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4章 嫁给我好吗？（12）
倒是严钦，一直看着她。
温雪又问了问严钦的病情，得知下个月才动手术。
严钦没什么力气，温雪就没多问，拿了些樱桃：“特地从纽约带了些大樱桃，我去洗给你们吃。”
“小雪，我帮你洗。”小希想跟上去。
小雪不让：“小希，我一个人洗就可以了，等会儿我再给严哥哥的医生、护士送点樱桃，让他们好好照顾严哥哥。”
说着温雪就进了洗手间。
她一进去，外面就没了声音，很安静。
水龙头发出“哗哗”水响声，温雪很快洗好了樱桃，她知道，她要是不走，小希和严哥哥就不会说话。
她借着送樱桃的理由出了病房，又关上门。
小希坐在沙发上，沙发在病床的左侧靠窗位置，她在等温雪回来，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严钦似乎在看着她。
他那张本就立体分明的脸因为生病变得更加棱角突出，整个人都变得寡淡沉默起来，懒懒的，不想用力，也不想说话。
他知道现在是下午了，护士刚刚给他吊上一瓶水，每天没日没夜吊水，到了夜里还有可能进抢救室。
这几天病情倒是稳定很多，但还没有能动手术。
他父亲公司很忙，没时间来看他，到现在就来过一次。
他不喜欢佣人陪着，有时候，他就一个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看窗外日升日落，夜幕星辰。
这里很安静，他一个喜欢闹腾的人刚来时一点都不适应，就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真得不适应。
他还想像以前一样，飙车骑马，爬山冲浪，也没什么烦恼，也没什么追求，怎么样都好。
可现在……他只能平静地躺在床上，什么事都做不了。
但来了一段时间后他也适应了，他知道早晨的太阳几点钟升起，也知道树上的雀子几点开始叫，最近开始有知了叫了，这个地方很安静，一点都不像在都市圈里。
来看他的人也不少，他们会给他讲很多安城的事，比如他知道温录跑去栾城追童谣了，听说已经追回来，还求了婚。
以前觉得稀松平常且不以为然的事，如今看来，件件都很美好。
唯独，他再没有见过小希，直到今天。
小希就坐在沙发上，严钦转过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一寸一寸描摹她的脸庞和五官。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良久，她淡淡道：“你要喝水吗？”
他摇头。
“小雪等会儿就回来了，这次来，我有东西还给你。”小希站起身往床边走。
越靠近，她越是能看到严钦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和以前的严钦判若两人。
她从包里拿出一条钻石手链，那是严钦送给她最贵重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份礼物。
手链是全镶钻的，亮闪闪，纯净无暇。
她把手链放在他的枕头边：“还给你。”
刹那间，四周陷入寂静。
严钦一句话没说，薄唇紧紧抿着，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看着。
小希往后退了一步。
第6405章 嫁给我好吗？（13）
她又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嘶哑无力：“你好好休息，手术会成功的。”
没有再多说什么，小希只等温雪回来。
严钦那凹下去的那双疲倦的眼睛看着她，忽然就一句话都没有说。
病房里是这样的安静，只有窗外的太阳光斜斜从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地上和小希的身上。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温雪才回来，她进来时一阵冷清让她直打寒颤。
她笑了笑，只好主动对严钦道：“严哥哥，吃点樱桃。”
严钦摇摇头，他其实不大乐意说话，一说话浑身都疼，疼起来很难受。
以前他是多么爱闹腾的一个人，现在成了这样，他自己也不喜欢。
一时间，就连温雪都不知道说点什么。
过了会儿，温雪只好跟严钦告别：“严哥哥，我这段时间都在安城，等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你保重身体。”
“谢谢。”严钦跟她道别。
温雪拉着小希离开了。
短暂的见面后又是分别。
严钦目送她们离开，那视线一直落在小希单薄娇小的背影上，直到门关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
走廊依旧安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无人堡垒，隐藏着蔓草滋生的空洞和幽暗，淹没着一个又一个生命。
这里是重症病房，在这儿，看不到一丝活力和生机，只有生命的凋零。
出了楼，太阳光照在她们的身上。
小希再也忍受不住，放声痛哭，她蹲下身，掩面哭泣。
她满脑子都是严钦躺在病床上插着输液管的样子，和之前的严钦截然不同。
温雪也蹲下，轻拍她的肩膀：“小希……”
风吹草动，日光无言，空旷的地上只有女孩子哭泣的声音，仿佛穿透生与死。
小希哭得满脸泪水，温雪的眼睛也红了一圈，眼里都是泪水。
她知道语言的苍白，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该跟小希说什么，她就安安静静陪着小希，也许……哭一哭会好受点。
晚上温雪才回了温家。
她的神情很沮丧，很难过，怏怏不乐，看到家里人，她才稍微好过一点。
抱着蒋骁，温雪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半天。
等温录过来，温雪又跑到阳台上上温录说了半天的悄悄话，自然都是白天的事。
温录已经打听过，严钦的肺部情况很严重，手术成功概率很难说。
“哥，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严钦哥哥？”温雪小声问。
“明天吧，我明天带谣谣过去，他欠我们的。”
“哥，好想回到以前啊……”温雪忽然很难受，哽咽，“小时候，你和严钦哥哥、聂东宇哥哥他们一起带我出去玩，每次我不听话你就不睬我，是严钦哥哥哄着我。你们骑摩托车不带我，我非要去，也是严钦哥哥抱着我坐在他的摩托车上，好像很遥远了……”
温录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默地看着窗外院子。
记忆，是很遥远了。
在大学前他跟严钦也是最要好的朋友，上大学后隔着一个舒沫，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第6406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1）
从小到大，他们在一起长大，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又在同一个城市生活。
严钦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郁郁不得志，家里的公司他根本插不上手，每天过着游手好闲的富二代生活，但温录知道他心里头不服输。
可再不服输又怎么样呢，他现在躺在床上。
“哥，小希今天哭得很厉害，我看到她哭也想哭。”温雪哽咽，“哥，不管严钦哥哥做过什么，你原谅他吧，好不好？”
“谣谣都原谅他了，我没有什么不好原谅的。”
“哥……要是严哥哥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温雪哭了。
年少的夏夜，她不想上晚自习，偷偷跑出来玩，就是找严钦他们。
后来被温录逮到一顿胖揍，也是严钦护着她。
年少时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她记得严钦哥哥跟自家哥哥不一样，严钦哥哥爱笑爱闹，他的笑容永远是最张扬最有感染力的，那时候，他也是众多哥哥中最温柔的一个。
她上高中的时候时常跑到安城国际大学找温录，那时候认识了舒沫，她还好奇过，为什么舒沫姐姐喜欢的人不是严钦哥哥呢？好像严钦哥哥对舒沫姐姐更好，她家哥哥脾气太大了。
一切，便成了过眼云烟。
短短几年，物是人非。
舒沫进了监狱，严钦也躺在了病床上，年少时的快乐也悄然隐去……
温雪和温录站在窗前很久，大概是夏天到了，院子里有小灯笼似的萤火虫飞舞闪烁，恣意张扬。
时光如流水，爱恨嗔痴皆成空。
……
第二天一早温录就带着童谣去了医院。
严钦刚醒，在床上躺的时间久了，他很想出去走走，但医生不让。
他就换了件衣服坐在床上，平时爱穿的白t恤，目不转睛看着外面热闹的世界，远处是高楼大厦，但那些热闹再也跟他无关。
温录进来时，他还在看着窗外，原本以为是佣人，直到缓缓转头，半晌才反应过来。
是温录。
这些年，严钦一直叫他一声“录哥”，直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崩塌。
他们很久没见了。
严钦打量着衬衫西裤的温录，还有他身边的娇妻，勾唇，笑了。
温录眉头一皱。
严钦脸色很不好，苍白如纸，头发也剪短了，反应也不如以前。
“严钦。”温录先开了口，走进去，站在病床前。
“录哥。”他还不曾当着温录的面跟他道歉，但他希望跟温录说一声“对不起”。
童谣把买来的鲜花水果和营养品都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又温和，就好像以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无法将眼前的这个男人跟当初倚靠跑车冲着她恣意张扬的年轻男人联系在一起，两人就像是两个人一样，那个男人是何等的张扬，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哪里是现在病床上的他。
“早点好起来。”温录面容平静，声音低哑暗沉，“我们还在等你一起出海、骑行、潜泳。”
“录哥，对不起，以后不能再一起玩了。”
第6407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2）
严钦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病有多严重，他也不愿意自己骗自己。
“录哥，嫂子，对不起，以前我做过荒唐的事，执迷不悟了很多年，没想到还有机会能亲口对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不用了，我早就原谅你了，人做错事最重要的是自我救赎。”温录仍旧很平静，“你好好配合医生，会好起来的。”
严钦知道温录是在安慰他，他点点头，无力地坐在床上。
“吃早餐了吗？”童谣问道。
“吃过了，我想出去走走，他们不让。”严钦黯淡地笑了笑，“他们好像以为我会做傻事似的，我其实只想看看外面的花鸟虫鱼，以前觉得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如今都憧憬般得渴望。”
童谣看了看温录。
她觉得……下楼走一走可能没什么事。
正好有护士进来，她给严钦拿了今天的药：“严先生，吃药了。”
温水和一堆药片搁在她的掌心，严钦接过，熟练地一颗颗吃掉。
温录顺便问道：“他能下楼走走吗？能的话，我们带他出去，就在医院里，不会乱走。”
护士想了想：“可以，但必须要做好防护，还有就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就在楼下的话是可以的。”
“嗯，好。”
吃过药，等护士离开，温录就把严钦从床上扶了起来。
他这发现，严钦很瘦很瘦，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而且整个人懒懒的，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慢点。”温录扶着他下来。
“录哥……我听说你家多了个小公主。”
“是。”
“给我看看。”
温录对童谣使了个眼色，童谣从手机里翻出小桃子的照片：“等你好起来去我们家里抱她。”
严钦看到了。
他笑了，笑着笑着，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也有些凄凉。
他以前觉得每天风流快活就是最大的幸福，如今才知道，不是这样，他要的也不是风流快活。
“谢谢。”严钦跟童谣道谢，目光空洞无力。
温录扶着严钦下楼。
严钦穿着平常衣服，走得很慢很慢，温录就在一旁陪着他，直到下楼。
楼下的银杏和桂树绿油油一片，正是繁茂昌盛的好时节，遮天蔽日，挡住了灼热的日光，在地上留下一大片阴凉。
随处可见可以休息的长椅，还有欢快的飞鸟。
严钦在树下走了半天，不肯坐，就这样走着，偶尔会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落在粗壮的枝干上，他轻轻抚摸坑坑洼洼的树干。
从前的稀疏平常，如今却成了他心中割舍不下的眷恋。
“我从来都不知道从小长大的故乡安城这么美。”严钦依依不舍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录哥，我家里人一直都不怎么管我，也不在乎我，他们给了我很多钱，但我从小就羡慕你。现在啊，我还是羡慕你，咳咳，咳咳。”
一用力说话，严钦就忍不住咳嗽。
这些羡慕他从未说出口，压制在心里，最终在舒沫事件上发酵成了嫉妒。
他太羡慕温录了。
第6408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3）
自由和散漫是他喜欢的东西，但他从小羡慕的人却是温录，尤其羡慕温录的家庭。
温家父母和睦温馨，温录和妹妹关系也很好，这一路温录都是这样的顺风顺水，哪怕是他们系里的系花，喜欢的人也是温录。
就算后来分手了，温录还是得到了一个美丽体贴的妻子，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且和睦。
严钦装作不在意，无所谓，但没有人知道……他从小到大心里头都渴望有一个和温录一样美好的家庭。
可他没有，从出生就没有。
哪怕他如今重病缠身，就快不久于人世，他父亲也只来看了他一次。
给了足够的钱，安排了足够的人力，他父亲觉得自己做的够多了，再要更多就是矫情、胡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既然知道安城美，知道家里人不怎么管你，那你更要努力活下来，用以后的人生好好体会安城的美好，还有，去追逐属于自己的一切，忘记严家的不快。”温录在一旁沉声道。
“录哥，能不能活下来……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了，这世上能让我牵挂的已经没有。”
“呵，看来你把我们都当做酒肉朋友，完全没有一点感情。但凡有一点感情，你肯定很愿意活下去跟我们一起出去喝酒。”
“录哥……”
严钦眼睛湿润了，他身上的衣服穿起来有些宽松，这段时间他瘦了很多。
手还落在遒劲的枝干上，严钦一言不发。
这儿太过安静。
“咳咳，咳咳……”严钦又开始咳嗽。
这次咳得太狠，严钦吐了一口血。
温录拍拍他的后背：“我送你上楼吧。”
“别……让我再看看外面，上去后，他们就不会再让我下来了。”严钦嗓音轻缓，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树木、花草、天空，还有远处一栋栋高楼。
他最熟悉的安城，也是他最留念的地方。
这差不多是他最后一次下楼看风景。
温录这才没有催促。
严钦还在咳嗽，咳得满脸苍白，童谣赶紧递了纸巾给他。
童谣和严钦见过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但她早就原谅他了。
等他咳了半天可算缓过来，严钦才缓缓道：“录哥……童谣……祝你们幸福，你们一定会幸福的……咳咳咳……”
“谢谢，你也多保重，不能自暴自弃。”温录还在替他顺气。
严钦实在没力气站着了，在长椅上坐下。
椅子很暖和，一片银杏树的枝叶投下阴凉的影子，坐在树下不会热，可以远远地看着医院外的高楼。
这儿更像是一只囚笼，能把人地久天长地锁着。
严钦又提了以前年轻时候的事……
也勾起了温录的回忆，他们一边聊一边回忆着，当温录告诉他，他和童谣早在十几年前就见过时，严钦惊讶。
“就是高考结束我们去滨城那一次，骑单车过去的，一路沿着那最美的穹隆大道。”温录陷入了回忆。
严钦笑出声：“原来是那时候，你也没说过。”
第6409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4）
“不是没说，是我一大早起来就忘了，甚至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梦里头随手救了姑娘。”说到这儿，温录自己都笑出声，“真的，我以为是做梦或者梦游，第二天也不怎么记得那姑娘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挺好看，就是年纪小了点。”
童谣掐了他一把：“居然以为是做梦，亏我心心念念念了你十几年。”
“别，疼。”温录直抽气，“男人……就这点不好，太理性，所以一直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后来钢笔丢了，我也以为是骑行的路上丢掉的，也没在意，没想到被梦里头的姑娘给捡走了。”
童谣：“……”
严钦就跟听了个故事一样，不可思议地听着，睁大眼睛，震惊又错愕。
这世上真得有缘分这个东西，两个有缘的人，再遥远都会被一根线牵在一起，从此再也不会分开。
严钦笑着：“录哥……你好好对待童谣，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你以前，没少跟我们说过你老婆坏话。”
温录：“……”
童谣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瞪着温录：“你说什么了？说什么了？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我记性不好，忘了。”温录才不承认。
“那我问严钦咯。”
“你不要用这种小事打扰严钦。”
“那你不说的话，晚上睡书房吧！不准看小桃子。”
“……”温录勾住她的腰，哑着嗓子附在她耳边低声，“那晚上我在被窝你跟你招了，全都招，绝无隐瞒，好不好？嗯？”
热气挠得童谣耳根子痒，细细碎碎，跟蚂蚁爬一样，她的耳朵红了大半。
这儿可不是**的地方，童谣推开他。
严钦倒不在意，笑得很开心。
如今，他已经看开了，手术失败也没什么，他真得也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了……除了……
他想起昨天来看他的姑娘，垂下眼睫毛，那一圈长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留下浅浅的阴影。
他最对不起的人只有她。
又坐了会儿，严钦的身体实在承受不住，他才跟着温录上去。
病房里都是药水味，他不喜欢，但由不得他不喜欢。
这种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多无力和渺小。
除了几个兄弟，也没有什么人来看他，他的家人们之间亲情淡薄，哪怕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也不会日夜陪着他。
快到中午时，温录和童谣离开了医院。
他们挑了家餐厅去吃饭。
在医院里童谣很努力地配合温录，尽量不流露出感伤，但她到底是个女人，一出来就控制不住了。
菜还没上，她坐到了温录身边去，把脑袋靠在他的怀中：“温录，温录……老公……”
温录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没事，没事，严钦也会没事的。”
“你骗人……他的病……很严重……”
温录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在骗人。
严钦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越是这样，他越是将童谣搂得更紧。
不要等失去才知道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他们都要格外珍惜。
第6410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5）
因为严钦的事，温雪一直没有离开安城，她打算等严钦做完手术再回去，正好她也可以去帮蒋骁准备国内分公司的事。
回到温家，温雪又有了一种久违的快乐，有时候她会跟苏女士出去逛街，有时候会去找童谣玩。
但大多数时间，她都在陪小希。
小希的珠宝店还开着，但她请了一个销售员，自己只安安静静在昏暗的屋子里做设计。
她越来越喜欢关着窗户，紧闭窗帘，只开一盏欧式的旧台灯，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潜心设计珠宝，有时候一整天也不出门。
温雪来找她的时候，她才会停下手里的事情，给温雪泡一杯茶。
这一天，温雪又来了，她给小希带了些水果。
“小希，明天美术馆有个展览，一起去吗？”温雪打量着这间装修古雅的设计室。
室内整个都是欧式风格，墙壁上挂满了小希最爱的油画，甚至还能看到留声机和唱片，窗帘拉着，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小希养了一只猫，那只猫正蹲坐在楼梯口，一动不动，懒懒的。
小希摇摇头：“我不想出门。”
“还在担心严钦哥哥吗？”
小希不说话，低着头，乌黑的长头发落在肩上，桌子上是她的画板。
“严钦哥哥还有五天动手术，要不我们再去看看他吧。”
“不去了。”小希嗓音沙哑，“我跟他，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了。”
“真得不去了吗？”温雪其实很想说，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这几天她又独自一人去看了严钦，严钦状态越来越差，前段时间还能坐着跟他们说话，现在整个人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人叫他他也没有反应。
医生说，他夜里头经常咯血，几天时间瘦了十几斤。
严家的人也不怎么来看他，只派了佣人和保镖来。
严重的时候，严钦甚至需要人喂他吃东西。
后来温雪不忍心再看，忍着心里头的难受离开了。
她又想起了从前的严钦哥哥，严钦哥哥对她很好，常常带她一起出去玩，他们之间也有很多共同的爱好，而且严钦哥哥从来不会发脾气。
小希还是摇摇头：“不了。”
“也行。”温雪没说什么。
现在的严钦……恐怕也不想让小希看见，他那样一个爱美帅气的男人，如今变成这样，恐怕他也不希望别人来看他。
“小雪……”小希面容苍白黯淡，“他没有喜欢过我，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舒沫，是不是。”
温雪没办法回答她这个问题，真得没有办法回答。
“小希，他肯定喜欢你，不然不会答应跟你在一块的，严钦哥哥不是那种人。”
“算了。”小希忽然就不想再追问了，低下头，又拿起画笔。
昏暗的室内光线暗淡，只有台灯开着，室内的静物一动不动，皆是没有生机的物体。
小希穿着一件浅紫色蕾丝长裙，裙子拖到脚踝，她也一动不动，只将碎发别至耳后，低头画着画。
时间终究成了指间握不住的沙砾。
第6411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6）
温雪一直没有走，哪怕不说话，她也在陪着小希。
她知道，小希现在不需要有人跟她说话，或许沉默就是最好的相伴。
温雪仰头看着墙上那些油画，那斑斓的色彩里是一个又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里藏着万千春夏秋冬。
那只懒惰的猫还在楼梯上趴着睡觉，一动不动，像一个雕塑。
时间静静地走过。
温雪发现，呆在这方闹市区的二层楼小屋里，竟然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外面的一切都跟里面的人无关。
这里太过安静，甚至听不到外面汽车的鸣笛声，光线晦暗，白昼和黑夜都成了一样的色调。
……
严钦动手术那天，小希也没有去。
温录和童谣都去了，温雪也去了，还有聂东宇他们几个从小长大的兄弟。
严家人只有管家来看了看，随即又以家里事务多为由回去了，至始至终，严钦的父亲都没有来，听说在国外出差。
严钦父亲有好几个私生子，温录跟严钦认识这么多年，他也说不清到底有几个。
总之，严钦是不受待见的一个。
再加上这些年严钦岁数也不小了，但事业无成，成天游手好闲，严家更加不待见。
哪怕严钦此时此刻已经走到生命的拐点，他们似乎也不上心。
一群人在手术室外守着，众人脸色都很沉重，都做好了来陪严钦最后一程的准备。
到处，寂静无声。
今天的天色也有几分晦暗，阴沉沉的，不见天日。
聂东宇走到温录身边，拍了拍温录的肩膀，压低声音，哽咽：“录哥……我还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
温录拍拍他的手背：“会平安的。”
聂东宇知道温录是在安慰他，一时间说不出话，心口颤抖，在滴血。
想起过往无忧无虑的年少时期，所有人都在沉默。
那时候的他们青春恣肆，年少张扬，都觉得未来可期，明日光明，却不曾想到，走着走着……就散了。
更没想到……严钦还这么年轻。
严钦是他们当中最单纯的一个，也是最为朋友着想的一个，朋友有什么困难，他都是第一个站出来。
聂东宇还记得当初许多人一起爬山，爬到半山腰他肚子疼得厉害，是严钦二话不说把他背到了山下。
可能严钦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为了舒沫拆散了温录和童谣。
聂东宇知道严钦太喜欢舒沫了，那爱而不得的四年，严钦就那样看着舒沫和自己的兄弟在一起了，他选择了默默祝福，以至于舒沫来到他跟前诉苦时，他二话不说选择了帮她。
聂东宇知道严钦很善良，他不该承受这么重的惩罚。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这儿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童谣扣住温录的手，她的手太凉了，握着温录的手，会好点。
中途，手术室的门开了几次，每一次，出来的医生脸色都很沉重。
“家属呢？需要签字！”有医生喊道。
外面黑压压站了一圈人，但没有一个是严钦的家人。
第6412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7）
温录是他们当中最稳重的一个，聂东宇连忙问他：“录哥，怎么办？”
“打电话让严家的人来。”温录厉声道。
医生立马打断，眼神犀利，甩着手里的确认书：“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手术怎么没有家人陪伴？病人现在情况很严重，急需签字！”
众人面面相觑。
严家没有人在。
“我是他朋友，我签，行吗？”温录很镇定，当机立断，“我负全责。”
大家都知道签字意味着什么。
严家其实也不是好惹的，如果温录签了字但严钦最终手术失败，严家很有可能要找温录麻烦。
所以众人很佩服温录的担当，更何况，他们都知道温录和严钦直接的嫌隙，两人去年闹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可以，立刻签字。”一分钟不签字就意味着手术会停止一分钟。
温录接过笔，迅速签上自己名字。
字迹，遒劲有力。
医生收好确认书：“你留在这里，后续还有很多要签字的地方。”
“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乐观。”
说完，医生转身就走。
外面刮起了风，一阵阵“呼呼”地响，吹得外面的银杏树枝叶都弯了。
一身墨色衬衫黑色西裤的温录站在原地，垂下手，眼底是无力的疲惫。
手术很漫长。
有人陆陆续续离开了，也有人过来。
但温录一家和聂东宇都没有走，他们一直守在外面。
几乎每隔十几分钟就有医生要温录签字，温录一一承受，他是商人，自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如果严钦没了，严家是会跟他要人的。
但他宁愿严家日后胡搅蛮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严钦因为这些而受伤害。
他不是多伟大的人，只是，依然记得年少时严钦带给过他的许多感动。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是多好的朋友啊。
下午，严家老宅的管家终于又来了，中年男人那精明细小的眼睛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又看向他们几个。
“大家都在啊。”老管家分别打了招呼，“温少，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手术挺成功，让等着。”温录看都没看他，嗓音疏离寡淡。
“哦哦。”老管家知道他们不待见他，他也不想多呆，“我去帮我们家少爷收拾一下房间，看看有没有要带回家的衣物。”
温录聪明，一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
严家很显然知道严钦的病无力回天了，还没等手术结束就来收东西！
刹那间，温录双眼通红，非常生气，差点冲这老东西吼：“这里不需要你收拾。”
“温少说的是哪里话，我是严少的管家，自家人，必须的。”
说着这管家就准备往病房走，谁也拦不住。
童谣按住温录的手：“这里需要你，我跟过去看看。”
老管家大摇大摆地往前走，脸上丝毫没有什么悲伤。
童谣急急忙忙跟上去。
温雪怕童谣吃亏，也跟了过去。
果然，这老东西是来收严钦值钱物件的。
他让手下的佣人翻箱倒柜收东西，有值钱的东西直接拿走。
第6413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8）
几个男佣手脚麻利，把严钦吃的药都丢在地上，只挑值钱的东西拿。
严钦虽然是个病人，但在医院呆了有一段时间，带了不少东西过来，果然，他们也翻到了很多值钱物件。
什么手表、香烟、车钥匙，他们统统收了回去。
翻到病床，一个佣人突然看到一只满钻的手链，眼睛都亮了：“管家，这个手链值钱。”
管家眯起眼睛看了看，他们小少爷还真挺会花钱，买这么一条贵重的手链，少说也值一千万。
温雪刚跑进来就看到他们在动严钦的东西，尤其是那条手链！那是严钦买给小希的！
“你们住手！”温雪红着眼睛进去，一把夺下那男佣手里的手链，“谁让你们动严哥哥私人物品的？！你们都出去！严哥哥还在动手术，你们一个人不来看他就算了，还想趁机拿他的东西，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管家若无其事，没什么表情：“温小姐，我们只是提前来打点。人呢，还是得现实一点，谁也不愿意少爷出事，对不对？可是我们严少的这个病，谁都知道治不好，今天的手术也不会成功。等把东西全都清点好，我们严家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来打点后事。少爷的东西还不少，我们要是不来，沦落到别人手里就不好了。”
“你们什么意思？这里都是严哥哥的朋友，我们谁都不会碰他的东西！”
“温小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的意思是……万一你们要是把少爷的东西拿去烧了或者扔了什么的，多可惜。”
“严哥哥还在动手术，人还活着，你们却做出这样的事，真是畜生不如！”温雪气得发抖，她哪会骂人，但这会儿情急之下也指着这老东西骂。
这管家怎么说也在严家多年，如今竟如此厚颜无耻且冷血！
童谣拉住温雪，她也看不下去了。
严钦还在抢救，严家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管家似乎毫不在意，反倒笑了：“温小姐，何必呢，大家心知肚明，少爷活不过来了。而且这些东西，难道严家拿走不应该吗？”
“这些都是严哥哥的东西，你们凭什么动？都放下！”温雪冲着他们发火，“谁今天拿走一样东西，我就让他出不了这家医院！”
管家年纪大见过的世面多，根本不把温雪放在眼里，直接招呼自己的人：“没事，别停，把该拿的拿走。”
一群男人默不作声搬东西。
那条钻石手链在温雪手里，管家几次要来抢，但温雪拼命不让。
管家只好作罢，温家的大小姐，他还不敢动。
正当这边胶着不下时，聂东宇也带了几个兄弟过来拦门。
几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往门口一站，管家那群人顿时消了气焰。
“把严钦的东西都放下！”聂东宇喊了一声，“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管家笑着迎上去：“聂少爷，没必要，我们只是来取走严家的东西，别闹得不愉快，更何况，我们之间没有过节。”
第6414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9）
“我管你有没有过节，我现在就一句话，把东西都放下！要不，你试试！”
几个年轻男人堵着门，管家和几个男佣根本出不去。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管家还是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招呼他们离开。
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什么都没得到，铩羽而归。
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温雪眼睛很红，鼻子酸酸的，她趴在童谣的肩膀上，差点就哭了。
她的严哥哥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人还在手术室里躺着，严家的人就来收东西。
她的严哥哥多好啊，对她那么好。
童谣拍拍她的后背。
聂东宇他们几个默不作声进屋整理屋子，把床铺叠好，把东西都放回原位，等严钦醒过来……还能看到自己的东西。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他们几乎是怀着悲痛的心在做这一切。
这是他们仅仅能做的事了。
他们不会让严钦连这一点尊严都失去。
“没事了，这里我们会看着。”聂东宇安慰温雪，“要不要吃点东西？你们已经大半天没有吃东西。”
温雪摇摇头：“吃不下，想看着严钦哥哥出来……我很怕错过……”
聂东宇懂她的心情。
他们都是严钦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
等温雪情绪缓过来，童谣才和她一起重新回手术室门口。
温录还守着。
没多久，又有医生急匆匆出来：“b型血！b型血！急缺！哪位家属是b型血？！”
温录眸色一凛，深邃的眼底是巨大的漩涡。
“没有家属。”温录沉声，捋起袖子，“我是b型血，抽我的。”
“行。”医生看了他一眼，“过来吧。”
温录跟着医生过去。
童谣担忧地站起来，她也不知道温录能不能抽血，他上次躺医院那么久。
但她知道自己拦不了的，温录嘴上不说，但心里头很珍视这份兄弟情谊，即使严钦背叛过他。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温录还是选择了原谅。
他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和分寸。
抽血的过程没有很久，温录回来时，手臂上按着酒精棉。
“哥，没事吧？”温雪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估计抽了不少血。
温录在长椅上坐下，摇摇头：“没事，这点血没什么。”
童谣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我等严钦出来。”
正好聂东宇过来，他的手上拿着个录音笔之类的东西。
“录哥，这是什么？帮严哥收拾病房的时候发现的。”
“是录音笔。”温录一眼就认了出来。
“严哥怎么会玩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高科技物件，还放在枕头边。”
温录抬手：“给我。”
聂东宇把录音笔递给了他，温录眸色微凛，仔细瞧着。
崭新的黑色录音笔，像是这几天特意买的，他们上次来看严钦时似乎并没有见到这么一个东西。
既然是录音笔……
温录按下开关。
里面是一段早就录好的话，严钦低哑温厚又无力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响起，厚重低沉，像是遗言。
第6415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10）
所有人屏息凝神。
声音带着沉重，缓缓响起：“小希，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严钦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最最放不下的人是你。小希，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咳咳，咳咳。”
“小希，我没有跟你说订婚的事，的确是有私心，和你在一起后我忽然那么害怕失去，你太美好了，就像清晨带着朝露的玫瑰，美得让我不想失去。我想以后再慢慢告诉你那些事，但至少要再等一等，这就是我的私心，我没想到就是这样的犹豫和自私让我失去了你。”
“你跟我吵架的时候我很难过，想过挽留也想过道歉，但没想到吵架后没几天我身体不舒服，咳咳……我来医院检查就查出了肺部问题，很严重，医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一开始我还不愿意相信，我又去了好几家医院，但得知的结果都一样。后来你就离开了安城，不知道是不是在躲着我，那段时间我很消沉，我没有想过我和你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那段时间我没有再联系你，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再自私下去，我的自私已经酿成了大错。你跟我在电话里提分手，我就顺着同意了，咳咳，咳咳。”
严钦沙哑低沉的声音一句一句传来，他语速很慢，状态很不好。
温录不忍再听，也无意再去听这一段不属于他们的录音，他按了off。
聂东宇张大嘴巴，震惊到缓不过神。
他也认得小希，比他们小，是温雪的好朋友。
温录把录音笔给了温雪：“小雪，你把这个给小希吧，这是给她的东西。”
温雪双手接过，很沉重，她眼里都是泪花。
“哥……我想打电话让小希来陪严哥哥最后一程，不然以后小希会后悔的……她那么爱严哥哥，真得爱了严哥哥很多年。”
温录点点头。
温雪紧紧握着录音笔还有那条钻石手链，给小希打了电话。
但，小希一直没有接电话。
温雪知道，她可能又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了，手机也关机了。
小希把自己关在画室的时候几乎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但温雪知道，小希心里头肯定清楚今天是严钦动手术的日子。
温雪着急地对温录道：“哥，小希不接电话，我去找她。”
“嗯。”
温雪急急忙忙拿着自己的包和属于小希的东西离开。
她只能亲自去找她。
外面天色阴沉，还是下午，但到处一片昏黑犹如黑夜。
似乎要下雨。
医院距离小希的工作室有点远，温雪急匆匆开车过去，开到一半路途时，天空下起小雨。
雨珠子“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那声音，断断续续，那雨幕将车内的人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
小希确实是在自己的工作室。
温雪敲门时，她正看着画板上的一幅画发呆。
那是她自己的画，画上有蓝天青山，有悠悠船只，宁静悠远，宛若梦境。
她穿着一袭漂亮的曳地白纱裙，黯然坐着。
第6416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11）
知道温雪过来，她倏地抬头，动作幅度很大，像是一只被惊扰的鸟儿。
温雪惊讶她的过度反应：“小希……”
小希瞳孔放大，脸色苍白，站起身，一只手紧握画板：“他走了？他走了是不是？”
温雪摇摇头，向她走过去：“没有，严钦哥哥还在动手术，小希……去看看他好吗？去看看他。”
小希哑然，巨大的沉痛从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浮现，一点点氤氲开，水雾般清浅，无限迷茫。
她嘴唇颤抖，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温雪把手链递给她：“小希，戴上它吧，我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礼物，戴上它去看严钦哥哥，他醒来后要是第一眼能看到你，他得多开心。”
“不会……他没有那么在意我……我对他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若干女朋友中的一个。”小希的声音在颤抖。
“小希，这个给你，听完后……也许你就知道了。”温雪把录音笔递给小希，“也不知道以后的严哥哥还能不能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真得希望你可以跟我去医院，真的。”
小希见到了录音笔，她接过来，心里头像是知道什么，打开。
严钦的声音在这间装修古朴又安静的屋子里传来，就像当初他曾经踏足这间屋子时跟她小声说话一样。
那时候的严钦很喜欢看她画画，一动不动能坐半天。
小希的那只猫在楼梯上转悠，发出一点点摩擦的动静。
严钦在一字一句亲口跟小希说着话。
“小希，分手后我心里头的负担反而没有那么重了，你真得是一个好女孩，我多想能跟你在一起厮守一生，可是上天注定不肯让我如愿，也许是对我这么多年游戏人间的惩罚。小希，我在医院里躺了很久，每天看着太阳从升起到落下，每一天都是如此，重复着重复着……”
“我知道，很快我就连这简简单单的日升日落都不能再看见。小希，你答应我，咳咳……以后一定要幸福啊，找一个爱你的人，很爱很爱那种，你值得任何一个人对你好。”
“小希，忘记我，永永远远忘记。”
严钦的声音戛然而止。
录音笔里再没有任何内容。
突然之间，小希泪如雨下，哭着把录音笔握在手里，泪水直流。
原来录音笔里只有严钦说给小希听的话，他没有对任何人留下只言片语，只留给了小希。
小希哭得很大声，一小间屋子里全都是她的哭声。
温雪站在她身边，直立地静默站着。
这儿还是之前的样子，厚实的灰布流苏窗帘关着，一盏台灯开着，仿佛不在人间，但却只有这人间才能让人饱尝冷暖。
小希身后的画布上是群山叠翠，深海幽邃。
这人间呵，总是这样美丽又冰凉，多情又残酷，谁又不想跟心爱的人携手走过万水千山，看那朝阳初升，夕阳落幕。
小希的哭声在回荡，回旋在整个空间里。
年华岁月，皆归沉寂。
第6417章 我们还是好兄弟（1）
傍晚安城因为在下雨显得格外空寂，雨水落下，落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温雪和小希来到手术室外时，严钦还没有出来。
温录又抽了一次血，医生每次出来时神情都很严肃，表情也很凝重，众人心里头沉甸甸，谁都没有别的心思。
小希一来，他们都给她让了路。
小希什么都做不了，她要是早点知道严钦爱她，她一定日日夜夜陪着他，一定一定。
她那双通红的眸子看着手术室门口的位置，长睫毛上挂着水珠。
这里的人谁都没有说话，都在默默等着最后的答案。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他们都知道外面下雨了，都又都心照不宣地守在外面。
这一次的手术难度很高，搁在普通人身上早就被宣判死刑，但严钦的主治医生是世界各地最好的医生，正在进行着世上最难的手术。
他们大多从早上一直守到了晚上，谁也没吃饭。
严家还是没人过来，只有几个保镖慵懒地守着，仿佛只在等最后的消息。
如果是坏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跟严家人汇报。
如果是好消息，他们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明儿继续守在医院。
就这样，所有人都在等着。
晚上的雨更大了，飘忽不定，声音清晰。
夜里九点多，两三个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紧接着，更多的医生、护士走出来。
众人都打起精神站起来，温录脸色如常，外面的这个局，从始至终都是他在稳着。
“医生。”他走上去。
为首的男医生摘下口罩，他跟温录握了握手：“手术很成功。”
刹那间的空气有几秒沉寂，下一刻，都在欢呼。
小希双腿颤抖，差点昏厥在温雪的怀里。
这个答案，她从得知严钦病情时就在祈祷。
“大家这次的配合度非常高，我们几位医生合作度也很高，所以手术很成功，但后期调养必不可少，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出院。”
“没关系，两个月算什么，他这辈子还很长。”温录勾了勾唇角。
“温先生，也很感谢您对这场手术的高度配合，我听说确认书上的字都是您签的，这个魄力，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在短时间内做出一个又一个重要决定并签字，这需要超过常人的判断力和定力，而温录只是严钦的朋友。
温录没说什么，只微微颔首。
医生也没多说，做了一整天的手术，他们也很累了。
聂东宇高兴地跑到温录跟前，激动地拉住他的手：“录哥，录哥！严哥回来了，他回来了，以后他还能继续跟我们在一块儿玩，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我们要做一辈子朋友的！”
温录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没事别拉男人的手。”
聂东宇：“……”
温录终于可以把这里的一切安心放下，他回到童谣身边：“饿了吧？一起去吃饭。”
他们所有人都准备一起高高兴兴去吃一顿夜宵，小希不肯走，这儿就留着小希守着。
小希的手腕上是那条熠熠闪光的钻石手链。
第6418章 我们还是好兄弟（2）
温录带着一群人下楼吃饭，就近挑了家餐馆，整整坐了一桌子。
因为太高兴了，他们开了红酒，一杯接一杯喝着。
童谣给家里管家打了电话：“墨墨和小桃子睡了没有？”
“太太，都睡了，您和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再等等，我们刚吃上晚饭。”
“严公子情况怎么样了？”
“顺利。”
“太好了。”
没说太多，童谣和温雪坐在一块儿吃饭。
几个男人觥筹交错，喝得正热闹。
温雪给小希带了些点心：“小希要守着严哥哥，我给她带点吃的。”
“严钦这次是真得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以后，他会更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温录道，“小希是个好姑娘，希望他别再辜负人家。”
“不会的，严哥哥很喜欢小希啊。”
“男人的喜欢都是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严钦喜欢小希？”
“哥，男人的喜欢是不动声色，但女人的观察力也是细致入微，而且，女人的第六感很准。”
温录勾了勾唇角，是么？
温雪才不跟温录说太多，她哥哥本质上依然是个不懂风情的。
吃的差不多，温雪先回了医院。
严钦已经被送到监护室观察，人还没醒，小希穿着防护服进去看了他，但也只被允许呆几分钟。
尽管如此，小希还是不愿意走，一直守着，她想等到严钦醒来的时候，她好想严钦醒来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她。
温雪给她带了吃的，小希就坐在严钦的病房里吃着。
“小希，沈叔叔知道你在这里吗？”
“我爸他生意忙，他不知道。”
“沈叔叔是不是希望你将来回家管理公司啊？”温雪知道小希是沈家唯一的孩子，沈家对她给予了厚望。
“我才不管，我只想打理我的珠宝店，而且我的店现在生意很好。严哥哥也喜欢我的珠宝店，他说要给我打工，我等着他醒过来给我管钱，严哥哥算数特别棒。”
温雪笑了：“那你好好守着严哥哥。”
“我会的，这次不让他跑了。”
这一次说什么，小希都不会再离开他。
温雪又陪她坐了会儿。
小希虽然是富家千金，但身上没有半点娇小姐的脾气，哪怕就是坐在医院里简简单单吃个饭也特别满足。
夜渐渐深了，雨还在下。
晚上温录他们几个喝多了，醉得厉害。
童谣开车带他回家。
半路上，温录受不了，胃里一阵难受，童谣只好停下车，打开车门扶他下去。
温录吐了半天，下着雨也不肯上车，非要抱着童谣。
童谣一手撑伞一手扶着他，哪里有什么力气，只好哄：“老公，老公，下雨呢，咱们先上车好不好？”
原本是把他当墨墨哄，没想到温录忽然俯身低头，扣住她的脑袋，一个吻印在她的唇上。
童谣的伞掉落在地。
夜深人静，街头无人。
雨水落在他们的身上，一寸一缕，相思无尽。
温录吻得很凶，百般缠绵。
童谣搂住他的腰，安安静静享受这美好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