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8章 故乡下雪了（3）
“我明白了。”井锐知道，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他有知觉了吗？”
“还没有，如果三天不能醒来，脑部衰竭、死亡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或者……要下死亡通牒。”医生很遗憾道，“我们尽力了。”
“好，谢谢。”井锐的声音也有些疲惫。
今天奔波一天，得到这个不算太好的消息，尽管如此，他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用谢，井先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乔小姐呢？醒来没有？”
“还没有，不过没有大碍，等高烧退了就没事了。”
“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井锐跟乔乘帆汇报了这里的一切。
他虽然知道乔乘帆对纪长慕有偏见，但如今，除了乔乘帆，也没有人能在京城庇佑纪长慕和乔沐元，而且这个事井锐也不想扩大。
乔爷那边……应该知道了，乔爷在京城到处有自己的眼线，又有通天的本事，这么大的事，瞒不住。
但井锐不想再让更多的人知晓，想必乔家也不愿意。
井锐又匆匆忙忙赶去医院。
让他意外的是，乔知行给他打来电话。
“井锐哥，听说我姐病倒了，我姐夫伤得很严重，进了重症监护室。”
井锐倒笑了：“小少爷，你直接叫姐夫了。”
“不然呢，我姐那么喜欢他，我又不能换姐夫了。”
“乔小姐没事，有些低血糖，加上被吓到做了噩梦，正处于高烧状态。”
“我姐胆子那么小，今天遇到这种事，肯定吓坏了。”
“也没有，乔小姐挺勇敢。对了，小少爷，你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你在国外，消息倒挺快。”
“这么大的事，哪里瞒得住。”
井锐也没追问，只疲倦地回应着：“我刚从警局做完笔录回医院，马上就去看看大小姐。”
“井锐哥，辛苦你了，我们都不在国内。不过，我姐夫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听说，他伤得很严重，替我姐挡了两刀，那两刀几乎扎在心脏的位置。”
“是，小少爷，你听到的消息是真的，不是危言耸听。纪先生算是暂时抢救了回来，但还在重症监护室，需要观察三天，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乔知行本就是学医的，一听，眉头皱起：“很严重。”
“嗯，医生说很有可能脑死亡。”
“京城的医生都是废物吗？”
“小少爷，京城的医生都尽力了，都是最好的医生。”
“那要是我姐夫有个三长两短，我姐怎么办？”乔知行语气严肃起来，收敛起平日的乖张，“她那么喜欢纪长慕。”
“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趁乔小姐还没有醒来我们需要尽快拿主意，做好两手准备。如果纪先生能醒，那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不能……乔小姐肯定不想独活。”
“你们知道就好，我姐看上去没心没肺，但是用情很深，如果纪长慕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定会跟随纪长慕而去。你们明白吗？她不会独活。”
“我明白。”
“井锐哥，你不明白。”
第7279章 故乡下雪了（4）
那头的乔知行叹了一口气，心思难得的深沉起来：“井锐哥，现在纪长慕不是一条命，他的身上是两条命，救活纪长慕就是救活我姐姐。”
“但是小少爷，医生真的尽力了，他们就算医术再高明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说什么‘死’，我姐夫不能死。”
“我知道……”井锐疲惫地解释，他当然也不想。
“井锐哥，给我安排私人飞机，我带我导师，著名的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beutle先生一起回京城。”乔知行解释道，“beutle先生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脑科专家之一，既然我姐夫有脑死亡的风险，我带上他，他会尽力抢救。”
“小少爷，这个事，乔爷知道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给我爸打电话，这种事也不需要给他打电话，他又不懂医学。”
井锐沉默半晌，倒也不是不相信乔知行，但乔知行年纪小，他也没跟乔知行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个小少爷做事可靠不可靠。
但医学无国界，安排beutle先生过来不会错。
乔知行应该也很想见到乔沐元。
井锐同意了：“我马上安排飞机。”
“嗯，谢谢井锐哥。”
井锐很累，他强打精神安排好私人飞机，等到做完这一切，手机还在响个不停，但他已经无力再接。
他去病房看了一眼乔沐元，小姑娘还在沉睡，没有醒，十分安静。
他不便打扰，看了一眼后就退了出来。
大少爷暂时回不了国，乔爷那边的情况他不方便问，现在也就小少爷能回来。
井锐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又去跟纪长慕的主治医生进行沟通。
beutle先生的大名，医学界都知道，既然beutle先生能来，他们觉得，至少可以多一分希望，但希望还是不大。
井锐哪里也没去，跟医生聊了半天。
但他总是心不在焉，他在想，如果纪长慕真得遭遇不测，乔沐元该怎么办，乔家那里又该怎么交代。
也许乔家会动用雷霆手段控制乔沐元自杀，但控制得了一时，控制不了一世。
井锐喝尽杯中的咖啡，眉头紧锁。
深夜京城的风很冷，萧瑟入骨，犹如冰刀。
……
第二天，叶佳期和乔斯年回国。
叶佳期第一时间去看望了乔沐元，她悄悄过去的，没有打扰任何人。
但看到乔沐元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那一刹，叶佳期的泪水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她捂着脸，哭着回了乔宅。
乔斯年没有去医院，他一个人静静坐在乔宅的茶室里，闭目，点了一支沉香，茶室里是徐徐青烟和清晰可闻的沉香气息。
色调暗沉的茶室宛如一处隐蔽的桃花源，隐于竹林里，桌台、茶几、案牍都是上好的紫檀木，乔斯年穿着一件墨色衬衣，外面罩了一件深蓝色马甲，他躺在茶室的木椅上，什么也没想。
直到，他听见叶佳期的脚步声和哭声。
叶佳期知道他在茶室，推开旋转门，扑进他怀里，眼睛都哭红了：“乔斯年，你女儿状态很不好。”
第7280章故乡下雪了（5）
他揉着她的头发，替她擦掉眼泪，轻声问：“去过了？”
“嗯……她一直没醒，高烧也没退，我去的时候她还在说胡话。纪长慕情况更不好，在重症监护室，看都看不到。”叶佳期哭得难受，心口抽痛。
“小柚子不会出事，但纪长慕不好说。”乔斯年眉头紧拧，“我跟医院方面已经沟通过。”
“我去的时候井锐也跟我说了，说纪长慕情况很糟糕，但井锐也跟我说了，小柚子没有昏迷前一直说，如果纪长慕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我知道，我知道。”乔斯年心里都清楚，“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小姑娘，看上去比谁都没心没肺，忘性也大，但却用情至深。
“乔斯年……我们都没有办法……”叶佳期头一次感觉到了绝望，这样的事情，他们都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纪长慕的性命，但他们拿什么来保？全京城最好的医生已经在这里。
“我跟医院方面已经沟通过，现在的主动权在医院，所有的结果我们都只能被动接受。”乔斯年冷静地跟她分析，“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必须稳定住乔沐元的情绪。”
“井锐说，知行已经在回国的路上。”
“他怎么回来了？”
“他跟导师一起回来的，他的导师是全世界最好的脑科专家之一，也许，能救活纪长慕。”
乔斯年也没抱多大期望，只点点头，替叶佳期擦干眼泪：“嗯。”
叶佳期也没跟乔斯年要求太多，她也知道，乔斯年是人不是神，总有一些事，他无能为力。
所谓听天由命，大抵如此。
冬天的京城很冷。
十二月的夜晚飘起微小的雪花，风一吹，片片纷乱，在路灯的光影下跳跃着杂乱无章的舞蹈。
屋顶上渐渐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黑白相间，肃杀清冷。
京城还是这个京城，灯火璀璨，光怪陆离。
私人飞机在在乔宅的停机坪上落下。
乔知行没想到故乡下雪了，好在，他穿了一件灰色的长大衣，裹着围巾，下来时抬头看着四处白茫茫的雪片。
风吹过他年轻朝气的脸颊和刘海，乔知行素来轻松愉悦的脸上也多了几分严肃和认真。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和同行的恩师一起下飞机。
乔宅里早就准备了热茶水，但时间不等人，他们并没有坐下喝茶，直接坐车去了医院。
坐在车内后排，车里很暖和，乔知行摘下手套和围巾，呵了一口气，白净的脸上五官俊雅。
他将纪长慕的检查报告都交给了老师，他们全程用英文进行专业的医学沟通。
在beutle医生眼里，乔知行是他的得意门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这样优秀的学生，天资聪颖，对医学很有天赋，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而且，因为年纪轻，乔知行更大胆，更有天分，他前段时间已经独立发表了很多篇专业医学论文，轰动医学界。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也有着不一样的活泼和朝气。
第7281章 故乡下雪了（6）
乔知行经常会提出不一样的看法和建议，也给了他很多全新的思路。
因此，beutle医生十分赏识乔知行。
beutle看完纪长慕的医学报告，眉头拧起，跟乔知行讨论了一路。
乔知行的脸上是难得的认真，他托着下巴，眉目紧锁：“他是我姐夫，他的身上还系着我姐姐的命，换做旁人我不会这么上心。但从报告、影像来看，他情况很危险，随时可能脑出血以及脑死亡。现在的情况是，需要动手术。”
“是，需要动手术，但手术难度比较大，这也是京城的医生没敢动的原因，他们在静观其变。”beutle医生直言。
“教授，我给您当助理，您来动手术，我相信您。”
“知行，你觉得手术应该怎么做？”beutle医生故意问道，他心里头清楚，他这个学生有自己的想法。
乔知行思忖片刻，指着影像资料，毫不犹豫跟beutle医生说出自己的看法，包括从哪里开始动刀。
beutle医生赞许有加，爽朗地笑出声：“我就知道，你心里早就有主意了，我和你的看法一致。”
“教授，等会儿去了医院，我们再做具体的计划，但我姐夫的命没法再耽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今晚直接动手术。”
乔知行还没有能将时差调整过来，但他忧心忡忡，心里头都在想着纪长慕的事。
如果他姐夫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永远没有姐姐了。
“嗯，时间上没有问题，但这场手术至少需要八个小时，我的建议是，我们需要休息一会。”
“我明白。”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
透过明亮的车灯，乔知行转头看向窗外。
他学业繁忙，一年也回不来京城几次，正好圣诞假期快到了，他请了几天假回京城。
一回来便是这漫天白雪从空中簌簌回旋往下。
乔知行眉头紧锁，脸上是少有的忧虑，他素来乐天知命，无忧无虑，但这次事情重大，他的心上也像压了一块石头。
他不要姐姐有事。
至于姐夫，当然也不能出事。
他虽然已经记不得纪长慕的样子，但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纪长慕陪他玩过，教过他弹钢琴。
在路上，乔知行还将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他感慨姐夫这人真是挺不要命的，在那种情况下能替姐姐挡刀，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也就是说，姐夫是真心把姐姐放在了心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以姐姐为重。
车子开到了医院。
井锐迎接了乔知行。
他已经得知，乔爷也回了京城。
平日里乔家人也很少聚在一起，但遇到事情，一家人总会在一起，齐心协力。
井锐总是感慨，乔家家风优良。
beutle医生、乔知行和京城的医生在密闭的会议室里召开了一个简短的小型会议，有分歧，也有统一。
一开始京城的医生并不同意做手术，一来是纪长慕仍然有自主清醒的希望，二来，手术风险实在太大。
但beutle医生和乔知行坚持手术，因为手术有最佳时间，错过最佳时间，一切都晚了。
第7282章故乡下雪了（7）
最后，他们达成了一致。
由beutle医生主刀，乔知行和其余的专家做助手，手术时间就定在今晚。
医院为他们特地安排了安静的休息室，beutle医生和乔知行单独商量一番后决定先休息两个小时。
beutle医生挤出洗手液缓缓洗手，对乔知行道：“今天晚上这场手术我很想交给你。”
“beutle教授，您太抬举我了。”乔知行笑了笑。
“不，不是抬举，是信任，你忘了吗？同样的手术，我在纽约动过多次，你给我当过很多次助理，有一次，还是你亲自动的刀。那几次手术无一失败，完美且成功。”
“但是，beutle教授，我毕竟还是个学生。”
“你在我眼里是天才。”beutle医生大笑，“你这样的天才，学习一年抵得上别人学习十年，更何况，你的刻苦和韧性我都清楚。上次我出的课程难题，没有学生能攻克，但你做到了。”
“仅仅是运气。”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来给你的姐夫动手术，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全力以赴，对吗？”beutle医生的眼神里满是信任和希望，他对乔知行有信心。
而这场手术更是意义非凡。
乔知行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没有任何可担心的，这一次，我给你当助理。”beutle医生还在鼓励乔知行，“同样的手术，我们配合过很多次。”
“beutle教授，您真得放心吗？”
“放心，你是我的学生，我还不清楚吗？”
乔知行点点头，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是晶亮的光，满是坚定。
他可以主刀。
他比在场任何一个医生都希望手术能成功，跟他们比，他背负着不一样的信念。
有这样的信念在，他相信自己可以。
“放松。”beutle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容慈祥和蔼，“现在病人的状况很稳定，今天晚上是手术的好时机，不会失败。”
“也不可能失败。”乔知行闭目，心跳有些许加速，“我会全力以赴。”
beutle医生点点头，他明白，乔知行一定能够全力以赴，这也是他放心的原因。
乔知行本就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学生，在全力以赴的状态下，完全可以迸发出超脱于常人的发挥和水平，而其余的人心惊胆寒，害怕得罪乔家，他们连动手术的勇气都没有。
交给乔知行，beutle医生私以为是上天最好的指令。
乔知行简单吃了点晚餐，beutle医生先行回了房间休息。
他和beutle教授私底下商量的这个事，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能告诉乔家人。
他没有太多睡意，站在阳台上，透明的玻璃窗外是簌簌飞扬的雪花，夜色如幕，雪花杂乱无序，纷扬之间，天地换了颜色。
草坪上、屋顶上、檐角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他希望等明天手术结束，姐姐和姐夫能够一起并肩看这漫天大雪和琉璃世界。
他记得，姐姐很喜欢下雪天，即使当年已经是上高中的年纪，她还喜欢在院子里堆雪人。
她一个人堆还不够，非要拉上她一起。
第7283章故乡下雪了（8）
他往往都是一边嘴上嫌弃她幼稚，多大人了还堆雪人，那是小孩子玩的，一边又懒洋洋穿上羽绒服陪她在院子里堆雪人。
他脾气其实很大，只是看上去很好说话，但姐姐素来还挺惯着他的坏脾气，即便不高兴了也只是说他是臭弟弟，从来不会跟他计较。
家人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这场手术，他一定用尽全力。
大约京城时间九点，众医生准备完毕，一齐穿上干净的白大褂戴上口罩进手术室。
天色昏黑，四处悄然无声。
乔宅。
乔斯年收到了今天晚上要给纪长慕动手术的消息，但他没有告诉叶佳期，否则，叶佳期一晚上都睡不着。
他一个人承担就行。
叶佳期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靠在他的胸膛里，闭上眼睛跟他说着话：“斯年，明天一早醒来会有好消息吗？”
“你放心睡，会有好消息。”乔斯年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
“可我睡不着。”
“你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这样下去可怎么行？明天我陪你去看沐元。”
“一想到小柚子，我哪里还睡得着……”叶佳期难过地看在他的胸膛上，“小姑娘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倒在自己身边，她肯定心都碎了。”
“明天会有好消息。”乔斯年也知道，既然医院选择了继续动手术，明天一定会有一个消息，不管是好还是坏，都将尘埃落定。
“外面雪下大了吧……等小柚子醒来，我想陪她堆雪人，小姑娘虽然长大了，但她在我心里头还是那个小女孩啊……柚子小时候特别可爱，你还记不记得了……要是纪长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就再也没有这么可爱的女儿了……”叶佳期小声啜泣。
“不会，佳期，别多想。答应我，保重好身体，先睡觉。”
“嗯。”
乔斯年素来成熟稳重的脸上也隐隐露出几分忧色。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为一件事这样担心过，从来都是他掌控一切，哪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也舍不得女儿受苦，但人世间很多事，却半点不由人。
乔宅很安静。
乔斯年轻轻拍着叶佳期的肩膀，哄她入睡。
叶佳期一直没有睡着，但也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躺在乔斯年的怀中，泪水晕染了乔斯年黑色的睡衣。
夜间的雪越下越大，地上覆盖了一层白色，风渐渐停了，只剩下白雪落下的宁静。
室内的台灯始终亮着，雪落不止，万籁俱寂。
……
京城一夜变白。
地上的雪积得很厚，气温也很低，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颜色。
往远处眺望，天地寂静，连绵的山峦连接着天空，形成一道曲曲折折的长线。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乔宅附近，空无一人。
乔乘帆寄养在乔宅的小狗土豆一早起来就在屋子里撒欢，前爪扒拉着窗玻璃，大眼睛炯炯有神，贴在玻璃上看外面的雪。
它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很兴奋。
第7284章 故乡下雪了（9）
昨天夜里的时候，乔斯年在卧室里点了一支宁神香，他一早醒来时，叶佳期还没醒。
他希望叶佳期能多睡一会，不用承受心理的碾压和折磨。
天蒙蒙亮时，他安坐在茶室里，没有兴致吃早餐，看着案几上袅袅腾起的沉香青烟，心口是平静的跳动。
手机终于响了。
乔斯年接起，是乔知行亲自给他打的。
“知行。”
“爸，手术很成功。”乔知行摘下手套，脸上带着疲倦的苍白，但眼睛里是闪动的希冀，光芒点点。
“那就好。”
“不过，姐姐还没有醒，听护士说高烧还没退。”
“我白天去看看她。”
“嗯。”乔知行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一夜的高强度精神集中，让他承受了从未有过的压力，“爸，我先睡会。”
“回乔宅吧，我在。”
“外面雪大堵路，我睡医院就可以，妈妈醒了吗？”
“还没有，你好好休息。”乔斯年猜到昨天晚上乔知行肯定参与了手术过程，不然不会如此疲惫。
“好，你们来医院的话可以叫醒我。”
“行，你好好休息。”
乔斯年放下手机，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几许动容。
手术很成功。
那就好。
沉香气息浓郁，他的黑色毛衣上沾染了沉香的味道，乔斯年闭上眼睛，微微仰后，躺靠在椅子上，五官上覆了一层茶室里昏昧的光，棱角分明，薄唇紧抿。
雪后的乔宅很安静，佣人有序地在打扫庭院。
土豆最闹腾，蹦蹦跳跳来回跑。
洁白的雪反射出不一样的光，虽然今天依旧没有出太阳，但世界清明，风霜无扰。
九点的时候，叶佳期醒了，头晕沉沉的，见乔斯年不在身侧，一看闹钟才发现已经九点。
“斯年！”她穿着拖鞋就下床找他，脑中一瞬间就想起昨天没有了结的心事。
她不知道纪长慕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也该有消息了。
“我在这里。”乔斯年听到她的声音立刻从书房出来，见她只穿着睡衣，眉头微蹙，“今天外面很冷，等会儿把衣服换了我们去看看沐元。”
“怎么样了？医院那里有没有消息？纪长慕现在是什么情况？”叶佳期抓住乔斯年的胳膊，仰起头，焦急地等他的答案。
“昨天夜里医院给纪长慕动了手术，手术很成功。”
叶佳期扑进乔斯年的怀里，哽咽：“不会再有事了对不对？”
“嗯。”
“那柚子醒了吗？”
“还没有，我们去看她。”
“好……你等我，我去换衣服。”
“外面很冷，多穿点。”
“斯年，让我抱抱你。”叶佳期紧紧搂住他的腰，不论何时，有他在，她总可以安心。
乔斯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小柚子会醒过来，别担心，以后也不会再有事。”
“小姑娘从小到大哪吃过什么苦……要是纪长慕不在了，我们也没女儿了……”
“不会，不要再去想这些，纪长慕已经没事了，但他确实害得你女儿吃了天大的苦。”
第7285章非纪长慕不嫁（1）
“别……你可别怨纪长慕，不管怎么说，他都希望小柚子好。”
“你倒还在帮他说话，我问你，如果不是他们纪家十几年前那点事，乔沐元会被牵扯进来？”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纪长慕，乔沐元也不会快乐。”
乔斯年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叶佳期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我去换衣服，等会儿一起去医院。”
“嗯。”
白天，雪停了，但地上还积着厚厚一层雪。
这是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
司机早已做好准备，等时间差不多时，叶佳期穿戴整齐坐进车里。
她还没有吃早餐，只想早点见到乔沐元和纪长慕。
说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纪长慕，从照片上来看，纪长慕变化挺大。
“斯年，你是不是还没有见过纪长慕？”
“没见过。”
“其实他人品挺好，你不用担心，他会对乔沐元好的。”
“他昨晚上的手术很成功，医院那边说，不用多久就能醒。今天过去，没必要去看他，我只是陪你看看乔沐元。”
“哦。”叶佳期知道这男人又开始别扭了，大概是，纪长慕还没有来拜访过他，他上赶着去看望纪长慕，没有这个道理。
叶佳期也不强求：“行，我们去看看小柚子。对了，知行呢？昨天晚上的手术，他也参加了吧？”
“肯定。”
“真是辛苦他了，我听说知行在哈佛表现不错。”
“是吗？不清楚。”
“你清楚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清楚。”叶佳期嗔道。
乔斯年将她拥入怀中，唇角微微上扬。
雪后路滑，车子开得慢，用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医院。
叶佳期牵着他的手直奔乔沐元的病房，小姑娘还在沉睡昏迷中，早上刚刚挂了葡萄糖，高烧倒是退了，但人没醒。
女医生站在一旁道：“乔爷，太太，别担心，大小姐不会有事，现在高烧退了，再过一些天就会醒过来。”
“她现在还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吗？”叶佳期问。
“会做噩梦，说胡话，做噩梦的时候需要有人陪着。”
“那我今天在这陪她。”叶佳期不肯走。
乔斯年看着床上的女儿，弯腰，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视线落在乔沐元那张娇瘦的脸上。
躺在床上的乔沐元失去了平日里的神采和活泼，不再活蹦乱跳，只是一个病人。
乔斯年的视线久久没有移开。
看过乔沐元，叶佳期又去询问院长关于纪长慕的情况。
院长一一说明，大概就是手术很成功，但还在麻醉中，不多时可以醒过来，而且，纪长慕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
叶佳期松了一口气，神色平和，目光看向窗外，今日白雪皑皑，还算一个挺好的日子。
听说乔知行在休息，叶佳期和乔斯年都没有去打扰，跟乔知行的教授beutle医生聊了半天。
beutle医生很健谈，聊起乔知行时眉飞色舞，全程赞赏有加，不小心就说漏了嘴，说昨天夜里替纪长慕主刀的人其实是乔知行。
第7286章 非纪长慕不嫁（2）
叶佳期简直震惊！
她再三向beutle医生确认，小心翼翼问道：“beutle先生，您刚刚说什么？！”
同样比较吃惊的还有乔斯年，他不太相信这个事。
beutle医生爽朗地笑出声：“原本没想让你们知道，不过现在既然手术很成功，让乔先生和乔太太你们知道也没有关系。我真得太欣赏知行了，他是我这么多年来带过的学生里最有天赋的一个，胆子心细，敢于创新和冒险，但绝对不盲目、不自大，尤其在手术台上，谦逊镇定，心理素质极高，简直完美的天才。感谢乔先生和乔太太给予我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感谢你们的信任。”
叶佳期听明白了。
昨天晚上给纪长慕动手术的人不是beutle医生，而是她的小儿子乔知行！
“beutle医生……您怎么敢……”叶佳期出了一身冷汗，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而是，乔知行还是个学生啊！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在哈佛，我和知行几乎是朝夕相处，我对他很信任。”
乔斯年颔首：“谢谢beutle先生，犬子年纪小，心性也比较顽劣，您能这么肯定他，我很高兴。”
“乔先生，知行真得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beutle医生竖起大拇指，根本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词汇都用在乔知行的身上。
叶佳期也总算将这件事消化了。
既然手术已经成功，那一切就是最好的答案。
她的儿子很厉害。
或者说，她和乔斯年都不曾想到乔知行会有如此厉害的成绩。
beutle医生又跟他们聊起昨天晚上的事，说起自己将手术交给乔知行的初衷，还有乔知行在手术室里的完美表现。
“乔先生，乔太太，你们知道吗？在手术室的时候，知行全程冷静，态度严谨，熟练与专业程度不亚于一个从业多年的医生。我没有看错人，我知道他会全力以赴。”beutle医生道，“我在一旁给他当助手，当我看到他的表现时，我知道，我眼光真不错。”
beutle医生自己先笑起来。
叶佳期也跟着笑了。
beutle医生精神状况不错，虽然做了一夜的手术，但没有困倦的疲惫之色，眉飞色舞。
聊得尽兴时，井锐敲门走进来。
“乔爷，大少爷回来了。”
“他到哪里了？”
“刚到机场，正在往医院赶。”
“嗯。”
井锐退下。
叶佳期很欣慰，乔乘帆也回来了啊。
乔斯年没有说什么，但他对乔乘帆从国外赶回来这个事比较满意，至少，乔乘帆知晓分寸。
他希望乔家的三个孩子都能和睦相处，包括以后他们的伴侣。
乔斯年知道乔乘帆对纪长慕有偏见，这个偏见可能暂时还没有消除，但他希望以后会一点点化解。
没有聊太久，乔斯年领着叶佳期去了休息室。
喝了一杯咖啡的时间，乔乘帆赶到了医院。
没想到京城的雪下得很大，他回来时额发上尚且带着室外的寒霜。
乔乘帆跟爸妈打了招呼后去看了乔沐元。
第7287章非纪长慕不嫁（3）
他始终都很心疼这小姑娘。
小姑娘在乔家被所有人放在手心里疼，即使是比她小的弟弟也都很疼惜她，可她跟纪长慕在一起后已经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这一些事让乔乘帆很为不满。
但，这是乔沐元自己的选择。
小姑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高烧已经退了。
“沐元。”乔乘帆哑着嗓子叫了她一声，没有回应。
在床边坐了许久，小姑娘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乔乘帆没有久留，回到休息室。
乔斯年给他泡了一杯茶：“见到乔沐元了？”
“嗯，妹妹脸色很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不用担心，医生说也就这几天时间，会醒来。”乔斯年脸色平静，“你怎么赶回来了？合作谈成了？”
“大致差不多了，余下的事情不需要我亲自出面。”乔乘帆很累，没有什么力气回应乔斯年，“纪长慕呢？我听井锐说，昨晚上动了手术，很成功。”
“是，挺好。”
“那就好。”乔乘帆也无意多说。
虽然上次在紫金会所他们起了冲突，但纪长慕这次差点丧命，听说，乔沐元差点跟随纪长慕而去。
小姑娘这辈子就栽在纪长慕身上了，如果他再动纪长慕，那他失去的还有妹妹。
这段时间他也很累，不光是事业上的疲倦，还有……他经常会做一些不好的梦，梦醒后整个人都像虚脱一般。
梦里的场景总是在紫金会所那个昏昧的房间里。
他看过医生也吃了药，但没有用。
那种疲惫感让他没有办法集中精力，所以乔沐元的事，他再也不会过问。
一家人难得聚齐，但叶佳期没想到是聚在医院里。
但不管怎么样，她也总算看到了许久没有见到的两个儿子，还有尚未醒来的女儿。
下午。
京城的天空依旧阴沉，道路旁的积雪尚未融化。
乔知行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时，神清气爽，他伸了个懒腰，又恢复到了活力满满的乔知行。
简单洗漱，乔知行套了件白色高领毛衣，站在阳台上，双手插在黑色的休闲裤口袋里，吁了一口气，目光看向远处白雪皑皑的城市景色。
见时间不早了，他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爸，你来过医院了？”
听到乔知行爽朗轻快的声音，乔斯年温和地点头：“嗯，早上去过了，你哥出差回了乔宅。”
“我哥也回来了啊……那等会儿你们是打算在乔宅吃晚饭还是出去吃？带上我一起啊。”
“你想去哪吃？”
“我当然想回乔宅吃自家的饭菜。”
“那就回来。”
“好。”
乔知行叫了司机。
临走前，乔沐元和纪长慕都没有醒，但他已经不再担心。
乔知行给beutle教授打了个电话，这才知道教授被这家医院的院长热情地带去京城酒店招待了。
至于井锐哥，还在医院坚守。
乔知行无事一身轻，钻进车里回家。
夜幕拉下，京城还是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京城。
乔知行从未像这一刻这样轻松。
第7288章 非纪长慕不嫁（4）
回到乔宅，乔知行更轻松，回家真好。
没想到厨房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爸爸和哥哥正在喝茶聊天。
他加入进去，随手翻动桌子上的杂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担心姐姐和姐夫吗？”
“两人差点把乔家的天给掀了。”乔乘帆毫不客气道，“做事毫不顾忌后果。”
“姐姐肯定也不想的，谁没事想进医院啊……”乔知行剥着茶几上的开心果，吃着，“至于姐夫，也挺惨的，昨天手术吧……成功率在20%左右，幸亏我教授妙手回春，医术高明，才保住了我姐夫的命。”
“差不多得了。”乔斯年道，“别没事搁这志得意满，倒挺会夸自己。”
“……”乔知行笑了，露出珍珠白的牙齿，“原来爸你知道了。”
“什么？”乔乘帆显然还不知道。
“纪长慕的手术是你弟弟做的。”
“……”乔乘帆怀疑地抬头，看了一眼乔知行，“胆子够大，也不怕你姐醒来后撕了你，这样的手术你也敢接。你就不怕手术失败，你姐姐醒来后记恨你一辈子？”
“手术如果失败我也没有姐姐了，所以，只能成功。”
“你姐夫姐夫地叫，叫得挺顺口，也不知道纪长慕那人领不领情。”乔乘帆鄙视他这个弟弟，“他那人冷面冷心，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你可别贴着个热脸过去，免得他给你吃闭门羹。”
“哥，想开点啦，我又不能换姐夫了，不如提前适应。”
在这种事情上，乔知行比乔乘帆看得开。
而且，他对这个姐夫挺满意，人品、样貌、事业样样不差。
他也是从小跟富二代、富三代们打交道惯了的，那些个公子哥大多有各种各样的癖好和习性，有的是纨绔子弟，有的贪财好色，有的赌博成性，有的不学无术……好一点的像梁恺哥、沈隽哥，家教比较严，家风也好，但姐姐又不喜欢。
看来看去，其实纪长慕这个姐夫也不错。
而且，纪长慕愿意用性命护着姐姐，这一点，几乎不可能有男人能做到。
说实话，把姐姐交给纪长慕比交给他亲哥哥放心多了。
乔知行嗑了会儿瓜子。
乔乘帆没多说，该说的，他早就跟老乔说完了。
吃晚饭时，乔斯年让佣人从酒窖拿了瓶红酒过来。
三个男人围在一起喝酒，叶佳期也陪他们喝了点。
“外面又开始下雪。”叶佳期心中还是担忧，“不知道明天一早小柚子能不能醒。”
“妈，放心，最多两天，肯定能醒，信我。”乔知行信心满满。
“你在京城呆几天？”
“陪beutle教授玩几天，给他当导游，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来京城。”
“应该的，这次也多亏了beutle医生。”
餐厅里气氛融洽。
叶佳期心情很好，不免多喝了几杯，转头看向窗外，室外漫天飞雪。
乔宅的光映照在白色的雪花上，光影轻柔，将这世界的每一寸描摹成最温柔的模样，一笔一划，皆是美好。
第7289章 非纪长慕不嫁（5）
乔乘帆晚上没有住在乔宅，他把土豆抱了回去，这次回来大概一个月时间都不用再出差。
叶佳期一直送他到车库。
她倒是舍不得土豆，临走前揉了揉土豆的小脑袋：“乘帆，下次再带土豆过来玩啊。”
“好。”乔乘帆笑了。
车子驶出车库，那漫天白雪瞬间落满车子，黑色的车身上都是白色的雪花。
乔知行还在陪爸爸喝酒，聊了很多关于在大学里的事。
他十分喜欢跟家人呆在一起，那样的气氛是跟任何人在一处都无法比的。
不过乔知行酒量浅，喝了一晚上后就开始头昏脑涨，摸不准北。
叶佳期让人扶着他上了楼，她自己则陪乔斯年坐了会儿。
“还喝吗？”她问他。
“不喝了，让人收拾餐厅，我们回房间。”
“你不是戒酒一段时间了，怎么今天晚上酒量还这么好，我看乘帆和知行两个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他们两个酒量太浅，跟他们喝酒不用费什么力气。”
“那以后让纪长慕陪你喝吧，他在金融圈多年，想必酒量不错。”叶佳期揶揄道。
乔斯年倒笑了，站起身：“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说以后还太早。”
“没见过面不代表你不了解他，以你的性格，恐怕早就对他了如指掌，再加上他和你本就都是金融圈的翘楚，你不会不知道他。”
“你倒是了解我。”
“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他们一起并肩走出餐厅。
乔斯年往后院走：“时间还早，不如一起先去后院泡个温泉？嗯？”
“行啊，今天心情好不容易缓过来，一起泡个温泉吧。”叶佳期这会儿兴致不错，再加上两个儿子都回来了，她很满足。
去了后院的温泉室，佣人早已准备就绪，乔斯年关上木门，和叶佳期一起泡在温泉池里。
汤池干净，热气轻薄，池边有准备好的茶水。
冬天室外寒凉，适合泡个温泉驱寒。
乔斯年闭目倚靠在池子边，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是叶佳期在跟他聊一些事，他会回应。
“老公，你明天还去医院吗？”叶佳期问。
“我的想法是，把乔沐元接回家，她已经没有大碍，醒过来也是时间迟早的事。”
“她醒过来要是看不到纪长慕会闹吧。”
“那以她的性格，纪长慕替她挡了两刀，她必定非纪长慕不嫁，头昏脑热之下说不定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到时候乔家的脸面往哪搁？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压了下去，但我不能保证后面会不会走漏出风声。”
“反正他们都是要结婚的，非纪长慕不嫁也不是什么大事。”叶佳期和乔斯年的想法不一样。
“我乔斯年唯一的女儿，就算是非他纪长慕不嫁，那也不至于急切切把女儿送出去。”
“哦……”叶佳期懂了，某人还是要面子啊。
也是，凭什么呢，纪长慕连乔斯年的面都没见过，她也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她对纪长慕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多年前。
第7290章 非纪长慕不嫁（6）
甚至，还有一些并不怎么好的印象。
她清楚地记得，当年纪长慕一声不吭就出了国，把乔沐元惹哭很多天，乔家怎么打电话给他都没有人接。
她从未见过乔沐元哭成那样。
那一次，是因为纪长慕。
时间久远了，很多事她也记不清了，但对这件事印象比较深。
宝贝女儿一哭，她自然心疼。
叶佳期想了想：“那把小柚子接回来吧，住乔宅有私人医生调理，恢复得也快，我也能天天见到她。”
“嗯。”
乔斯年当然想把女儿接回来。
医院冰冷，乔沐元从小就不喜欢去医院，打个针都能哭半天。
但这次也不知打了多少退烧针，挂了多少瓶水。
乔斯年直接给陶管家打了电话，陶管家跟在乔沐元身边多年，在某些意义上比他这个亲爸还亲，让陶管家去接乔沐元再好不过。
叶佳期没反对。
大约二十分钟后，泡完温泉，乔斯年带着叶佳期在茶室喝茶看雪。
没多久，陶文兴把乔沐元接了回来，乔宅的私人医生和护士也都在晚上赶到。
乔知行洗完澡听到有车子的引擎声，这才知道，家里人把乔沐元接回来了，虽然他不知爸妈的用意，但姐姐在家里也好，家里有这么多人照顾她。
就是可怜了他姐夫，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里。
乔知行打算借着手术的由头明天去看望纪长慕。
也该醒了。
……
这一夜的雪下得更大。
北风呼啸，气温骤降。
一早，乔知行穿着羽绒服去院子给乔沐元堆了个大雪人。
他两只手冻得通红，但兴致勃勃，把雪人堆得又高又大，围巾、帽子、手套都很齐全，雪人看上去很惹眼，就在大院里。
叶佳期端着茶杯，杯中是热气腾腾的牛奶。
她站在窗口看向外面的乔知行，对乔斯年道：“知行很心疼他姐姐。”
她就这样一直站在窗户边往外看，直到乔知行堆好雪人回来吃早餐。
乔知行呵着手：“雪人可以保留两三天，等姐姐醒来可以看到。”
“知行，吃早饭吧！”叶佳期给他拿了他最爱吃的点心。
乔知行作为一个医学生，生活习惯素来很好，当然，早餐也特别挑剔，不能太热，不能有油，还得营养齐全，算是家里最难伺候的人之一。
“我等会儿去趟医院，去看看姐夫的情况。”
“叫什么姐夫，他还不是你姐夫。”乔斯年对他道。
乔知行笑了：“爸，你该不会不同意这门亲事吧？”
“再说。”
乔知行笑得更厉害。
beutle医生一早给乔知行也打了电话，说纪长慕情况很好，让他放心，而且心跳、体温等各方面的体征已经趋于正常。
末了，beutle医生还特地对乔知行道：“京城的早餐真好吃。”
乔知行吃过早餐也赶去了医院，外面特别冷，天空还飘着小雪。
他穿了件厚实的羽绒服，配了一条简单舒适的黑色休闲裤。
一路上，乔知行的眼里都是明亮的光。
他平日里也不会摆乔家少爷的架子，很是低调。
第7291章 非纪长慕不嫁（7）
司机将车在医院外的停车场停下。
乔知行下了车，双手插在暖和的羽绒服口袋里，戴着黑色口罩低着头，格外低调。
他直奔vip住院区。
“知行哥！”忽然，身后有个女孩子叫他。
声音他很熟悉，转头，果然是熟悉的女孩子，江云想。
还在上高中的女孩子脸上是青春的青涩，穿着一件浅黄色的连帽棉服，她笑着跟乔知行打招呼，没打伞，站在风雪里，脸蛋儿冻得通红。
乔知行走过去：“你怎么来医院了？”
“可能快高考了压力大，身体不舒服，一早肚子疼又感冒了，来医院看看。”
“看过医生了？严重吗？”
“不严重，医生给我开了药。”
“哦，你一个人来的？宋家管家和司机呢？”
“一点点小事，没有麻烦他们。”江云想的脸上带着轻快明丽的笑，天真甜美，“我刚刚看到你的背影还以为认错人了，我还在想，知行哥哥不是应该在美国吗？认了好几遍才敢叫你，果然是你。”
乔知行也笑了：“嗯，我正好回国有点事，顺便来医院看望一个朋友。外面冷，你早点回学校去。”
乔知行虽然戴着口罩，但掩盖不住他笑起来时的帅气俊朗，小姑娘个子矮，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嗯嗯，我马上就回学校了。”
“记得按时吃药，别太累，尽力而为，以你的成绩很容易考上不错的学校。”
“知行哥，我也想当医生。”
“医生啊……挺好的。”乔知行没想到这小姑娘也有同样的梦想，若有所思点点头，“不过会比较辛苦，有没有想好去那座学校？”
“想好了，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然到时候考不上会……很丢人。”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想进哈佛。
可是，她的成绩还不够。
但这只是她的一个目标，如果实在不能考上，她也想离乔知行近一点。
乔知行没有逼问，笑道：“那你加油，等你好消息。”
“谢谢知行哥。”
乔知行怕她冷，没有跟她聊太久。
他去了住院部，江云想拿了药去路边打车。
今天天气特别冷，她穿了一双很厚的雪地靴，但还是很冷。
站在路边，小姑娘跺着脚，一辆高调的黑色宾利停在她跟前，车窗降下，后排的位置上露出一张英俊痞气的脸，唇角是略带嘲讽的弧度。
江云想立刻退后几步，瞳孔放大，像见鬼了一样要跑。
“跑什么。”宋北森开口，阴恻恻在她身后响起，“不是要去学校吗？正好，我也去。”
江云想当然不要坐他的车。
“老范，把江小姐给请上来。”
司机老范当然会听从宋北森的吩咐，下车三两步上前拦住江云想，长臂挡在江云想的跟前。
江云想身材娇小，哪里是人高马大的司机对手。
老范替她打开后排车门：“江小姐，请。”
江云想只能上车。
细微的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沾湿了她的发丝。
门关上，车子重新启动。
第7292章 非纪长慕不嫁（8）
宋北森的嘴角边是微不可查的上扬弧度，似是颇为得意。
江云想知道他素来以捉弄人为乐，不怎么想惹恼他，但也不想太顺从，她放下书包，不吭声。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他，今天一大早出门没看黄历，撞见了他。
宋北森的呢子外套上有很重的烟酒味，大概刚从哪个销金窟里通宵回来，仔细闻的话，还有一些脂粉味。
“你这一大早来医院干什么？嗯？”宋北森转头看向她，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她的身上来回逡巡。
“感冒了，拿点药。”
“是吗？刚刚在医院里头跟你拉拉扯扯那个男人是谁啊？”
“没有拉拉扯扯。”
“哦，那就是卿卿我我？”
江云想不想再反驳，她跟宋北森永远都讲不明白。
“我瞧着那男人有点像知行哥，不过知行哥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在哈佛忙期末考试，不可能回京城，所以你看见一个跟乔知行差不多的男人就勾搭？对不对？”宋北森靠近她，距离她娇瘦的脸庞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一靠近，烟味儿更重。
江云想躲开他，抱着书包不说话。
“一大早就发骚勾引男人……”宋北森抬起手，少年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手指头修长纤细，骨节分明，这双手直接落在江云想白皙干净的脸上，轻轻剐蹭几下。
他的手带着温热的体温，但江云想的脸很冷。
冷热相碰，江云想浑身一颤，脸色苍白，躲开。
宋北森笑得厉害，用极低的暧昧语气小声道：“碰两下就受不了了？果然是个缺男人的小东西，敏感得很。”
“宋北森，你别碰我！”江云想忽然将书包砸在他身上，很激动，睁大眼睛，“你放尊重点，我不是你在外头玩的女人！你弄弄清楚！”
“说话真硬气……”宋北森觉得她这个力气对于他而言就跟挠痒痒似的，不以为然，反倒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挠了两下，笑了，“你心里头是不是还在想你知行哥呢？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要是发骚的话，我给你找个男人吧？免得一大早在医院就勾引男人，丢宋家的脸。”
“宋北森！刚刚在医院那个就是知行哥，他回国有点事。”
“哦……我就说。”宋北森笑得愈发玩味，他的视力不差，他就说，哪有背影那么像的人，原来还真是乔知行。
“江云想，一早见到心上人是不是特别快乐？说说，有多快乐？”
“你离我远点……”江云想使劲推开他，脸色煞白，“宋北森，你要是欺负我，我会告诉宁安阿姨。”
“你少他妈去打扰我妈！”在宋北森心里头，宁安还是很重要的，他顿时发火，恶狠狠道，“你要是敢打小报告，我把你就地正法！”
“我不去……我不去还不行吗？”江云想素来胆子小，被他这么一吓唬，差点哭了。
她蜷缩成一团，几乎要抱住自己。
车子开了几分钟，江云想发现路线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