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7章 开枪自杀……（8）
可这一年来，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跟各色各样的商人打交道，去参加他厌恶的应酬，去逼迫自己喝酒、逢迎，为了保住岌岌可危的晏氏，他将自己活成了曾经最讨厌的人。
纪长慕从来不信那些流言蜚语，尤其是晏伽害死他大哥晏锋这个事。
深夜安宁，四周悄然无声。
纪长慕眉头紧蹙，他点了一支烟，站在阳台上眺望灯火通明的兰城市中心。
烟雾缭绕在指尖，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便隐匿在这青白色的烟雾下。
他心里有一个不解的疑惑，晏伽在自杀前将晏氏的事务打理得十分妥当，甚至将细节都处理得很干净，也就是说，晏伽可能早就得知了林栀母子出事的消息，从得知那个消息起，晏伽就动了自杀的念头。
但从行程来看，晏伽前几天还签了一笔巨额项目，既然晏锋、林栀母子都早已命丧黄泉，他也即将自杀，为何还要去签这些合同？断不可能是为了晏松源。
那晏伽是为了保住晏氏吗？以纪长慕对他的了解，未必。
若是洲洲还在，他会去打拼晏氏的江山，因为后继有人，但洲洲不在了，他去签任何一笔项目都显得无力和多余，可他还是去做了。
那，是林栀母子还活着吗？也不可能。
从遗书的字字句句看，晏伽自杀正是为了去陪他们母子。
纪长慕无法解决自己的困惑，他蹙眉抽了几口烟，站在兰城酒店的制高点俯瞰这纸醉金迷的世界。
接连抽了几支烟，他还是没有任何困意。
纪长慕又仔细翻开陈康给他的行程书，比对晏伽的遗书。
他看到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名字——岳恩泽。
岳恩泽是晏锋曾经的得力助手，晏锋出车祸后，岳恩泽也从晏氏离开了。
但晏伽在遗书中写道，陈康若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去找岳恩泽。
岳恩泽……为什么要去找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对晏氏的业务比较熟悉？
晏伽的遗书里只字未提晏松源，大概是恨到了极点却又无能为力，他和晏松源被血缘关系绑架着，背负道德审判，默默吞咽血泪。
纪长慕闭上双目，揉了揉太阳穴。
他脑中都是晏伽的模样。
……
纸终究包不住火。
晏伽出事的第四天，晏松源得知了消息，同时，他还得知了林栀和洲洲早就出事的消息。
他跌倒在客厅的地面上，瞳孔涣散，剧烈悲怆从心头升起，整个人浑身冰凉，四肢僵硬。
晏伽出事后，老宅的管控就松了，一开始管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何突然撤走了几个保镖，直到今天。
原来是二少爷出事了。
晏松源双目婆娑，老泪纵横，双肩和手指不停颤抖。
失去晏锋，他以为至少晏锋的妻子、儿子还活着，还在兰城快乐地生活着，没想到……他们早就在异国出事，更没想到的是，晏伽会开枪自杀。
一时间，晏松源失去了整个晏家。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人间悲剧会落在他的头上。
第7728章 开枪自杀……（9）
像是五雷轰顶，晏松源痛不欲生，他宁愿出事的是他自己也不愿意是他的子子孙孙。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他，给他切肤之痛。
晏松源捂住心脏的位置，这里一抽一抽得疼，就像是瞬间被人用刀子剖开，从内到外，鲜血淋漓。
“董事长……”管家和佣人扶住他，都在用力想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我……晏家满门，现在只剩我一个糟老头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晏松源痛哭流涕，像个孩子一样哭着，任由泪水流下。
“董事长，您没错，董事长，您先起来，地上凉。”
已经是十一月，兰城的深秋很冷。
佣人扶着他，管家也准备了速效救心丸，生怕晏松源再出事。
“董事长……”
“董事长……”
他们都在喊着晏松源，可是晏松源就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一样，神情恍惚，双目涣散，瘫痪在地上，一动不动，泪如雨下。
他们合力将晏松源抬到沙发上，给他喂水喂药，十分害怕：“董事长，二少爷还活着，他还在医院里等您去看他，他还活着的。”
“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林栀和洲洲的事你们居然都瞒了我大半年……直到现在才告诉我……你们居然都在骗我。”晏松源情绪极度崩溃，他捂着脸大哭，“晏伽自杀好几天了，你们今天才告诉我，你们还把我当这个家的主人吗？晏锋，林栀，洲洲，晏伽……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在承受什么？他们都是我的血脉至亲啊！你们到底知不知道！”
晏松源歇斯底里地哭。
管家和佣人束手无策。
他们都懂，都知道，但他们也是今天才得知这些消息。
二少爷将消息一直封锁得很紧，直到他也出了事。
看着晏松源痛苦地在沙发上嚎啕大哭，他们也跟着低下头，谁也不敢说话。
谁也没想到林栀大小姐和洲洲小少爷早在国外出了事，尸骨无存，如今晏伽二少爷追随而去，开枪自杀。
二少爷和自己大嫂不清不楚这个事，晏家上上下下都有所耳闻，但他们没想到二少爷深情至此，竟然会在事业有成的年纪自杀。
他们曾经都以为二少爷野心勃勃，除掉大少爷，软禁董事长，又将晏氏从危机中拉回，他们也都以为二少爷将来会成为这个家真正的主人，却没想到……二少爷会为了林栀自尽。
很多事情不可说也不好说。
管家扶住晏松源：“董事长，二少爷还活着呢，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
“他自幼恨我，跟我不对付，他根本不想见我，他恨我。”
“可您是他的父亲，他只剩您一个亲人了。”
晏松源痛苦地将头埋在双臂间，久久不曾出声，到了这种时候，语言都成了苍白。
这世上……他最亲的人都一一离他而去，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晏松源这辈子一败涂地。
第7729章 开枪自杀……（10）
他既没有能保护心爱的妻子，也没有能保住他们的大儿子，没想到他连林栀和洲洲都没有保住，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他更失败。
管家看到晏松源苍白的脸色很害怕，他也怕晏松源会想不开。
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无异于致命的打击。
而且，晏松源的身体本身就不怎么好。
“董事长，您去看看二少爷吧，他还没有醒……医生说情况不太好，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管家咽下了后面的话，也许，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
他想，晏松源也知道。
终于，晏松源踉踉跄跄站起身，他扶住佣人的手，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让自己跌倒，他的双目里噙着泪水，眼角上爬满了皱纹。
管家于心不忍。
他跟了董事长这么多年，从董事长年轻的时候到现在，那个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也变得白发苍苍。
董事长也才六十多岁而已。
可这些年，董事长身心俱疲，从晏锋大少爷出车祸开始。
上半年，晏锋少爷去世，董事长没有能见到大少爷最后一面，后来得知了消息，将自己锁在书房里不吃不喝，几乎要跟随大少爷一起离开。
下半年才好了一些，没想到林栀、洲洲、二少爷接连出事，董事长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管家扶住他，跟随他一起走到室外。
今天的兰城天气不怎么好，阴沉沉的，风也大，老宅树上的黄叶几乎都已被风吹散，落了一地。
深秋风凉，池塘满是涟漪，老宅的黄狗也一动不动趴在小窝里。
车子早已备好。
晏松源满目苍凉，白发似乎又多了些许，他扶着佣人的手在风中站立许久，从前锐利的眸子里只剩下无限悲戚，再无以前的半点风华。
管家紧紧握住他的手，充当晏松源的拐杖，现在的晏董事长无依无靠，只有他这个跟随多年的随从。
风吹过，徒留一地碎影。
晏松源就像是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在院子里站立很久。
直到，管家小声提醒他：“董事长，外面太冷了，上车吧。”
晏松源这才动了动，收回远眺的目光，额头上的皱纹都像是更深了几分。
他想往前走，却似乎又有所顾虑，嗫嚅：“晏伽大概不想看到我，他一直恨我，从小就恨。”
“董事长，二少爷不恨您，您去看看他吧……他在重症监护室已经多天。”管家握住他的手，“真的，二少爷不会恨您的，您是他的父亲啊，血脉亲情……那是割不断的。”
晏松源踌躇彷徨，好几次已经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去。
管家紧握他冰凉的手：“董事长，去吧，二少爷在等您。”
车门打开，晏松源这才任由管家扶着，一步步走过去，上车，坐好。
管家丝毫不敢懈怠，一直紧紧跟着。
董事长这一生太苦了，纵使商场驰骋，事业有成又如何，这世上……再没有他的一个亲人了，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晚年凄凉，无限落寞。
第7730章 开枪自杀……（11）
车子停在医院外。
保镖一字排开，晏松源仍旧由管家搀扶着进入医院。
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晏松源取得了探望权，由护士领着他进去，但也仅仅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晏伽刚刚动过开颅手术，头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纱布，安安静静躺着。
晏松源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晏伽，上一次，他们父子还大吵了一架，或者说……他们每一次的谈话都会发生剧烈争吵，从未例外。
哪像是父子，分明是仇人。
他常常对别人说，晏伽是来讨债的，带走了他心爱的女人的命，又来折磨他半生。
可现在这个小讨债鬼还没有讨去他的性命，却躺在了这里，生死未卜。
晏松源隔着防护服看向他的这个小儿子，这是他心爱的女人用自己一条命换来的啊，是他的爱人拼命保护的孩子，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么会对他恨之入骨。
病床上的晏伽满脸憔悴，眼窝子凹陷，瘦得看不清人样，连晏松源都差点认不出这个儿子。
哪里还是那个对他怒目相向、嚣张跋扈的儿子，明明是一个气息奄奄的病人，随时会离开这个人世。
这个念头在晏松源的脑中存在几秒，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他不能再失去这个儿子，他唯一的亲人了。
晏松源情绪失控，泪水直流，就在他快要扑向病床的时候，护士一把拉住他！
“先生，时间到了。”
晏松源不肯走，拼命想留在这里，但几个护士一起将他拉开，用力拉出了重症监护室。
刚到室外，晏松源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丝毫不顾任何人的目光。
他哭得不能自已，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他失去了他深爱的妻子。
没有人敢去劝晏松源，只有管家轻轻叹气，拉住他的胳膊：“董事长，医生说没事的，二少爷没事的。”
“你骗我……连你都开始骗我……”晏松源嗓音哽咽，泣不成声，“他不会回来了……就算救回来也会像阿峰当年一样一直躺在医院里，直到生命耗尽……”
所有人都骗不了他啊，他在商场沉浮多年，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开枪自杀，子弹穿过头颅，九死一生，就算救回来，也只能成为植物人。
这个小儿子，再也不会跟他吵架了，再也不会嚣张地叫他老头子，再也无法站在他的面前。
他们吵了三十年，像仇人一样争吵、怒骂，互相诅咒对方，他甚至想过他去世的那一天，这个小儿子是不是都不会来看他一眼，可他从未想过晏伽会出事。
他又怎么会恨这个小儿子呢，怎么会恨呢，他只是在看到晏伽的时候总是想起亡妻，那些回忆太过痛苦，轻轻碰一下都痛不欲生，心脏像是被刀子剜过，鲜血淋漓。
偌大的晏家，只剩他一个人了。
当余生只有痛苦和悲怆，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又该如何去走过余下的人生。
晏松源跌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痛哭。
哭不尽，人生苍茫。
第7731章 开枪自杀……（12）
“董事长，晏氏还需要您，您一定要坚持住。”管家不停地劝，现在，也只有他能陪着晏松源。
可面对晏松源，他仿佛也回到了二少爷出生的那一天，也是董事长夫人去世的那一天。
那一天，晏松源也像现在这样，在产房外痛哭却无能为力，甚至都没有能见到夫人最后一面。
三十年过去，管家从未想过，悲剧又会是一个轮回。
晏松源的痛哭一直没有停止，慢慢儿，管家也不劝了。
这世上的悲痛，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
一个老人哭成现在这样，这样的切肤之痛，没有人能真正共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色的皮鞋在晏松源面前站定。
管家抬起头，他看到一个年轻高大，眉眼成熟稳重的男人，似有几分面熟，好像是二少爷的一个朋友。
纪长慕本不想管晏伽的家事，但他今天刚过来想看望晏伽，结果看到了晏松源。
这个长了半头白发的男人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似是父子情深。
晏松源见有陌生人来，止住哭泣。
管家扶着他颤颤巍巍站起来，他们距离纪长慕只有两三步的距离。
纪长慕脸色平静，眼神幽邃：“晏董事长，晏伽已经如此不幸，我不希望你过多打扰他。”
“你是谁？”晏松源平日性子强势惯了，即使是现在这种境地，也不愿意被一个年轻的陌生人压一头。
“我是晏伽的朋友。”
“晏伽的朋友我知道，大多不三不四，徐文屹那几个都什么玩意儿，玩女人的玩女人，包小三的包小三，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所以，晏家的家事不允许你们这些外人插手，朋友也不行！”晏松源板起脸，晏伽从小就是被这群所谓的朋友害的，跟着这些朋友没少做吃喝玩乐的事。
“那晏董事长，你不如扪心自问，如果晏伽醒了，他更想看到你还是我？”
晏松源被他一句话怼得没有反击之力，他知道，他这个父亲在晏伽心里从来都是摆设，即使有最深的血缘关系。
管家出来打圆场，他走到晏松源的跟前，面对纪长慕：“先生，我是董事长的管家，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董事长现在身体很弱，处理不了事务，我可以全权负责。”
“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医院的事务我和陈康都已经处理完毕。”纪长慕不领情，语气淡漠，“晏伽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我不建议对他造成任何刺激，如果他能醒来，我希望他能见到他想见的人。”
晏松源心里头挺生气，晏伽的朋友也能踩到他的头上，也能对晏家的事指手画脚，这明明是他们的家事。
一时间，他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管家眼疾手快，立马对纪长慕道：“先生，您贵姓？我和您聊聊可以吗？”
纪长慕也不会让人下不来台，对身后的阿勇道：“守在这里。”
“好的，纪先生。”
管家也让人安顿好了晏松源，这才同纪长慕一起往医院休息室走。
第7732章 开枪自杀……（13）
关上门，纪长慕走到窗前，双手插在黑色西裤口袋里，背对着管家，神色始终淡漠。
管家走到他的身后，他虽然跟纪长慕不熟，但听到有人叫他“纪先生”，想必是二少爷当年在纽约关系很好的那位朋友，听说现在是jy集团的总裁。
“纪先生，我们董事长年事已高，平时性格也比较强势，刚刚若是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您别跟他生气。他最近身体不怎么好，状态也不佳，说错话是常事。”
“你不必替他来我跟前说这些。”纪长慕并不领情，“你要是有这个时间，不如劝劝他如何跟人好好相处，一个人对自己血脉至亲的儿子尚且冷漠疏离，想必不会太讨人喜欢。晏伽对自己的小侄子尚且能关心爱护，而晏松源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爱，高下立见，我希望你好好劝劝他。”
管家汗颜，叹息：“纪先生，我哪有这个本事，要是能劝也不至于让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僵硬这么多年，当然是劝不了。董事长只是太爱自己的亡妻，有多爱就有多恨二少爷夺去了他妻子的生命，那些年，董事长一看到二少爷就会想起亡妻，想起她的痛苦，常常不得安宁。所以，纪先生，董事长也是个可怜人，他自从那时候起，性格变得异常偏执生硬。我想，他也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他也很痛苦，他很爱他的妻子，如果当年夫人没有怀二少爷，他们将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
“你还在我跟前说这种话？夺去他亡妻性命的是晏伽吗？！”纪长慕恼火地转身，几乎是劈头盖脸一阵训斥，“晏伽的出生是无辜的，如果他能够选择，他一定不会选择成为他晏松源的儿子！他只是一个婴儿，什么都没有做，却被晏松源当做夺去他妻子性命的根源，当做是讨债鬼，他晏松源才是罪魁祸首！”
管家一时间垂手站立，不敢多言。
纪长慕气场很足，一番话毕，四周一片安静。
很长一会儿，管家都没敢反驳一句。
倒是纪长慕那双冰冷冷的眼睛盯着他，盯得他浑身发凉，手心却出了汗。
“晏伽现在情况很不稳定，我劝你们好自为之，如果真得想晏伽活命，别再刺激他。他只要和晏松源碰到一起，没有哪一次不会吵架，吵了三十年，现在晏伽生死未卜，如果晏松源还有良心，让他离晏伽远点！”
“纪先生……不是，真得不是这样……”管家替晏松源难过，但又知道纪长慕说的对，“纪先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也不要一直苛责董事长了，他现在比谁都痛心，他年轻的时候失去妻子，上半年失去长子，如今又得知失去了长媳和长孙，小儿子又饮弹自杀，没有人比他还痛。”
“那晏伽痛不痛？晏伽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又有谁去体谅他？他用枪抵着太阳穴时，他不痛不绝望？”
再一次，老管家沉默了。
第7733章 无言的沉寂（1）
“回去给我好好劝劝晏松源，既然年事已高，该明事理时最好明些事理，别倚老卖老，在我面前，我不吃这一套。”纪长慕语气极度冷漠，“你也不用当这个和事佬，别到最后里外不是人。我今天把话说在前头，在晏伽和晏松源之间，我自然会站在晏伽这边，你让我体谅晏松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管家一言不发，许久才点头：“纪先生，我会劝劝董事长，但如果我能劝的了，也不会让他们父子成仇三十年。我希望二少爷能醒过来，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这一切交给他们两个人自己去选择。毕竟，他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有血脉的两个人了。”
“别用这种血脉来绑架，天底下多的是以父亲名义行畜生之事，晏松源对晏伽做过什么不用我多说，一个父亲在一个孩子幼小的心口戳上一刀又一刀这种事，我想，这父亲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今所谓的后悔，不过是老来无依和顾影自怜，没必要故作深情。”
纪长慕丝毫不想听所谓的忏悔和自责，如果真要自责，也不会到这个年纪。
管家见无法劝说纪长慕，只好放弃：“纪先生，那……希望你帮忙给二少爷找最好的医生，很感谢……董事长那边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纪长慕没说话，管家退后几步：“告辞了，纪先生。”
说罢，他离开了休息室。
他知道二少爷的这位朋友是做事最果决的一个人，绝不会拖泥带水，也只有他会全心全意去救治二少爷。
管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晏松源，也许这位纪先生说的对吧，现在这种时机，也不适合让他们父子见面，二少爷定然不想看到董事长。
管家摇摇头，叹息。
董事长到了这个年纪，最终落得众叛亲离的地步……这算不算做人的失败。
可董事长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只是对二少爷来说，是一道无法磨灭的伤，也是一生很难原谅的痛。
纪长慕再次从医院休息室出来时，管家和晏松源一众都已经离开了医院，听说晏松源身体很不好，晕厥几次，最终被带离了医院。
晏伽仍旧还在重症监护室，生命特征已经趋于平稳，心跳也在渐渐恢复正常。
纪长慕在兰城呆了好些天，一边帮助陈康处理晏氏的事务，一边帮着联系医学专家，这些天他也是连轴转着，丝毫没有能休息。
去晏氏时，陈康倒没有二心，将晏氏的资料毫无保留地给了他看，即使是一些较为机密的文件。
陈康知道晏伽信得过纪长慕，他当然也信得过。
只是，陈康知道，晏伽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犹豫之际会问纪长慕，晏氏以后该交给谁。
断不可能交给晏松源，而陈康一个外人，自然也无法接手晏氏，如果不能做好决定，晏氏那帮虎视眈眈的高管必定会做出有损晏氏的事，甚至会抢夺晏氏大权。
晏伽在医院的事还封锁着，对外只说晏伽出门度假了。
第7734章 无言的沉寂（2）
但纸包不住火，晏伽若是迟迟不回晏氏，晏氏会陷入混乱。
晚上，纪长慕去了一趟晏氏集团。
陈康还在披星戴月工作，办公室的灯亮着，陈康一个人俯首工作，兢兢业业。
见到纪长慕过来，陈康跟他商讨了最近的一些事宜，两人在办公室抽着烟，有时候聊着聊着会突然陷入安静，谁也不说话，只默默看着落地窗外的兰城夜色。
“纪先生，我也不知道能代劳多久，也不知道晏总会沉睡多久。”
“我咨询过纽约那边的医生，晏伽这个情况，虽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大概率会步入他大哥的后尘。”
陈康虽说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听到纪长慕这样说，还是很难受，一时间无法接受，默默抽了几口烟。
他也跟了晏伽多年。
“既然晏伽遗书提到了岳恩泽，不如找个时间跟岳恩泽聊聊。”纪长慕淡淡道，“他对晏氏的事务也很熟悉，虽然已经辞职多年，但他的能力一向很强。”
“但是纪先生，恐怕不妥，他不是晏氏的人，会有二心。”
“这么简单的道理，晏伽难道不懂吗？”
陈康沉默半晌，是，晏伽当然懂。
“可……纪先生，晏总为何要提到岳恩泽这个人？”
“他是晏锋的得力助手，晏锋当年将晏氏推入辉煌时没少由他帮忙，既然他有这个能力，何必在乎是不是晏氏的人。”
“就怕他不乐意……”
“试试不就知道了。”
“可纪先生，这样下去也还不是个事，我和岳恩泽就算一起协助处理事务，晏氏集团还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这种时候，晏松源不就可以当工具人用，他好歹还是这个集团的挂名董事长。”
陈康懂了，纪长慕的意思是，表面上仍旧由晏松源出面坐镇，但私底下由他和岳恩泽把控实权。
陈康抽了一口烟，点点头：“纪先生，多谢帮忙。”
“不用谢什么，晏伽也帮过我许多。”
他们各自抽了几支烟，又重新坐下，披星戴月处理这段时间堆积的事务。
纪长慕了解了晏氏后才发现，晏伽这一年多格外尽力了，他也算对得起晏氏，如果不是晏伽回国力挽狂澜，晏氏现在恐怕早已是千疮百孔，大厦将倾。
晏伽虽说没有太多的管理经验，但理论经验丰富，毕竟是沃顿商学院毕业的金融系高材生，再怎么差劲，只要上心，都不会太让人失望。
但纪长慕知道，让晏伽管理晏氏无异于对他的凌迟，每一天都是煎熬。
晏伽从来不喜欢生意上的事，他曾经开玩笑地说，只想带着花不完的钱周游世界。
正好这时，纪长慕的手机响了。
他见是乔沐元打来的，转头出了陈康的办公室去接。
自从晏伽出事后，乔沐元每天都会问他关于晏伽的事，今天也不例外。
纪长慕跟她报了平安，岔开了话题，问了问她在剑桥大学的近况。
“每天就像复制粘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她告诉他。
第7735章 无言的沉寂（3）
“还有人欺负你吗？”他问。
“不会的，哪有那么多人欺负你家小姑娘。”
纪长慕唇角扬了扬：“圣诞节我去看你。”
“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了，圣诞节我们放假，我回琼州也一样。”
“英国那边的项目因为一些事耽搁了一段时间，抱歉，可能要到年后我才能过去。”纪长慕跟她道歉，他也怕她失望，毕竟当初约好了他十一月份就能过去。
“你照顾好晏伽吧，我这边没事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我这些天都在兰城，等把这边事情打理妥当我去英国看你。晏氏管理层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事务也很杂乱，晏伽如今还没有醒，只有我能帮他。”
“我知道的……”乔沐元知道纪长慕不会放弃晏伽不管，“你不要太有压力。”
“嗯。”他们也没聊太久，纪长慕挂了电话回办公室继续帮陈康处理晏氏事务。
……
三天后，晏伽从重症监护室转入vip普通病房。
纪长慕去看他的时候，医生也在。
“纪先生，您来了。”医生主动跟他打了招呼，“晏总今天状态挺好，各项特征都很稳定。”
纪长慕看到晏伽还插着管子，面容消瘦，脸色苍白，不免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纪先生，不瞒您说，晏总可能……会像他的哥哥一样成为植物人，一直躺在医院里，直到生命耗尽。”医生无可奈何，“不太可能会醒过来了。”
“这个答案我很不满意。”纪长慕压制住怒意，脸色深沉。
“纪先生，我知道……可是作为医生，大家都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康复，但是对于晏总，我们真得尽力了。子弹穿颅，流了很多血，能救回来我们已经很尽力。”
“可是晏伽现在这样跟没救回来有什么区别？！”
“纪先生，抱歉，剩下的事只能听天由命。”医生知道自己也不该说这四个字，然而，剩下的一切都只能交给天意。
纪长慕微微闭目，算了，他也不该跟这些医生计较。
晏伽本身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开的枪。
如今将他救回来，他自己不一定愿意活着，他若是哪一天醒了过来，纪长慕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再去做同样的事情结束生命。
晏伽一心求死，果断又决绝。
他只想下去陪林栀母子。
医生查房后默默离开，病房里只剩下纪长慕和晏伽两个人。
纷纷扰扰，世间百态，终究化作无言的沉寂。
纪长慕看向病床上的晏伽，曾经那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少年，如今像暮年老者一般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只剩下瘦削的皮囊。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纪长慕始终没有走开，他坐在床榻前的椅子上，静默地看着晏伽。
晏松源也得知了晏伽转入普通病房的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
他一眼看到纪长慕，没有说什么，走到晏伽跟前将一双苍老的手覆盖在晏伽的手背上。
晏松源多了一副拐杖，头发更白了几许。
第7736章 无言的沉寂（4）
他今年也才六十多岁而已。
但他的手上已经有很多皱纹，看着像七十多岁的老人，这么多年经历了家破人亡的痛苦后，迅速衰老。
晏松源将手覆盖在自己小儿子的手背上，他似乎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握住小儿子手的时候，有可能，从来没有握过。
晏伽的手很凉，手背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他还在躺着，没有任何意识。
纪长慕阻止不了晏松源，他今天也没有力气再去阻止，他转头离开，去了抽烟室吸烟。
晏松源的管家跟了过来，小心翼翼道：“纪先生，医生怎么说？二少爷还能醒过来吗？”
“你们自己问医生去。”
“纪先生……”管家知道免不了又要讨一顿训，但还是厚着脸问了，“这样瞒着不是办法，二少爷迟迟不出面的话，晏氏集团不好办。”
“是晏松源让你来问的？他一边将晏伽从国外叫回来接管晏氏，一边又不想放权，对吗？”
“不是这个意思，但晏氏集团毕竟姓晏。”
“晏伽还活着呢，我劝你别动这个脑子！至于晏氏集团，晏伽在遗嘱里交给了陈康，只要陈康还在晏氏一天，你们就最好都听他的！”
“纪先生……这样不合规矩，晏董事长怎么能去听一个外人的主意，谁能保证陈康日后不起二心。听二少爷的话没错，但没有人能保证陈康的人品。”
“日后？你的意思是，晏伽醒不过来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管家很着急，但又不是纪长慕的对手。
“既然晏伽能醒来，现在陈康代为管理晏氏有何不妥？晏松源该安享晚年了。”
管家不再吭气，他只能默默承受纪长慕的训斥。
不过，纪长慕在兰城呆不长，到时候，晏氏不可能落入陈康这个外人手里！
管家从纪长慕跟前出来，正好撞见陈康。
陈康领着几个保镖来到医院看望晏伽，他也是刚刚得知晏伽转入普通病房的事，他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晏伽还活着。
但没想到晏董事长他们消息倒灵通，已经早他一步过来了。
看来当初二少爷软禁晏松源是一件正确的事，这个老头商海沉浮一辈子，有的是手段，如果不软禁他，晏伽也不能完完全全接手晏氏，与其受制于人做个傀儡，不如下手果断做个狠人。
可惜了，晏董事长这个人机关算尽，算尽一生，太过聪明反被聪明误。
做人呐，即使是商人，也得有底线和真诚，如果连亲生儿子都算计，那下场自然不会太好。
陈康也没资格去评价别人的家事，他看了老管家一眼，匆匆进了晏伽的病房。
陈康给晏伽买了鲜花，他让人将鲜花放在桌子上，走到内室去看望晏伽。
晏松源也在，老头儿抬头看了看陈康，没说话，低下头。
陈康主动打了一声招呼，不管怎么说，晏松源也是晏氏集团的挂名董事长，现在晏伽出事了，晏松源还继续挂着他的名头。
第7737章 无言的沉寂（5）
纪长慕见到陈康进了病房，没说什么，自己去抽了一支烟。
他出来时跟陈康碰了个面。
两人在医院的休息间坐着，纪长慕面色平静，浑身始终是一股子淡然的清冷：“陈康，现在晏伽转入了普通病房，再过两天我得回琼州。”
“纪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如果不是您，晏总不一定能保住性命，还有晏氏集团的事务，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全权处理。”陈康给纪长慕倒了一杯茶，两人对坐。
“不用谢我，你能为晏氏兢兢业业是晏伽的福气。你刚刚见到晏松源和他的管家了？”
“见到了，晏董事长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好几次几乎晕倒昏厥。虽说他对晏总向来不那么在乎，但他今年受到的打击确实也挺大。他年事已高，落得一个晚景凄凉，也算是一个可怜人。”
“陈康，你没有必要同情他，真正有资格原谅他的只有晏伽一个人。”
“我知道……晏董事长年轻的时候也是真得狠，对同行狠，对员工狠，对合作伙伴也狠，同样，他对晏总也是心狠。在他心里头，恐怕只认同他的妻子，大儿子一家，他觉得他们才是他的家人。如今晏董事长遭遇这些，若是被兰城的人知道，估计会落井下石，我怕牵连到晏总。”
“我最担心的只有晏伽，他被救了回来，我怕哪天他醒过来时看到自己还活着，会再次选择自杀。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人，这才是一个人最绝望的时刻。”
“晏先生，我一定让人看紧。”
“还有，晏氏这边，刚刚那位管家跟我试探，怕是想让晏松源继续回晏氏接管大权。但我仔细想了想，晏松源年事已高，能力不足，不然当初也不会让晏伽回来，恐怕晏松源心里头对晏氏有所打算。”
陈康皱眉，不解：“纪先生，晏董事长他有什么打算？他这个年纪，怕是翻不起风浪。”
“我跟那位管家说，晏伽遗书里有写让陈康接手晏氏大权，显然，他满脸的不情愿，以我对晏松源的了解，他肯定更不会同意。把晏氏交给晏伽本来已经是逼不得已的事，但晏伽好歹跟他有血缘关系，交给你，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我猜，接下来他会用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价格将晏氏卖掉，自己颐养天年。”
陈康思忖半晌，认同了纪长慕的说法：“是，晏董事长这人疑心很重，再怎么说这也是晏氏，姓晏，他怎么可能会遵循二少爷的遗愿将晏氏甘心交给我。但卖了的话，他怕是也不甘心啊，晏氏是晏家的百年基业，祖祖辈辈奋斗到今天的成果。”
“晏家后继无人，晏氏留着会遭人暗算，晏松源也无法安度晚年，会在勾心斗角和仓皇惊恐里度过余生。与其每天提心吊胆，不如一劳永逸将晏氏集团卖掉，虽然晏氏名号会变，也落入了他人手里，但至少，晏氏本身基业还在。”
第7738章 无言的沉寂（6）
陈康想了想，点点头：“这算是最后一个不得已的办法，我想，在晏董事长眼里，与其将晏氏交给外人，不如卖掉变现。”
“晏伽刚刚谈下几个大项目，这个时候如果变卖晏氏是最佳时机，会卖到一个很不错的价钱，这些钱足够晏松源度过晚年。”
“可他留着这么多钱也没什么用处……”
“那也比将晏氏交给外人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有来的强。”
陈康知道是这个道理。
对于晏松源来说，这才是退路，而不是像晏伽遗嘱中写的那样，将晏氏交给外人。
“所以我说，晏松源对晏伽的愧疚只是出于老来无依的惶恐，他真得怕失去晏伽吗？还真未必。如果晏锋一家还活着，晏伽出了这种事，他怕是眼泪都不会掉两滴。他如果真在乎晏伽，他会按照晏伽的遗愿将晏氏交给你，而不是自作主张又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思夺回晏氏大权开始操控。”纪长慕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跟陈康分析。
陈康觉得纪长慕说的有道理，纪长慕对人性的认知向来比他透彻。
他还对晏松源抱有一些人性的幻想，但纪长慕已经彻底否定了晏松源。
“纪先生，您说的是。”陈康道，“我这两天联系了岳恩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联系不上。他如今在兰城的一家金融公司工作，他的助理说他在出差，所以我得等他回来才能跟他继续联系。”
“岳恩泽，晏锋……”纪长慕小声低语，眉头紧蹙，“晏伽和自己哥哥的关系很疏离，更没怎么见过岳恩泽，为什么要对一个几乎没见过的人这么信任，只是因为他是晏锋曾经的特助？”
“纪先生，我也没怎么见过岳恩泽，只知道他能力很强，从晏氏离开后很多公司在挖他。论能力，他肯定在我之上，如果他能回晏氏，我可以同他一起将晏氏打理好，直到二少爷醒过来。”
纪长慕没多说什么，喝了一口茶水又放下杯子：“我相信你。”
纪长慕也没在医院呆太久，他还要去一趟京城开个会。
如今晏伽保住了性命，他这一趟努力也算是尽力了。
离开医院，他直接让司机开车送他去京城。
上车时，他给自己的人打了个电话：“帮我查个事。”
……
圣诞节快到了。
校园里多了很多装饰性的圣诞树，每一棵上都挂着装饰品和彩灯，还有各色各样造型各异的麋鹿和圣诞老人。
乔沐元一个人走在校园的路上，她应音乐社的邀请，圣诞节晚会上会表演小提琴独奏。
这会儿正好下课，她抱着书一个人走着，准备去学校的琴房练舞拉琴。
路上总是有不同的男生跟她搭讪，有些更是直白地问她能不能做他的女朋友。
乔沐元早在来学校的第一天就像很多人说过自己已婚的事，但偌大的校园，知道的是少数，不知道的是多数。
乔沐元也很烦恼，如果纪长慕在英国，他们可以在学校里约会，这样就不会有男生来搭讪。
第7739章 无言的沉寂（7）
可惜，他们约好了十一月，纪长慕因为事情耽误了。
一学期也很快，到了圣诞节前夕，这一学期就结束了。
乔沐元有几分失落，她每天只能将自己埋在课本学业里，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思念。
她很想纪长慕，真得很想很想，可她知道，纪长慕虽然也很想她，但男人比女人要理性克制很多，更何况，他的工作也很繁忙。
这一学期快结束了，她与他总共也没有见几天。
一片树叶从枝头旋下，正好落在乔沐元的肩膀上，她抬起手将叶子掸开。
小姑娘眼睛红了一圈，落寞地低着头沿着校园的马路往琴房走。
她和纪长慕一直是聚少离多的状态，她真得很想天天看到他，可是不管是之前恋爱时期还是今年结了婚，他们都很少能在一起。
这样一想乔沐元就想喝酒，喝多了就不想了。
男人都是狗，纪长慕也不例外。
乔沐元进了琴房练了会儿琴，也没练太久，她本身就很熟练。
她那把小提琴被纪长慕送去了修整，至今还没有修复好，因为工艺复杂精巧，用料也很讲究。
从琴房出来，天空黑了，路灯接二连三亮起。
风吹过她的耳畔，乔沐元更添了几分失落，她静静站在门口微微仰头看着琴房外的天空和树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身影孤独寂寥。
没站多久，她听到有嘻嘻哈哈的调笑声从门外的一棵大树下传来。
“不要亲啦，这里是学校，等会儿去酒店让你亲个够。”
“亲爱的，你太漂亮了，怎么亲都亲不够，再让我亲亲。”
“好了，我知道我很漂亮，我们现在去吃晚饭，吃完了去酒店啊。”
“那今天晚上我要让你下不了床。”
“你也不怕被人听到。”
“这有什么，学校到处都是情侣。不过我包里没t了，等会儿路过便利店买两盒。”
“行了，行了，我们快去吃饭，好饿呢！”
“周末我们去滑雪？”
“我想听音乐会。”
“不冲突，我们可以去滑雪，听音乐会，喝咖啡，周末两天足够。”
“好，反正我要你陪着我。”
“小傻瓜，不陪你陪谁？自从跟你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想跟你呆一块，一天看不到你就心慌。”
“你们男人啊就是嘴巴坏，爱你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做，不爱你了，恐怕看到我都嫌烦。”
“小宝贝，怎么会，你这样说我会伤心。”
一对小情侣嬉嬉闹闹，一直在琴房外的大树下亲吻、拥抱，做小情侣常做的事，如胶似漆。
乔沐元也不好出来打扰他们，只得站在琴房门口踱步，等他们先走。
好在他们没闹多久，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搂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从树影底下走出来，男孩子几乎将女孩子搂在怀中，卿卿我我，难舍难分。
一直等他们离开，乔沐元才出来。
琴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关上琴房的门，背上包。
没有立即回去，她在学校走了走。
第7740章 无言的沉寂（8）
可能是快到圣诞节了，学校里随处可以看到温馨甜蜜的小情侣，有的牵着手，有的搂搂抱抱，气氛美好又随性。
乔沐元倒有几分羡慕，每到这种时候就很想纪长慕。
微风吹过她的脸颊，她轻轻撩开耳边的碎发，露出一张白皙干净的脸庞，明亮的眼睛里有几许模糊的光。
因为时差关系，乔沐元也没办法给纪长慕打电话，他那边正是凌晨一点多。
她只能一个人默默走在路上，看着天边的月亮渐渐从东方爬上。
乔沐元没有回家吃饭，而是在附近的餐厅随便吃了点。
她好像很没有胃口，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低着头玩了会儿手机。
看到袁晴晴在线，乔沐元找她聊了两句，得知她最近有认真在谈一个男朋友，是家里介绍的，是黄氏船舶公司家的公子。
正儿八经谈恋爱后，袁晴晴也不怎么去酒吧了，但因为惯性，她晚上习惯性熬夜。
正好乔沐元找她，她也就陪聊了一会儿。
乔沐元：提前恭喜你了，看样子你这次是认真的。
袁晴晴：我妈的朋友介绍的，没想到还挺靠谱，这黄家小公子很帅哦。
乔沐元：我没见过啊，年纪差不多的话，我按理说应该见过。
袁晴晴：从小在国外长大，你当然没见过。
乔沐元：哦！
袁晴晴：不过他在国外也谈过三四五六个女朋友了，风流是风流了点，但跟我半斤对八两吧！
乔沐元：挺配。
袁晴晴：那可不，反正最近我俩都看对眼了，好好处着呢！
乔沐元：你家里人是不是也在催？
袁晴晴：嗯，都想我早点嫁出去呢！嫌我麻烦……想把我推给夫家去。
乔沐元发了个“笑哈哈”表情包：说不定你比我更早办婚礼呢！
袁晴晴：乔大小姐，你老公真不行啊，这都领证这么久了还不给一个婚礼，他是不是给忘了？就想这么空手把你娶回家？
乔沐元：他上半年不是身体不怎么好吗？下半年我又出国读书了。
袁晴晴：都是借口……办个婚礼三天时间足够，纪大总裁忙成这样？三天时间都抽不出来？
乔沐元：……
袁晴晴：那你们打算要孩子了吗？
乔沐元：没，我还小，我现在不想要，等毕业后再说吧。
袁晴晴：别哄我了，之前你跟我说好想要个小宝宝，宝宝好可爱，现在又说是你不想要，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乔沐元的手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很久都没有打出一个字。
她的眼神有几分恍惚。
袁晴晴见她许久都没回复，忍不住发了几个可爱的小猫表情包戳了戳她。
袁晴晴：喂，人呢？
袁晴晴：乔沐元，你老公他几个意思？又不想办婚礼又不想要小孩又把你送出来读书，是不是当你好欺负啊？乔大小姐你有点自己的主意好不好？别什么事都让他做主啊！
袁晴晴觉得乔沐元就跟受气小媳妇似的，明明是乔家的大小姐，结果那个男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第7741章 无言的沉寂（9）
怎么能这样听话啊……女人越是听话，男人越是肆无忌惮。
乔沐元回复她：jy集团目前还不是很稳定，所以孩子的事得再等等，而且我也在读书呢！
袁晴晴：那你什么时候办婚礼？你可是乔家唯一的女儿，这男人把乔家的小公主娶回去，什么仪式都没有吗？
乔沐元：会有的。
袁晴晴：行吧……别我都办婚礼结婚了，你还没有等到。
乔沐元：我相信他。
袁晴晴：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太相信他了，但男人嘛……你也别太把他们当回事，别委屈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乔沐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他也不敢让我受委屈啊。
袁晴晴：你现在不就挺委屈的？真当我瞧不出来呢。
袁晴晴虽然是在跟乔沐元聊文字，没有开视频也没开语音，但凭借着她对乔沐元多年的了解以及女孩子之间的共性，这种时候，乔沐元肯定孤单又委屈。
人在异乡，若是不孤单，也不至于找她聊天。
无非就是自己男人睡着了，又怕打扰他，这才找她这个夜猫子聊天。
袁晴晴对小女生的心思拿捏得透透的。
乔沐元有几分失落。
袁晴晴怕自己的心直口快让她伤心，又安慰她：好了，出去吃点美食，或者去酒吧喝两杯，别太把男人当回事就行，安心读书工作。
乔沐元：你还不睡啊？
袁晴晴：睡不着呢，正好跟你聊一会儿，过两天我要跟男朋友出去旅游。
乔沐元：去哪里？
袁晴晴：去南非热带雨林。
乔沐元：跑这么远。
袁晴晴：嗯！我们俩还是有共同兴趣爱好的，都很喜欢探险，所以这次一致决定去南非玩一趟。
乔沐元：你男朋友工作没有？
袁晴晴：在他家公司负责管理呢，他还有一个哥哥来着，所以他工作清闲，基本就是挂个闲职。
乔沐元：哦，羡慕。
羡慕是真羡慕……
乔沐元觉得自己都没有能好好儿跟纪长慕谈个恋爱，他也没有带自己出去旅游过。
袁晴晴：好了，别羡慕了，有这羡慕的功夫不如当个不懂事的女孩，多缠着你老公一些。工作怎么了？事业怎么了？年轻的时候都享受不到在一起的快乐，难道要等老了？你也真是，这么早嫁给他。让他多追你几年，还怕他跑了不成。
乔沐元发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包，又不说话了。
袁晴晴知道她委屈，新婚才多久被送到英国来读书，这是人干事？
可她同时也知道乔沐元大度又没心没肺，偏偏乔沐元那老公又是个事业心极强的男人，这小姑娘注定要比别人多受一些委屈。
而且，纪长慕那种年纪比她们大这么多的老男人，也没多少浪漫，哪有小男生来得甜言蜜语有情调会讨女孩子开心。
袁晴晴将自己代入到乔沐元的位置，她表示，如果换做是她，一刻都忍受不了，哪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愿意独守空房。
还好，她现在的男朋友又浪漫又会花心思，她目前来说还是非常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