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5章 你今晚……听我的（1）
“好。”
不过，刚坐下就有穿着火辣的美人妖娆地扭着腰过来：“小妹妹，能邀请你的小哥哥跳一支舞吗？”
“他不是我的小哥哥，是老公。”
“老公啊，可难得有夫妻过来玩呢。”美人知道没戏，转头走了，又去物色新的对象。
乔沐元和纪长慕没做别的，只喝着酒，聊着天。
虽说这段时间总是腻在一起，但乔沐元跟他依然有说不完的话。
“纪哥哥，等你处理完晏伽的事，我们一起回琼州？”说着，乔沐元又觉得不对，“哎，哪有我这样上赶着的。”
“那就我来问你，等我处理完晏伽的事，愿意跟我一起去琼州走走吗？”
“好。”
半晌，乔沐元的眼底又闪过一丝低落，她把玩酒杯，透明杯子上倒映着她指甲油的颜色。
“好久没去了，上一次去琼州……在jy大楼，你们大厦的人可不待见我，反而给了陆思羽vip待遇。这笔账，真是没法跟你算。”
“算吧，没关系，都可以算。”纪长慕看向她。
“那这次去我也不让你进大厦。”
“……”幼稚鬼。
不过，纪长慕点点头：“可以，反正现在我可没实权。”
“再罚你给我好好打工，每个月如实跟我汇报财务情况，还得保证盈利。”
“这个不难，jy尚且处于上升期，盈利这个事情，只要我在jy一天，保证乔总可以盈利一天。”
“别糊弄你的乔总。”
“我可糊弄不了乔总，乔总也是在乔氏集团挂过名的，也就是平时不喜欢生意场上的事，一旦跟我竞争，我也不一定能竞争得过乔总。”
“这个时候倒谦虚起来了。”明明心里头知道她肯定不如他，就知道哄她开心，还说不糊弄她。
狐狸本性。
他们碰了一杯，喝着酒，看舞池里的顾客跳舞。
纪长慕手机响起，乔知行的电话。
布鲁尔先生三天后动身，让兰城医院方面做好准备。
纪长慕听乔知行说完，记下。
“姐夫，你那边有点吵，你在哪里？”
“酒吧。”
“一个人？”
“我敢吗？”
“嘻嘻。”乔知行笑道，“下次带我。”
“没问题。”
“对了，姐夫，清单注意查收一下，我发你微信。”
“你这是明目张胆地敲诈。”纪长慕手指头轻轻敲着杯壁，“不过乔知行，我要跟你提醒一件事，我现在的巨额财产都已经划在你姐姐名下，你敲诈我，就是敲诈你姐姐。”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姐夫，难道你不愿意？”
“我只是劝你及时收手。”
“收手是不可能收手的，拜拜。”
说罢，乔知行迅速挂上电话。
没多久，一张手写清单发到了纪长慕手机上。
他低头打开图片，嗤笑。
乔知行还真不客气，兰博基尼限量超跑、百达翡丽新款手表、下个月佳士得拍卖会上的黑钻……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最后还有几样实验室用到的昂贵医疗机器和试验品。
正当他姐夫是提款机？
第8356章 你今晚……听我的（2）
“沐元，刚刚说到jy盈利的事，确实可以保证每月盈利，但要是遇到这种人，我恐怕就无能为力了。”纪长慕将手机放在乔沐元跟前，给她看图片。
“什么人？”乔沐元好奇地看他手机。
不看还好，这一看，乔沐元微笑：“送他进警察局吧，现在，马上。”
这清单，足足有几十条。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布鲁尔先生来过兰城，我就送乔知行进警局。”他们一拍即合。
“必须，我支持。这家伙，真是不得了，我还没有兰博基尼限量超跑和百达翡丽新款！”乔沐元又看向纪长慕，“不如，先给我买？”
“……”
“老公给我买吧，买回来拍照给乔知行看，就说是给他买的，这样他才会对晏伽的事情全力以赴。等晏伽的事儿尘埃落定，再告诉他，东西不是给他的。”
“……”纪长慕看看她，“姐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是好人。”乔沐元拉拉他的手，笑眯眯，“老公，给我买。”
“我干脆报警把你们一起送进去。”
“纪长慕！！！”
纪长慕笑了，喝了一口酒。
这乔知行真是够可以，看来平时学业也没那么忙，还关注下个月的佳士得拍卖会，还知道各个新款。
“乔沐元，我很好奇，你爸爸平时有多亏待乔知行，至于吗？他就不怕把他的姐夫给吓跑？”
“我不早就跟你说了，他在爸爸面前一副面孔，在我们面前又是另外一幅面孔，我学一个给你看看。”乔沐元清了清嗓子，学着乔知行跟乔斯年说话的样子，“爸，我还是学生，不用给我买车。我现在这个年纪，学习最重要，买了跑车也没机会开的，爸爸不用破费。”
“爸爸放心，学习第一，飙车、酗酒、聚众赌博这些事，我绝对不会做。”
“爸，如果你真得要支持我，那可以给我们合作的医院捐一些医疗设备，也是对我的重要支持。”
乔沐元学得惟妙惟肖，逗得纪长慕笑出声：“小人精还有两副面孔。”
“所以，你可千万别可怜他，这家伙绝对不值得同情。卖惨装乖第一名。”
“那你说，这清单，是买还是不买？”
“当然买啊，买给我嘛，我挑挑拣拣，剩下的给他。”乔沐元托腮，微笑，嘴角边是快乐的小酒窝。
纪长慕：“……”
他就不该问。
乔沐元高兴了，还有这种意外收获呢。
她这段时间忙着旅游，都没关注到下个月拍卖会还有黑钻这种好东西，7.9克拉。
好东西要的人多，还得她纪哥哥出手去买，不然，就不知道落在谁手里了。
晚上。
过了凌晨他们才回家。
洗了个澡，乔沐元精力还很充沛。
她从衣柜里找出纪长慕的领带，纪长慕刚出浴室，她就扬了扬手里的领带，目光里透着狡黠：“说好了的，你今晚……听我的。”
说完，她在纪长慕的双手上绑了只蝴蝶结，将他推倒在床。
“乔沐元，你要是敢太过分，东西就全归你弟弟。”
第8357章 你今晚……听我的（3）
乔沐元没想到他还会玩这一招，咬牙，整个人压下来，小手拍拍他的脸：“纪先生，你有选择权吗？”
说着，她解开他的浴巾，唇角上扬，眸色微挑，眼底是妩媚的风情。
纪长慕阖眼，就范。
不就范也没有别的选择。
在床上，他总有“报仇”的时候。
乔沐元亲他的脸，头发散开，落在他的脖子上，小手不规矩地在他的身上游走。
小姑娘笑意妖娆，像一只午夜的狐狸精，专门勾引属于她的男人。
她就要纪长慕这个男人。
……
在滨城呆了几天，纪长慕动身去兰城那天，乔沐元也跟着他一起去了机场。
她正好回京城。
机场里，两人难舍难分，但又不得不分开一段时间。
兰城机场，陈康早已来接机。
纪长慕戴着黑色墨镜出现在机场，整个人很是低调，他走过vip通道，陈康的车已经在等他。
上了车，陈康主动将晏伽的检查报告递给他：“今天早上刚出的报告，布鲁尔医生晚上过来可以直接看。”
透过墨镜薄薄的镜片，纪长慕低头翻着纸页，眉头微蹙，眸光森冷，未发一言。
“医生怎么说？”过了半晌，他问。
“目前每天都在用高昂的费用维系晏总的生命，医生说，今年情况大不如去年，尤其是这一个月，纯粹就是在续命，能续多久谁也说不准。但医生说，能请到布鲁尔医生过来，等于多了一线希望，布鲁尔医生潜心钻研医学，已经很久没有给病人看病。”
“费了挺大力气，等晏伽醒过来，这笔账，我得记他这里。”
“是，肯定是费了很大力气，纪总对晏总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
“没什么照顾不照顾的，朋友一场。”纪长慕放下报告，倚靠在后排的座椅上，静默地看着窗外，“布鲁尔来兰城的消息，封锁了？”
“按您的吩咐，全部封锁，除了我们和晏总的医生，没有人知道，岳恩泽也不知道。”
“岳恩泽最近在忙什么？”
“我不清楚，我跟他没什么交集，工作上也很少碰面。”
“晏松源呢？”
“偶尔来晏氏看看，但大部分时间也在医院和疗养院，身体不好。”
“晏氏这个月情况怎么样？”
“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目前来看，已经过了破产的风险，危机也已解除。”
纪长慕没再问。
看来，这个岳恩泽挺有能耐，能把晏氏稳住。
就是不知道，是岳恩泽在做事，还是他背后的人。
车子很快开到医院。
纪长慕按照惯例给晏伽带了一束鲜花，走进病房陪着他坐了半天。
陈康则在外头守着，没有打扰他们。
他知道，还好有纪长慕在，不然，以晏家对晏总的薄情寡义，不会有人再管晏总，一定会让晏总自生自灭。
这一个月，晏松源也没来看晏总，父亲做到这个程度，也挺绝。
陈康叹了一口气，默默守在外面。
正是下午，住院部很安静，只听得到蝉鸣声，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第8358章 你今晚……听我的（4）
没多久，纪长慕从病房里走出来，一如往常，面色沉重，薄唇紧抿。
陈康见他出来，站起身：“纪总，我带你去见医生。”
“好。”
纪长慕跟着陈康去了晏伽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关上门，将报告放在医生办公桌上，包括关于布鲁尔医生的一些个人资料和语音。
医生同纪长慕交流了半天，说着说着，叹息道：“纪总，这边没有能做主的人，很多时候我们想跟家属商量一些关于晏总的事，都不知道去找谁。重要的决定，陈助也不能做。”
“交给我就是，后面的事都交给我，我会在兰城呆一段时间，直到布鲁尔医生离开。”
“纪总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
“一点分内的事。”
纪长慕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已经是晚上。
他掐准时间去机场接布鲁尔教授。
布鲁尔是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医生，听乔知行说，他有小脾气，也有小性格，不好伺候。
纪长慕上前打了个招呼，同他握手：“布鲁尔先生，我是乔知行的姐夫，纪长慕。”
“oh！我听他提过你，他说纪先生也是青年才俊，很厉害。”
“但在他心目中，布鲁尔医生才是他的偶像，像您这样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医术又极为高超的医生不多见，正好又是知行专业内的前辈。”
“哈哈哈，这小家伙，我见过他几次，专业课没话说，特别聪明。你知道他答应了我什么条件吗？”
“愿闻其详。”
“我正好碰到一个瓶颈实验课题，手底下的助手我都不满意，正好这小家伙自投罗网，我觉得他足够聪明，把实验交给了他，他答应我年底前一定完成报告。”
“就算您不帮他的忙，我觉得交给他去做也没关系。以后有什么类似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他吃苦耐劳，很有耐心，也喜欢接受挑战。”
“是吗？”布鲁尔医生大笑，“那看来以后我可以跟他多交流交流。”
纪长慕勾唇一笑，当然是。
“您还没有吃晚饭吧？不如我先带您去尝尝这边的兰城菜。”
“ok，ok，真是多谢纪先生，很难想象，原来乔知行口中无所不能的姐夫，还这么年轻。”
“他是这么夸我的？”
“当然，他说跟他关系最好的就是姐夫了，所以姐夫的忙一定要帮。”
纪长慕又笑了，看来，还算有良心。
一路去了餐馆，陈康早已订了宴席。
吃饭的时候，布鲁尔医生主动要求看一看晏伽的最新检查报告。
布鲁尔很专业，低着头一页一页看，很仔细，看到最后，摇摇头：“颅内有淤血，并且淤血有逐渐扩大趋势，必须尽快进行手术。病人心肺功能很虚弱，在做手术前，需要保障病人的正常呼吸和心跳。”
“嗯，前段时间送进icu，差点没醒过来。”
“纪先生是这位晏总的朋友？”
“多年好友，大学同学。”
“哦哦，那他的家属在吗？有一些情况还需要跟家属沟通。”
第8359章 你今晚……听我的（5）
“布鲁尔先生，您直接跟我沟通就可以，我全权负责。”
“纪先生，你最好不要担这个责任，手术是大事，更何况是这种高危手术。我们通常需要直接血缘关系的亲属签字，不然，万一牵扯到法律，很多事不好处理。”
“我理解您的好意，不过，晏总家里情况特殊，我可以担责。”
“纪先生很有担当。”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人说起“担当”这个词，，纪长慕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他如果连这点担当和勇气都没有，又如何在这弱肉强食的生意场存活，又如何给自己的家人、朋友一份安稳。
他不大喜欢管别人的事，但晏伽不一样，晏伽也曾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伸出过援手。
一顿饭聊下来，布鲁尔对纪长慕这个人有了一点认知，并且心里头很欣赏。
纪长慕招待周全，吃完饭还亲自带着布鲁尔医生去了早就订好的酒店。
到达酒店大堂，布鲁尔道：“纪先生留步吧，明天一早，我们再见。”
“那您今天晚上早点休息，调整好时差，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手机24小时开机。”
“ok，您忙。”
“拜。”
纪长慕告别布鲁尔先生，这才看到乔沐元和乔知行都给他发了微信消息。
他们都在关心这个事的进展。
纪长慕简短地回了乔知行语音，将今天晚上的情况言简意赅地跟他叙述一番。
他回酒店后给乔沐元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接到布鲁尔医生了吧？”乔沐元关心地问他。
“接到了，晚上一起吃了饭，明天早上他会去医院。”
“他看过报告后怎么说？”
“大概率需要动手术，别担心，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纪哥哥，你怕不怕？”
“什么？”
“怕不怕失去晏伽……”
“全力以赴，不问结果。”
乔沐元笑起来，给他鼓励：“没事的，一定会成功的，我弟弟别的地方不靠谱，但专业内的事一定靠谱，你相信他。当初，他还给你动过手术，目前来看，很成功呢。”
“都是一家人，我当然相信他。”
“你今天很累了吧？早点休息。”
“嗯，你呢？现在在哪里？开视频给我看看。”
“我在洗澡啊……”
“那算了，等你洗完，要是有时间就跟我视频，没时间就罢。”
“现在也可以啊，我一边泡澡一边跟你视频，也是一种不一样的享受。”
“你是享受了，我呢？小妖精。”纪长慕不吃她这一套，“挂了。”
“哎！”乔沐元坏心眼一笑，这就受不了了？
才分开一天。
纪长慕洗了个澡，擦干头发，穿着白色睡袍走出浴室，锁骨上有几滴未干的水珠。
见时间还早，纪长慕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走到阳台上，喝着酒看向窗外。
过了片刻，他拿出手机给自己手下打了个电话，吩咐交代了一些事。
灯光照在红酒杯上，暗红的颜色深沉低调，也如同波涛暗涌的海水，深不见底。
第8360章 你今晚……听我的（6）
晏伽的手术方案进行了为期三天的探讨。
每一次讨论，纪长慕和陈康都会到场。
研讨时，布鲁尔和几位主治医生有时候会发生争执，纪长慕知晓布鲁尔脾气大，他每次都会出来充当和解人。
布鲁尔制定的手术方案过于大胆和冒险，几位主治医生都不同意，都认为应该保守治疗。
第三天时，争执越来越深。
小会议室里，几位主治医生纷纷摇头：“布鲁尔医生，不是我们不尊重你，你的手术方案过于激进，你所需要的手术器材，我们医院也不具备。还有，你提到的术中医药，都是刚刚研发出来没有投入到市场的药，这绝对不专业，我们不同意。我们也都是医生，需要为病人负责。”
布鲁尔已经气得满脸通红，争吵了一个早上，刚想发作时，坐在一旁的纪长慕拦住他。
纪长慕坐在黑色的转椅上，身子微微后倾，长腿交叠，目光锐利幽邃，嗓音轻缓低沉：“设备的事我来解决，据我所知，布鲁尔医生需要的设备，国内有，但因为运输和人事牵扯问题，需要有人去解决。这个事，暂且交给我。至于术中药物问题，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诸位无非是怕出现不良反应，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我可以让陈康拟一份免责书，术中任何后果都与诸位无关，也与布鲁尔医生无关，我纪长慕担责。”
几位医生面面相觑，确实，他们怕担责。
都不是普通人，万一出了事故，他们通通都跑不掉。
晏家虽然早已不如往日辉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晏松源随便动动手指头也能捏死他们这群人。
而且，晏松源的长子晏锋刚刚去世，如果晏伽再出意外，他们一定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也是他们提倡保守治疗的原因。
谁也不想牵扯进豪门漩涡。
布鲁尔医生因为语言不通，也不知道纪长慕在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生气地喝着杯中的茶水。
纪长慕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用英文跟他解释了一番。
布鲁尔心里的气这才慢慢消下去，逐渐平和。
纪长慕又对众人道：“大家还有什么疑虑都可以提出来，今天开诚布公坐在这里，是解决问题的，而不是争吵。”
至始至终，纪长慕的脸色都很平静，没有情绪波动。
阳光从会议室外照进，落在他的墨色衬衫上，衬衫皓石袖扣在光线下闪烁着低调的光泽。
这副袖扣还是乔沐元送给他的。
几位医生开始交头接耳商量事情，纪长慕干脆端起茶杯喝茶，默默等他们商量完。
他敢承担一切后果，因为他知道，只要过程尽力，他就无愧自己的付出。
至于结果，如果不尽人意，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去承受。
同时，他的承担也包含对布鲁尔医生和乔知行的信任。
他相信，他们都会全力以赴。
“纪先生，既然你说拟免责书，那就大家都签一份吧！”
“好。”纪长慕对陈康道，“现在就去拟。”
第8361章 你今晚……听我的（7）
“纪先生，我和你一起承担后果吧。”陈康不想让纪长慕一个人独自背负这些。
如果手术成功还好说，万一不成功……纪长慕会成为晏家的罪人。
“不用，不关你的事，决定都是我做的。”
“纪……”
“去拟。”
“好。”
陈康暂时离开了会议室。
几位医生又开始商讨一些关于手术的事，他们对手术方案存在很大疑虑，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术方案，十分大胆前卫，甚至可以说，国内没有先例。
但他们又不敢当面跟布鲁尔医生对峙，布鲁尔的资质在这里，可以说是国际脑科领军类专家，要不是纪长慕，他们连布鲁尔的面都见不上。
布鲁尔显然嫌这些人磨叽，对纪长慕道：“纪先生，这帮人行不行？！要他们来有什么用？手术方案我已经确定好，他们只需要过目和配合，为什么这么多话？”
纪长慕笑着安慰他：“您略有不懂，这边医院的规章制度就是这样的，需要反复来回确认、推拉，保证万无一失。您可以理解为，风俗文化的不同。”
布鲁尔被他哄了过去，打了个呵欠：“还是纪先生做事爽快，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那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绕开他们，直接找我。”
“你要是医生，我绝对只找你一个，可惜了，不是。我不还得跟他们打交道。”
纪长慕笑了笑：“您放心，这边的事情现在我说了算，您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他们刚刚说怕我手术失误，你不怕？”
“我给予信任的人，一定会给百分百的信任。”
“不愧是乔知行天天挂在嘴边夸的姐夫。”
“他就是个小家伙，您别搭理他。”
“不不，知行未来可期，我当年像他这个年纪，可没他聪明。”
纪长慕偏偏要拆乔知行的台，温润一笑：“布鲁尔医生，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有句话叫‘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一个孩子，小时候很聪明，大了未必聪明。乔知行不能夸，夸多了会很骄傲，一旦骄傲起来，恐怕会成为‘大未必佳’的人。”
“不会，不会。”布鲁尔医生直摆手，“我眼光好着呢！”
纪长慕笑得更厉害。
他也就是开个玩笑。
乔知行那个家教，未来想要走上歪门邪道也不容易，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专业的路上越走越优秀。
其余几个医生还在激烈讨论着问题，布鲁尔实在不耐烦了，站起身：“纪先生，抱歉，我去病房看看病人。”
“好，您请便。”
纪长慕留在会议室，他也不着急，晏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手术方案也已经制定好。
修长的手指头轻轻敲着红木桌面，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
没多久，陈康进来，将免责书拿给纪长慕看。
纪长慕没什么疑问，直接递给几位医生：“几位过目，没有疑问的话就签个字。”
“纪先生，不是我们没有提醒，您和晏总只是朋友关系，手术风险巨大，您最好再考虑考虑，别被一个外国人忽悠了。”
第8362章 你今晚……听我的（8）
纪长慕倒是心平气和：“多谢提醒，不过我一向秉持疑人不用疑人不用的原则，既然请到布鲁尔医生来动手术，那么，我一定会给予他全部的信任。”
一个医生摇摇头：“纪先生，你是外行，不懂医学，我们也是怕你吃亏。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签了免责书，这后面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得你一个人负责。”
“我负的了这个责。”
“行吧。”
几位医生也不再劝，一起签了免责书交给纪长慕。
纪长慕收好：“手术的话，各位无需承担任何后果，只需要全力配合布鲁尔医生。这也是纪某的一点恳求，晏伽的生命就交在各位手里了。”
“放心，纪先生，我们会配合。”
“好。”
纪长慕也没有再多言，他也走出了会议室。
他把手里的资料都交给了陈康：“你去陪布鲁尔医生，我还有别的事。”
“好的，纪先生，您忙。”
纪长慕走出医院，淡漠的目光里透着几分锐利，薄唇抿起，冷眸如炬。
这一天晚上。
布鲁尔医生在一众保镖的护送下回了酒店，陈康在病房里坐了半天，也回了自己家。
纪长慕从自己住的地方出来，将车开到医院。
黑色的车停在医院隐蔽的角落，四处无灯，他也关了车灯。
天上有月光，借着微薄的光线，他盯着住院部的后门看。
昨天，他让人放了消息出去，今天晚上晏伽动手术，主刀医生是多年未出山的脑科专家布鲁尔医生。
等了半天，纪长慕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是晚上九点。
手机里短消息不断。
纪长慕暂时没有回，如果他判断没有错误的话，再过一会儿，这个地方会有人出现。
四周一片漆黑，从车外看不到车内的人。
但，从纪长慕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大楼门口的位置。
他放出的消息正是九点。
九点钟，晏伽将进行一场重要的手术。
周围听不到一点异响，十分安静。
纪长慕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把玩手里的打火机，一双幽邃的眸子盯着出入口的位置。
黑暗中可以听到“咔哒”的声音。
纪长慕很久没有抽烟的习惯，这会儿等的时间有点长，他点了一支烟。
白色烟雾腾起，烟头的光在深夜中明明灭灭，狭窄的空间里很快布满烟味。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等纪长慕抽完一支烟，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走廊通道处。
人影高大，背影瘦削，看上去清癯消瘦，从侧面看，这人戴着黑色口罩，和夜色融为一体。
“咳咳。”男人捂着嘴咳嗽，尽力压低声音，不让人发现。
很快，他消失在走廊里，往楼上走去。
纪长慕推开车门，跟上。
一身墨色衬衫的纪长慕也隐匿的黑夜里，与夜色交融。
他大步走到走廊处，跟上前方的男人。
医院为晏伽提供了一处专门的病房和手术室。
男人走到手术室门口才发现，今天晚上并没有手术要进行。
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这才发现，被骗了。
第8363章 本是同根生（1）
男人立即转身，走到医院长廊尽头，刚迈出一只脚，纪长慕堵住他的路。
纪长慕背靠墙壁站着，抬起一双凌锐的眸子，眸色清冷，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眼前的男人。
这男人虽然戴着口罩，但眉眼之间像极了晏伽。
本是同根生。
男人见路被挡住，知道今天晚上是一个局，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门口昏暗，没有灯，只有隔壁大楼的窗户口透出几许影影绰绰的光。
光线照在纪长慕冷冽清寒的脸上，他开了口，嗓音寡淡低沉：“晏锋先生要去哪里？”
戴着口罩的男人凝视纪长慕，未发一言。
男人面色清瘦苍白，隔着口罩都可以看出他身体不怎么好。
两人离得很近。
过了半天，男人咳嗽两声，眉头紧锁：“你是纪长慕？”
“哦？晏锋先生认得我？”
“略知一二。”
纪长慕讪笑：“都以为晏锋先生在欧洲，但没人知道，你早已回了兰城。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正大光明地来看晏伽？为什么不回晏氏重新掌权？”
“看来今天晚上这个局，是纪先生专门设给我来跳的。”男人说话声音很虚弱，时不时捂着口罩咳嗽。
虽然是夏天，但晚上有风，较冷。
纪长慕也没打算跟他在这个地方长聊，淡淡道：“晏锋先生有没有空，我知道有个地方适合聊聊天，茶也不错。”
“好。”晏锋没有拒绝。
纪长慕开车带他去了那家隐蔽的茶餐厅。
这个点，餐厅没什么人，几乎快要打烊。
纪长慕订了个小包间，**性很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晏锋这才摘下自己的口罩，默不作声坐在椅子上，任由纪长慕给他倒上一杯铁观音。
白色的茶盏，青绿色的茶水，雾气腾起。
“不知道晏锋先生喝不喝得惯这里的绿茶，我倒是比较喜欢。”纪长慕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他也是偶然发现了这家茶餐厅，这家店看上去开了挺长时间，但地点比较偏僻。
纪长慕将茶炉调到一个合适的温度，漫不经心，动作轻缓。
他用余光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不是第一次见了。
之前他也跟着晏伽来看过晏锋。
那时候，晏锋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
现在面前的男人气色也不太好，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深凹陷，也只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十分老成。
晏锋也穿了件低调的黑色衬衫，沉稳淡然，不说话时，气场很足。
果真跟晏伽不是一类人。
兄弟俩看上去差别很大，晏锋也如同晏伽描述过的那样，是一个冷静持重的男人，扛得了重担，也担得起责任，曾经是整个晏家的顶梁柱。
晏锋和晏松源也不一样，晏松源明显要精明一些，但晏锋看上去更坦荡。
这一家人，完完全全是三类人。
晏锋眉头微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纪先生好眼力，这家店我以前常来，是兰城为数不多能让我经常光顾的茶餐厅。”
“看来我没选错。”
第8364章 本是同根生（2）
纪长慕淡然一笑，也喝了一口茶。
两个男人不说话的时候就默默端坐着，气氛也不算冷清。
晏锋喝了两口茶，终于又开了口：“纪先生怎么知道我在兰城？又怎么知道我今天晚上会过来？”
彼此都对彼此充满了想问的问题。
纪长慕倒也没跟他打哑谜，看向他：“晏锋先生一向对弟弟很关心，这种生死攸关的手术，不可能不来。”
“所以今天晚上根本没有什么手术，也没有什么布鲁尔医生，都是你在设局。”
“晏锋先生错了，今天晚上没有手术是真，但布鲁尔医生在兰城也是真。”
“你请到了他？他现在在哪里？他怎么说？”
一连串的发问，纪长慕在晏锋的眼里看到了焦灼。
纪长慕猜得没错，晏锋关心晏伽，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关心。
也不知道该不该替晏伽庆幸，这个世上，其实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关心他。
纪长慕利用的也正是晏锋的这份关心，这场手术，晏锋一定会出现。
“晏锋先生放心便是，手术方案已经制定，择日便会动手术。”
“择日是什么时候？”
“晏锋先生想来吗？想来的话，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晏锋眉头拧起。
茶杯的茶飘动着清浅的绿色，白雾笼起。
茶炉里的水在沸腾。
“该晏锋先生回答我几个问题了，为什么躲着晏伽，躲着晏松源？晏锋先生不愧是当初晏氏的掌权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兰城，没有人知道，现在又在众人的眼皮子下来到兰城，这等本事，晏伽恐怕学不会。”
“我在兰城人心里，已经死了。”晏锋并没有刻意去瞒着什么，只淡淡回应了一句。
当初的葬礼，兰城无人不知。
纪长慕盯着他看，试图从晏锋的脸上看出一些情绪，可惜，没有。
这个男人的脸上只有苍白的颜色，男人很瘦，看上去身体也不怎么好，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有恢复过来。
“晏锋先生一开始去了欧洲，为何现在又回兰城？”
“纪先生这么聪明，应该不用我说。”
纪长慕笑了：“晏锋先生还真是看得起我，纪某没那么聪明，比较驽钝。”
“纪先生真会开玩笑，若真驽钝，又怎么会猜到我在兰城，而不是在欧洲，又怎么会知道我没有死，而是金蝉脱壳离开了兰城。”晏锋猜测，纪长慕知道的，远远还不止这些。
晏锋对纪长慕有所耳闻，知道他是晏伽很好的朋友。
有朋友如此，晏伽也挺幸运。
晏锋怀疑，纪长慕什么都知道，不然也不会精准设这样一个局，偏偏，他还精准地跳了。
“晏锋先生是回来看弟弟的吧？在世人眼里，你们兄弟不和，甚至大打出手，但我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纪先生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等晏伽手术结束，我会回欧洲。”
“依然不打算让晏伽知道这一切？”
“为何要让他知道？”晏锋不急不缓，嗓音低哑，依旧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第8365章 本是同根生（3）
纪长慕发现，晏锋这个人并不是很好相处。
这人看上去和善可亲，实际上心防很重。
头一次跟晏锋打交道，但纪长慕知道，不会是最后一次。
“世人都说晏伽为了夺权制造车祸，让亲哥哥在车祸中成了植物人直到去世，现在晏伽自杀了，晏锋先生为何不回来重新掌控晏氏？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而且，据我所知，晏氏现在很需要一个掌权人来控制局面。”
晏锋没怎么说话，给自己的杯中添了些茶水。
夜深了，外面很安静，室内也很安静。
他看上去并不是很想回答纪长慕的问题。
纪长慕也很有耐心，既然是喝茶，也不必咄咄逼人。
正好，纪长慕手机响了。
是乔沐元打来的。
分开的这些天，乔沐元每天晚上都会给他打电话。
“抱歉，接个电话。”
“纪先生，您请便。”
纪长慕站起身走到包间外面，他接起电话。
乔沐元刚刚从外面回来，一回家就想给纪长慕打电话。
她晚上喝了一点酒，说话迷迷糊糊，又有点絮絮叨叨：“纪哥哥，你在干什么呢？睡觉没有？我有没有打扰到你工作。”
“还没有睡，在跟一个重要的人聊天。”
“重要的人，我吗？”
“我是说，我在兰城跟一个重要的人聊天。”
“那我是你的什么人啊……”乔沐元撅起嘴巴，略有些不满意。
“心上人。”
“噢！”她又笑起来。
“喝酒了？”纪长慕一听就知道，“晚上去哪里了？”
“查岗吗？”
“不可以？嗯？”纪长慕低低笑了，站在窗户边，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长。
“可以，可以，那我汇报给你听。”乔沐元一边换鞋一边喋喋不休地跟他汇报，“我晚上跟袁晴晴她们出去吃饭了，我一个高中同学请客，正好我在京城嘛。本来她们还说晚上要去酒吧玩，我想着纪哥哥说过，要少喝酒多工作，就推掉了，乖乖回家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要少喝酒多工作？少喝酒是真，多工作是什么？别把责任推给我。”
“我这么乖你还凶我？纪长慕，你有没有心嘛……”
“好，好，很乖。早点洗澡睡觉。”
“就这？”
“你还想要什么？”
“你在跟谁聊天？什么重要的人？布鲁尔医生吗？对了，忘了问你，晏伽什么时候动手术，你们决定好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听得纪长慕头疼，他哄了两声：“基本决定好了，等你明天清醒一点我再打电话给你，你早点睡觉。”
“你还没说在跟谁聊天……哪个漂亮小姑娘？”
“晏锋。”
“谁？什么？！”乔沐元惊得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去，酒意醒了一半。
她没听错吧？晏锋？
“改天跟你说。”
乔沐元乖乖点头，虽然，她的好奇心已经迫不及待。
晏锋怎么会在兰城？不是在欧洲吗？
“那纪哥哥你忙吧……改天你给我打电话。”
“好。”纪长慕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耐心。
如果可以，他真想跟乔沐元一直聊下去。
第8366章 本是同根生（4）
纪长慕一直等她挂电话，这才收起手机往包间里走。
走到门口，他看到晏锋仍旧端坐着，面容清癯瘦削，低着头，一只手端起茶盏。
“抱歉，让晏先生久等了。”纪长慕也在自己原位坐下。
深夜人静，一抹月光穿过庭院的树枝和竹帘映照在室内的胡桃木案几上，案几上头摆放着一只浅口花瓶，瓶里是几支疏散的百合。
晏锋只抬起眉梢看了一眼纪长慕，并没有说话。
纪长慕便主动开口道：“晏伽的手术无非就是生与死两种结局，我关心的是，如果晏伽手术成功，晏锋先生会出现在他面前吗？”
纪长慕直白的发问让晏锋许久没有开口。
气氛异常清冷。
晏锋清瘦纤长的手指捏着杯子，半晌才缓缓道：“不管结果如何，等他动完手术我就回欧洲。”
“看来，晏锋先生是在逃避。”
“纪先生，晏家的事，我不希望你卷进来。”
“那得问问晏伽，他对所谓的晏家，在不在乎。”
纪长慕的语气里透着几分锋利，他也是咄咄逼人的态势，他倒是想看看，晏锋究竟想的是什么。
面前的这个男人并不简单，从前是晏氏集团的掌门人，如今又怎么会心甘情愿退隐江湖？
“纪先生对晏伽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我很感谢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对他的关心，但归根结底，纪先生对我们晏家的过去并不了解。牵扯到我们自家的事，我希望由我自己做主去解决。”
“晏锋先生的意思是，不论结果如何，希望我在手术后退出这场豪门争端，是吧？”
“没有争端，我和自己的亲弟弟之间，从来都没有争端。”
晏锋声音很轻，似是带着叹息，偶尔会咳嗽几声。
他一咳嗽，脸色刷白，手指头也跟着紧紧蜷起。
哪有什么争端。
外界眼里的晏家就这么不堪吗？
“没有争端，那晏锋先生为什么要娶晏伽的前女友林栀，明知道，林栀肚子里怀着晏伽的孩子。”纪长慕挑明了话题，前前后后，他都了解得差不多，唯独有几个扣在一起的环节还没有想明白。
晏锋听到他提及林栀和洲洲，更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都是遥远的过去了。
如果不是那次车祸，兴许，又是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偏偏，那次车祸后，他在医院里躺了多年。
看来，纪长慕已经在背后查清了很多事，纸终究包不住火。
陈年往事，也都在一一浮出水面。
“纪先生，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洲洲是晏伽的孩子？晏伽知道这个事吗？”
“晏伽不知道。”
晏锋叹了一口气，低着头，眉头紧蹙：“这是我跟晏伽之间的事。”
“虽然晏伽不知道洲洲是他的孩子，但他知道晏锋先生你并没有死，他一手操办你的丧事，你瞒得了众人，却没有瞒得过他。这也是当初晏锋先生你让岳恩泽帮助林栀离开兰城后，他没有再去寻找林栀的原因，他在成全你们一家。”
第8367章 本是同根生（5）
说到最后，纪长慕也不忍再说下去。
晏伽自杀，是为了成全晏锋一家。
如果晏锋死了，他或许还有勇气再去把林栀追回来，可当他发现，林栀奋不顾身要离开他奔赴晏锋后，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他的身上。
后来林栀“出事”，他整个人都走进了死胡同，终于在写下遗书后开枪自杀。
纪长慕闭了闭双目。
他太能理解这种心境。
所爱之人都离开了这个人世，那么，这个人世还有什么值得他来留念。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纪长慕终于从晏锋的脸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不再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晏锋手指头狠狠一颤：“晏伽……太傻了，这世上有什么比命还重要。”
“晏锋，晏伽不是那个只懂得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他也有心，只不过一颗完整的心早已被最亲的一群人伤害得鲜血淋漓，他才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
“我当初在岳恩泽的帮助下离开兰城，没想过再出现在兰城，同样，我以为滴水不漏的一件事不会被人知道。”
“你瞒得挺好，除了晏伽外，确实没有人知道。而我，在遗书和细节里发现了不对劲才让人顺着查了将近一年时间。没想到，背后的事情越查越多，直到我发现，洲洲根本不是晏锋先生你的儿子！”
“纪先生，洲洲确实不是我儿子，他是林栀和晏伽的孩子。”晏锋坦坦荡荡，既然纪长慕知道，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义，“我也没有打算瞒着晏伽这个事，只是后来我出了车祸，再也没有机会向他解释。我离开兰城的原因也很简单，我不想因为我的突然醒来破坏晏伽人生的平静，我打算悄无声息离开，那时候，整个兰城人包括我父亲、弟弟，都以为我已经去世，我可以一个人在国外过完这一生。”
纪长慕眉头皱起，原来，晏锋心里是这样想的。
是他误解了晏锋吗？
他一向以为，晏锋躲在欧洲是为了等待时机，有了机会，一定会重回兰城巅峰，回晏氏掌权。
而听晏锋的意思，他没有打算再回来，只当世上再也没有晏锋这个人。
“纪先生，晏伽开枪自杀是我计划之外的事，我没有料到这一步。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岳恩泽，他是我在兰城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我让他带我离开兰城，用了一招金蝉脱壳的方式，瞒天过海。”
“为什么不面对晏伽和晏松源？”纪长慕不能理解。
空气突然安静。
晏锋讪笑，唇角上挂着无可奈何的弧度，眼里黯淡无光。
他翻动手里没有茶水的杯子，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时光都像是停顿了。
“纪先生，如果我说，我也想成全晏伽，你信吗？”
刹那间，夜色愈发安静。
纪长慕眉头皱得更深，但他足够聪明，仅仅是几分钟后，他忽然明白了晏锋的意思。
晏锋身体有些不舒服，咳嗽几声。
第8368章 本是同根生（6）
他用纸巾擦了擦嘴唇，缓缓跟纪长慕解释：“我醒来后，岳恩泽把我躺在床上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包括我父亲撑不住晏氏让晏伽回国、晏伽和父亲起争执、晏伽入主晏氏集团将父亲软禁等等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岳恩泽说，二公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花天酒地、风流快活的二公子，他最近还签下了几个不错的项目，手段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很厉害。”
“我听完后心里其实很欣慰，晏伽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聪明机灵却又不太喜欢做正经事的人，以前在纽约读书就花掉了家里很多钱，父亲常常对这个儿子很不满。现在晏伽三十多岁了，也开始承担起了晏氏的担子，带着晏氏集团走入正道。我在这个时间节点醒来，说起来有点不合时宜。”
“当天晚上我就和岳恩泽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用瞒天过海的方式出国，一来是养病，二来，我想跟自己的弟弟手足相残，再从他手里夺回晏氏。”
“如果父亲知道我醒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逼退晏伽，让我重新回到晏氏集团，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件事。同样，以晏伽的性格，他也一定会放手，将集团重新交给我。”
“晏伽从小就过得不快乐，他性格很倔、脾气也很拗，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多年不曾缓和。我曾经试图斡旋其中，但都是徒劳。这些年，我知道晏伽过得不快乐，我不想让他再背负骂名和指责，不想让他和父亲之间的争执再扩大。”
晏锋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他身体不怎么好，喘了很久。
纪长慕给他的杯子里倒上茶水。
原来……是他小人之心了。
他以为晏锋有不可告人的计划，万事俱备，只等东风。
晏锋喝了一口茶，嘴唇仍旧发白，他看向纪长慕：“纪先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说的这一切，也许，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晏伽从小到大都不快乐，父亲对他打压、伤害，我试图将这些伤害降到最低，可到头来发现，没什么用。包括林栀的事，林栀怀了晏伽的孩子，我认下这个孩子，一方面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一方面也是想保护林栀，只有我认下她们母子，才能给予那个孩子最好的成长环境，给予她们母子最大的保护。当然，也算是晏家对林栀的愧疚和补偿。”
“那时候晏伽在国外，我想等时机再成熟一些，父亲真正从晏氏集团退出，我再将洲洲还给晏伽。如果这个秘密被父亲知晓，他肯定容不下林栀母子，也会将晏伽逐出家门，在父亲眼里，这就叫伤风败俗。”
“父亲性格蛮横、一意孤行，如此一来，晏伽和他的关系会彻底破裂，再没有缓和的余地。这是我作为家中长子，不想看到的事。”
“我不知道别人家是什么样，但自从我懂事开始，我们家的气氛就很冰冷，父亲从没给过弟弟好脸色。”
第8369章 本是同根生（7）
说到这儿，晏锋喝下杯中的茶水，满脸无奈。
无数言语突然梗在喉咙里。
往事也一点点翻涌在心头。
他从小都是外人眼里懂事的孩子，学习认真刻苦，礼貌识大体，他也在承担属于他的那份责任。
从小到大，他看着晏伽被父亲训斥、打骂，他很心疼，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背后偷偷关心弟弟，给他买新文具、给他送礼物、去看他的运动比赛，带着他出去玩。
他记得有一次，他带晏伽出去游玩，被父亲发现，父亲劈头盖脸就对着晏伽一顿训：“你这个兔崽子别带坏你哥哥！你自己出去疯没人管，但你要是敢带你哥哥在外面乱来，我打断你的腿！”
晏伽很痛苦，在那之后，对他也疏远很多。
晏伽将对父亲的恨意也转移了部分在他身上，对他这个哥哥也逐渐疏远。
“纪先生，母亲已经去世，我不想看到整个晏家变得支离破碎，老死不相往来，我不愿意见到这个场面。所以当我醒来后，我根本没想过去夺晏伽的权，弟弟能把公司打理好，我不必再掺和，我选择出国，离开兰城。”
“至于林栀，她一心想离开晏伽，她不想把洲洲身份的事告诉晏伽，她正好求助了岳恩泽。岳恩泽跟我商量后，我同意他把林栀带出兰城。整件事我都有做最周全的考虑，但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有算到晏伽会开枪自杀，我以为他对林栀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他本身也是一个多情风流的男人。”
“晏伽交过很多女朋友，他自杀这个事，我怎么都想不到。”
“算错一步，悔恨终身，好在晏伽还有纪先生这个朋友在奔波，纪先生为了晏伽的事付出了很多努力和心血。尤其是这一次，甚至请到了布鲁尔医生，我对您很感谢。”
“纪先生，我是真心很感谢你。”
“晏锋先生言重了，晏伽是我朋友，我只是尽了一些分内的责任。”纪长慕不认为自己担得起这份隆重的感谢。
但，晏锋今天晚上说的这些心里话，超出了他的预知。
他以为自己也是一个能够察言观色、揣摩别人心思的人，但晏锋的心意，他却一直没有看透。
晏锋在用真心试图焐热晏伽那颗被父亲伤透的心，都说父子连心，兄弟也是手足。
可惜，晏伽被晏松源伤害太深。
“如今我还是这个打算，不管手术结果如何，我都会回欧洲。”
“恐怕这一次，晏锋先生还是不能自己做主，人算不如天算。”
“是么？”晏锋只是笑了笑，“那就尽人事，听天命。”
“晏锋先生是不打算让晏松源知道你还活着的事？”
“暂时没必要让他知道。”晏锋捂着心口连连咳嗽，“我身体还没有康复，还得回欧洲继续接受治疗。”
“看来，这个世上知道晏锋先生还活着的人，寥寥无几。”
“这样最好。”
纪长慕喝了一口茶。
晏锋也很是聪明，他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晏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