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2章 第一次失眠(7)
客房里。
佣人给温录煮了一碗羊肉面。
温录早晨吃不惯羊肉,坐在桌子边,眉头紧皱,但又用商量的语气道:“能不能……给一碗素面?”
“您是不是不吃羊肉?”
温录点点头。
“好,稍等啊,我去让厨房换。”
“打扰了。”
佣人又端着面碗回厨房。
童谣瞧见了,叫住佣人:“不要给他吃了,把他赶走。”
“啊?大小姐?他受伤了。”佣人知道童谣素来脾气很好,别说对一个受伤的陌生人了,就算是一只受伤的猫,童谣也会心疼。
今天怎么回事?
“我说了,不准给他拿早餐。”
“哦哦,好,那就不拿了。”佣人猜,大小姐可能今天有点脾气。
温录坐在客房的窗户边,从的视野只能看到宽阔方正的大院,院子里有几棵光秃秃的大树。
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佣人再回来。
温录手指头微微蜷曲,可能人家主人也嫌他烦了。
昨天下午他就昏倒在了雪地里,后来的事,他都不记得了,醒来时就在这户人家的大院。
应该是他们救了他。
温录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羽绒服贴身口袋里的东西。
他特地用针线缝上了,口袋里有童谣的照片,还有童谣摘下的那枚婚戒。
东西都在,他才安心。
身上的伤很疼,那两个人下手很重,他整个人都跟散架了一样,也没有半点精气神。
他昨天承诺的,今天就离开栾城。
想到这儿,温录从窗前的椅子上站起来,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是苍白的神色。
佣人没来,温录就自己推开门。
这户人家很大,但他见着……有点熟悉。
难道是……童谣家?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
他快速走在大院里,绕过天井,往正厅走。
因为是冬天,所有的大门紧闭,温录走到正厅外,踌躇着,许久……也没进去。
说好了的,他今天就走。
如果进去了,他要是又情不自禁打扰她,给她造成不必要的困扰,那就是再一次的伤害。
温录犹豫不决。
一不小心,被佣人看到,佣人问:“先生,你想找谁?”
“昨天……谁救了我?”
“好像是我们大小姐,反正外面军营的人把你送我们家了。”
就在这时,温录的手机响起。
是墨墨打来的。
安城的早上,墨墨在爷爷奶奶家,他非要给爸爸打电话。
小家伙可怜地对温录说:“爸爸,墨墨感冒。”
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吃药没有?看医生了吗?”
“次了。”
“那今天好好休息。”
“要爸爸……爸爸森么时候回家家。”
“今天。”
“要爸爸抱。”
“好。”
“爸爸最好了。”
“墨墨也最乖了。”
外面的风很冷,今天虽然有太阳,但依然抵挡不住严寒。
正好,童老爷子从外面回来,他穿着军大衣,背着手,目光凌厉,眼神如鹰。
老人家十分有气场,往那儿一站,不怒自威。
看到温录站在外面,他停下脚步。
温录转过身就对上老爷子的眼睛,挂上电话。
第6293章 第一次失眠(8)
两人之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温录认得童谣的爷爷,童谣也给他见过照片,只不过,他这个不孝孙女婿一直没来见他。
此时此刻,温录已经知道,这里就是童谣的家,是他一直不曾陪她来过的地方。
温录嘴唇动了动,也知道叫“爷爷”不妥,便叫了声“童老先生”。
童贯生也没怎么回应他,淡淡道:“醒了?”
“嗯,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我没救你,救你的人是我孙女,她找到你的。”
温录诧异,心中狠狠一颤。
他欠童谣的,又多了一分。
温录没开口,童贯生冷哼一声:“既然你没什么事,该干什么干什么,我童家不是收留所。”
“是,谢谢童老先生,我会离开。”温录没有纠缠。
“你来这儿干什么?我听人说,你在城墙上站了起码有一个月。放哨还是侦查啊?!”童老戏谑地嘲讽。
温录不语,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
气氛清冷。
温录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还是墨墨打来的。
温录抱歉地接起电话,墨墨哭得很大声:“爸爸回来……墨墨要爸爸……感冒……难受……”
小孩子的哭腔里带着很重的鼻音,一个劲哭,哭得手机这头的温录都撕心裂肺,心肝儿跟着颤。
“爸爸……”
墨墨的哭喊声童贯生也听见了,老人家双手颤抖,眸光凛起。
这个孩子……一定就是谣谣生的儿子了。
温录笨拙地哄着:“墨墨,等爸爸回去,很快,不哭了好不好?”
“哇……”墨墨还在哭,不听温录的话。
“墨墨,是不是发烧了?让奶奶带你去医院。”
“要,要爸爸。”
“爸爸很快就回去了。”
“妈妈……要妈妈……”
温录沉默。
童贯生老爷子实在听不下去了,愤恨地踩着雪地,擦过温录身边往家里走,气得发抖。
温录手足无措。
家里大门打开的一刹,温录看向家中。
他看到了童谣……
那一刻,他双眸凝滞,手机掉在了地上!
童谣的肚子……
温录大脑一片空白,震惊!
嘴唇颤抖,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童谣看,他全然忘了不打扰她的思虑。
她怀着孕!她还怀着他们的孩子!也就是那个孩子……是,没有流产。
他母亲苏女士和童谣一起骗了他,苏女士帮了童谣一次,让她跟他离了婚,远走高飞,还她自由。
手机那头的墨墨还在哭喊:“爸爸……爸爸……墨墨想你……爸爸……”
天旋地转,温录的耳中却像是听不到一丝声音,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就在童老刚准备关上门时,温录冲上去,双手抵住门!
“不要关。”温录哑着嗓子,透过缝隙看向门里,“谣谣,谣谣……”
童谣被声音惊动,没有抬头,拿着筷子的手却微微颤抖。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温录的声音了。
恍如隔世。
桌子上是没有吃完的一盘饺子,有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间漏进来,地上是移动的光痕。
第6294章 第一次失眠(9)
温录抵着门不肯松,他怕他一松手童老爷子就要把门永远关上,他就再也见不到他的谣谣和孩子了!
原本看到她过得很好就放心了,可她现在怀孕了他都不在身边,他的良心又怎么能安下?
“谣谣……”他喊她的名字,“我是温录。”
童谣放下筷子,她终于转过头。
门缝里,她看到了温录那张年轻英俊但满是伤痕的脸,她咬着嘴唇。
半晌,她压着嗓子,淡淡道:“你还来干什么?走开。”
“我有话跟你说……谣谣,听我说,好不好?”温录的语气很软,有着如春水般的柔和,那双乌亮的眼睛也一直看着童谣。
之前她穿着羽绒服,他并没有看出她怀孕,现在才发现,她的肚子很大了。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看,近在咫尺,这样近,好像他一伸手就能把她带走。
他扣着门框不松手,谁赶他他也不走了。
但童谣看向他,冷漠道:“你能不能把门关上,很冷。”
一句话,说得温录手足无措,他的脸上布满失落,那怅然若失的神情就仿佛溺进水中,再也爬不上来。
他终于,松了手。
不然,她会冷。
门关上。
一扇门,隔开了他们。
外面冰天雪地,室内温暖如春。
童贯生异常气愤,拂袖回书房去了。
童谣哪里还吃得下早餐,她也回了自己的卧室,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童家的佣人大气不敢出,他们能感觉到一些事,那就是,气氛不太对。
如果他们都没有猜错,这个年轻男人……竟然是大小姐的前夫。
他们都知道大小姐在安城嫁人了,嫁的人家是安城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但又听说这人家摆谱摆架子,趾高气扬,瞧不上栾城,瞧不上大小姐的娘家人,结婚的时候连童上将都没有邀请。
以前,他们对这户人家没有什么好感,没想到今时今日会见到姑爷。
原来就长这样。
有钱人家的公子确实细皮嫩肉,看上去就没怎么吃过苦,和他们平时看到的男人不一样。
温录没有走,他弯腰捡起手机。
刚把手机捡回来,裴乐生牵着利仔来了。
两人都互相认得,裴乐生走在雪地上,吹了声口哨,讥笑:“还活着呢?”
昨晚的事他也听说了,气得他揍了利仔一顿,今天的早饭都没给它吃。
“活着。”温录倒没理会裴乐生的冷嘲热讽,坦然回应。
“有些人啊,脸皮比城墙还厚,难怪喜欢站城墙上,他往城墙上一站,自己就是道城墙啊!”
温录随便他讥讽,没作声,擦了擦手机。
“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你答应我的,今天就滚出栾城,是吧?”
温录还是没作声。
“你他妈不会不认账吧?”裴乐生在家闲着技痒,每天都想打架,他上前一步就揪住温录羽绒服衣领,瞪着他,“你哑巴了?”
“我不走了。”
“你还真不想走了?!故意的?想打架?”裴乐生冷着脸,冲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第6295章 第一次失眠(10)
温录旧伤未愈,裴乐生一拳袭来,他踉踉跄跄退后几步,靠着客房门框站着。
裴乐生指着他怒吼:“你怎么不还手?”
“我没有还手的理由。”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裴乐生脑瓜子一转,“你知不知道谣谣是我女朋友?”
“她不是你女朋友。”温录嗓音很弱。
“她就是我女朋友!”裴乐生很生气,“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谣谣赶你走,你才走?姓温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还有脸来这里?”
两人站在院子里吵得不可开交,童谣出来,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大院里的两个人,最后视线落在温录身上。
“温录,你走吧,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温录抬起头看她,幽邃的目光里是沉沉深意和不舍:“谣谣,谢谢你救我一命,我想留在这里报答你。”
“不需要。”
“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可以吗?我温录不想做忘恩负义的人。”
“你离开这里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裴乐生手里头抓着利仔的绳子,大笑:“城里人套路就是深,你要真想报答啊,我倒是有个办法,童家院子里这口井长时间不出水了,说是淤泥堵塞,你帮着清一清吧。还有,你看昨晚这雪下得真大,外面的路堵住了,你也清一清吧。”
裴乐生就是寻个乐子,没想到温录一口应承:“都可以。”
“我不想看到你。”童谣发话,“温录,你离开我的家行不行?你要是喜欢当佣人,外面多的是机会,我家不需要。”
说完,童谣也发脾气了,转身进屋,用力关上门。
童谣一走,裴乐生更是肆无忌惮地斥责温录:“混蛋,骂你脸皮厚你都不走,果然啊,做生意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你图什么?脸真大。”
“是不是昨天揍得不够,今天还想挨拳头?昨天真该把你打成残废,这样你就不会骚扰谣谣了。”
“你看看你这样子,哪里配得上谣谣?咱们大院里哪个不比你强?”
“栾城不是你呆的地方,趁早滚回你的安城去。”
裴乐生一个劲羞辱,结果温录一句话没说。
到最后,裴乐生自己都骂累了,操,没见过这种男人,哑巴?
真没意思。
裴乐生也懒得再骂,踢了踢他的狗:“利仔,咬他。”
利仔并不会咬人,蹲坐的地上一动不动。
裴乐生气得丢下绳子:“养你有什么用啊!”
不会咬人就算了,昨晚上还带童谣去救这狗男人。
要不是利仔,昨晚上这姓温的就冻死了。
裴乐生很生气,转头进屋去找童谣。
太阳光很稀薄,外面气温很低。
利仔一动不动坐在地上,眼睛盯着温录看,而温录倚靠在门框边,眼底是无穷无尽的无奈。
一人一狗对视,时空苍茫。
童家没有人再搭理温录,就连佣人都不搭理他,温录也不走,默默回客房。
他怕他走了,童家就不让他进来了。
桌子上有一碗凉茶,温录虽然不爱喝,但架不住肚子很饿。
第6296章 第一次失眠(11)
栾城的酥油凉茶温录喝着很不习惯,但肚子太饿了,他只能吃这个。
喝了一碗,他脱下身上的衣服,从抽屉里取出酒精帮自己擦拭伤口。
很疼,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等做完这一切,他默默出去找佣人要了一把扫帚帮童家打扫卫生。
庭院里只有温录一个人的身影,他弯着腰默默扫雪,很快就把院子清理得干干净净。
陪着温录的只有那条大狼狗。
童贯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他走到温录身边,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
看了半天,童贯生背着手离开自家大院,出门。
到了中午,童贯生又从外面回来,他看到温录还在。
没有人搭理温录,温录就把童家佣人的活抢来干,这会儿,他正在擦车。
大概是受了伤的缘故,他擦车的动作很慢,干几分钟就得停下来歇会儿,歇完再咬咬牙继续干。
童老样子有一辆很宝贝的军绿色越野车,虽然不怎么开了,但每天都要让人擦得干干净净。
今天这辆车是温录在擦。
童贯生瞧见了,但没说话,进屋去。
裴乐生见饭点到了,也不回家,在童家蹭饭,他把利仔也牵到屋子里来蹭饭吃。
童谣吃着饭,有点吃不下。
吃到一半,她问爷爷:“他走了吗?”
“在擦赤兔。”那辆越野车,童贯生给它起名叫“赤兔”。
“神经病。”童谣低低骂了一声。
裴乐生乐得大笑:“童爷爷,你不是还养了两匹马,顺便也让他擦吧,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谣谣,你的兔兔呢?也让他给洗洗。”
“不要。”童谣淡淡道,头也不抬。
说着说着,裴乐生又问:“谣谣,利仔昨晚上怎么会带你去找他?”
“不知道。”童谣心情不怎么好。
“是他身上带了跟谣谣有关的东西吧。”童贯生解释道,“利仔闻着气味就把谣谣带过去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裴乐生觉得也是。
利仔很聪明的。
“爷爷,你把他赶走吧。”童谣吃到一半心情实在不怎么好,“真不知道你昨晚上把他带回家干什么。”
“留他在军营不是平白被人看热闹。”童贯生解释,“我下午就赶他走。”
“嗯。”
“要我说,他脸皮真得太厚了,我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男人。”裴乐生道,“我和安丞昨天就揍了他,今天我都把他骂成那样了,他也不还嘴。不会是个傻子吧!”
童谣并不知道这几个月安城发生了什么,原以为温录是来跟她要孩子算账的,没想到没有。
他话也变少了,几乎任打任骂,一声不吭。
童谣没吃几口饭,吃不下去。
“我去花园里坐会。”童谣丢下筷子出去。
花房是透明玻璃房,里面温暖如春,有阳光从玻璃外照进来。
童谣坐在不算大的花房里,倒了一杯茶,默默看着庭院。
温录见到了她,见她没有搭理他,他便默默给童老擦车。
擦好车已经是下午一点。
温录饥肠辘辘,很饿。
第6297章 第一次失眠(12)
他只好走出院子,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抽了一根烟。
烟味儿并不重,但童谣瞧见他宁愿坐地上抽烟也不走,心里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
她打开花园的窗户,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准温录的后背砸过去!
温录吃痛,差点丢掉香烟。
一转头,坐在地上的温录正好抬头对上童谣那双愠怒的眸子。
她很生气,红唇抿着,盯着他看。
温录原本身子还挺疼的,但一看到她,嘴角扬起,幽邃如深海的目光里溺着温柔。
童谣见他不生气还笑,她反而更生气了。
是的,他脸皮真厚。
“砰”一声,童谣关上花房的窗户。
温录见不着她了,但他还是盯着空荡荡的窗户看了很久。
等香烟燃到指头,他才缩了缩手,扔掉烟蒂。
不吃不喝也不是个办法,军营附近有商店,温录过去要了碗炒面,又买了一些药。
苍茫又空旷的地方见不到闲人,倒是偶尔会见到几只蹦蹦跳跳的兔子和松鼠,生态环境很好。
温录怕童家不让他进屋,他想了个办法,把墨墨这几个月画的画打印出来。
果然,重新回童家时,大门已经关上。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才看到童贯生,童贯生手里提着两条鱼。
“童老先生。”
“你怎么还不走?谣谣并不想见你。”
“能不能让我在童家住一段时间?我想陪陪她。”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多多少少应该明白事。温录,你用什么身份来陪谣谣?这要是传出去,我孙女儿还要不要做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尽我一点做父亲的责任,我之前……不知道谣谣怀孕了。”
“如果是为了尽一点父亲的责任,你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你也不配当父亲。”
温录没说话,眼底是怅然若失的光泽。
童老的话很重,但他没有反驳。
童贯生摇摇头,准备进家。
温录却喊住他:“童老先生,能不能把这些给她……谢谢。”
他手里是几张打印出来的画,笔法幼稚,一看就是小孩子画的。
童贯生一下子明白,是温墨的画。
这时,童贯生把手里的两条鱼都扔在地上,接过温录手中的画,自己先一张张翻看起来。
虽然很幼稚,但很有趣。
童贯生收好画:“画我收了,鱼你给我捡起来煮好,如果味道很糟糕,我把你煮了。”
说完,童贯生推开门径直往里面走去。
门没关。
童贯生硬朗的背影消失在庭院里。
等温录反应过来,老先生已经不见踪迹。
温录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这段时间才会做一点简单的菜,哪里会煮鱼。
他从地上抓起鱼,费了好长一会儿时间。
提着鱼,温录进了童家厨房。
也没人帮他,一群佣人见他进来就出去了,站大院外头晒太阳看热闹。
活鱼蹦蹦跳跳,从案几上蹦到地上,又在地上打滚,温录愣是被折腾出一身汗。
一整个下午,温录都在折腾这两条鱼。
第6298章 第一次失眠(13)
晚上。
温录煮了一锅鱼汤,简直用尽洪荒之力。
童谣以为温录早就走了,她挺着大肚子走到厨房,闻到鱼汤的香味,以为是厨娘。
“阿姨,你做的鱼汤好香。”
话音刚落,她脚步顿住,收起脸上的笑容。
温录正守着锅,转过头,看到了童谣。
“我做的。”他看向她,“你要不要尝一尝?我给你盛一碗。”
“你做的?那我不喝。”说完,童谣转身就走,她喊家里的保镖,“为什么随随便便把人放到家里?”
保镖和管家都不吭声。
童谣生气地走了。
温录倒没脾气,安安心心炖鱼汤,等时间差不多,他盛了一大碗鱼汤放在案几上。
童贯生走到厨房门口,正好看到他,脸色沉着:“你又惹我孙女不高兴了。”
“是我不好,童老先生,鱼汤我做好了,您尝尝。”温录不安,生怕童老也不高兴。
天色已晚,从厨房窗口可以看到外面黑暗的夜空。
满天星辰,深夜无风,庭院里矗立着几棵高大的树木。
童贯生也不大搭理他,只淡淡道:“天黑了,你打算去哪?”
“我能不能住在昨天晚上的客房?我可以给童家做事,做什么都可以。”
童贯生没说话,转头离开。
温录想,爷爷是默许了吧?
佣人把菜肴从厨房端到餐厅,温录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继续呆在厨房,征求管家同意后,吃了点饭。
童谣看着桌上的菜肴发呆,尤其是那碗鱼汤。
她记得当初在医院,他连老式饮水机都不会用,十指不沾阳春水,温母也说,温家从小惯着他。
童贯生已经开始吃晚饭,吃到一半,他给童谣盛了一碗鱼汤。
“谣谣,尝尝,这鱼是你陶叔叔家的,给你补身子。”
童贯生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童谣想,也没必要跟鱼过不去,她端起汤碗喝汤。
鱼很鲜,肉肥细腻。
喝完一碗,童谣问道:“爷爷,他人呢?”
“厨房。”
“为什么不赶他走?”
“赶了,脸皮厚,死皮赖脸不肯走。”
“爷爷,你让保镖赶他走。”童谣不高兴呢。
“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今天他给了我一样东西,我今天心软了软。”
“他给你什么了?”
“等下啊。”
童贯生亲自去书房拿了几幅画来。
那些画,童谣一看就知道是墨墨画的,她接过,手指颤抖,咬住嘴唇,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温录……真得不要脸。
他一来栾城就往她心口上扎一刀。
“小墨墨画的吧?我还是第一次看他画画,很有趣,小孩子啊,就是好玩。”童贯生的脸上是慈爱的笑容。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叱咤风云,但年纪大了,更喜欢含饴弄孙。
他一直想看墨墨,可惜腿脚不便,路途又远,好几次童谣邀请他去,他都放弃了。
没想到……三年而已,童谣就跟那男人离了婚。
童谣心里头难受得很,她想墨墨了,那个会跑会跳会叫她“妈妈”的小家伙。
第6299章 是不是双胞胎?(1)
童谣很长时间没说话。
吃过晚饭,她跑进客房。
温录在这里住下了,童谣进来时,他正好脱下上衣在用酒精给自己擦拭伤口。
虽然他身上有伤,但条正颜顺,脱衣显肉,有很明显的几块腹肌,脖颈修长,身上是健康野性的小麦色。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女佣,差点把衣服穿上,见是童谣,他停下手里的动作。
童谣关上门,站在门口盯他看。
“谣谣……”他哑着嗓子喊她,眼底是闪烁的光痕,一眨不眨看着童谣。
他的手上还拿着酒精瓶和棉签,童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又或者本来怀孕脾气就大,她走过去踢翻他的瓶瓶罐罐!
顿时,空气里都是酒精味儿。
温录哑然。
“温录!你不要脸!你为什么要来栾城!”
“你别生气了……”温录放下手里的东西,声音嘶哑,“你在栾城过得好不好?”
“温录,你能不能走开啊!”童谣眼泪差点掉下来,她不会吵架,只能冲着温录声嘶力竭。
“谣谣,我想你。”温录那双幽邃又深沉的眸子像极了暮色下的海洋,“前段时间在安城,我总是睡不好,只要你能让我留在这里看看你、照顾你,做什么都可以。”
“温录,要我把你当初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吗?温录,你对我没有应有的尊重和信任,如今,你也没资格要求我。栾城不欢迎你,当然,你要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但你别留在童家。”
“谣谣,我不知道你怀孕了,让我陪着你可以吗?你打我也行,骂我也行,让我做什么都行,但给我一点陪伴你的时间。之前你怀墨墨的时候我很忙,一直没有陪你,连你生墨墨的时候我都不在,我知道……人生不能重新来一次,如果你现在怀孕我还是不在,我会后悔一辈子。”
“你当初怀疑我跟谢学长有染,怀疑墨墨不是你亲生儿子的时候,你又是否考虑过我呢?你就当我流产了吧,这个孩子,我是不会让他叫你爸爸的。”
“谣谣!”温录慌了,站起身,“我什么时候怀疑过墨墨不是儿子?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一个男人,为什么敢做不敢当?温录,我挺瞧不起你。”
两人对视,童谣的眼底是刺人的锋芒。
空气中布满酒精味和浓浓的火药味,一触即燃。
夜色低迷,室内暖气很足,童谣始终没让温录靠近。
“谣谣,我没做过的事我当然不认。”
“那你当着我的面质问学长的事,你也不认吗?”
“认。”
温录眼神里都是沮丧。
“有什么区别呢?温录,爷爷要是知道这些事,你觉得他还会留着你吗?”
“谣谣……”
“温录,我不知道你这次来栾城是什么目的,但我希望你尽快离开,如果可以,明天就走。”
说完,童谣转身开门。
她不想见温录。
穿过庭院,童谣回自己卧室,没有回头。
客房里,温录怅然若失,久久不曾回神。
第6300章 是不是双胞胎?(2)
第二天。
温录还是没走。
他天还没亮就起来帮管家打理童家大院,这几天没下雪,阳光晴好,张叔正好把童老的书拿出来晒。
温录就帮张叔做事。
他沉默寡言,也不怎么说话,只埋头做事。
张叔也不好赶他走,他愿意做事就做吧。
这一天童谣要去医院做产检,结果一大早司机家里有事,没赶过来。
童谣一早起来,穿着宽松的紫红色羽绒服站在庭院里,对童贯生道:“爷爷,没关系,我去找乐生哥哥送我去医院吧。”
“乐生?他恐怕还没醒吧!”童贯生对那几个小子再了解不过,“对了,温录呢?他不是会开车吗?让他送你。”
“我不要!”童谣立刻拒绝,小脸蛋儿都沉下来,“又不是找不到会开车的人了。”
“他白吃我童家的米饭吗?就这么定了,让他开车。”
说着,童贯生就把越野车的钥匙丢给了温录。
温录接住。
“送我孙女儿去一趟医院,平平安安送过去,你务必给我平平安安送回来。”
温录这才知道童谣要去做产检,点点头:“会的。”
“我不要他送。”童谣发小脾气,不肯走,“我打电话给乐生哥哥。”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产检资料就被温录拿走了。
温录把童老的车开出来,对童谣道:“上车吧,我送你去。”
童谣走不掉,不情愿地坐进副驾驶。
一上车,她就跟温录发脾气:“车里很冷。”
“空调刚开,得等一等,我准备了一只保温杯,你拿着。”温录递给她一只黑色保温杯。
他启动车子,倒无半句怨言。
但,谁也没说话。
童谣看向车外,清丽的瓜子脸上是疏离的痕迹。
中途,温录把他的手机丢给她:“手机里有墨墨照片,你打开看看。”
他一提墨墨,童谣的眼睛就红了,咬着唇,半天没吭气,胸口起伏不定。
最终,她也没拿温录的手机。
这段时间,温录憔悴很多,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上去无比沧桑。
这条路,他不怎么熟悉,开得很慢。
车里气氛太冷清,温录过了好一会儿,问道:“谣谣,车速还行吗?要是觉得快你就跟我说。”
“温录,你觉得我乐生哥哥怎么样?”
“嗯?”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问他问题。
“他追我,我准备嫁给他了。”
温录紧握方向盘,差点踩下刹车,半晌才回过神,压住心绪,“你喜欢他?”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哦。”
童谣没再开口,平视前方苍茫而广袤的郊外。
一棵棵高大的白杨树屹立两旁,这个时节,叶子凋零,只等来年的春华。
车子拐了一个弯。
又开了几十分钟,终于到童谣常去的那家医院。
市区人来人往,车流量很大。
温录将车停下,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递上自己的手:“我扶你。”
他高大的身子在阳光下如同遮风挡雨的树木,宽厚,踏实。
童谣下车时故意踢掉了脚上的雪地靴。
第6301章 是不是双胞胎?(3)
“鞋子掉了。”童谣佯装要去捡。
温录立马压住她:“别动,我来拿。”
他从地上拾起她的雪地靴,蹲在副驾驶的位置,一只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
不过,因为怀孕,她的双脚有些浮肿。
他给她穿鞋时,肚子里的宝宝踢了她,童谣眉头一皱,忍不住捂住肚子。
阳光下,温录眉眼憔悴沧桑,双眼肿着,脸上的伤还没好,但,依然掩盖不了他的俊朗温雅。
当初,她不也是被他这一张脸给迷惑的么。
“好了。”温录站起来,搀着她下车。
医院外人很多,童谣走得很慢,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温录一直跟在她身边,跟着她跑遍科室做产检,最后到了妇产科的一位女医生跟前。
“各项检查都很健康,继续保持就好。”
童谣点点头。
她拿着b超单准备装进包里,温录走上前:“给我看看。”
“你又不是医生,看什么。”童谣不给。
“我想看看宝宝。”
“又不是你宝宝,你看什么看。”童谣故意让他难堪。
果然,女医生投来异样的目光。
温录尴尬地笑了笑。
走出科室,温录趁着帮她拿包的时候把b超影像拿出来,童谣来不及阻止。
他也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头很高兴。
“还给我!”童谣伸手要。
“咦,我怎么看到了两个宝宝?是不是双胞胎?”温录煞有介事。
“怎么会!”
“真的,你看……”温录把影像拿到她跟前,手指头指着宝宝在的位置,“你看,是不是两个宝宝……”
“什么?”童谣茫然地找了半天。
趁她不注意,温录快速而短促地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童谣的脸上如有羽毛轻轻拂过,刹那间,她心跳加速,抬头对上温录那双人畜无害的眸子才明白,被他骗了。
温录勾唇,看着她笑。
童谣收回目光,收拾东西,转头就走。
“谣谣……我带你去商场走走好不好?今天天气很好,我给你买东西。”
“谣谣,等等我,我们给宝宝买点东西好吗?”
童谣径直走到越野车旁。
阳光下,她乌黑的发丝泛着浅浅的银光。
对上他的视线,她淡淡道:“正好趁这个机会你走吧,我叫代驾开车回去。”
“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回去,说什么都不会。”
“温录,你变了,你不必刻意讨好我,你再怎么讨好,我也不会把肚子里这个孩子给你的。温录,你既然来到了栾城,应该打听到我爷爷身份了,栾城,不是你的地盘。”
“谣谣,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来的时候不知道你怀孕,直到昨天才知道。我妈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更不会冲着孩子过来。”
“温录,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结婚三年,同床异梦,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不信。千万别说什么冲着我来的之类的话,温录,我不相信几个月的时间可以让你从不爱我到爱我,我不信。”
她的一番话让温录无话可说。
良久,他才沮丧又失落道:“可我确实,是为你而来。”
第6302章 是不是双胞胎?(4)
她好像真得不信他。
站在风中,温录看向她:“谣谣,我不想离开你,但这次来栾城我本无意打扰你。原本想看看你就走,阴差阳错之间被你救了,现在看到你怀孕,我不可能无动于衷。谣谣……我没有恶意,我所说的都是实话,如果半句虚假,天打雷劈。”
童谣发脾气了,她拉开车门就坐上去,气鼓鼓坐着。
温录连忙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坐上去,开了空调,又替她调好座椅。
“谣谣,冷不冷?我给你买杯热奶茶吧?我忘了你还没吃早餐,我去给你买一份早餐,你要吃什么?”
童谣也不想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牛肉面。”
“好。”温录以为她不会回应,他兴高采烈,高兴地又跳下车。
在附近买了两碗牛肉面,他带上车,又给童谣买了一杯奶茶。
在车上,童谣吃面,他也跟她一起吃,没多一会儿,车上全都是牛肉和葱花的味道。
吃着吃着,温录抬手用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又拂开她耳边的碎发。
“谣谣,墨墨现在会说很多话了,还会英文单词,钢琴也开始在学。”温录絮絮叨叨说着话,说的大多是温墨。
童谣没吭声。
见她不反对,他就一直在说。
“谣谣,我做过很多抱歉的事,那三年是我无法挽回的时光。谣谣,当我终于明白你口中的爱情时,你已经离开了我,这对我而言是最大的惩罚。”
“你可以安静吃面吗?”童谣忽然打断他的话。
“哦。”温录这才不吭声。
两人一起吃面,车内很暖和。
童谣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跟温录在栾城以这样的方式相遇,她也从来不觉得这世上有后悔药可以吃。
吃完面,她把碗筷丢给温录。
温录主动收下,出门丢掉。
童谣又喝了两口奶茶,是草莓味的,很热,很甜。
“谣谣,逛逛吗?不逛的话,我带你回家。”温录上车。
“回家。”
“好。”温录开车回去。
童谣没有再说话,闭目养神,靠在真皮座椅上,眼神有些倦怠。
温录开车很稳,中途,她抱着奶茶睡着了。
路过一处无人的地段,温录悄悄停车,从她手里把奶茶取下,又替她盖上毛毯。
凝视童谣那红润清丽的脸庞,温录一点点靠近,呼吸加速,气息不稳。他的薄唇最终靠近她的红唇,印了一个浅浅的吻,那触感,让他心跳加快。
他从来没有想过,只是这样一个轻轻的吻,会让他浑身荷尔蒙爆发,会有奇妙的感觉从身上穿过,渗透进四肢百骸。
虽然想要更多,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温录重新启动车子。
……
第三天,童谣忍无可忍,还是把温录从童家赶出去了。
温录求情,求她收留,但童谣纹丝不动,将他关在了门外。
温录彻底无处可去。
外面很冷,他也不走,就坐在童家大门口的台阶上。
他要等童老先生回来。
他要是走了,就再也见不到童谣了。
第6303章 是不是双胞胎?(5)
看在新年将至的份上,老先生会留下他。
一定会的。
天空在飘着小雪花,温录眯起眼睛,但还是有雪片飘进了他的眼睛。
台阶很冷,温录就一直坐着。
不过,没等童老回来,等到了裴乐生。
裴乐生穿得很厚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牵着他家的狼狗,啧啧走到温录跟前:“远看是条狗,近看是个人,是人还是狗,傻傻不好认。”
裴乐生自言自语,拍了拍利仔的头:“乖乖利仔,闻闻看,是不是你同类。”
温录瞪了他一眼:“裴乐生,你占我便宜没关系,你最好别占谣谣便宜。我要是狗,我和谣谣的儿子算什么?嗯?”
“……”裴乐生以为他至少会生气,果然,做生意的,脸皮厚的很,“我说,姓温的,我查过了,你家资产不少,有几十个亿吧?你来栾城图什么?在安城,香车美女,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在这儿受咱们的气?”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谣谣是我妹妹,她现在被人欺负了,怎么不关我的事?姓温的,你真欠揍。”
“不要再惹我,不然,我会还手。”温录脸上的伤好了,眼睛看上去很有杀气。
“哟?会还手了,有意思。要打架?来来来,我裴乐生闲得很,正愁没人玩。打不打?”
“我不想跟你打,这是我和童谣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温录坐在地上,裴乐生站着,两人的目光里都充满敌意。
正僵持着,童贯生从外面回来,看到门口这么热闹,他抽了一口烟:“做什么呢?”
“童爷爷,你家门口多了一条癞皮狗。”裴乐生先道。
温录眉头皱着,没有反驳,但双拳紧握。
“说什么呢。”童贯生用烟斗敲了敲裴乐生的脑袋,又看向温录,“你坐我家门口干什么?”
“我被谣谣赶出来了,想进去。”温录嗓音低哑,眼底是人畜无害的光。
“快过年了,我家差个佣人,你要是能吃苦就留下,要是不能,就走。”
“能。”
温录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童老。
裴乐生哈哈大笑,乐了:“姓温的,你好有意思,来栾城就为了当佣人?好像还是免费的,哈哈哈,童爷爷,先让他把你那两匹马擦一擦吧,乖马儿也要收拾得干干净净过年。”
“哦,西边马厩,温录,你去看看。”
童老说完,打开家门,门没关,裴乐生也溜了进去。
温录一开始还以为是车,没想到是真的战马。
两匹红鬃烈马,虽然年纪已大,但烈性不改,眼神犀利,精神状态很好。
两匹马都受过伤,看上去曾经跟着童老打过仗,去过疆场,或者,是童老曾经最好的伙伴。
温录以前也骑马,他十几岁的时候养过小马驹,不过,自从摔了几次后,他再也不骑了。
温录耐心地替这两匹马清洗,默不作声,有着十足的耐性。
主厅里,童谣在剪窗花。
得知爷爷又收留了温录后,生气了。
第6304章 是不是双胞胎?(6)
“爷爷,你把他赶走吧!我看到他心情不好。”
“家里缺个佣人,你刘叔回家了。”
“找佣人多简单呐,我可以帮您找。”
“得给钱啊,姓温的不要钱,给饭吃就可以。”
“……”童谣瞬间无话可说。
童谣剪了一盒纸花,送了一些给裴乐生,余下的让佣人给温录送过去,招呼温录贴上。
温录有干不完的事。
童家很大,过年了,事情也多,他几乎任劳任怨在做事,只要能让他看到童谣就可以。
童谣给肚子里的宝宝织了毛衣,原本需要一个佣人帮她绕毛线,她直接叫了温录:“温录,你帮我理一下毛线。”
“好。”正在贴窗花的温录随叫随到。
绕毛线这种事儿基本没有男人爱干,但温录倒心平气和,帮着童谣绕了半天的毛线。
“我要喝果汁。”童谣看向他。
“我去厨房帮你拿一杯。”温录又丢下毛线去厨房。
童家的事非常多,那些佣人也跟看热闹一样,能少做事就少做,反正有温录这个冤大头。
傍晚,温录才稍稍喘了一口气。
童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抬眼看了看温录:“我想吃瓜子。”
“我给你拿。”温录拿了一包瓜子。
但童谣没接,淡淡道:“我不爱剥壳。”
“嗯。”温录懂,立刻半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帮童谣把瓜子剥开,取出里面的瓜子仁。
一袋瓜子很多,温录也没有长指甲,剥了半袋,指甲里就出血了。
不过没什么大事,他擦了擦手,继续剥。
从童谣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那张清润温和的脸,波澜不惊,脸部轮廓硬朗分明。
他做事的时候,一如从前,很认真,仿佛不是在剥瓜子,而是在谈一笔生意。
他小心翼翼将瓜子仁放在白瓷莲花碗里,剥的干干净净:“吃吧。”
童谣没动手,秀眉微蹙:“温录,你没必要这样。你如果是想弥补歉意和愧疚,我告诉你,我已经原谅你了,你无需再去强迫自己做不乐意的事。我知道,你根本不爱哄着别人。”
“你又不是别人。”温录苍白的脸上是浅浅的笑意,“我从来不觉得我会去哄着一个人,直到我发现我爱上她的时候,从那一刻起,我才明白,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心甘情愿的。”
“温录,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情情爱爱,不过是权衡利弊。你不是爱她,你是权衡了几个月发现,可能有她比没有她更好。明白吗?温录。”
“谣谣。”温录忽然抬头,笑出声,“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虫子,你怎么会明白。”
“温录,我说了,我原谅你了,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了。还不行吗?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你不能阻止我追求幸福。”
“我对你无话可说!”童谣生气。
“怎么又吵上了?”童贯生从书房出来,戴着老花眼镜,手里是一幅刚写好的书法,“谣谣,帮爷爷看看,写得怎么样。”
第6305章 是不是双胞胎?(7)
童谣收起她的不快,笑眯眯道:“爷爷的书法天下第一。”
童贯生大笑:“你也就哄哄我这个老头。”
温录插不上话,又默默低头剥瓜子。
童谣觉得他在眼前碍事,淡淡道:“不要剥了,你去把我的兔子喂了。”
“好。”温录这才站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蹲太久,头晕目眩,很不舒服。
童贯生把手里的纸张给温录:“会装裱吗?装上。”
“会。”温录也不多言语,接过童贯生手里的书法字。
他出去了。
童谣靠在爷爷身边:“爷爷,你赶他走,好不好?”
“怎么了?他刚刚惹你不高兴了?我看他做事还挺利索,就是笨了点。”
“我不想看到他。”
“过两天再说,过年事多,让他再做几天。”
“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
“是啊,说实话,我挺想看看小墨墨,一次都没见过。”
“墨墨可能不适应栾城的气候,他来了会水土不服。”童谣也想宝宝,睫羽低垂,喉咙梗塞。
“是温家不会让他回来吧?”
童谣没吭声。
是啊,温家是不会把墨墨让给她的。
如果她爷爷再年轻几十岁,或者她父亲还在,或许她能得到墨墨,但现在,她争不过温家。
童贯生拍了拍大腿:“既然温家这么可恨,得让温录好好干活,一刻都别让他闲着。”
温录在童家也没闲着,他马不停蹄地在忙,总有做不完的事。
到了晚上十点多,他才能在客房睡觉。
第二天,温录又开始水土不服,夜里头发烧,烧得迷迷糊糊。
早上童谣还在吃早餐,佣人急急忙忙过来:“大小姐,温、温先生病倒了,发烧咯血,挺严重。”
“叫军医来。”童贯生道。
“打电话了,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很快就到了。但温先生看上去情况不太好,要不要送到医院去?”
“爷爷,我说了,他一个豪门公子,娇气得很,摆样子干了两天活给你看、哄哄你而已,他根本吃不了苦。”童谣对童贯生道,“他留在童家,司马昭之心,爷爷,你早点打发他离开,越早越好,免得咱们家的佣人还得伺候他。”
“好了,我过两天就打发他走。”
“嗯。”
童谣低头,拨着碗里的荷包蛋,漫不经心。
军医到的时候,童贯生也去了客房。
温录很痛苦,五官扭曲,躺在床上,双手攥紧被单。
医生仔细瞧了瞧,对童贯生道:“他是水土不服综合征,而且身体不是很好,很虚弱。我给他吊瓶水,要是不行就送到医院去。”
“行,你开吧。”
“老爷子,他身上哪来这么多伤?”医生问道。
“自己摔的。”童贯生道。
医生开药的时候,童贯生随意在客房走着。
无意中,他看见了温录羽绒服贴身口袋里藏着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童谣的相片和一枚女式戒指。
除此之外,温录身上再没有其他东西。
“我不走……”温录呢喃,闭着眼睛说胡话。
“谣谣……谣谣……”他又喊童谣的名字。
第6306章 是不是双胞胎?(8)
温录不仅乱喊,还在乱动,医生没办法给他戳针。
童贯生老爷子只好亲自上阵,按住他,温录这才安分下来。
戳了针,药水缓缓流进他的身体,温录渐渐儿没什么动静了,但依然在喊童谣的名字。
等医生走了,童贯生回客厅。
童谣见到他,抬起头,没说什么,又继续给肚子里的宝宝织毛衣。
“谣谣,他情况很不好,早上咯血了,医生来瞧了……”童贯生摇摇头。
童谣织毛衣的手一顿,眼底是惊诧的光:“怎么回事?”
“等挂完一瓶水送他去医院。”童贯生语气沉重,背着手摇头,“谣谣,你要看他就去看看,不看的话……总之,他情况看上去不是很好。”
“怎么会这样?他身体一直很好啊!”
童贯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只丢给童谣一个硬朗无奈的背影。
客厅里只剩下童谣一个人。
她坐在沙发上,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踌躇不安。
几分钟后,她站起身往外面的客房跑!
起初,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是因为他的命是她救的,还是因为多年前他救了她一命呢?似乎兜兜转转之间纠缠不休。
童谣推开门,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温录躺在床上胡言乱语。
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谣谣……我不要走……谣谣……”
他双手抓住床单,紧紧攥着,就好像那不是床单,是童谣。
走近些,童谣才发现脱下衣服的温录瘦了太多,整个人都要瘦脱相了,脸上的胡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的,眼皮子上都是青色。
他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好,随处可以看到淤青。
“温录。”她走过去喊了他一声,“我让人送你去医院。”
“我不走……不走……”
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温录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扣住。
触电一般,童谣一颤,久久没有回神。
仿佛时光斗转,她想起了那一年的夏天,萤火虫漫天飞舞,夜幕低垂,星辰密布。
“温录,你要好好活着,你还有墨墨。”
“谣谣……”迷迷糊糊中,他终于捕捉到童谣的声音,“对不起啊……”
童谣没说话,她静静坐在床边,低头看向温录。
时间仿佛也在静止。
等一瓶水差不多结束,童谣给裴乐生打电话。
“乐生哥哥,你来我家一趟。”
裴乐生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儿,没想到是让他送温录去医院。
他气得不轻,抓住温录就上车。
“乐生哥,等等!”童谣蹙眉,将羽绒服给温录穿上,“我跟你一起去。”
“谣谣,你还管他干什么?他不会感激你的,农夫与蛇的故事知道吗?你现在救他,将来他回了安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跟你说,我不止一次跟做生意的人打交道,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谣谣,你别被他骗了!”
“我不需要他感激,我只是偿还他从前的恩情。”
裴乐生一时间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