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2章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3)
“那时候我们每天晚上几乎都黏在一起,他挺宠着我,他还说,他的第一个孩子要叫momo,男孩子就叫墨水的墨,女孩子就叫泡沫的沫,后来你生了个男孩。”
舒沫一字一句,语速很慢。
果然,她看到……童谣沉默了,再不像一开始那样。
“我们确实分开了好几年,那几年断了联系,可爱过一场,彼此又都是彼此最深爱的人,哪里说放下就能放下。他跟我赌气,我一回安城他就随便找个女人结婚,那时候我哭了很久,他还把我手机号码拉黑,我真得太难受了。期间断断续续见过面,但真正有往来是你怀孕后的那段时间。”
“有一次我们同学聚会,他喝多了,大家起哄让我送他去酒店。那天晚上我们又重新在一起了,那时候才发现,其实对方才是自己最爱的人,谁心里头都没放下。”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感情特别好,经常一起代表学校出去参赛,也经常一起出去旅游。我们去过很多地方,天南地北,几乎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他能给我的都给我了,感情、金钱,还有很多很多的爱,他真得是个很不错的男人,我从未见过像他一样深情的男人。”
“虽然是偷偷摸摸在一起三年,但他终于答应我,要娶我,不惜一切代价。他说,无法忍受每天跟不爱的人睡在一张床上,那种痛苦,只有尝过才知道。”
甜甜的蛋糕吃在嘴里,童谣尝出了苦涩,那苦味儿一点点蔓延开,从嘴角到心口。
她喝了一口咖啡,眼底是浅淡的光痕。
舒沫还在说着她跟温录在大学里的那些事,小到送礼物的细枝末节,她都还记得。
童谣就这样听她说着,几分真,几分假,她也懒得去研究。
她只知道,这三年,温录对她的冷漠是真,对她的敷衍是真,对她没有感觉……也是真。
他们闪婚是事实,温墨叫墨墨也是事实,他送她的礼物从来都不是她喜欢的,也是事实,温录从未主动在她面前提过舒沫,也是事实。
她和温录之间隔着的,又怎么会只是一个舒沫呢?那是千百条鸿沟,她在这端,他在彼岸。
一个男人,连跟她拍婚纱照都是敷衍,连跟她的婚礼都很低调,连儿子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都不知道是哪一天,她又该怎么说服自己温录是爱她的呢?
不过是同床异梦罢了。
她痛苦,温录也痛苦。
不如,结束。
舒沫端起杯子喝着咖啡,酒红色的指甲在日光下泛着红润的光泽。
“童谣,经过这几年的努力,我已经能跟他站在一起了,我们有无数共同语言,我们也可以为了将来一切努力奋斗。童谣,你呢?你这几年,不过在充当他们温家的生育工具罢了,别怪我话说的难听,我和温录有很多共同朋友、同学,温录会跟他们聊这些,传着传着,那些话就到了我耳中。恐怕,你还不知道。”
第6203章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4)
“温录当着他朋友们的面就是这么说的,他心里头其实瞧不上你,但因为你也没有什么问题,纯属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类型。温录是个很聪明的男人,他会权衡利弊之后做出一些选择。”
舒沫的红唇一张一合开启,吐出来的话却格外尖酸刻薄。
女人之间的战争往往都没那么体面,饶是所谓的金融界女神,也避免不了刻薄。
童谣不想同舒沫争论什么,并没有什么好争的。
舒沫说温录是个很聪明的男人,这一点,她也承认。
温录很聪明,或者说,坐到温录那个位置,不可能不聪明,不可能不懂得权衡利弊,在他们眼里,利益才是衡量全部的标准。
至于如何衡量,他心里头自有一杆秤。
同时,童谣也知道,她在温录心中没有什么分量,一定是远不及墨墨的,至于能不能比得上舒沫,她也无需再知道。
舒沫是个嘴皮子很厉害的女人,大半天,几乎都是她在说。
童谣不再开口,因为,她跟舒沫没有可比性。
“童谣,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其实希望是最后一次。你融不进我们的圈子,现在融不进,以后更加进不来。”
“舒沫。”童谣终于打断她的话,“如果不是今天你主动来找我,我想,我们连第一次见面都没有必要,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
“可我跟温录是一类人。”
“可我不屑知道。”
舒沫一口气噎住。
她不信,她不相信童谣不屑知道,她认为童谣是在佯装和掩饰。
这女人,也挺虚伪。
舒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她看向童谣脖子上的项链,淡淡道:“你脖子上这款项链是温录买的吗?上大学的时候我跟他提过这款钻石项链,非常经典的款式,他说要给我买。后来咱们吵架了,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买,今天看到你脖子上戴着,有些感慨。”
童谣心里头膈应,她的这款项链确实是温录买的,但跟她舒沫又有什么关系呢?
“舒沫,你这样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不是什么道德的事。”
“别光顾着说我啊,你老公也不是什么道德的男人。”
舒沫的脸上是不屑的冷笑。
童谣无话可说,她的点心也吃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我还得继续去监工铺子,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这就走了吗?其实我还有挺多话想跟童小姐你说呢。”
“我不是你的倾听者。”
说完,童谣背上她的包就走。
日光刺眼,宽阔的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
童谣沿着马路离开。
舒沫没有走,她坐在窗口还能看到童谣远去的背影,纤细瘦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舒沫真不懂,她呆在温家这样的豪门,难道就没有半点压力?老公对外几乎没有承认过她的存在,她就那么能忍?
也是,为了温家的钱财和地位,有什么不能忍的。
舒沫哂笑,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眼中是潋滟的波痕。
第6204章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5)
童谣回到她的商铺,这儿很热,环境也不太好,她交代了工人几句就拿上车钥匙开车回家。
从这儿回家会路过安城国际大学,她往校门口张望了一眼,开车驶过。
那里有温录和舒沫的青春,但没有她的。
……
夏季漫长。
安城的夏天充满了炽热的阳光,躁动,张扬,浮躁,每一粒尘埃都仿佛被灼烤。
温录把童谣要离婚的这个事按了半个多月,但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苏女士知道了。
周一的下雨天,温录去了公司。
他前脚刚走,苏女士就来了。
司机把车停在大院,苏女士急急忙忙进了客厅,她看到童谣在挑拣佣人刚买的鲜花。
那些漂亮的花摆在桌子上,童谣亲手用剪刀剪掉多余的枝叶,又把花插在花瓶里。
花香四溢,满是活力。
看到苏女士,童谣挺吃惊:“妈,早,吃早饭没有?”
苏女士摆摆手让佣人出去,走到童谣身边:“我吃过早餐了,谣谣,有空吗?我们聊聊?”
苏女士的脸上很难得会有这样的严肃,童谣下意识猜到了一些事。
她点头,领着苏女士去了阳台上坐着。
关上门,宽敞明亮的阳台上是不一样的安宁。
外面下着雨,从透明全景玻璃往外看,可以看到别墅外美丽的风景。
“你爸他去澳洲度假了。”苏女士坐下,“去了好几天,他一个老朋友邀请他过去的。”
童谣给苏女士泡上茶:“您没跟他一起去吗?”
“我最近懒得往外跑,而且现在的澳洲是冬天,太冷,我不喜欢。”
“旅行也挺累人。”童谣在苏女士对面坐下,她今天穿的是一套宽松的薄纱浅绿色连衣裙,花色淡雅,头发松松地扎了个丸子头。
苏女士哪有什么心思喝茶,也没碰杯子。
她素来是个快言快语的人,有话就直说了:“谣谣……我听说,你和阿录要离婚?是我听错了,还是你们小打小闹闹着玩?谣谣,阿录那人脾气是不怎么好,都是我和他爸惯出来的,一时半会也难改,你给他一个机会。”
童谣心里头一“咯噔”,这个事,温录一直瞒着,没想到被苏女士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的风声。
但,这也是迟早的事。
童谣只是一时半会没有组织好语言,也不知道苏女士听到的是什么情况,和温录一样吗?是不是也以为她出轨了?
“妈……对不起。”童谣低头,长睫羽微微低垂,轻颤,“离婚……是我提出来的,对不起,这三年,您对我很好,可我还是辜负了您。”
苏女士诧异,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来他们是真得要离婚。
“谣谣,为什么啊?是不是阿录太糟糕了?我知道,我养的儿子我知道,他真得挺讨人厌的,你讨厌他也是正常,但……可以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妈,对不起。”
苏女士两眼一黑,心口“砰砰”直跳。
童谣的这个表态让她明白,童谣没打算给温录机会。
第6205章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6)
“妈,我和温录可能……真得不合适。三年时间,我们也没有能相处出感情,我挺舍不得您和爸的,但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本来想过段时间再跟您说这些事,没想到您知道了。”童谣还是很抱歉,“对不起,妈,这三年,您对我很好,以后……您能不能帮我照顾好墨墨。”
“谣谣,你不要墨墨了吗?墨墨会想你啊。”
童谣快哭了,她捂着脸:“温录不会把墨墨给我的……我爱墨墨啊……”
苏女士心口一颤。
她素来把童谣当女儿疼的。
外面有传言说是童谣出轨,她压根就不信,童谣是什么样的姑娘她还能不知道吗?
这几年温录对童谣不冷不热,她其实也都看在眼里,很多时候,也是她故意在撮合温录和童谣,比如,她提出去度蜜月,比如逛街的时候故意让温录来结账。
可惜……再怎么撮合,他们终究没有擦出火花。
苏女士心疼童谣:“谣谣,再给阿录一个机会好不好?再给他一次机会。是我和他爸爸没有教好他,他可能真得不懂得该怎么对自己的小家庭负责。他脾气大也是我们惯出来的,要说错,还是我们的错。”
“妈,不是……跟你们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妈,我可能真得坚持不下去了。”
“谣谣,你再给阿录一次机会。”苏女士极少用这样的语气跟童谣说话。
童谣心口颤动,久久没有说话。
她知道苏女士对她好,好到她常常把苏女士当做自己的亲妈。
外面的雨敲打着阳台的玻璃,她们不说话的时候,阳台上便是“噼里啪啦”的雨水声。
童谣低着头,视线落在面前的茶杯里。
杯中冒着白色的热气,浅绿色的茶叶漂浮在白色的杯盏里,沉沉浮浮。
“谣谣……”苏女士声音哽咽,“我真得不舍得你……阿录那个混蛋是不是很过分?我帮你教训教训他,但你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也当是给我们温家一个机会……”
“妈,您言重了,温录他……没有做错什么。可能我们只是不合适,有时候不合适这种事情,真得没办法磨合。”
童谣避重就轻,什么都没说。
她也不想提温录做过的事,从温录的立场来讲,他不爱她,他对她的态度也就只能是那样。
婚姻这种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不合适……还能怎么强求呢。
三年了……三年时间,他们都没有能磨合。
“那就当是为了墨墨……你真得忍心离开墨墨吗?”
“我不舍得。”她难过得眼底都是晶莹的泪花。
她最不舍的就是墨墨小家伙了。
“那就当是为了墨墨,你再给阿录一次机会。”苏女士很着急。
童谣沉默。
温墨确实是她的软肋,不然,她也不会一直纠缠不开。
苏女士知道童谣有所动容,她没再提温录那个糟心的狗东西,一直跟童谣聊墨墨。
“墨墨太可爱了啊,他上次还说要跟我去钓鱼,我要带小宝贝出去钓鱼,谣谣,咱们一起啊。”
第6206章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7)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后天吧,后天不下雨了,咱们带墨墨去钓鱼。”
“后天……墨墨有课。”童谣略有些为难。
“没关系,托儿所,一天不上课没什么的。小朋友还小,多带他出去走走也长见识。”
苏女士特别热情,一遍遍劝,让童谣毫无招架之力,点头同意。
苏女士松了一口气,她想,年轻夫妻总归有吵架不合的时候,再给点时间磨合,或许就好了。
她不舍得童谣,她对童谣真得特别满意。
说白了还是自家儿子不行,温录的脾气,苏女士当然清楚得很,总喜欢无缘无故发脾气,工作不顺心会发脾气,被人得罪了也喜欢发脾气,没睡好也喜欢发脾气,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发脾气,就是不懂得疼人。
童谣这孩子性格好,脾气好,但不等于一点脾气没有。
再好的女孩子跟了她儿子那种人,都得炸毛。
她只能劝着童谣。
苏女士一天都没回家,找了借口留在这里陪童谣,陪着她,起码她不会再胡思乱想。
女孩子心思细腻又敏感,总归会想得多一些。
苏女士还让司机送了时令水果来,她给童谣洗了葡萄:“谣谣,你尝尝这个葡萄,是温家郊外庄园种的,成熟了,很甜。”
童谣剥了一只葡萄,是很甜。
苏女士还说过段时间不忙了,带她和墨墨去纽约找温雪玩。
童谣有点心不在焉。
苏女士丝毫不敢再提温录,生怕好不容易把童谣安慰好,她听见温录的名字又不舒服。
呆了一整天,苏女士觉得自己尽力了,叹气。
她晚上没有留在温录家里吃饭,趁天还没黑时回去了。
雨还在下,一路上,苏女士的情绪起起伏伏,甚至还没有从童谣要离婚的事情中回过神。
她又想起当初给温录和童谣牵线相亲,她是一眼看中了童谣,觉得这个女孩子性格特别好,适合温录,要是能嫁到他们温家就好了。
后来也算是如愿以偿,可事到如今,她反而觉得对不住童谣。
苏女士也不知道该跟谁说这个事,只好一遍遍叹气。
这雨下得她肝肠寸断,从来乐观的她也变得忧心。
晚上温录回家,他听说他妈来过。
他走到童谣身边问道:“我妈今天来做什么的?”
“送了水果给我。”童谣眼皮子都没抬,摸着怀里的毛豆。
“哦。”温录没多问,拿过一只手提袋。
袋子里是一只无比精致的鞋盒,磨砂质地,泛着银色的光。
温录半蹲下,打开鞋盒,取出里面的金色小猫跟单鞋,网纱材质,镶嵌钻石,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单薄不厚重,适合夏天。
“脚抬起来。”温录半蹲着,抬头。
童谣愣了愣,双腿不自在地并拢,并没有抬脚,又或者,一时之间没弄懂他的意思。
她小鹿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光泽和茫然。
“嗯?”温录拿着鞋子,看向她,“你比墨墨还笨吗?”
童谣一松手,毛豆从她怀里跑开。
第6207章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8)
温录那双有力的大手干脆抬起她的脚,摘掉她脚上的拖鞋。
童谣的脚很小,脚踝纤细,线条优美。
温录拿起新鞋子套在她的脚上,大小挺合适,他对自己的审美也挺满意。
重复一样的动作,他替她穿上另一只鞋。
他始终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等替她穿好鞋,才抬头:“走两步试试。”
童谣没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向他。
他皱眉:“不喜欢?”
“没有,挺好,收起来吧。”她稍稍弯腰,将鞋子脱下。
又换回自己的脱下,她从沙发上站起:“该吃晚饭了,我去楼上叫墨墨下来。”
童谣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脚步很轻。
温录看着她上楼的背影,眉头皱得更深。
晚上吃饭,气氛很冷清,除了墨墨在讲话,谁也没开口。
有时候墨墨跟童谣说话,童谣也不似以前那样热情,只轻声应着,心不在焉。
温录吃了半碗饭也不吃了,走出餐厅,找了个地方抽烟。
墨墨小朋友依然很快乐,他开心地拍手,餐厅里都是他“咯咯”的笑声。
夜渐渐深了。
童谣晚上没有回主卧,她提出要跟墨墨一起睡,但她刚准备去墨墨的小房间就被温录揪了出来。
温录抽了不少烟,满身烟味儿,态度有些恶劣。
“童谣!你是嫌外面的闲话不够多吗?!”温录发脾气,“你不睡主卧跟墨墨睡,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跟墨墨睡。”
“那你把我温录放在眼里了吗?”
“温录。”她轻声喊他的名字,微微抬眼,“你不也有睡书房的时候吗?我为什么就不可以跟墨墨睡?”
“你是故意为之!你还是放不下谢逸飞是吗?!我告诉你,你想去栾城,想都别想!我不可能放你过去。”
“温录,我解释过很多次了,我和学长只是同学关系。还有,栾城是我的故乡,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去?凭什么呢?”
“童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想什么!”
“那温录,你心里头又在想什么呢?这三年,你爱过我吗?温录,你爱过吗?!”童谣忽然歇斯底里,情绪被牵动,尤其是温录不准她回栾城。
“童谣!你有完没完!”
“温录,离婚行不行……”童谣看着他,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是浅浅的水花,眼睛红红的,瞳孔里是温录的身影,“我把……墨墨给你,财产,我一分不要。”
她知道,做生意的男人心狠手辣,追求绝对利益和无上优势。
只要她一天不同意留下墨墨,温录就不会同意离婚,她将永远也回不到栾城。
她想家了。
曾经将安城当做自己的家,现在才明白,栾城才是她永远的家。
这一场无畏的追随,时至今日,也该画上句号。
她一句话刚说完,温录红了眼,他突然大步走向她,双手使劲扳住她的肩膀,用力钳制,将她压到墙角!
温录双目通红,薄唇紧抿,无言的愤怒几乎喷薄而出!
童谣睁大眼睛看向他,眉尖蹙起,后背磕到了冰冷的墙,很疼。
温录什么都没说,高大的身躯压住她娇小的身子,俯身,弯腰,吻上她的唇!
第6208章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9)
童谣知道他要做什么,反抗很强烈,动作幅度很大!
但她太过瘦小,跟温录比起来,不堪一击。
他轻而易举就控制了她,“撕拉”一声,在夜晚格外刺耳。
“温录!你疯了!你是疯子!”她骂他,咬他。
可,温录无动于衷,动作很凶,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头一次这样冷漠,通红的眼睛里是带着刺的光,阴沉沉。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这狭窄的阳台空气压抑,无比闷热。
童谣一颗心要跳出胸腔,任由她怎么抗拒,温录都无动于衷。
夜空漆黑,雨雾空濛。
豆大的雨珠敲击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鞭炮一般。
童谣闭目,承受这从未有过的痛。
这一刻,她记忆里少年的影子也在一刹那破碎,被风吹散,再无归期。
一切的一切,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何时结束的。
天黑了,闪电划亮夜空,照在她惨白的脸上,雷声轰鸣,别墅震动。
但这些跟温录带给她的沉重相比,没有什么。
温录穿好衣服摔门而去,童谣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凉的墙壁,闭目,眼前是空白的画面。
无所思,也无所想,她只知道,她跟温录再不会有回头路了。
耳边是接连不断的雷声和雨水声,声声入耳,她不喜欢这样的夏天,她最爱的那个夏夜早已远远离开,随着那些萤火虫飞走。
地面冰凉,明明是高温的夏天,她却觉得冷。
又冷又漫长的夜。
这儿,只有她一个人。
她哪里也没去,既没有回主卧,也没有再跟墨墨去睡觉,她瘫坐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夜渐渐深了。
别墅犹如庞然大物矗立在山下,灯光明亮,悄然寂静。
童谣双手撑着地面,不知何时,她肚子疼得厉害,一开始还没有察觉,但越来越疼。
她的头上渗出粒粒汗珠,很疼。
童谣捂住肚子,眉头紧皱。
“疼……”
和上一次的胃痛有些不一样,这一次,是腹部痛,很疼很疼,那种钻心入骨的疼,几乎要把她碾碎。
童谣身子扭曲,弯腰坐在地上,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几乎晕倒过去。
被温录折磨了一通,她整个人都有一种溺水的濒死感,那种感觉像极了多年前。
她的精神有几分恍惚,恍惚之下,疼痛感似乎减轻了,但她捂着腹部,久久不曾说话。
原以为过会儿就没事,正当她打算强撑着站起来时,忽然,她在地上看到一滩鲜红的血迹。
是血。
童谣吓坏了,很懵,浑身被疼痛感充斥,鼻端是血的气息。
一点力气都没有,喉咙里说不出一句话,她裹了衣服,强撑着往门口挪过去,无力地拍打阳台的门。
过了很久才有佣人听到微小的敲门声,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毛豆在挠门。
“太太!太太!”门打开,所有人都吓坏了,地上是一滩鲜红的血迹!童谣就躺在地上!
两个佣人立马走过去扶住童谣,替她穿好衣服。
司机立马赶到,由两个佣人在雨夜送童谣去附近的医院。
第6209章 再也不会回来(1)
她们给她裹了厚实的毯子,见童谣脸色苍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温先生在半个小时前离开了别墅。
雨下得很大,天空漆黑一片。
车内只有微薄的光线,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太太,没事的,马上就到医院了。”
童谣疼得说不出话,双手捂住腹部,默不作声。
其中一个女佣问另一个女佣:“咱们给温先生打电话吧?”
“对,对,该打电话。”她们不敢怠慢。
但两人推搡了半天,其实都很怕温录,不敢跟他打电话。
最终还是由年纪大点的女佣打了,不过,没有人接。
这么晚了,温先生去哪里了?
她着急地看了一眼外面的瓢泼大雨和脸色如白纸的童谣,又给温录打了第二遍电话。
还是没人接。
她刚打算打第三遍时,童谣忍着痛按住她的手:“不要打了……”
“可是太太,我们做不了主啊。”女佣为难,就连送童谣去哪个医院,她们都不太清楚。
“打给、打给温夫人。”童谣声音虚弱,许久才挤出几个字。
她今天还答应了温母,过两天带墨墨去钓鱼玩,可她知道,她再也做不到了……
温母说再给温录一次机会,她该怎么给?放过温录,也是放过她自己。
她真得……累了。
童谣闭上眼睛,再没有力气说一句话。
身子很冷,她意识到双腿间有冰凉的血流下。
她身子一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眸子里流下两行泪。
车里很黑,女佣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们在急急忙忙查找温夫人的手机号码。
好不容易找到,已经是夜里九点。
下雨天路不好开,但司机还是加快速度把童谣送进了医院。
夜晚的安城是这样的寂静,这里的雨夜充满了苦涩的味道,那寂寞的街灯矗立街头,那星星点点的光闪烁在眼底。
车子刚到,医院里的人就把童谣抬上了担架。
她整个人差点疼得晕了过去,双目紧锁,双手一直放在腹部位置,久久没有松开。
大约十分钟后,苏女士的车也到了,她提着包急急忙忙往手术室赶。
温父还在澳洲度假,她是一个人来的,随口问了女佣两句才知道,温录的电话打不通。
苏女士心口很沉,她猜到,是出事了。
今天童谣的情绪不太好,哪怕答应了她过两天带墨墨出去钓鱼,但她临走时发现,童谣心里头还是想离婚,她并不想再给阿录一次机会。
苏女士叹气,眼眸子里是一层浅浅的水雾。
大概,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值得谅解。
如果说错,可能她也有错,也许从一开始温录就不想跟童谣结婚,是她一直说,童谣是个好姑娘。
温录也许是被她催烦了,也许觉得童谣是个性格不错的贤妻良母,也许是受了什么别的刺激,总之,温录和童谣闪婚了。
她当初真得以为温录收了心,愿意好好过日子,也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可渐渐她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第6210章 再也不会回来(2)
温录对童谣的冷漠连她这个当母亲的都看了出来,该有的绅士风度会有,但对妻子的那种温情和爱意却没有。
她原以为时间会是最好的磨合剂,直到三年过去,她发现,连素来脾气好、性格好的童谣都不想再跟温录过下去。
苏女士想,如果说有错,她也是帮凶。
童谣这样的姑娘,原本可以找一个又帅气又体贴人的老公度过美好的婚姻生活,再生一个或两个像墨墨一样可爱的宝宝,至少,老公懂得疼人,至少,不会像她儿子温录这样。
苏女士倚靠在手术室外的墙壁上,叹息,眼中是黯淡的光。
外面的雨水淅淅沥沥,那绵长的声音如隽永的喟叹,传进她的耳里。
……
第二天中午。
宿醉的温录回家换衣服时才知道童谣出事了,连夜被送进医院。
他慌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带着一身酒气从别墅冲出去,开车去了医院。
佣人刚刚说,童谣昨晚上在阳台上呼救,身下全都是血。
那一刹,温录的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勒住,刹那间呼吸急促,双腿站立不稳。
他飞奔出去,自己开的车,连闯了几次红灯,差点出车祸。
“哧——”一声,车子在医院大院里停下,他直奔住院部的位置!
温录还穿着昨晚上离开时的那件墨色衬衫,纽扣散漫不羁地扣着,衬衫上有水印般的酒渍,他的头发乱糟糟,昨晚上,他在酒吧包间睡了一晚。
中午的雨还在下,但下的小,蒙蒙细雨,将安城笼罩在一片白色的迷雾之中。
温录从楼梯直奔三楼。
童谣就住在三楼的vip病房,听说,他母亲在陪她。
他双腿发软,也不知道一路是怎么过来的,憔悴颓废的脸上是浑浑噩噩的情绪,下巴上冒出些许青色胡茬。
温录用力推开门,动静很大。
入目处,童谣躺在病床上,她的手背戳了针,在吊水。
药水顺着管子流进童谣的身体,满屋子里也都是酒精的味道。
童谣披散着头发,那乌黑的发丝和病床上的白色床单形成强烈的色差对比,她身上穿着的是医院宽松的浅蓝色病号服。
苏女士被开门声惊到,条件反射站起身。
温录的视线落在童谣的身上,他大步走过去。
刚要扑到童谣身上,苏女士提前一步拦下他,没让他靠近。
温录在他母亲身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冷漠,那种冷,像极了冬日里的冰凌,带着莫大的疏离。
苏女士个子没有温录高,但温录没有轻举妄动,他开口,声音在颤抖:“谣谣……谣谣怎么了?”
昨晚上他临走时对童谣做了很荒唐的事,他强行要了她。
“温录,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打过你,但今天,你知道我有多想扇你一巴掌吗?”苏女士极度冷漠又狠厉的语气。
温录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他攥紧拳头,心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苏女士挡在他的跟前,他想见童谣,但见不到。
第6211章 再也不会回来(3)
温录的发丝和睫毛上沾染了些许雨珠,他一望无际的深邃眼眸如深海般寂寥。
“妈。”他叫出声。
“温录!你不配当我儿子!你不配当谣谣的丈夫!温录,谣谣流产了!昨天夜里,你在哪里?!温录,你配当丈夫吗?”苏女士情绪非常激动。
刹那间,温录犹被惊雷击中,整个人愣在原地,瞳孔紧缩,血液仿佛停止流动。
童谣……流产了。
他一直想让她再给他生一个宝宝,像墨墨一样可爱的宝宝,可现在……那个孩子来了又走了,甚至……是被他亲手扼杀的。
心脏就像是停止了跳动。
他头一次体会到绝望……他知道,这一刻,一切都结束了。
他永远永远也留不住童谣了。
他再也留不下她了。
“温录!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骂你!温录,你滚出去吧,你不要再见谣谣了,你滚出去!”饶是苏女士再优雅,她也对温录说出了平生最重的话,她的五官都因为愤怒在扭曲。
温录像雕塑一样没有动,苏女士发疯似的推他:“温录,你给我出去!谁也不想见你!温录,出去!”
“不……”温录此时此刻被他母亲往外推才开始拒绝,“我想见见谣谣,谣谣……谣谣……你听得到我说话的,对吗?谣谣……”
但,任由他怎么喊,童谣始终都没有开口。
她皱紧眉头,双目紧闭。
温录能看见童谣了,可他伸长了手也再也够不到她。
“温录,你就是个畜生!虎毒不食子,你昨晚上对谣谣做出的事,那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温录,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苏女士愤怒到了极点,她用尽力气把温录赶出了病房。
她知道,童谣不想见他。
温录个子高,哪怕宿醉,也足以推开苏女士。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被母亲推出了病房,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病床上的童谣身上。
童谣始终没有再看他一眼。
“砰”,苏女士关上了门,倚靠在门板上,像用尽了一辈子的力气,捂脸,忽然就哭出声。
温录被关在病房外,他知道……这一次,他和童谣要永远分开了。
心口像是被人剜开刨走,鲜血淋漓,他的眼底流淌着深邃的忧伤。
童谣再也不会原谅他。
他心心念念盼着的孩子……也再不会出生。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童谣怀孕,昨天晚上还做出了畜生一样的行径。
世间山与水,隔绝出再也跨不去的鸿沟。
安城的雨还在下,天空是昏黑的颜色,不见半点清明的色泽,地上的水洼一块又一块,如一面面小小的镜子,倒映出安城的高楼大厦。
雨幕密密遮遮,笼罩在安城的上空。
井然有序的城市,熙熙攘攘的街道,鲜活的个体与生命。
可终究这繁华的世界,再与他无关。
温录绝望地闭上眸子,光线下,他俊美成熟的五官上是凄然的黯淡,双手紧握成拳,心口的位置……空了一块,空空荡荡。
第6212章 再也不会回来(4)
童谣在医院里住了一周,一周后,身体已经慢慢康复。
她再没有见过温录,苏女士会在医院陪她,也会亲手给她熬一些补身体的鸡汤和排骨汤。
安城的雨停了,这一天,晴空万里,又变成那个骄阳万丈的夏日。
童谣不再躺床上,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在医院随便走走。
正是清晨,医院楼下的银杏树枝叶繁茂,长势很好,有风吹过,树下一片清凉。草丛上是圆鼓鼓的露珠,带着朝阳的气息,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童谣没有扎头发,黑色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她的眼底是浅浅的水雾。
有蝴蝶在飞,她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抬起头,透过那枝丫的缝隙,看到了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天空。
银杏树上结满了小小的银杏果,一只一只,煞是可爱。
童谣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她静默地仰头,看着美丽的夏日世界,瞳孔里是清亮的光泽。
长椅上有点凉,坐了会儿,她就沿着医院随意走了走。
这些天,她有见到墨墨,墨墨以为她生病了,每次来的时候都给她带自己的零食,还把毛豆带来给她看。
墨墨特别乖,温母告诉他,妈妈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吵闹,小家伙就轻声细语地跟童谣讲话,生怕吵到妈妈。
想到墨墨,童谣的双手攥紧病号服,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黯淡。
苏女士陪伴了她一周,她说,谣谣,我不劝了,是阿录不配拥有你。
童谣走在医院里,长长的睫羽上挂着晶莹的水珠。
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她可以随意走着。
不知不觉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
是舒沫。
舒沫今天穿得特别低调,黑色连衣裙,白色平底鞋,脸上还戴着口罩和墨镜,她低着头在走路,手上捏着几张检验报告,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童谣。
尽管如此,童谣还是认出了她。
舒沫进了妇产科诊室,童谣也不知出于什么意识跟了过去。
站在妇产科诊室外的门口,童谣听到里面的女医生嗓音平和:“胎儿很健康,一个半月了,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建议是采取药流,对你的身体恢复比较有利。”
“我再考虑考虑吧,药流有副作用吗?”
“副作用几乎没有,只要好好休养,不会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不用谢。”
舒沫收拾报告单,没有当即做出决定,把单子塞进了背包,准备出来。
童谣躲开,按原路往住院部的楼层走。
日光刺目。
她没想到会在这家私人医院碰到舒沫,更没想到,舒沫怀孕了。
童谣只觉日光很刺眼,心口的位置空空荡荡,再无半点感觉,就好像麻木了一般。
她走回病房,从一楼走到三楼。
楼层外是茵茵绿草和繁茂的枝叶,童谣走得很慢,她的身影被日光拉长。
她走到服务台:“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护士很亲和:“您的名字是?”
第6213章 再也不会回来(5)
“童谣。”
“哦,我来查一下,稍等。”护士稍稍翻了翻资料,又给童谣的主治医生打了个电话。
得到明确答案,她才道:“您身体恢复挺好,随时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谢谢。”
童谣一个人走在长廊上,目光平静。
佣人都在,但她不想要佣人陪。
她想回家。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想回家,好想……
栾城的大院里有她亲手种下的桃子树,爷爷也会在家里等她,给她做好吃的点心。
还有邻家哥哥们,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已经学成归来。
她想回家……太想了。
从服务台到病房并没有几步路,但童谣走了很久。
推开门,几个女佣很着急:“太太,我们到处找您。”
“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吧。”她道。
“好,好,我们打个电话给温夫人。”
苏女士听说童谣要出院,立刻赶了过来。
童谣的个人用品和衣服都已经收拾好,装在一只箱子里,但童谣的脸色还很苍白。
她早就换下病号服,穿着一件宽松的棉质浅紫色长裙,温婉恬淡,嘴唇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像是瘦了十几斤。
童谣的手背上还有触目惊心的针孔,是这几天吊水留下来的。
苏女士招手让佣人出去,她静静看着童谣,心里头叹了一口气:“谣谣……出院手续我帮你办好了。”
“谢谢妈。”童谣那双好看的翦水秋瞳看向苏女士,为了不让苏女士担心,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的。”
苏女士心如针扎,刚想跟童谣说几句话,门外响起女佣的声音:“温总,温总,您不能冲进去……温……”
女佣话都没说完,门被打开。
额头上满是汗珠的温录冲过来,站在门口,黑色的衬衫上是风尘仆仆的气息。
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眼底是怅然和黯淡的光,薄唇抿着,骨节分明的手还搭在金属门把手上。
温录脸色很憔悴,和童谣一样,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瘦得脱了相,眼睛都凹陷下去。
他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童谣看向他,脸上是陌生和疏离的神情。
苏女士看向他,脸色冷漠,她也一周没有见到温录了:“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温录局促,哑着嗓子,开口:“我接……谣谣回家,墨墨在家,他今天没去托儿所。墨墨今天很听话,早上喝牛奶没有洒,我给他煎了一只蛋,他很喜欢,但一直说……没有妈妈煎的好吃。”
他也是刚刚得知消息,童谣要出院。
童谣抱着臂,心口的寒凉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冷。
苏女士沉默,竟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最终,还是童谣从桌子上拿起一份离婚协议书走到他跟前,嗓音淡漠缥缈:“温录,我签好字了。”
她把笔递给温录。
但,温录抗拒地没有接,摇头:“不。”
她翻开空白签名的地方:“我不带走墨墨……温录,你成全我。”
第6214章 再也不会回来(6)
她怅惘又平静的眸子里是淡漠的寒凉,她拿着笔和协议书。
温录还是不肯接。
童谣的唇角牵起一抹凄凉的弧度:“温录……签了好不好?真的……签字吧……以后,你自己多保重,天冷添衣,三餐规律,最好戒烟戒酒。”
她把笔递到他的手上。
如刀子一样,温录几乎是下意识抵触,摇头,眼中是惶恐的眼神:“不,我不签。”
“温录!”苏女士都看不下去了,她发火,走过来,锋利的眼神看向温录,“你还有脸不签吗?!温录,温家没你这个儿子!真的,温家养不出你这种畜生行径的儿子!你是不是还意识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温录,你放了谣谣一条生路吧,让谣谣嫁给你,是我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苏女士很愤怒,几乎是在控诉温录。
温录站不住脚跟,神情恍惚,一双眸子一直看着童谣。
可他在童谣的眼中再不见从前的宽容和温度。
以前,他应酬多喝酒到半夜才回来,偶尔也会发疯乱吐,但她最担心的还是他喝多了难受,从来不会指责他。
宽容褪去,温度骤降,他在她的眼中只看到无穷无尽的淡漠。
童谣也在看着温录,她执意将笔塞在他手上,下一秒,下意识都地碰了碰腹部,淡淡道:“温录,以后好好对墨墨,你可以……对他耐心一点,他真得还是个宝宝。”
“谣谣……”温录唤她的名字。
“签字吧,温录,就当是对双方的成全,也算是……给流掉的这个孩子的一个交代。”
听她这么一说,温录满眼里都布满绝望。
他知道,她再也不会原谅他。
他和她,永远都回不去了。
握着笔,如有千钧重,千言万语都成苍白,最终……他低头在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生签过很多字,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绝望。
那种绝望感布满全身,犹如水草勒住四肢百骸,蔓延到心口,让他窒息疼痛,喘不过气。
他终于签了字,他知道……他再也没有留住她的理由。
童谣顺手拿过行李箱,但在转身的那一刹,眼泪掉在了手背上,她哽咽:“温录……我不能回去看墨墨了……你骗骗他……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的……你骗骗他就可以……他才两岁,没有记忆……他以后不会记得妈妈模样的……你平时多陪陪他,他还小,你要多带他出去玩……他很喜欢去游乐园……”
“还有温录,流掉的那个孩子是你的,我和谢逸飞清清白白,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童谣说不下去了,她拎着行李箱,哭着从温录身边擦过,离开。
空气沉寂。
寂寞的走廊里只剩下童谣拖着行李箱的声音,那行李箱是她来安城时的那只,还好好的。
童谣走了,她将永远离开安城,再也不会回来。
但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路鲜血淋漓,她舍不得墨墨,舍不得……她好想再抱抱她的墨墨……
第6215章 再也不会回来(7)
她强忍着每一步的疼痛,走到医院外,她招了一辆出租车。
一上车,她坐在后面失声痛哭。
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墨墨了……再也见不到了……
安城的风里夹杂闷热,那绿油油的叶子一如从前的繁茂,蝉声聒噪,一声一声里是岁月的痕迹。
……
童谣的代理律师很快替童谣办好了离婚证,周佩佩把离婚证从安城寄到了栾城。
至此之后,童谣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半点消息。
她的朋友圈不再更新,她的社交软件也不再使用,安城的人谁也找不到她,就连苏女士也联系不上她。
当然,苏女士也没有脸面再跟童谣联系,如果不是她,童谣在安城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也不会被她那败类儿子耽误三年。
温雪知道她哥哥和小嫂子离婚的事情后,惊讶了几分钟,和妈妈打了电话后知道了前因后果。
温雪叹息,她的小嫂子那么温柔,哥哥真得太过分了。
苏女士在家骂了温录很久,气得一次都没有跟温录见面,温父回来后,她就把脾气都撒在了温父身上。
好在温父没脾气,性格温和,劝了她几句,劝不动,也就不劝了。
童谣的叔叔婶婶知道这事后,也只是叹气,没有多说。
温录也像是人间失踪了一样,听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公司,哪怕是很紧急的项目,也找不到温录本人来签。
没办法,他们只好去找早已退居二线的温父。
这在公司管理上是从未有过的事,可公司内部的人都尽力了,他们真得找不到温总。
安城的夏天渐渐走向尾声,那闷热在慢慢退隐,那蝉声也逐渐歇下。
银杏叶从翠绿到浅黄,每一根经脉都染上时光的痕迹,染上秋色,直到叶子变成金黄色,时间也藏在了脉络里。
安城一隅,一处酒吧。
夜深了,温录已经在这里没日没夜喝了大半个月的酒,哪里也不去,累了就睡在包间的沙发,醒来就喝酒。
门窗都关着,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晚上。
他只知道……不管他喝成什么样,哪怕是醉死在酒吧,都不会有人再管他了。
秋夜寒凉,这一天温录感冒了,但他哪里也不肯去。
老板不给他送酒他就砸场子,无法,老板只好继续给他送酒。
因为都是安城的熟人,老板打电话给温录的几个兄弟,希望他们能来劝劝。
温录离婚的事没有昭告天下,但圈子小,断断续续的,大家都知道了。
聂东宇和严钦两人开着跑车过来。
刚进包间,聂东宇差点被地上的碎酒瓶扎到,小心翼翼避开,拉住沙发上的温录:“录哥,录哥!别喝了!你脸色不对,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别管我……别管我……谁都不要管我……”温录早就醉了,他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醉的。
聂东宇和严钦两人控制住温录,夺下他的酒瓶。
温录脸色苍白如纸,胡茬也很久没有修理。
第6216章 再也不会回来(8)
被抢了酒瓶,他好像也没太大反应,眼里无光,就好像生病了一样。
温录就这样半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聂东宇和严钦。
他已经在酒吧呆了很多天,没有人找他,也没有人管他,所有人都当他不存在一样,没有人要他了。
真得……没有人要他了。
“录哥!”聂东宇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俯身,拍了拍他的脸,“录哥,我送你去医院,你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你清醒点。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你开口,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啊。录哥,振作点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什么的。”
聂东宇和严钦已经听说温录离婚的事,他们都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况,那个女人听说没提过分要求,连儿子都没有要。
既然温家没什么损失,那个女人离了就离了呗。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滚!滚!”温录发火,脾气就像火药桶,突然被点着。
聂东宇按住他:“咱也不能不管你,你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再不回公司,你温家的订单和项目都快被人瓜分完了,你前段时间不是要拿中心公园那块地嘛,现在好了,你不管公司,那块地被刘家抢走了。你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被人笑话啊?”
穿着休闲装的严钦站在一旁,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抽着烟:“温录,你也挺有意思的,离了就离了,那种女人,早点离了不是早点解脱?她能给你带来什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养在家里都嫌多余。”
温录跟疯了一样站起身就要揍严钦。
还好,聂东宇一手拉住他,瞪了严钦一眼:“你少说两句,温录他喝多了,小心他揍你。咱们现在还是想想办法把他整医院里去,他天天呆酒吧算什么事啊。”
“管不了。”严钦摊手,抽着烟,“他现在六亲不认,当然,他家亲戚现在也没一个认他的。他老头子气得都不管他了,咱们还管个啥。”
“说什么批话呢,搭一把手,咱们不管还叫兄弟嘛!”聂东宇虽然现在嫌弃温录嫌弃得厉害,但好歹是从小长大的兄弟。
严钦也不好再说什么,叼着烟,一只手拉住温录。
温录喝得酩酊大醉,浑身酒气,聂东宇都不知道他多久没洗澡了,真是,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聂东宇嫌弃得眉头都皱起来。
温录踉踉跄跄走着,不小心就踩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还好聂东宇把他及时拉住。
尽管如此,温录的脚底还是流出了鲜血。
聂东宇叫来酒吧几个保镖,一群人这才把温录弄上了跑车,聂东宇亲自开的车。
车子开到医院。
医生给温录做了个检查,没太大问题,但温录的胃受了比较严重的损伤,需要住院调养。
聂东宇也不想温录再回酒吧去,立刻就给温录开了病房,在医院里住着会好些。
温伯父和伯母也真是狠心,听说离婚后,就真得一眼没再看过这个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