妻子保持着最虔诚的尊重,从不会乱来,禁得住诱惑也耐得住寂寞,在他心里头,只有妻子一人。
温家的规矩是爷爷很早的时候就定下的,温家的家风也素来优良。
第6257章 无不散的筵席(6)
正因为温家从上至下做人清白,在生意场上,自然有更多人愿意跟温家合作。
温录主动给父亲夹了一只饺子:“爸,你尝尝这个,味道很好。”
“好,好。”
有清凉的风从窗户吹进,白雾迷蒙,庭院里草木萋萋。
“今天公司忙不忙?”温父问道。
“还行,主要是跟海辛的合作在走流程,我得负责督查。”
“嗯,海辛是温氏多年的合作伙伴了,估计过几年他们家董事长也要内退,不知道是交给他家大儿子接手还是小公子。”
“他家大公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恐怕是小儿子接手的多。”
“不好说,小儿子毕竟是私生子,上不了台面。”
父子俩闲聊着。
温录知道,他父亲今天叫他过来,一定不是只为了闲聊。
半晌后,温父问道:“我听人说,跟你从小玩到大的严家公子快订婚了?”
“是吗?我不清楚。”温录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严钦要订婚,无非是跟舒沫。
确实挺快。
但,一个是绝交的兄弟,一个是前女友,温录半点兴趣都没有。
温父笑道:“你跟严家那小子闹矛盾了?我记得你们以前关系可好,上小学时,他常常来咱们家玩,嘴巴挺甜,见我都叫伯伯。”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温父忽然就笑出声来:“没必要,没必要,年纪越大你会发现越难交到真心朋友。既然是多年的朋友,有什么矛盾过不去?”
温录不吭声,低头吃早餐。
温父一眼就看出温录和严钦闹矛盾了,看上去闹的挺大。
良久,他又问道:“阿录,你还年轻,有没有考虑过将来的事?”
“将来?”温录不解,“什么将来?”
“我是指家庭和婚姻,墨墨还小,你打算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吗?”
父亲的询问很温和,温录也知道他是好意,平静回应:“谣谣走了,我也没什么将来了。”
温录的眼中是望不见底的深邃,犹如夜幕下的海洋,翻涌着无数浪涛。
温父讪笑:“当年你妈把童谣介绍给你时还担心,说估计你瞧不上人家,就算瞧得上,也不会真心对人家。她当年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这几年她一直在童谣耳边说你的好话,生怕人家不要你,可最后,她还是走了。”
“是我对不起谣谣,是我活该。”温录嗓音低哑,带着着急,“我找她了,可是找不到……爸,你问问妈,她知不知道谣谣去哪里了?你问问。”
“她看上去并不知道。”
温录的眼神黯淡了,就好像突然陷入了巨大的失望。
谁也不知道童谣的下落。
怎么会这样……
此时此刻,早餐都没有了味道,温录有些吃不下。
温父摇摇头,也沉默了。
窗外白色的雾气缭绕在古色古香的回廊外,院子里的秋菊开得正好。
满目秋色,山河空念远。
龙井茶的香气溢满整间屋子。
温父啜饮清茶,半晌才看向温录,问道:“我听说,严钦要订婚的对象叫舒沫。”
第6258章 无不散的筵席(7)
温录没想到他爸爸会听说这些事,勾唇:“爸,你从哪听来的事?”
温父笑了:“看来,你放下了。”
温录更是一怔。
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父亲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印象中,父亲除了工作外不会过问儿女的任何私事,苏女士会问,但他父亲不会。
大多数时候,父亲都以时而威严时而温和的仪态出现在家中,但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寡言的。
而直到这一刻,温录才发现,不是。
他爸爸居然知道舒沫的存在,而且很明显,他父亲还知道他跟舒沫曾经有过一段。
什么时候知道的?温录不得而知。
温录放下筷子,脸上表情寡淡从容:“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舒沫确实是我前女友,但我早就跟她分手。”
“我知道,她出国留学那一年,你跟她分手了。但在此之前,你有跟她结婚的打算。”
听父亲提及这个事,温录先是一怔,随即笑了:“原来您都知道。还好没有,年轻时候难免会冲动,幸好她当初出国了,否则我会酿成大错。”
以舒沫的脾气和野心,并非他的良配。
“我不仅知道这些,还有一些瞒了你很多年的事,我一直都没有说。”温父缓缓道。
温录疑惑,瞒了他很多年的事?跟舒沫有关?
温录不解地看着父亲:“什么事啊?”
“你大学跟舒沫谈了四年恋爱这个事,我早就知道,但你妈至今不知。我也明白你是刻意瞒着我们的,这个事,也就温雪知道吧?”
温录没想到他父亲什么都知道。
也是,他爸看上去纯良温和,但能在生意场上混的,哪个不是狐狸。
倒是他妈,虽然咋咋呼呼,但性子单纯。
“嗯,谈了四年。”温录也没想隐瞒什么,直言,“谈恋爱的事,没想让家里人知道。”
“我明白,后来你打算跟她结婚,她一开始也是很乐意的,对吧?”
温录更加惊讶,他爸连这个都知道么?
当初他提出毕业后结婚,因为他不想在个人的事情上耗费太多时间,结了婚,他就可以安心将自己投入事业。
一开始,舒沫是同意的,他甚至买好了订婚戒指,但某一天,舒沫突然说,她要出国留学了。
她很坚决,温录丝毫没有挽回的余地。
一气之下,温录就提出了分手。
如今听他爸突然提起这个事,温录有一种时光穿梭的恍惚感。
已经过去很多年。
温录冲父亲点点头:“是,起初她同意结婚,但后来又非要出国留学。不过,现在看来,幸好她出国了。”
想起上次在办公室舒沫勾引他的事,温录就一阵生理性不适。
那些年,或许他对舒沫就一无所知。
“阿录,当年她出国,是因为我找过她。”温父面色从容平静,“我找她谈话了,并不是说她真得有多上进,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温录惊讶。
原来还有这回事……
他就说,当年舒沫执意要出国,他提分手,她还哭着试图挽回,说什么……只是想让自己更优秀。
第6259章 无不散的筵席(8)
她说自己家里条件不怎么好,怕配不上他,想有底气地跟他站在一起。
可当年二十出头的温录桀骜不驯,心高气傲,就一个态度,你要出国就分手,没有第二种选择。
最终,舒沫同意了分手,出国留学。
温录诧异,问父亲:“当年,您找她说什么了?”
“一开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试探问了问她家里的条件和她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她说自己家庭条件不怎么好,是因为他父亲在工地上出了事,摔了腿,长期躺在床上,花掉了很多医药费。”
“是,她当年是这么说的。”温录从刚上大一的时候就听她这么说了,难道不是吗?
“看来,你并没有调查过她,阿录,你以前过于单纯。”温父道,“我查过,她和她父亲虽然抹去不少记录,但只要我想查,什么都能查到。她父亲是因为赌博输掉了很多钱,赌性这个东西,很难改,而在跟舒沫的交流过程中我发现,她也有赌性。往往,赌性不止是对钱财,也有对未来命运的孤注一掷,显然,舒沫比她爸爸聪明许多。”
温录一知半解,不太懂他父亲的话。
他没插话,静静听他父亲说下去。
“她上大学就赌上了你,也是奔着结婚去的,但我找到她后跟她说,温家公平公正,将来的财产和权力会平分给儿子和女儿,温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至于温家的公司,全都是我做主,我以后可能会给温录,也可能会给温雪。我甚至告诉她,我对温录挺失望,因为他的性格并不适合接手公司,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反倒是女儿做事稳重又聪明,我说,你跟着温录,你可得想好。”
“她一开始坚持要嫁给你,我又试探地跟她说,如果你跟温录分手,我可以将你保送到国外名校,全部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出,甚至,我可以在国外给你买一套房自住。同时,我递给她一张价值千万的银行卡,我推到桌子上说,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你要是同意分手就把这张卡拿走。”
“我给了她足够的主动权,全程,我没有威胁她半分。”
“三分钟后,她拿走了我的银行卡。”
说到这儿,温父停顿,抿了一口绿茶。
温录更加惊讶。
他从来不知道当年分手还藏着这样一段往事。
当年,他确实有跟舒沫结婚的想法,但如今再看看那个女人,会发现她潜在的贪婪、**,那是无法填满的沟壑。
“阿录,你怨我吗?当初背着你做了这个事。”
“我妈知道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连你交过一个女朋友的事都不知道。”
“不怨。”温录直言,“甚至,很感谢您当年替我所做的一切,我年少无知,一叶障目,容易钻进死胡同出不来,当初如果真得跟舒沫结婚了,现在痛苦的是我。我知道,这些年的顺风顺水,是您一直在我身后承担风雨,我没有传言中那么有能耐。”
第6260章 无不散的筵席(9)
温录其实心里头明白,他父亲虽然退居二线,但很多关系都是温父疏通的,很多业务也都是他私底下让人指点的。
他温录哪有那么多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父亲对他的爱永远那么深沉、永恒。
当年二十出头的他性子高傲又不喜欢听人劝,如果当初他执意要跟舒沫结婚,谁也拦不住。
“阿录,虽说人性这个东西禁不住试探,但有些人性是与生俱来的,舒沫的赌性和贪婪并不适合你。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就发现她身上有着和同龄女孩不一样的成熟,眼神很有攻击性,充满了**。在试探和了解中我发现了你未必会发现的一些事,所以我才试着找她聊了聊。”
“爸,我知道,陷入恋爱中的人很少会有独立思考能力,您能拉我一把,是我的福分。”
“我总是怕你怪罪,如果怪罪,我想,我们父子关系就结束了。”
“当然不会。”
“那就好,这个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一来怕你对舒沫还有所念想,二来,当初我答应她的,不把她收钱的事告诉你。男孩子啊,总得吃几次亏才能成长。还好,你在舒沫身上吃的亏,能反省过来。”
“爸,这点理智,我还是有的。”
“嗯,我相信你。”温父喝着茶,已经放下筷子,“舒沫回安城的工作也是我帮着安排的,她威胁我说,不帮她找工作就来找你。我帮她找了工作,她以为我承受不住她的威胁,很得意。后来在公司里她一直想往上爬,跟公司几个领导、外面几个局长都玩过潜规则,这个事,恐怕阿录你不知道。”
温录只是稍稍一愣,随即面部又恢复平静。
并不意外。
从舒沫替他解领带、勾引他的姿态看,她不是第一次做。
要知道,谈恋爱的时候,他没有碰过她。
如果真得如舒沫自己所说,她出国后也没有交过男朋友,那她怎么会在勾引男人方面如此娴熟?
“爸,你有证据吗?”温录问。
“要证据么?不难。”温父看向温录,“你如果要,我让人交给你。”
“对我来说,挺无所谓的事,我和她早就没有往来。”温录顿了顿,实际是不愿意看到严钦被祸害。
不管严钦跟他闹到什么程度,甚至绝交,他们也曾经是二十多年的朋友。
在严钦心目中,舒沫聪明、努力、坚强、上进,都是优点。
所以现在严钦快跟舒沫订婚了。
温录也不知道自己对严钦仁慈什么。
温父猜到了,他家儿子虽然素来铁石心肠,雷厉风行,但内心深处,却很在意一些人。
恐怕温录是不想严钦受害,想拉严钦一把。
“阿录,直到现在我知道你已经完全不在乎舒沫,我才跟你坦白这一切。人生路上,总会吃亏,能明白一些道理就是最大的收获。”
“我懂。”温录点点头。
他感谢当年父亲及时拉住他,也感谢后来母亲介绍他认识童谣。
第6261章 无不散的筵席(10)
父母对他的恩情,他无以为报。
他们总是替他遮风挡雨的人,而以后,应该换做他来为温家遮风挡雨。
他跟父亲吃了很久的早茶,直到白雾散去,太阳从东边升起。
金色的阳光照在茶楼的红墙绿瓦上,院子里的池塘有鲤鱼跃起,一切都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吃完早茶,温父也没急着走,问温录:“好久没有陪我下棋,来几局?”
“好。”
随即,温父让人送了围棋来。
茶室里有榻榻米的小房间,温录和父亲盘腿坐下,一人执黑棋,一人执白棋,悠然自得,全然忘记了时光的走动。
室内很安静,只听得到棋子落下的声音。
温录记得,自己当年的围棋也是父亲亲手教的,以后,他也要教墨墨。
父子俩棋艺差不多,谁也不让谁,一时之间,分不出输赢。
时间过去很久,温录才有了要赢的迹象。
温录笑道:“爸,第一局,我要赢你了。”
“好啊,你小子技术还不错,有偷偷练?”
“没,哪有时间练。”
“墨墨会不会下棋?”
“还不会。”
“等他再大点送我这,我教教他。”
“我来吧,墨墨很聪明的,等教会他,他就要来赢爷爷了,爷爷准备好糖果。”
“一定一定。”温父也特别喜欢小孙子,提到墨墨就乐呵呵的。
此时此刻,温录又不免感伤,沉默半晌才道:“如果谣谣在多好。”
“你放不下?”
“嗯。”温录那双幽邃的眸子里是柔和的光,比秋日的月色更柔和几分。
他放不下。
一想到童谣,他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走错了棋,输了。
温录拿着棋盒,讪笑:“我输了。”
“是,你走神了。”温父倒是毫不客气地点破。
“我找了她好几个月……可是,杳无音信。聂东宇的爸爸、我在栾城的朋友都帮我找了,我还是找不到她,我很担心。”
“你是担心还是想打扰她?”
“我不会贸然打扰。”
“那就是还会打扰,你要是非打扰她清净的生活,我看,你不如别找。”温父语气凌厉起来,“她看上去并不想你打扰,不然,不会刻意躲着你几个月。”
“我怕她出意外。”
“没有这个可能。”
“她要躲我一辈子么……”
“你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温录哑然,一句话都反驳不出。
结婚三年,他有什么值得童谣留念的?连一份能给她的念想都没有。
可是,墨墨呢?墨墨她也不要了么?墨墨常常哭着喊妈妈,他总是要哄好久才能把他哄好。
他能留下童谣的,只剩下墨墨。
温录在心里头叹息,许久不曾出声。
“今天要不就先到这里?”温父见他不在状态,不想占他便宜。
温录点点头。
父子俩走出茶楼。
绕过蜿蜒的回廊,走到街道上,温录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微微眯起眼睛,抬头,日光正好,空气里是清新的气息,一圈七彩的光晕柔和地绕在太阳周围,他的眉宇上洒满阳光。
第6262章 书香门第(1)
午后。
温录在办公室里打开邮箱,温父如约让他的私人助理发送了加密文件。
温录没点开就知道是今天早上温父承诺给他的证据。
泡了一杯茶,温录缓缓打开,目光深邃。
证据详实,从视频到照片,以及聊天记录,都有。
很多尺度大胆的话,温录看后揉了揉太阳穴,略有些震惊。
按照时间节点翻看,舒沫早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跟过当地一个学生,但毕业时她不能留在国外,就分手了。
而这些,舒沫处理得干干净净。
温录对中间一段时间的证据没太大兴趣,他又翻到最近的时间节点,前几个月,舒沫在酒席上喝醉,为了跟某局长拿到一个金融项目,她陪了那男人一晚。
温录很吃惊,倒不是她为了自己的野心玩潜规则,而是,在此之后,她做了流产手术。
那是舒沫唯一一次不小心怀了孕,做了手术。
时间,正是当初舒沫请年假在家休息的时间,也是严钦跑到他的办公室质问他的时间。
舒沫欺骗严钦说孩子是他温录的。
温录脸色越来越沉,目光幽邃,如淬了冰。
这个女人在领导、严钦和他之间周旋,利用严钦对她的好感来满足自己的野心和**,让自己站在金融圈的顶峰,也让她的父亲在安城把生意做大做强。
温录清楚地知道严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虽然脾气大、性子急,但从小被严家捧在手心里,没多少弯弯绕的心思,很单纯。
严钦根本不是舒沫的对手。
舒沫眼看在他温录这儿讨不到便宜后,就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严钦。
就在这时,温父的助理又给温录发了一份加密文件。
温录点开。
这一份文件里不是舒沫的私人资料,而是,一份寻常的监控。
温录不解地点开这份监控,原来是一家咖啡店的室内外监控。
打开,温录瞳孔放大。
他看到了童谣!
是他的谣谣。
时间是盛夏,童谣撑着遮阳伞在前面走进店里,舒沫踩着高跟鞋戴着墨镜跟在童谣身后。
温录心口如被铁拳重击,原来……童谣早就知道舒沫的存在,不仅知道,她们还见过。
而童谣根本不是舒沫的对手!
咖啡店内也有监控,但因为她们挑了单独的小包间坐下,监控仅仅到她们进入包间之前,戛然而止。
随后可以看到服务员进入包间送咖啡和点心。
温录陷入了莫大的沉思和愧疚。
私底下很多事,他都不知道。
舒沫原来很早就找过童谣。
这块地方温录自然认得,就是他给童谣买的商铺所在地。
他原以为这几年跟舒沫没有任何联系,就算那个女人有心眼有手段,对于他温录而言,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涛。
可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舒沫私底下见过童谣!
舒沫一人三面,在他温录面前是一副脸孔,到了严钦面前又切换出另一副面孔,在童谣面前,温录知道,她肯定又是一副面孔。
童谣哪里是舒沫的对手。
第6263章 书香门第(2)
温录陷入了莫大的沉默。
四周都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监控视频还在播放,大约一杯咖啡的时间童谣就出来了,脸色黯淡,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温录知道她肯定很失望。
舒沫能跟童谣说什么呢?无非就是他跟她的那点过去。
而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在舒沫找童谣之前坦白一切,以至于童谣一定觉得,他是在刻意隐瞒。
没坦白是因为觉得不重要,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错得离谱。
这一份文件里只有这一段视频。
播放结束后,温录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爸,视频我都看到了。”
“哦,行。”
“舒沫找过童谣的事,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离婚后。”
“我好像……犯了很大的错。”
“你能知道自己犯错了就好,我还怕你一辈子不会醒悟。”
“我想找谣谣……很想……”
“阿录,这个事我帮不了你,聂东宇父亲都查不到人,我更加查不到。温家也不是一手遮天的人家,再说,栾城距离安城太远,又是边疆地区,诸多不便。”
“我想亲自去一趟栾城。”温录突然道,“爸,我把温氏交给你一段时间可以吗?”
“要听实话吗?我并不想管。”
“我知道,很让您为难,所以我拜托您……”
“你亲自去就能找到吗?她不一定在栾城。再说,你连她家地址在哪都不知道吧?温录,你有时候挺混账的。”
“我错了,我知道我做错了。”温录的语气里带着哀求和歉意,低眉顺眼,双眸黯淡无光。
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颓然地插在自己干净利落的短发中,眼神疲惫。
“不要再一次去伤害童谣,温录,你要知道去承担自己应有的责任。”
“我不会伤害她。”
“温录,我希望你能学会去爱人。”
温父浑厚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耳畔缭绕,久久不曾停歇。
最终,温父只丢下一句话:“童谣的爷爷退休前是上将。”
温父挂了电话。
偌大的办公室里,温录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
他无耻混账到这种地步……连童谣唯一的至亲都没有见过,连童贯生上将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像他的大多兄弟一样,以为童谣家很普通,父母早亡,叔叔婶婶都是大学教授,童谣寄居在叔叔家里,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只身一人来到安城。
他倒不在乎身世身份,第一眼见到童谣觉得漂亮温柔合适,就结婚了。
事实上,他的兄弟们嘲笑他娶了个什么都没有的老婆时,他也不曾反驳,没有替童谣辩驳过一句。
心里头,他多多少少认同童谣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
直到这一刻他父亲告诉他童谣爷爷的身份,他才恍然大悟,除了这个身份,有多少人能把童谣的信息和行踪隐藏得滴水不漏。
她爷爷也知道他们离婚的事了。
就凭他的混账程度,童爷爷绝不会再把童谣交给他。
温录眼中尽是颓然。
第6264章 书香门第(3)
大半个月后。
严钦和舒沫订婚了。
这些事,温录当然是从聂东宇那得知的。
聂东宇来看墨墨,给他带了点酒,聊了几句,顺手给他看了一下严钦和舒沫的订婚照片。
舒沫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个子很高,身段优美,严钦则穿着白色西服,难得一见的沉稳。
严钦的父母不怎么管儿子,再加上严钦性格比较叛逆,哪怕是严钦的个人终身大事,严钦的父母也不管。
聂东宇也知道温录对舒沫不在乎了,才敢给他看照片。
临走前,聂东宇告诉他,他们还定了婚期,就在两个月后,至于结婚证,过段时间就去领。
聂东宇一走,温录陷入沉默,抽了几口烟。
他也不想管严钦,到头来,反而会被严钦反咬一口,说他多管闲事,破坏他的大好姻缘。
可,作为一个知情人,他要是什么都不管,又于心不忍。
温父选择把这个事告诉他,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知子莫若父,最懂他的人大概还是他的父亲。
思忖良久,他单独给严钦打了个电话。
严钦不知道是温录的电话,他早就拉黑了温录的全部联系方式:“喂。”
“是我。”
严钦一下子就听出了温录的声音,微微怔住,脸上布满惊讶。
许久,严钦才不耐烦道:“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我听东宇说你订婚了。”
“你想说什么啊?!”
“你在哪里?城东海域,上次东宇过生日那地方,我们见一面。”
“温录,打架?”严钦语气不善,甚至,很恶劣。
“只是想聊聊。”温录很平静,“我在海边等你。”
说完,温录挂了电话。
他拿上跑车钥匙,带上u盘,从别墅离开。
已是深秋初冬的天气,路边红枫似火,大多数树木已经步入凋零,枯叶随风落地,路上沙石漫天。
天空灰蒙蒙的,看上去要下雨。
郊外宽阔的马路上不见车辆,很安静,只有温录跑车的引擎声作响。
他平静地目视前方,眼前是笔直宽广的马路。
车窗半开,车速不快,他的脸颊有秋风拂过,如杨柳依依。
秋色寒凉下,温录五官立体,脸部线条多了几分硬朗,薄唇抿着,眼神专注,修长的十指始终紧握方向盘。
海边风很大,咸湿的风吹过,带着秋季的森森寒意。
温录将车停下,下车时,严钦还没有来。
他并不知道严钦来不来,来或不来,这都是他为严钦做的最后一件事,就当是二十多年兄弟情义的终结。
这片海域依然无人,温录站在沙滩上,走到那块大岩石边,点了一支烟。
海风吹起温录的黑色长大衣,他颀长挺立的身影落在沙滩上,整个人和四周的一切融为一体。
海鸥“嗷嗷”飞过,在海平面上留下一串长长的影子。
天光云影,浪涛澎湃。
一支烟抽完,严钦还是没有来。
温录又点了一支烟,他会等严钦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烟雾缭绕,风一吹,四散开。
第6265章 书香门第(4)
正是一天中的午后,温度不高,天气预报说,过几天还有降温。
温度一降,就是冬天了。
温录看向遥远的海域,瞳孔里是缩小的海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也不知道抽了几支烟,这时,跑车引擎声响起,严钦开着他那辆银色的法拉利过来。
严钦是一个人来的,远远地他就瞧见了温录高大成熟的背影。
那一刹,严钦恍惚,他好像很久没有见过温录,又或者,他和温录已经渐行渐远。
当初绝交是他提的,因为他瞧不上温录这种玩弄女性的人品,更何况,他玩弄的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任凭谁都不可能轻易原谅。
严钦握紧拳头,又松开,深呼吸一口,沿着沙滩往温录走去。
严钦穿了件灰色毛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温录早就听到了跑车的声响,只不过,他没有回头,直到听见耳边有脚步声。
一转头,他就看到了严钦。
严钦同他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两人再无年少时的亲密。
“找我干什么?”严钦语气并不好,他双手插兜,抬高下巴,显然,他瞧不上温录。
天色昏暗,乌云密布。
严钦耳上的银色耳钉在光线下闪烁着低调的光。
和他相比,温录要稳重很多,言行举止间更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沙滩上有一只贝壳,严钦的休闲鞋踢了踢,漫不经心看着温录。
“我听说你跟舒沫订婚了。”
“关你p事?”严钦态度很恶劣,直接爆粗。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心平气和跟你说一些事实,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但我如果不说,你大概会误解我一辈子。”
严钦本来早就做好跟温录干一架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温录突然就转了性子,没什么脾气,整个人也像是变了很多。
跟温录一比,严钦倒觉得自己有点痞气,虽然年纪差不多,但他瞬间就被温录比下去了。
这让他……挺不爽。
“我没有碰过舒沫一根手指头,不管是上大学的时候还是毕业后,我跟她只谈了四年恋爱。”温录嗓音从容平静,“分手后我就删除了她的全部联系方式,没有主动找过她一次,除了一些生意上的场合。我不知道她对你撒了多少谎,我只对你说出我经历的事实,至于你信谁,那是你的事,可我应该告诉你这些事实。”
“严钦,你跟我绝交也好,不再见面也好,都是你的事。我跟你见完这一面就要离开安城,也不会再主动找你。”
“舒沫做过什么,我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但我觉得,你不该被蒙骗。虽说你娶谁不是娶,但我依然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意气用事。我知道,拆人婚姻,天打雷劈,但我不觉得我今天的所作所为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温录!”严钦急躁地打断他,胸口起伏不定,像是很生气,“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这儿指责舒沫?!你无非就是想说舒沫没我想象中那么好,当然,每个人都有缺点,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只要我爱她就行!”
第6266章 书香门第(5)
“我希望你在看完这些之后仍旧有底气说这番话。”温录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只u盘,递给严钦。
严钦退后一步,不接,眼睛通红:“温录,你对她做什么了?!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严钦,她在你心目中纯洁无瑕,那不过是你自愿捂住眼睛和耳朵而已。如果看完u盘里的东西你仍旧不介意,那我祝福你。还有,我对舒沫没有任何好感,如果她嫁给你,我希望你带着她在安城恪守本分,要是被我发现再做一些苟且之事,我会不客气。”温录声音低哑,但暗含警告。
面对严钦,他终究还是给了他u盘。
其实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甚至幸灾乐祸,可他仍旧顾及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谊。
而且他确信,严钦不是舒沫的对手,哪怕是真得怀疑舒沫,也能被舒沫编几句谎话哄骗过去。
这些年,他们也闹过打过互相排斥过,但做完这一次,温录至少可以坦坦荡荡转身。
海风吹起温录的大衣,他还冲严钦伸着手,u盘安安静静躺在手心。
见严钦不接,温录干脆把它扔在了沙滩上。
风吹起沙子,很快就把u盘掩盖了一半。
严钦双眸发红:“温录!你就是见不得我幸福!我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人,你还来破坏!当年我看着你们幸福恩爱,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吗?可是我爱而不得。现在,她终于接受了我,你却非要横插一脚,温录,你是何居心?!”
“随便你。”温录也不打算解释太多,“u盘我放这了,取不取,看不看都是你的事,以后我不会再过问你任何,这是最后一次。还有,我要是见不得你幸福,我今天就不会厚着脸皮喊你出来。刚刚我说的所有话句句属实,早在毕业那年,我就跟舒沫断了全部的关系,我温录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
当然,温录不会说他父亲做过的那些事,那些,严钦没必要知道。
严钦红着脸,情绪很激动:“温录!你想狡辩什么?!你不就是想说沫沫没我想象中那么好吗?!在你心里头还是童谣好,是不是?我就想问你一句,童谣比得上沫沫一根手指头吗?呵呵。只要你说一句你还爱着沫沫,我可以把沫沫还给你,她这么多年,真得爱你啊!”
“严钦!你疯了吗?!我说了,我对舒沫没有感情,早就没有了,我爱的女人是童谣!”温录冲严钦发火。
今天本不想动怒,可他实在无法理解严钦的脑回路。
无法理解!
“呵呵,你爱的人是童谣,你们怎么还离婚了?呵呵,温录,骗自己好玩吗?”
“我不想跟你做没有意义的争辩,你不是小孩子了。”
说完,温录转身,大步离开沙滩。
风吹起他的头发,沙滩上很快就留下温录一串串脚印。
天阴沉沉的,快下雨了。
沙滩上很凉,再下一场雨,就正式步入冬季。
温录大步离开,没有回头,启动跑车离开了海岸线。
第6267章 书香门第(6)
大路上乌云密布,温录目光平视前方,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他知道,从离开这一刻起,严钦的一切都不再跟他有关。
跑车开到半路,下雨了。
温录升起车窗,那噼里啪啦的雨就打在车玻璃上,车窗很快模糊一片。
温录开车回自己的别墅。
他早已收拾好行李,明天就去栾城。
今天墨墨没出去上课,保姆在陪他玩玩具,温录在儿童房找到他。
小家伙正在地毯上爬来爬去,手脚并用,十分欢快!
看到外面下雨了,小家伙好奇地盯着窗户看,看着雨水从天上落下。
温录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怎么又趴地上了?”
墨墨看到爸爸,收回目光,立马往温录身上爬,像只树袋熊一样:“爸爸,抱!”
“抱什么啊,你看看你,手很脏知道不知道?”
温录嫌弃地抱着他去水池边洗手。
等洗干净才抱着他亲了一口:“爸爸要出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住在爷爷奶奶家里。”
“不走,爸爸不走。”小家伙居然听懂了,委屈地环住温录的脖子,不肯松手,“爸爸不走。”
“放心,爸爸会回来的,只是出去一段时间,给墨墨带好吃的。”
“不要!”破天荒的,零食也没有诱惑到小朋友。
温录觉得有点难搞:“爸爸也舍不得你。”
说实话,这次去栾城,他最不舍的就是墨墨。
可他一定是要去的。
“墨墨听话。”温录不再提离开的事,“墨墨,想玩什么?爸爸陪你。”
“都可以。”
“嗯。”温录应了一声,陪温墨在儿童房里玩。
深蓝色的儿童房像海洋一样,墙上都是海洋风的墙纸,墨墨一会儿爬滑滑梯,一会儿拍球,一会儿又组装他的小火车,片刻不消停。
大部分时间温录都宠爱地看着墨墨,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
雨下得很大,天色昏暗,枯败的树木在风中摇晃。
晚饭后,温录让司机把墨墨送到温家去。
他收拾好行李箱,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时,温父给他打电话:“墨墨已经到我们这里了。”
温录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应:“爸,墨墨给你们带一段时间。”
“明天几点的飞机?”
“八点。”
“嗯。”
温父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不太会叮嘱温录什么。
温录沉默半晌后道:“爸,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
“什么?”
“你当初为什么给墨墨起名叫‘温墨’?”
“笔墨传家,文章可成,不好听?”
“没有,很好。”温录勾了勾唇角,“天冷了,您多保重身体。”
“嗯,放心,有你妈在。”
父子俩没说太多。
温录挂上电话后吹干头发,他穿着睡袍走到窗前。
这雨很大,雨幕低垂,别墅的灯光在一片昏暗中明明灭灭,庭院里的竹子随风摇摆。
温录高大修长的影子落在地面上,他站立着,心口跳得很快。
明天是他第一次去栾城,那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陌生的边疆城市,他一定可以在那里找到童谣。
第6268章 书香门第(7)
第二天一早。
雨还在下,天还没亮时温录就已经吃过早餐。
这个家里只有他在,冷冷清清。
临走前他去阳台上帮童谣种下的那些花花草草修剪花枝,他希望等他回来的时候,童谣也能看到这些美丽的绿植。
天空灰蒙蒙的。
“温先生,该上车了。”司机提醒他,“行李已经放在后备箱。”
温录点点头,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司机替他撑着伞。
全程,温录都没怎么说话。
上车后他就坐在后面闭目养神,以前他会跟司机聊天,这次没有。
他并没有睡着,脑中都是童谣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底气,他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在不在栾城,只知道她爷爷童贯生一直在那里。
童贯生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立过战功,也去过国外追查毒`枭,是赫赫有名的上将,四十多岁的时候被调到栾城边疆地区镇守,后来就在栾城安家立业。
因为身份特殊,童贯生的信息资料都是机密,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查到。
至于他的家人,除了普通公开的信息外,也无人敢去查。
童谣的奶奶也是知名钢琴家、歌唱家,只不过很早就逝世了,只留下两个儿子,大儿子是童谣的父亲,小儿子就是在安城当大学教授的童谣的叔叔。
一家子书香门第,精忠报国。
童谣的父母也是著名地质学家,当初在勘察地形的途中遭遇车祸去世。
童谣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爷爷相依为命,生活在栾城边疆大院里,爷爷心疼她,对这个小孙女格外宠爱。
当然,直到温录得知这一切时,童谣已经离开了他。
他从未问过关于她家的一切,说白了,他没有关心过她。
就连结婚的时候也没问过什么,只知道她家里情况简单不复杂,又不是一个会给他惹是生非的女孩子,温柔听话知书达理,他对她也不反感,这些就够了。
直到现在才知道,她也是被碰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子,凭什么在婚姻里忍让他温录三年呢?
无非就是,她爱他罢了。
而他温录实在过分,结婚的时候没给她什么排面,简简单单就结了婚,甚至没有去把她的爷爷从栾城接过来。
他连基本的孝顺都没有做到。
他温录哪里配得上她。
从前众兄弟捧着他,一直在他跟前说,他娶了童谣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的福气,是她祖上冒青烟。
他心高气傲,一度也觉得自己给了童谣优渥的生活,她应该很满意。
如今才知,配不上她的人是他。
他何德何能配得上童老的孙女?
三年婚姻,他让她受尽委屈,他给了她什么呢?什么都没给。
车上,温录揉了揉额头,耳边是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
他又想童谣了。
这三年,每次回家不管多晚,童谣都会等他,有时候是在客厅里等,有时候是在卧室。
见惯了莺莺燕燕千金大小姐的他,以为童谣的温柔听话是讨好,她越是对他好,他越觉得她离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