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7章 又像是不一样了（9）
陶文兴走出客厅，对纪长慕道：“多谢纪先生送大小姐回来，麻烦了，进来喝杯茶吧？”
“谢谢，我先回去了。”纪长慕转头打开车门，拿出那束花，“花挺好看，找个花瓶插上吧。”
陶文兴是过来人，一看就懂了，八成是大小姐没收他的花。
“是挺好看。”陶文兴接过来。
这时，毛球探头探脑趴在客厅的窗玻璃边往外看，似乎在看纪长慕。
纪长慕也看到了它，笑道：“陶管家，让我把毛球带回去养几天，它还认得我。”
“恐怕不行，大小姐每天都要逗它们几只玩，要是少一只，可能会不高兴。”
“行吧，那就不夺她的心头好了，猫猫狗狗都能被她放在心上，有些人却不行。”
“纪先生，那是因为猫猫狗狗不会惹她生气。”
纪长慕唇角扬起，陶管家也挺会打趣人。
纪长慕已经看不到乔沐元的身影，他只能看了一眼毛球后离开别墅区。
楼上。
乔沐元洗了个澡，将改好的合同发给井锐，又跟他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
井锐起得早，已经晨跑回来，他听着乔沐元一五一十跟他说jy的新项目，听得很认真。
等乔沐元说完，井锐才道：“大小姐是遇到什么高手了吗？细节方面改得很仔细。”
“这样重要的项目，哪里能给别人看呐。”
“哦哦，大小姐一向天资聪颖。”
“井锐哥别拿我开玩笑，我当然是不聪明，要真聪明，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乔沐元叹息，“井锐哥才是真聪明，一眼看出有人给我改了细节。”
井锐也是在生意场上摸打滚爬多年的人，听到乔沐元的口气，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除了那个人，没有谁有这个本事。
井锐这段时间断断续续有跟乔知行聊天，他倒不会去找乔知行那个小孩，是乔知行非要拉着他说说心里话。
说是什么学业压力大，需要找人说说话。
井锐哪里能不知道，压力是假，乔知行是藏不住话的人，一股脑跟他倒腾了那些关于乔沐元和纪长慕的事。
原来，从jy离开后的纪长慕去了英国博尔顿，近期，纪长慕还动了手术。
这些都是乔知行那个小孩说的。
也不知道乔沐元知不知道乔知行在她背后的小动作，好在乔知行有分寸，也只说给身边的人听，不会跟外人多言一句。
只是，多多少少有点坑姐姐。
“改过的细节，我自叹不如，因为我做不到这么细致。”井锐说的也是心里话，在生意场上，他素来佩服纪长慕。
所以说，纪长慕离开生意场是商界的损失。
“井锐哥怕是知道谁改的了。”
“我以为他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还在英国。当初他着手做的英国项目已经启动，段子鸣在管，我估计他也不会再过问了，只有大小姐请得动他。”
“随便呗，他自己都不要jy了，我还跟他客气什么，亏损、破产都跟我无关。”
第8058章 又像是不一样了（10）
“是这个道理，不过，他丢下的是一个欣欣向荣的jy集团，财报的话大小姐你也看过了，想亏损都难。他在内部建立的完善制度和一套科研模式，足够jy平稳运转，大小姐尽管拿着他的钱用就是。”
“正好快要到年底，给jy每一个员工都多发一点奖金。”
“这都是大小姐一句话的事。”
“那井锐哥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替我向嫂子问好。”
“大小姐，jy和乔氏集团之前所遭遇的困境你也都知道了，猎豹犯罪团伙已经被一网打尽，陆思羽也进了牢狱，过去的都成了过往。只不过，你和他也回不去了。”井锐似是叹息一声，“感情和婚姻都需要一次次的磨合，但大小姐可能已经不愿意再给他机会。”
“井锐哥，破碎的心又该怎么拼起？”
“嗯。”井锐明白，“你早点休息。”
“井锐哥，拜拜。”
“拜。”
乔沐元拉好窗帘，她坐在台灯下翻了会儿专业书，任由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
乔沐元跟着导师出去的日子，纪长慕回了一趟博尔顿。
他请来的家政将家务做得井井有条，两只兔子也都长得肥肥胖胖。
他蹲在笼子边给它们喂了一点食物，又拍了张照片发给乔沐元：“帮你看了看兔子，可以吃了。”
乔沐元正坐长途车赶往下一个目的地，迷迷糊糊中打开短信，是纪长慕发的消息。
她回了几个字：“白色这只长胖很多，是不是怀孕了。”
纪长慕：？
他一个男人哪懂这些，仔细看了会儿还是看不出苗头，但白色这只确实胖了不少。
纪长慕拨了乔沐元的电话。
乔沐元接起：“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怎么看兔子是不是怀孕了？”
“我哪知道，我就是随口说说。”
“……”纪长慕觉得乔沐元可不负责了，“那我该怎么办？”
“打个电话找兽医啊，我又不是兽医，纪长慕，你是不是有问题？！”
“我以为你懂。”
“……”乔沐元维持着大小姐的教养，不然，真想骂他，她懂什么？
纪长慕还半蹲在笼子边，一只手轻轻摸着白兔子的耳朵：“那我等会儿打个电话给兽医问问，原本只是养着玩的，没想到会怀孕。”
“你是不是养了一只公兔子一只母兔子？”
“我哪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想吃它们。”
“……”
“那要是真怀孕了，你还吃不吃？不吃的话就都养起来，明年能多出一窝兔子。”
“纪长慕，我有那么馋吗？要真怀孕了你就养着啊。”
“行吧，到时候送几只给我学生，他们应该会很喜欢。”
乔沐元总算听他说了句人话。
纪长慕不肯放下手机，又问道：“白兔有点焦躁，我喂它食物也不怎么肯吃。”
“纪长慕，再说一遍，我不是兽医。”
“哦，你比我聪明，我以为你懂。”
“……”
“刚出生的小兔子应该会很可爱吧？阿元，你要不要，要的话给你一只，两只也行。”
第8059章 又像是不一样了（11）
“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那我挂电话了。”
“微信加上吧，我多给你发一点照片，你喜欢看吗？”
“不喜欢。”
“没有人可以拒绝兔子的可爱。”
说着，纪长慕挂上电话，趁热打铁加了她的微信。
她之前将他删了。
乔沐元：？
纪长慕这人真是有病病。
乔沐元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刚加上，他拍了一堆照片发过来。
有他的兔子，有他的马，还有他的小花园。
他在伦敦的这段时间，他特地找园丁修理了他的花园，种了一院子玫瑰花。
纪长慕：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
乔沐元：别发了，我不看。
纪长慕：那这个呢？
突然，纪长慕发了一张她小时候的剧照，不是别的，正是那张穿着古装拍的小仙子照片，当初这张照片还是她硬塞给他的。
乔沐元简直抓狂得要昏过去，有话好好说，发什么让她社死的照片？！
乔沐元：纪长慕！你别发了！
纪长慕：好的。
乔沐元：这张照片改天你还给我。
纪长慕：哪有送人的东西再要回去的。
乔沐元：你要是再发，别忘了我手上也有你的不良照片。
纪长慕：……
能一样吗？一个是小时候的可爱剧照，一个是……不良照片。
不良到什么程度？
乔沐元没再回他，他给附近的兽医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兽医上门来给兔子做检查，白兔子确实是怀孕了，好多天了，这两只兔子也是一公一母。
根据兽医的说法，没多久白兔就会生出一窝小兔子，一般来说会有七只左右。
兽医还送了纪长慕一本书，纪长慕躺在沙发上仔细琢磨半天，看着看着，他忽然有一些后悔的情绪，当初，他为什么要拒绝乔沐元生一个宝宝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一直不愿意，他们的孩子现在都会走路了。
但是也没太后悔，他更希望乔沐元能变成更好的自己，她还小，以后的路还很远，不应该在年纪轻轻的时候被孩子牵绊。
等她再大一些，她也更懂得取舍。
他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有太顾及她的感受，从来没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他替她安排好了一切，自以为是地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正如她所说，他并没有在婚姻中将她放到妻子的位置。
纪长慕看着书，叹息一声，将书盖在脸上，听着窗外的鸟鸣声，睡着。
……
乔沐元不在伦敦，纪长慕也无心过去，那几天，他一直留在博尔顿村庄里，偶尔还会去学校走走。
信箱里的报纸已经堆满，他也无心去翻，只拿出教材做着备课笔记。
小庄园里鸟语花香，虽然是冬天，但生机盎然。
只是，缺少了乔沐元的日子，纪长慕变得心不在焉，思念总是会在白昼夜里悄然升起，睁眼闭眼都是她的模样。
乔沐元的行程原本只有四五天，结果临时有事耽搁，变成了七八天。
他每天在微信上会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每天会把兔子最新的照片拍给她看。
第8060章 阿元，多多指教（1）
但，她很少会回应他，甚至当做没看见。
她回了伦敦也没告诉他，似乎只将他当做可有可无的一个存在。
那段时间，博尔顿天天在下雨，纪长慕一个人在庄园里看书喝茶，想她的时候会拿出那张他们仅有的合照仔细看着。
视线落在照片上，有时候，他能看一个下午。
照片是两年前拍的了，时间过得真快，两年，转瞬即逝。
手边茶几上的热茶翻滚着白色的雾气，他坐在藤编的躺椅上，一只手捏着照片一角，目不转睛地看。
当思念压制不住，他才打电话给她：“阿元，今天上课了吗？”
乔沐元早已经回到剑桥，课程很满，空闲之余她也有自己的事情，不会给纪长慕打电话。
他打电话过来，她才漫不经心敷衍了两句：“在自习教室，等会儿去找导师。”
“哦哦，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我没有空。”
“我这边下雨了，路上不好开车，等雨停了我去伦敦找你。”
“别过来，我很忙。”
“那等小白兔生了小兔子我再去找你，圣诞晚会的票记得给我留一张。”
“你有什么事直接找陶管家好了，我课程多，空闲时间少，记性也不好。”
“我知道的，你不想见我。”纪长慕声音轻得像手边那茶几上的水雾，寡淡低哑，又掺和了诸多无奈。
终究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那头，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乔沐元才淡淡道：“我看书了。”
她挂了电话。
纪长慕也放下手机，同时，他也将照片放在了茶几上。
正是午后，阴雨连绵，雨声不绝。
他躺在木椅上，耳边是不绝于耳的雨声，淅淅沥沥，长一声，短一声，犹如滴落在他的心口。
案几上点了一支檀香，香气从熏炉里飘散四溢出来，整个屋子里都是袅袅檀香。
他闭上眼睛，朦胧的白雾笼罩着他些微硬朗的侧脸，立体的五官上，终是几多无奈，消散不尽。
又过了半个月。
纪长慕养的白兔生了一窝小兔子，不多不少，正好五只。
他只留了一只，多余的都给了自己的学生。
只不过，他还是拍了一窝小兔子的照片给乔沐元看。
乔沐元对毛茸茸的小动物素来没什么抵抗力，再怎么不待见纪长慕，也反复看了好几遍小兔子照片。
她看完也没回应，更没多说一句。
天气已经放晴，纪长慕换了一套黑色长大衣外套，系上围巾，将庄园交给家政后，一个人开车去了伦敦。
他提前给陶文兴打了电话，知道乔沐元在剑桥，最近很忙，因为要彩排，常常很晚才回家。
纪长慕在一间自习教室找到了她。
乔沐元正在伏案写作业，长发披落在肩头，眉眼上都是认真和专注，有时候她写不出题目时会咬住笔头，眉头也会紧紧锁起，与小时候没有半点区别。
纪长慕没有过去打扰她，坐在自习教室最后一排。
教室里人不多，只有零零星星几个。
第8061章 阿元，多多指教（2）
他坐了很长时间也没有人发现他。
乔沐元也一直在看书做题，心无旁骛。
纪长慕知道她并不想见他，他也无意给她增添心理负担，没有去打扰她。
当她收拾书本准备离开时，纪长慕会提前离开，悄无声息。
如此反反复复一周，乔沐元都没有意识到纪长慕在。
又一天傍晚，她来到自习教室，坐在她身后一个女同学拍了拍她的肩膀：“同学，你知不知道经常来我们自习教室的那个男人是哪个系的老师啊？”
“什么男人？”乔沐元一头雾水，“抱歉，我没有注意。”
“就一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啊，看上去像老师，气质很好，但我不敢去搭讪，所以悄悄问你一下。”
“对不起，我没看到。”
“那他下次来我再叫你看看。”
乔沐元微微一笑，她对男人这种生物着实没兴趣，她有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设计图，男人只会影响她看书的速度。
这一次，纪长慕也像往常一样坐在自习教室最后一排，目光落在乔沐元的身上。
女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悄悄拍乔沐元的肩膀，在她耳边道：“来了来了，你快看，最后一排。”
乔沐元用余光看了一眼，怔住，纪长慕？
他们有一个月没见了吧？
纪长慕在看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没有作声，更没有打扰她。
乔沐元淡淡道：“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老师，别被他骗。”
“这样啊，你知道？”女生小小声问。
“嗯。”乔沐元含糊应了一句。
傍晚夕阳的余晖穿过玻璃窗和高大繁茂的树枝照进来，自习教室里都是橙黄色的光芒，晚风拂过树叶，时间处于静态。
那些光也洒在了纪长慕的长大衣和五官上，男人乌黑的短发染上一层金子般的颜色，眸子里也闪烁着夕阳的光泽。
等余晖慢慢消散，路灯亮起，自习教室的灯也随之打开。
到了饭点，教室里的同学基本都走了。
乔沐元也开始收拾书本。
纪长慕终于走过去，接过她的包：“我帮你拿。”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可不可以，不要事事都拒绝我？”他轻声说着，将她的包从她手里接过，“一起去吃饭。”
这一次，乔沐元没有开口，她随着他一起踏出教室，步入漫天星辉之下。
“今天晚上月色很好，就是有点冷。”他用身子替她挡住冷风，“想吃什么？”
“烧烤。”她故意说道，实际上，她知道纪长慕不吃这个，油腻不健康就罢了，吃完浑身都是味道，对他这种有洁癖的人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挑衅。
“烧烤啊……”他略略思忖片刻，“不大健康，吃完容易胖，你确定要吃？”
“要啊。”
“你要是坚持吃这个，我就陪你一起吃，我知道有一家日式和牛店不错，带你过去。”
“你怎么知道不错？吃过？”
“以前听人提起过。”
他开车带她去了市中心，那家店就在商业街上。
第8062章 阿元，多多指教（3）
一家日式装修风格的店，简单低调。
纪长慕带她进了一处小包间，乔沐元随便点了一份招牌套餐，但不喜欢这里的饮料：“我想喝石榴汁。”
“这个季节哪有石榴汁？”
“这么大的伦敦，还怕没有吗？你去找找呗。”
“现在就喝？”
“当然。”
纪长慕刚坐下五分钟，又不得不站起身：“那你在这边等我，我去帮你买。”
男人开着车满城帮她找石榴汁，还好在一家果汁店里寻到了，他知道，她也不是一定非要吃这个，无非就是不想看他太舒服。
以往她顺着他，他若是说一句这个季节没有，她会乖乖听话说不要了。
他回去的时候，乔沐元已经在翻动烤肉，她心情还不错，当他把石榴汁递给她时，她很明显更加高兴。
“还真能找到，我就是随口一说。”
“我也知道你是随口一说。”
“那你还听。”
“小公主的话，如果不听，会有什么后果？”
“是小公主又不是老巫婆，哪有什么后果。”
纪长慕勾起唇角，他知道乔沐元这会儿心情应该不错。
他们一起吃着烤肉，中途，纪长慕将小兔子照片给她看：“喜欢吗？另外四只被我送人了，只留了一只最小最白的。”
“这只你要送给我？”
“不给。”纪长慕笑道，“我会将它养在博尔顿，你要是有时间就来看。”
“那你说个p啊。”乔沐元气得不行。
“想让你给它起个名字。”
“它跟我有关系吗？”
“那我随便给它起一个吧，就叫……元元？”
“纪长慕！你不想吃饭就直说。”
“没……跟你开个玩笑。”纪长慕依旧笑得春风得意，“多吃点肉。”
乔沐元不想再搭理他。
纪长慕吃的不多，他喝着水，目光平和：“兔子我先养着，你随时都可以来看。我记得洲洲很喜欢兔子，晏伽的江山园里还有一只他养的兔子。”
说到晏伽，他的眸子黯淡几分。
不如意事常八`九，月亦有圆缺。
“阿元，年少自负，以为世界乾坤都可以一手掌控，以为我想要的一切都能轻而易举得到。年纪渐长才明白，每一个人都太渺小，我也微不足道。每一个人都像是世界里的尘埃，自以为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无力掌握。我甚至连我们之间的那根红线都丢了，普通人尚且能拥有自己想要的简单幸福，我却无能为力。”
“纪长慕，我们有代沟，你不用跟我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子说这些。”
“哦。”纪长慕无语，“圣诞节就要到了，你打算怎么过？”
“去纽约，看看爸妈。”
“我也想去。”
“那你去呗，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我也想看看爸妈。”
乔沐元：“……”
乔沐元冷笑两声。
他要真敢进乔家的门，腿会被打断。
纪长慕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他问了问她的学业，还有圣诞晚会的进展，乔沐元不冷不热地回应着他。
第8063章 阿元，多多指教（4）
冬天一天比一天冷。
纽约的冬天更冷。
圣诞晚会一结束，乔沐元立刻飞去了纽约，她没想到纪长慕也坐了同一班次的飞机，并且跟她是同一排的位置。
为了跟她坐一块，他还跟她身边的中年女人调了个位置。
一般来说，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换位置，但纪长慕勾唇一笑，满面春风，是个女人都抵挡不住他的温柔。
纪长慕拉上隔板，按了“请勿打扰”的按钮，扣好安全带。
“阿元，多多指教。”男人坐在她身侧，转头看她。
乔沐元睨了他一眼：“哪敢指教纪先生。”
说罢，她转头看向窗户外，再也不理会纪长慕。
飞机上的灯勾勒出乔沐元完美秀丽的侧脸线条，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纪长慕知道她没有睡着，小声道：“你今天的小提琴拉得依旧不错，但弹吉他的男生跟不上你的节拍，下次别找他合作了。”
“他是今年刚来的新生，只是有点紧张，我不会因为这点小问题就否定他整个人。”
“你总是这么善良，这就是你跟我的不一样，你永远都有让人如沐春风的本领，让人感到愉悦和幸福。如果不是你，现在的纪长慕仍旧在深潭和黑暗中，这一生也没有救赎。”说着说着，纪长慕微微闭上眼睛，眼前是这些年与她在一起的浮光掠影。
小时候的乔沐元像小天使，后来的乔沐元像快快乐乐没烦恼的小精灵。
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没有她，他会成为华尔街的精英，会成为金融圈的王者，却唯独不会懂得何为相思，何为爱情。
飞机开始起飞，机上也逐渐安静。
纪长慕叹息一声，没有再开口。
不知为何，脑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回忆，全都是这么多年来和乔沐元相处的点滴，心脏处也有异样的感觉，钝痛感多于愉悦。
无形中如有一把锤子不停敲击他的心脏，他的身体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沉重。
医生说他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不舒服？
这种不适感侵蚀着他的身体，四肢百骸都是冰寒的触觉。
纪长慕暗中蜷起手指，额头有一些冷汗。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乔沐元睁开眼睛，见他手指微微颤抖，她小脸刷白：“纪长慕，你哪里不舒服？飞机已经起飞。”
“没事，可能是大半年没有坐飞机的缘故。”
“真没事吗？你有事一定要说啊。”
他睁开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小脸，笑了：“紧张我？”
“相识一场，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不会的，医生说我没事了，我药都停了。”
“乔知行怎么说？他才是你的主治医生。”
“我没有打电话给他，本来这次去纽约也要找他。”
“你太任性了，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乔沐元又急又气，暗中咬了咬牙。
纪长慕叹了一口气，他们何止是“相识一场”，明明……是相识半生。
第8064章 阿元，多多指教（5）
乔沐元始终还是那么善良，见他脸色有一点不好都会很紧张。
当然，他也知道，若是换做一个陌生的普通人坐在她身边，她也会关心。
她的热情和温暖与生俱来，不似他一般，冷漠到骨子里。
飞机已经平稳起飞，但纪长慕的脸色过于苍白，乔沐元跟空姐要了一杯热水递给他：“你喝点水吧，实在不行我帮你问问飞机上有没有医生，从这里到纽约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没事，真没事，别担心。”他反过来宽慰她，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你陪我说说话就好。”
可乔沐元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时间，纪长慕也陷入了沉寂。
突然，飞机一阵颠簸，座位晃了几下。
纪长慕赶紧将杯子放好，扶住乔沐元：“小心。”
“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颠簸？”
“别怕，可能遇到气流了。”
纪长慕话音刚落，播音室传来英文语音，果然是飞机在飞行途中遇到了强对流，空乘让旅客不要慌张。
尽管如此，客舱里还是出现了不小的骚动，有些人在大声议论，有些人甚至试图解开安全带，婴幼儿也吓得直哭。
头等舱也是如此，人群逐渐变得不安定。
颠簸还在继续，气流十分不稳。
纪长慕紧紧握住乔沐元的手：“别怕，我在这里。”
乔沐元又怕又气又觉得好笑：“你有什么用啊，你又不是飞行员，要真遇到什么事，这种高空上，只能同归于尽了。”
“说什么呢？”纪长慕嗓音低哑，“飞机失事概率很低，别吓唬自己。”
“今天的气流好像不同寻常……啊……”乔沐元突然抓住纪长慕的手，整个人往他怀里栽倒。
纪长慕也差点没坐稳，他沉住气，用手护住她，怕她磕到：“看样子遇到了一点麻烦。”
客舱里的人都开始惊叫不安起来，飞机剧烈颠簸，机翼不稳，有物件滚落在地，小孩子哭个不停。
空乘不停用英文安慰乘客，但是没有效果，大家恐慌的声音淹没了空乘的播报。
纪长慕用毯子和衣服包裹好坚硬的座椅扶手和容易磕到的地方，他怕乔沐元不小心碰到后受伤，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能慌张。
男人护着乔沐元，一只手扣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搂住她：“别怕，别怕，相信机组人员。”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乔沐元的声音在颤抖，瞳孔放大，一张小脸吓得煞白，“纪长慕，我们是不是去不了纽约了？啊……”
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烈颠簸，乔沐元腹中难受，好在晚上没怎么吃东西。
纪长慕也不舒服，他本身身体就不大好，这会儿飞机一折腾，他强压住不适，靠近乔沐元安抚她：“不会，一定会回去，到了纽约我还想带你出去玩，溜冰、滑雪、泡温泉，去林子的小木屋里生火煮茶，好不好？”
纪长慕语速很慢，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很大的力气，但他竭力护住乔沐元。
第8065章 阿元，多多指教（6）
乔沐元很娇小，靠在他的怀里像一只猫，纪长慕已经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这么依赖过他。
她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毛衣，嘴唇发紫，极度不舒服：“怎么还没有结束？好难受……纪长慕……我知道飞机出事概率很小，但只要出事，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我还小呢……”
“是，你还小，别乱想，想点开心的事……落地后想吃什么想做什么？我都带你去。”
“啪”一声，飞机上的灯全部熄灭，四周陷入巨大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纪长慕抬起头，无奈地看了一眼头顶：“阿元，闭上眼睛。”
乔沐元听从地闭上眼睛，身体瑟瑟发抖：“好冷啊，纪长慕，你冷不冷？为什么突然这么冷……飞机是不是要坠落了？纪长慕，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听不听？”
“什么小秘密？”纪长慕好奇起来，将她按在怀里，他无法控制颠簸，但他可以让她减轻不适。
他其实身体也不舒服，胃中翻江倒海，每一次飞机的剧烈晃动都像是地震。
客舱很嘈杂，淹没了播音室的声音，世界都处于混乱之中。
“也没什么，七岁那年暑假我去过滨城，偷偷去的，让钟管家带我去的，你不知道吧？我看到过你在酒吧做兼职，也看到过……”乔沐元顿了顿，“穿着白裙子的佟茜站在你面前，那时候你们在我眼里还挺般配，初恋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少年穿着白衬衫站在绿油油的树下等着那穿着白裙子的少女，青梅竹马，岁月安好。”
“这真是难为你记得，我自己都记不得了。”纪长慕觉得她也挺好玩，这种时候还在跟他说这些，“你去滨城我知道，你觉得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能瞒住我吗？”
纪长慕气息不稳，飞机还在晃动，气流强大，机舱地上的东西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有杯子碎了，也有东西滚到了纪长慕的脚下。
“纪长慕……如果飞机失事，明天我们会在报纸上。”
“到时候媒体指不定会怎么写，所以平平安安最好。”
“我好冷。”
纪长慕也察觉到了冷意，他将大衣裹在乔沐元的身上，又将她按压在胸膛上。
他的毛衣很暖和，乔沐元靠近他时察觉到了他不均匀的心跳，但在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
“纪长慕，你还好吗？飞机刚起飞的时候你气色就不大好。”
“我没事。”
“你从来都是这样，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
纪长慕顿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阿元，这辈子后悔遇到我吗？”
四周像是一下子安静下来，乔沐元的耳边只剩下纪长慕的急促的呼吸声，她的小手紧紧攥住他的毛衣，在他的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不后悔啊……
哪怕一场爱情到最后只有遍体鳞伤和深入骨髓的痛，她也不后悔这一生体会这一次，尝尽千般苦，哪怕下辈子不想再遇到，也不后悔今生遇见这一场。
第8066章 阿元，多多指教（7）
她对纪长慕爱是真得爱，恨也是真得恨。
也只有眼前这个人能让她爱得时候满眼星光，恨得时候咬牙切齿，也只有他。
纪长慕感觉到她在摇头，他也叹了一口气，忽然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下巴冒出的一点点胡茬扎在她的脸上。
“阿元，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也许我这辈子的好运都花在了这上面。如果飞机不能控制住，那下辈子我们就不见了，我让你哭过太多次，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也是你。”
“凭什么？纪长慕，凭什么你连我下辈子的事都要安排？你是神仙吗？你总是这样……”乔沐元忽然哭了，泣不成声，泪水掉落在他的衣服上。
她一哭，双肩颤抖，冷得更厉害。
可她的手却没有松。
四周一片漆黑，她的哭泣声混杂在客舱里，耳边是杂乱无章的嘈杂。
也有情侣抱在一起痛哭，哭着闹着要死在一起，永不分离。
还有人在用手机写遗言，一边哭一边写，忍受着剧烈的不适和颠簸。
纪长慕抱着她：“阿元……你说见就见，你说不见就不见，好不好？别哭。”
他最怕的，还是她哭。
乔沐元的泪水止不住，原来，人在这一刻真得会回忆起过去，回忆起那些酸甜苦辣，爱恨嗔痴。
“别哭，别哭……”他揉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生怕她哭得体力不支。
“纪长慕，你有陪着我死亡的勇气，为什么就没有陪着我好好走下去的勇气？你从琼州离开后一直在躲着我和乔家人，如果不是我无意中遇见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再出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婚姻？婚姻是风雨同舟，携手并进，你何必一次次推开我，自以为是地替我遮挡风雨？你从来没有问我要不要，一味地替我做选择、做决定，因为你在把我当小孩子啊，只有小孩子才没有主动的思考力。”
纪长慕听着她的哭诉，他知道，他这几年错得有多离谱。
男人抿紧双唇，他也很冷，但他抱着乔沐元的时候却像是抱着整个世界，再多的风浪他也愿意去扛。
可终究还是舍不得去让她经历半点风雨。
他在她的额头上又轻轻吻了一下：“阿元……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以后，再遇到很重要的事我跟你商量，但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做主，好不好？”
“还有以后吗？”她嗫嚅一声。
飞机还在巨大的气流中颠簸，播音室里空乘也近乎尖叫着大声播报最新情况，说是会在最近的机场着陆，但现在因为气旋原因，需要大家共同协力，一起冷静。
灯光没有恢复，客舱地上的东西还在到处滚来滚去，处处是嘈杂的声音。
“如果能平安着陆，我给你过生日。”
“如果不能呢？”
“那就牵住我，至少，一起走。”
“可我不相信你，纪长慕，你随时会丢开我，随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第8067章 阿元，多多指教（8）
“阿元……”他嘴唇颤抖，不知该再如何回答她。
乔沐元已经不需要他回答，因为他已经回答过一次，在那处手术室里，他差点开枪自尽。
这一次，碧落黄泉，终究是同生共死了。
乔沐元在黑暗中摸到他的下巴，又顺着他的侧脸线条摸上去，良久，她微微直起腰，寻到他的唇，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个吻：“纪长慕，我知道你对我没有私心，无条件、无原则地喜欢我、宠着我、对我好。如果飞机出事，下辈子你来找我，我们就约在一棵樱花树下见，但到时候我不一定会喜欢你，当陌生人也好。”
说着，她轻轻笑了。
“好。”纪长慕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唇。
乔沐元没有推开他。
她知道……她心里被纪长慕占据的那一块，永远都没有被别人填补的可能。
年幼相识，又如何简简单单将一个人忘记。
这个吻，缠绵悱恻，绵绵无绝期。
如果今日就是终点，纪长慕知道，自己再无遗憾。
他抱紧乔沐元，吻够了将她压在胸膛上：“阿元，闭上眼睛睡一觉，睡醒了天就亮了。”
“好冷啊……”
“抱着我。”纪长慕已经用大衣将她裹住。
“飞机是不是还在气流里打转。”
“我不清楚。”纪长慕知道情况不太好，但他不会说。
如果一直在气流里出不去，燃油会耗尽。
乔沐元睡不着，她的耳边全都是“乒乒乓乓”的巨大声响，不停有杯子碎掉，还有小孩不安的哭泣声。
乘客们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有人甚至想冲向驾驶室，好在被空乘拼命拦住。
乔沐元好几次在干呕，她的胃部和腹部都受不了了：“纪长慕，我好难受，快撑不住了。”
“再坚持一下，冷的话就把手放在我的毛衣里，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吗？现在也可以。”纪长慕试图缓解她的情绪，“你摸摸看，现在仍然有腹肌。”
她没有力气动，纪长慕握住她的手塞进自己的毛衣。
果然，她的手很凉很凉。
一碰到纪长慕的身体，乔沐元的手指头微微蜷曲，她也笑了：“纪长慕，还有别的女人摸过你吗？”
“没有。”
“你也很冷吧？你把衣服都给我了。”
“我扛得住。”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在冷战。”
“还能……原谅我吗？”
“只要我们都活下去，我就原谅你。”
生与死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风雨浪涛再大，也敌不过生离死别。
乔沐元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双肩颤抖，很冷很冷，而且她的头很晕，她很怕下一秒会失去意识。
纪长慕唯一能做的只有抱紧她。
原来当上天要跟你开玩笑的时候，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接受命运的摆布。
“阿元，我很爱你。”他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嘴唇擦过她的耳廓。
伸手不见五指的客舱里，她看不到他，但她搂住了他的腰：“纪哥哥……”
犹如一阵电流滑过心口，有生之年，他还能再听到她叫他一声“纪哥哥”。
第8068章 阿元，多多指教（9）
窗外星辰漫天，银河清浅，千里佳期。
客舱里依旧一片混乱，飞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能克服障碍，有时候颠簸剧烈，一机舱的人都在激动地尖叫。
乔沐元的心境反而逐渐平静，不知为何，一种安然的归属感徐徐腾升，心跳也在恢复常态，均匀平稳。
冷还是很冷。
但纪长慕身体很暖和，乔沐元的小手也渐渐暖和起来。
纪长慕轻轻喟叹，她终于肯叫他一声“纪哥哥”了，只可惜，这一次的劫难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
那些阴谋暗战他能一一化解，可这种天灾命运，他无力掌控。
年少轻狂时觉得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到如今，才知这般无力。
“我睡不着……说说话吧。”她终于主动要跟他说话。
“你想听什么？小兔子？还是我的那匹马？”
“你把它们丢在博尔顿吗？”
“请了家政照顾它们，如果有什么问题，家政会找兽医。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纪先生还是有钱啊，能给几只宠物单独请一个家政。”
“这点钱还是有的。”
“看来你的钱也没全交出来。”
“毕竟还活着，活着就得留一些钱，不是吗？”
“你留的有点多吧？”
纪长慕可算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顿住，半晌才笑道：“以后全交给你，一分私房钱都不留。”
“我不缺钱，别留给我。”
“不，这是态度问题，都给你。”
“……”乔沐元的小手在他的腰上轻轻捏了两下，男人精壮的腰上没有半点赘肉，身材很好。
四周很嘈杂，但他们的小世界却很安宁。
即使眼前就是世界末日，这一刻有她在身边，他已经知足。
她苦涩地笑了：“没有以后了。”
“相信机长，我们会穿过气流。”纪长慕跟她说着话，尽力让她不去想太糟糕的事，“阿元，我们这一生都躲不开彼此了，我在博尔顿都能遇到你。”
乔沐元也知道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总是那样神奇，好似无形之中有一根细绳在牵引着她往前走，走着走着，她遇见的那个人还是纪长慕。
“那天如果不是我，是别的女孩子，你这一出英雄救美，挺容易让别人爱慕倾心、以身相许的。”
他笑了：“你总是喜欢拿我开玩笑，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人。那你呢？嗯？有没有一瞬间想以身相许？”
“如果是别人，我想，但是是你，不想。”
“这说的什么话。”纪长慕在她的腰窝上挠了一下，挠得乔沐元直躲，“我比别人差劲吗？”
“你倒还有心情跟我闹。”乔沐元躲开他的手。
纪长慕的心境平和很多，即使是面对生死。
他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看得很淡，如果此时此刻乔沐元不在身边，他的心口甚至不会起半点涟漪。
乔沐元闭着眼睛依偎在他怀里，小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她也想起很多事，那些过往的岁月，那些碎片式的点滴，她叹了一口气：“我要是再出事，妈妈该怎么办。”
第8069章 人间烟火气（1）
“别想。”纪长慕不让她去想这个问题，压住她的小脑袋，“告诉我，等平安着陆，你最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吃什么都好。”
“不准这么敷衍，告诉我，想吃什么，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纪长慕尽力在转移她焦虑的情绪，“好好想一想。”
“那你给我做吧，我现在最想吃油焖虾和清蒸螃蟹。”
“好。”
“纪长慕，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
“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不是，就是好奇问问。”
“自己随便琢磨的，这种事也没什么难度，看看菜谱就行。”
飞机还在剧烈的晃动，乔沐元的声音有些颤抖，每晃动一下，她都会抱紧纪长慕，很怕被甩开。
有时候胃部泛酸水，安全带勒得她肚子很难受，她强撑着，竭力克制住不适的感受。
“纪长慕，你上次给我做的那个玫瑰冻很好吃。”
“第一次做，谢谢捧场。”纪长慕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笑道，“你很少夸我。”
“今天破例。”
“真得破例？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不准撒谎。”
“问吧，我可以回答你。”都这种时候了，乔沐元也不会撒谎，问什么都可以。
“你那天晚上喝醉酒打电话骂我，说我技术差，说你一点都不舒服，在床上的快乐都是装出来的。你今天再回答我一遍，是真不快乐还是骗我的？”
“……”乔沐元真得服气，果然，男人对那种事绝对在乎，属于临死之前都要问明白的事，不然，死不瞑目啊。
“你回答我，不准撒谎。”纪长慕可在乎这个事了。
“我要不回答你呢？”
“那我黄泉路上缠着你也要问个明白。”说着，纪长慕捏了一下她的腰窝。
乔沐元被他弄得痒痒的，忽然就笑起来：“别的女人没有评价过你么？非要问我。”
“哪来别的女人？身心都给你了，哪还有别人。”纪长慕叹气，磨人的小妖精，“还是说，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乔沐元不肯说，淡淡道，“忘了，一年前的事谁还记得。”
“到这种时候你还敷衍我，算了，不问了。”
飞机还在剧烈摇晃颠簸中，很多乘客在尖叫、哭泣，空姐竭力安慰每一个人，但飞机长时间在气流中盘旋飞不出去，空姐们似乎也在一点点陷入绝望。
已经有好一会儿时间，纪长慕的心也在沉浮之中跌入谷底。
一个猛烈的晃动，乔沐元“啊”了一声，头晕目眩之下紧紧搂住纪长慕，他抱住她的小脑袋，护着她，不停安抚她的情绪：“别怕，别怕，坚持住，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
“纪长慕，我好难受，头晕，想吐。”
“等一下。”
纪长慕随身有带晕机药，他腾出一只手剥出一片，塞进乔沐元的嘴里。
“吃了会好点。”
药片冰冰凉凉，有薄荷的香气，乔沐元吃了下去，抱住纪长慕不肯松手。
生死之际，陪在她身边的人还是他。
第8070章 人间烟火气（2）
“纪长慕……”她气息虚弱，叫着他的名字，“我们认识很多很多年了。”
“是。”
“你当年来乔家给我补课的时候，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这个小女孩以后会成为你一生的羁绊？”
“当年毕业出国，做好了一辈子不回国的准备，确实……也没把你放在心上。”
“没良心。”
“嗯，后来我才知道乔家对我恩重如山。但恩情归恩情，爱情归爱情，我分得清。”
乔沐元也知道他分得清，这个男人最优秀的地方之一就是分寸感，如果只是想回报乔家的恩情，也不至于几次三番不顾自己的性命。
后来他为乔家做过很多，早已能偿还当年的恩情，足够了。
乔沐元一会儿回忆起过往的事，一会儿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昨日种种，大多都与他有关。
她在他怀里叹息一声，这一辈子，都这样与他纠缠不清了。
“阿元，还有什么要问我的你就问。”他也怕再没有机会了。
“没有了，我有点想睡觉了。”
“那就睡一觉，没关系。”
“你别松手。”
“不会松手。”纪长慕叹息，“别怕。”
黑暗之中，乔沐元不再作声，她有点困了。
靠在纪长慕的毛衣上，绵软的触感让她更多了几分依恋，她蹭了蹭，像只小猫一样。
飞机还在颠簸，可她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颠簸，她也不知道飞机还能不能穿过气流平稳着陆，广播里的声音也听不清。
耳边只有混沌杂乱的一切。
纪长慕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睡着也好，那样就不会害怕。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里，纪长慕也看不见什么，整个机舱都弥漫着一股恐慌感和压抑感。
他闭上眼睛搂着乔沐元，一动不动，始终没有变换任何姿势。
飞机一次次试图突破漩涡，可好几次急速降落，差点失控。
死神的抽签，来得猝不及防。
过了很久，像是一百年之久。
飞机突然冲破云霄，激流勇进，成功突破漩涡，整架飞机像是在一瞬间平稳下来，以飞翔的姿态进入气流平静的大气层。
客舱里的灯打开。
地上一片狼藉，窗外依旧是漆黑的夜空。
空乘激动地在播音室播报：“我们成功了，各位乘客们放心，机组人员已经带领大家进入安全领域，我们将在最近的机场着陆。
客舱里传来欢呼声和尖叫声，还有劫后余生的哭泣声。
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含着泪水，热泪盈眶。
迷迷糊糊睡下的乔沐元也听到了声音，她睁开眼睛，灯光有些刺眼：“纪哥哥……我们是不是没事了？灯开了。”
“没事了。”他却愈发搂紧她，不愿松开，“飞机即将降落，恭喜，乔小姐，劫后余生。”
“真得？”乔沐元的眼中闪过亮晶晶的泪花，“恭喜啊，纪先生。”
纪长慕勾起唇角，眸子对上她的眼睛，两人的眼中皆是彼此的身影。
她微微直起腰，忽然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第8071章 人间烟火气（3）
既是劫后余生，那她说过，会再原谅他一次。
男人的唇带着几许寒意和薄凉，乔沐元吻上去时，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短短几秒后，他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乔沐元乌黑的长头发散了一肩，她闭上眼睛，任由纪长慕吻她。
纪长慕心生欢喜，心跳加速，他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悸动，他和她都活了下来，她也终于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客舱里都是欢呼雀跃的声音，这种重获生命的惊喜让人永生难忘。
吻了很久，他放开她，手指头穿过她的发丝。
在灯光下，他们一直对视，尤其是纪长慕，他想好好看看她。
飞机平稳穿过气流，终于在最近的一处机场着落。
刚着陆，纪长慕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新闻。
乔沐元的手机上也多出了很多未接电话和短信，她站在机场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站在人群中，给在乎她的人一一回了电话。
知道她在这次航班上的人不多，最担心的是陶文兴，陶文兴还在自责，为什么没有跟随她一起上飞机。
“大小姐，对不起，我差点酿成大错。”陶文兴仍旧陷入自责中，“我不该给你买这么晚的机票。”
“没关系，陶管家，有人在我身边。”
“谁在你身边？”一时间，陶文兴也想不起来。
“纪长慕。”
“他也在这班飞机上？”
“坐在一起。”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陶文兴是真得放心了，纪长慕的行事作风他再清楚不过，只要这个男人在，如果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他也会留给乔沐元。
这也是乔家人都愿意给纪长慕一次机会的原因。
纪长慕给乔沐元买了一杯热饮，见她在打电话，他站在她的身边默默等她打完电话。
乔沐元也没聊太久，她放下手机，吁了一口气。
站在地面，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机场绚烂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觉得，活着真好。
“桂花红茶，新品，尝尝。”他将手里的热饮递给她。
乔沐元接过，咬着吸管喝奶茶，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纪长慕，活着真好。”她跟他感慨。
“嗯。”男人微微颔首，视线未曾离开过她的面庞。
热奶茶温暖了她的身子，她抱着杯子，看向站在她身边的纪长慕：“你怎么不买一杯？还不错。”
“你要是喝不完给我喝就行。”
“你还真不嫌弃。”
他笑了。
飞机大约在晚上十一点会重新起飞。
他们没有去别处，在机场里逛了逛。
纪长慕试图牵着她的手，乔沐元也没挣扎，任由他牵着。
光影流转，人群涌动，到处是生机和活力。
乔沐元看上一双小高跟皮鞋，她拿了一双奶茶色和一双酒红色试着，纪长慕半蹲下，替她换上鞋子。
“哪个颜色好看？”她问。
男人仔细审视这两个颜色，对比之下，他指着奶茶色：“这双，适合春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