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5章 都是利益交换！（3）
但，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尽管如此，他们心里头还是有点发怵，这个男人外形优越、气场很足，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他们刚刚说的话，不会都被他听见了吧？
其中一个工龄较长的女员工打量了纪长慕一番，突然目瞪口呆：“纪、纪、纪……纪总？！”
纪长慕勾唇一笑，没否认。
其余几个人都瞪大眼睛，纷纷捂住嘴巴，吓得没敢再说一个字。
他们都知道，完蛋了，芭比q了。
但是，纪总不是在英国做项目吗？！
有一个男人反应灵敏，立马打招呼：“纪、纪总好，不知道您今天过来，如有怠慢，都是我们的问题。我带您去我们的休息室坐一坐吧？您喜欢喝茶还是喝咖啡？”
纪长慕不为所动，淡淡道：“年终奖少不了你们的。”
说罢，他端着手里的纸杯，迈开长腿离开茶水间，只留下一个颀长的背影。
几个人都哭丧着一张脸，愣了几分钟，纷纷急得直跺脚：“你们怎么连纪总都没认出来？我看他在窗户边站了好一会了！刚刚什么都听见了！”
“谁认得纪总啊……我们就是小业务员，怎么会认得纪总！纪总平时也不接受采访，我们怎么会认得。”
“完了，别说年终奖了，我们可能马上就得被开除了。”
“好好表现，将功赎罪吧，完犊子玩意。”
众人后悔不迭。
但，纪长慕已经走远，他们连将功补过的机会都没有。
纪长慕只觉得好笑，唇角勾了勾。
原来他自己的员工对他也有误解？看来于逸尘平时管理不严啊。
纪长慕重新坐电梯去了总裁办。
于逸尘不在，他就坐在于逸尘的办公室里，随手翻了翻他桌子上刚刚送过来的各类报告。
纪长慕翘着腿，阳光正好落了他一身。
手机响了。
乔沐元给他发了一张微信照片：“这不是你吗？”
纪长慕点开，是他刚刚在电梯里的照片，这群女生速度真快，电梯里一眨眼的功夫就偷拍了他一张侧面照。
照片发在了社交平台上，还配上文字——“今天在电梯里遇到一个帅哥，啊啊啊啊，我人没了，太帅了！捞捞，有没有人认识这个帅哥的？（害羞）”
下面一水的评论——
“太帅了吧！”
“集美，你在哪个公司？我也要去偶遇！”
“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姐妹，人在你面前你不追，现在让我们海底捞？”
女生回复了好几条：“呜呜，他气场好强，不敢靠近，现在后悔啦。”
纪长慕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现在的小女生这么无聊？
乔沐元看得津津有味，在微信上发了好几个表情包给他：“老纪，大数据真准，我被推荐到了。我一看，这不是我老公嘛。”
纪长慕：“我看你是帅哥照片刷多了，大数据主动给你推各种各样的帅哥。”
乔沐元：“我家老纪还知道大数据。”
纪长慕：“……”
纪长慕嫌她无聊，更嫌网上的人无聊。
但乔沐元乐此不疲。
第8376章 都是利益交换！（4）
乔沐元见他不怎么理睬她，主动逗他：“你去自家公司走什么公用电梯？被人拍到了吧！”
纪长慕：“一时起兴。”
乔沐元：“不是说去谈项目组？怎么有时间跟我聊天？”
纪长慕：“于逸尘还在外面陪客户，我等他。”
“噢！”
乔沐元又在社交软件下巴拉了两下。
大概是她家老纪太过迷人，这条帖子吸引了无数评论。
乔沐元也有账号，但平时不怎么用，今天顺手评论了一句：“我认得他，他结过婚了，姐妹删了帖子吧。”
楼主瞬间发了一个“失望”的表情，问她：“果然，长得帅的男人都英年早婚。”
乔沐元又回道：“也没有，他一把年纪才结的婚，姐妹可以看看别的帅哥。”
楼主：“那姐妹，帅哥的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他是哪个公司的？”
乔沐元思忖几秒，回了两个字：“超美。”
果然，这个楼主彻底失望。
可能刚准备删帖，底下冒出几个评论：“你也是jy的员工？知不知道这是纪总？！”
楼主：“……”
完了，芭比q了。
她不小心偷拍了总裁？！
总裁不是在国外吗？怎么会来京城？
乔沐元笑了，纪长慕可真是作孽，这下把人家员工小姑娘们吓得不轻，闲着没事坐什么公共电梯。
她把截图发给纪长慕：“以后多积德行善。”
“……”纪长慕懒懒回她几个字，“超美是多美？自卖自夸。”
乔沐元：“那你觉得我是哪种美？”
“……”
“回答不出来？那你晚上别回来了。”
“绝美。”
乔沐元笑：“这还差不多。”
没多久，于逸尘从饭局回来，他知道纪长慕在，马不停蹄就赶回了公司。
“纪总。”于逸尘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于总，坐。”纪长慕的手指头搁在文件上，“吃过饭了？不急，方荣这个项目我已经过目。”
于逸尘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最近也是为了这个项目焦头烂额，只是没想到纪总会亲自过问。我做得确实不够好，价格一直谈不下，那边的总经理把价格压得很死。”
“明天我去谈，今天的话，两点，你把项目人员召齐，一起开个会。”
“您能过去再好不过，不过方荣那边几个项目人都过于刁钻精明，说实话，您过去的话，不一定有效果，反倒是降了身份。”
“我纪长慕有什么身份？我最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将文件丢在桌上，双手交叠。
“我让人去准备，明天我跟您一起去。”
“不用了，我觉得你目前最需要做的是管理好公司内部纪律。虽说jy环境宽松，纪律也不会过于严苛，但今天我来了一趟发现你的员工过于大胆了一些，在公共场合公然造老板和老板娘的谣，是不是太过不像话？”
于逸尘立马反应过来。
看来，今天纪长慕来了有一段时间，并且听了些不好的谣言。
“是，纪总，我会加强纪律要求。”
第8377章 都是利益交换！（5）
“这个项目，你再把细节跟我汇报一遍。”
于逸尘点头，从办公桌上取了一份备用文件，用笔勾勾画画，跟纪长慕讨论细节问题，包括项目预算、成本、利润提高空间，还有后期维护。
浣花。
乔沐元在家呆了半天就呆不住了，让司机把她送到了乔氏集团。
她今天穿的白裙子乖乖巧巧，看上去特别像学生，没有半点已婚的样态。
她直奔总裁办的楼层，刚在电梯口出现，井锐正好拿着文件走过。
“沐元，这么巧。”井锐跟她打招呼，“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回来好多天了，看来井锐哥一点都不关注我，我朋友圈都发了好几条呢！井锐哥不会把我屏蔽了吧？”
“我哪敢屏蔽你，再说，也没必要。你的朋友圈不都是秀恩爱，我又不是单身狗，再多狗粮也吃得消。”
乔沐元笑了，眼睛眯起月牙儿：“我爸呢？”
“我刚从乔爷办公室出来，有客户在呢，不如你先来我办公室坐坐。”
“好啊。”
井锐将她带到自己办公室，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办公室很大，乔沐元坐在沙发上打量四周，感慨：“距离上一次过来已经过去很久，去年的风风雨雨，也算过去了。”
“乔爷肯回乔氏是最好不过的事。”
“我爸只是善于隐藏情绪而已，估计私底下想哥哥的时候没少抽烟喝酒。”乔沐元声音有些哑，长睫低垂，“可他知道，他现在是家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再多的情绪也只能一个人默默扛。我也没用，不能帮爸爸分担一些。”
“大小姐，千万别自责，你只要好好上课、顺利毕业，对乔爷来说就是最大的分担。还有，纪总也帮了乔氏不少忙，乔爷心里还是高兴的。”
“井锐哥，你说他和我妈妈真得认可纪哥哥吗？他们平时也不跟我说真话，这万一哪天变脸了怎么办。”
井锐用订书机将文件装订好，站在办公桌前，笑道：“大小姐，你是不了解乔爷还是不了解乔太太？他们要真不认可纪总，会把宝贝女儿交到纪总手里这么久吗？这个暑假，纪总带你玩得挺开心的吧？”
“……”乔沐元觉得井锐哥说的也有道理。
再说，不认可也没用了，她和纪长慕结婚证还在。
“对了，纪总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前些天去了一趟朋友那里，昨天才回京城，今天下午又去分公司了。”
“听上去挺忙。”
“是挺忙。”乔沐元喝着茶，“井锐哥，你呢？最近是不是也很忙？”
“是啊，老样子，出差、谈判、开会。”
“嫂子呢？她最近可好？”
“挺好，你有空可以去找她。”
乔沐元想起嫂子去年跟她说想再要一个孩子的事，她忍不住问井锐：“井锐哥，你有没有考虑再要一个孩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就是觉得你跟嫂子都长得这么好看，又聪明，只要一个孩子的话太可惜了。”
第8378章 都是利益交换！（6）
“你这是来我这催生了？”
“不敢，不敢。”
井锐笑道：“没有这个打算，你嫂子身体不太好，再要一个的话，她吃不消。”
“哦，这样啊。”
“说说你吧，明年毕业后留英国还是回京城？”
“回琼州。”
“真是女大不中留，看来还是夫唱妇随，跟着纪总一起回琼州。也好，以后想家了就回京城，我们都在京城呢。”
乔沐元有点感动，自从哥哥不在之后，井锐一直像亲哥哥一样照顾她。
“那他要是欺负我，井锐哥怎么帮我出气？”
“那我可不敢，没人是你们家纪总的对手，最多也就是帮你买张回京城的机票。”
“……”乔沐元望天，“你们还真不怕我一个人孤零零在琼州被纪长慕欺负啊。”
“因为我们觉得……可能是你欺负纪总多一点。”
乔沐元：“……”
她哪就欺负纪长慕了，明明是纪长慕成天欺负她。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井助，十分钟后会议。”
“好，马上。”
井锐拿起笔记本，看了一眼乔沐元：“你在我这里坐会，乔爷正在见客户，别乱跑。”
“他还有多久？”
“二十分钟左右。”
“我随便走走吧，反正我对乔氏也熟。”
“行。”
井锐没再管她，去了会议室。
乔沐元喝完杯子里的茶水，站起身，背着包往外走。
好久没来，乔氏还是老样子。
紧挨着爸爸办公室的那扇门紧锁着，自从去年之后，再没有人进去过。
那是属于哥哥的办公室。
乔沐元在门口站着，抬起手，轻轻抚摸深棕色的木门。
站了一会，隔壁的办公室门突然打开，有几个男人从门里走出来：“乔爷留步。”
“好，我让欧凡送送你们。”
乔沐元正好站在一旁，有人认得她，笑着打招呼：“大小姐，来找乔爷？”
“嗯，是。”
乔斯年看了看她，转身往办公室里走。
乔沐元跟进去，关上门。
办公室里有比较重的烟味，乔斯年将窗户打开，又将净化器调高一档。
“找我什么事？”
“爸，没事不能来找你呀？”乔沐元走到他身后，非要抱他一下，满面笑意，“我过几天可能就要回英国了，所以来乔氏走走。”
乔斯年嫌她腻歪，推开她的手，走到茶水台：“喝点什么？”
“不，不，怎么敢劳烦爸爸，我自己来就可以。”
“那你自己来。”
乔斯年也不管她，稍稍卷起袖子，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整理好，又打开电子邮箱。
“纪长慕呢？没陪你？”
“怎么都问纪长慕……他才是您亲生的吧，他去jy分公司了，有点事情要处理。”乔沐元磨了一杯冰美式，先递给乔斯年，“妈妈呢？”
“可能在家，你打个电话给她不就知道了。”乔斯年工作繁忙，不打算搭理乔沐元，清寒幽邃的眸子盯着电子屏幕看。
“爸，既然妈妈不在这里，问你个事，你跟我坦白。”
“我为什么要跟你坦白？我就算是骗你，你能分辨吗？”
第8379章 都是利益交换！（7）
乔沐元：“……”
都欺负她！！！
“说。”乔斯年倒想听听，她要问什么。
“您对纪长慕还满意吗？”
“我满不满意有用？”
“当然，我听您的。”乔沐元走到他身后，给乔斯年捏肩膀，“您在我心目中，慧眼识人，看人最准。”
“不满意。”
“……”乔沐元垮起一张脸，默。
“问完了？回去。”
“哪不满意了？纪哥哥哪里都好，爸爸你为什么不满意？不过，不满意无效。”
“无效你还问我？乔沐元，我看你吃了豹子胆，敢跟我顶嘴。”
乔沐元委屈：“那您说嘛，哪里不满意。”
“不满意他迟迟不把你娶走，没事在我面前乱晃。”
“……”乔沐元卖力地给他捏着肩膀，“我就知道，爸爸是最好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办公室？让纪长慕来把你领走。”
“我还没说完，既然爸爸对纪哥哥没什么不满意，那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先悄悄告诉您，回头我再告诉妈妈。”
“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乔沐元低下头，在他耳边低语：“爸，我和纪长慕没有离婚，结婚证还在，去年只是签了协议书，但没生效。所以我还是已婚的身份，纪长慕一直都是我老公，我们没有把婚姻当儿戏，我会好好守护属于我的姻缘。”
本来这个小秘密也只有她和纪长慕两个知道，为了不让爸妈担心，她还是准备跟爸爸说了。
至于外界，她管不着。
乔斯年拿住文件的手稍稍一顿，随即道：“自己也不小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没必要告诉我。”
“那不行，必须告诉爸爸，在爸爸心目中，我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对不对？所以呢，我也不想让爸妈担心。”
乔沐元知道她爸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对他们几个尤其如此，向来偏爱。
尤其是哥哥走之后，爸爸不愿意看到她吃苦，嘴上不管不问，心里头却担心得很。
担心纪长慕欺负她，担心她所嫁非人，担心她吃亏……
“爸，我和纪哥哥会好好过日子，你不用怕。”
“纪长慕那个人体贴细心又聪明，会把你照顾得很好，我没必要担心。”
“看来，爸爸对他还是很满意的，爸爸可难得夸别人。”
“乔沐元，你再不走的话，我打电话给纪长慕让他把你带走。”
“别啊，爸，我再给你锤锤肩膀，等我去英国，你又得想我了。”
“你见我想过你？”
“……”
乔沐元还是舍不得走，黏着乔斯年。
乔斯年还是嫌她烦，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纪长慕的手机号码：“纪长慕，把你老婆带走。”
纪长慕正在开会，还没等他开口，乔斯年已经挂断。
纪长慕揉了揉眉心，勾唇，她没事儿跑乔爷那里去干什么？
乔沐元哭唧唧：“爸，你不疼我了，我再也不是你的好宝贝了。”
见乔斯年压根不理她，她只好自己一个嘀嘀咕咕：“等过几天我出国看你想不想我。”
第8380章 都是利益交换！（8）
纪长慕抽了个空开车来乔氏集团。
乔沐元正好在乔氏的餐厅里吃点心，见他过来，直接给他点了一杯咖啡。
“没事跑这边来干什么？”纪长慕坐在她对面，端起咖啡。
“谁说没事的？来试探一下我爸的口风。”
“什么口风？你能从你爸那里探出什么来。”
“咱俩干了坏事，不得先试探一下口风吗？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跟你干什么坏事了？乔沐元，你自己干坏事，别拉上我。”
“……”乔沐元咬牙，说好的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呢？
纪长慕这分明叫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我要真干坏事了，你是不是得连夜撇清我们的夫妻关系啊？”
“顺便连夜把你扭送警局。”纪长慕笑得厉害。
“你完了。”乔沐元一副警告的眼神，“我今天来就是跟爸爸说这个事，咱俩去年离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仅外界，我爸妈也以为我们离婚了，当然咯，还有你本人，也以为我们离了。既然你这么无情，那咱们改天就假戏真做，离了算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日子没法过了？乔沐元，说假话，法官可不会判离。”
“跟你过不下去了。”乔沐元撇撇嘴，生气中。
“跟我过不下去的话……”纪长慕一脸的深思熟虑，“那，晚上先各睡各的，适应一下。”
“纪长慕，你好狠的心。”
纪长慕喝了一口咖啡，笑着问她：“你到底来找你爸爸干什么了？”
“先给我爸打个预防针，我们没离婚，不然万一哪天他主动发现了，那我就是故意隐瞒罪，知情不报，性质恶劣。”
“哦，跟我没关系，你一个人的主意，我也不知道。”纪长慕悠闲地喝着咖啡，一副不管她的样子。
一度，他也以为他们离婚了。
这小姑娘，有点本事。
把他和乔爷都骗过去了。
“我说完之后，我爸没怎么搭理我，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毕竟去年因为这个事，他挺替我担心来着。”
“我觉得也不是，他可能只是在想，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不得了了，会骗人了。”
“我在说正经事！
“我也在正经分析。”纪长慕手指头轻轻点了点桌子，“赶紧吃完，我带你回去。”
“干嘛？我不回去。”
“乔爷让我带你回去，他的话，我可不敢不听。”
“他还说让我别嫁给纪长慕呢，你听不听？”
“是吗？我打个电话问问乔爷。”
说着，纪长慕拿出手机。
乔沐元一把夺过他手机，生气：“你就会欺负我。”
“彼此彼此，你也挺会欺负我的。”
两人对视一眼，纪长慕先笑了。
等乔沐元吃完小点心，她不情愿地站起身，将自己的手递给纪长慕。
纪长慕扣住她的小手。
十指相扣，乔沐元刚刚的小情绪一笔勾销。
纪长慕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他按下电梯，带着她下楼。
“你还去分公司吗？业务谈的怎么样了？”
第8381章 一举一动，草木皆兵（1）
“顺利。”
“哦。”乔沐元并不担心他公司里的事，大部分项目，只要他出手，没有什么不顺利的。
电梯直接到达地下停车场。
他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乔沐元顺着坐上去。
纪长慕坐进驾驶位，扭头给她系好安全带，鼻尖触碰到她脸颊时，四肢百骸有些微的电流滑过，纪长慕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被偷亲了一下，乔沐元转头看他：“别忘了，今晚各睡各的，我睡卧室，你的话……自己找窝。”
“别忘了我说的前提，如果要假戏真做，那咱们就各睡各的，但这个前提，显然不成立，也不可能成立。对吗？乔沐元小姐。”纪长慕勾唇，“所以今天晚上，你还得睡我怀里。”
“纪长慕，你到底有多不要脸，好坏话全让你一个人说了！”
“坐好，开车了。”
纪长慕一脸的云淡风轻。
启动车子，黑色奔驰驶离乔氏集团地下停车场。
一路上，乔沐元不搭理他了。
倒是纪长慕主动跟她汇报了今天的工作，还有明天的行程：“明天项目要是顺利签约，方荣那边会有一笔现金打入jy对公账户，到时候我去取出来给你买礼物。”
“纪总公款私用啊。”
“合法。”
“那你打算给我买什么礼物？”
“我已经让助理准备去佳士得的拍卖会，画册要看吗？喜欢什么直接跟我说。”
“我早就看过了，得看纪先生的预算，五百万和五千万，买到的东西可不一样。”
纪长慕笑了，手指头稳稳扶住方向盘：“预算足够，你只管挑你喜欢的，不过我大致看了一遍，这次拍卖会好东西不多，你弟倒是精明，提前看上了那颗钻石。他也知道以他的能力拿不下，只能求助我。”
“他就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也真敢狮子大开口。”
“没关系，布鲁尔医生走的前一天晚上，我请他吃了一顿饭，他说很欣赏乔知行。我说，布鲁尔医生能欣赏他是他的荣幸，以后有什么实验、项目尽管带着他，乔知行吃苦耐劳，什么活都能干。”
“你挖坑给他跳？那他以后恐怕连过年都回不来了。”
“不给他挖坑跳，他还当他姐夫是病猫。”
别的不说，乔知行这家伙从他这里讨了多少好东西去。
“噢！我反手一个小报告，现在就告诉乔知行。”说着，乔沐元佯装要拿出手机，“我要看你们打起来，我爱看。”
“……”纪长慕生无可恋地看着前方，淡淡道，“你敢发，礼物立即没收。”
“我要是不发呢？有什么奖励？”
“乔沐元，我还是比较喜欢夜里哭唧唧的你。”
“……”乔沐元差点把手机砸他身上。
不过，这人还算有点良心吧，谈了项目第一时间给她买礼物。
看在他良心还不错的份上，她暂时不跟他计较。
……
纪长慕在京城又呆了一周。
这天早上，陈康给他打来电话，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纪总，纪总，晏总醒了！”
第8382章 一举一动，草木皆兵（2）
这一刹，纪长慕忽然说不出话，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言的沉默。
他转头看向餐厅外的院子，绿草茵茵，树木繁茂，充满浓郁的夏日气息。
陈康没等纪长慕回他，一个劲兴奋地说着话：“纪总，特别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努力，真的，从我旁观者的角度看，最该感谢的人只有您。晏总目前身体还很虚弱，医生来给他做了个检查，没有太大问题了，但手术还处于恢复期。”
“他现在状态怎么样？”
“醒来后一句话没说，现在又躺下了，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他醒过来的消息，还有别人知道吗？”
“只有医生们知道，医生也只通知了我一个，至于接下来通知谁，他们让我拿主意，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您了。”
“暂时不需要通知任何人，晏伽现在身体虚弱，禁不住任何程度的打击，尤其是精神上的。”
“是，我明白。”
“他看上去可还好？”
“脸色苍白，整个人憔悴很多。”
“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纪长慕没再说什么。
他答应过晏锋，晏伽醒后，彻底退出晏家的争端。
乔沐元咬了一口面包：“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晏伽醒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这么久以来，纪哥哥的心血没有白费，我早说过，会有一个好结果。”
纪长慕点点头。
“要去看看他吗？这两天过去的话，我还来得及跟你一起去，再过几天，我就要动身了。”
“你先出国，这次不必跟我一起去，等下次晏伽状态好一点，我再带你去看他。”
纪长慕揣着心事，眉头微蹙，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杯子，打了个电话给晏锋。
“晏锋先生。”
“纪先生。”
“晏伽醒了。”
“我知道了。”
“嗯。”纪长慕丝毫不怀疑晏锋捕捉消息的能力，在兰城，晏锋曾经也是王者，“晏锋先生会去看晏伽吗？”
“我已经在机场，回欧洲。”
“既然这样，是我打扰了。“
“我只是先回欧洲调养身体，那边的医生在给我下通牒，再不回去的话，身体会出问题。”
“嗯，晏锋先生一路保重。”
“谢谢。”
放下手机，戴着口罩的晏锋披了一件深青色薄风衣外套坐在机场的休息室里，vip贵宾间，只有他一个人。
这一次，他终于放下一块石头，晏伽醒了。
他车祸后在床上躺了很多年，醒来没多久，晏伽自杀，说起来，他们兄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酒宴上，晏伽从纽约回国，他叫上他，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吃饭。
原本想借那顿饭缓和整个晏家的家庭关系，不仅是他和晏伽的关系，还有晏伽和父亲的关系，还有就是，跟晏伽聊聊关于林栀的事。
但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在聊到晏松源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崩裂，宴席不欢而散。
晏伽开车离开，他随后开车追过去。
路上，他的车撞到一辆偏航的卡车，出了严重车祸。
第8383章 一举一动，草木皆兵（3）
失去意识后，他成了植物人，一躺多年。
再次醒来，听到岳恩泽跟他讲述这些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他才明白，兰城早就变天。
兰城上流圈子里都说他的车祸是晏伽所为，目的很简单，豪门恩怨，无非就是夺权和上位，晏伽想上位，想夺取晏氏大权，第一步自然就是铲除自己的亲哥哥。
当初的车祸没有任何目击者，地段黑暗偏僻，也没有监控。
这就意味着，晏伽百口莫辩，所有的脏水理所当然地泼在他身上。
晏伽似乎也从来没替自己辩解过，承受了这一份莫须有的罪名。
可他是晏伽的亲哥哥，他现在醒了，总有一天，他会向世人澄清晏伽的“罪名”。
他不知道晏伽怎么看待他这个哥哥，但他不屑去做手足相残的事。
晏锋闭上眼睛倚靠在木椅上，风衣披在肩头，还是很冷。
休息室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
他咳嗽几声，岳恩泽走进来，将手里的飞机票递给他：“晏总，手续都已经办好，我得先回去了。”
“嗯，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晏总，有事给我打电话，兰城这边的情况，我也会跟您及时汇报。您自己保重身体。”
“嗯。”晏锋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嗓音很弱，提不起力气。
醒来之后，他的身体一直不好，主治医生也支支吾吾，只说得继续用药，能不能完全康复，得听天意。
哪有什么天意，无非就是没得好了。
岳恩泽离开了机场，他直接开车回晏氏集团。
医院里。
晏伽闭目躺在床上，耳边是空调的风声和仪器的指针走动声。
夜里醒来，他似乎开始对身边细微的东西很敏感，敏感到能听见指针走动的声音，他人的脚步声，自己的心跳、呼吸声。
一举一动，草木皆兵。
他开始以为四周是冥府地狱，直到医生得到指令进来给他做检查，他才明白，自己命大，没死。
已经是第二年。
也是林栀和洲洲离开他的第二年。
命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记忆如潮水一般蜂拥而来，比当初更丰盛，犹如蔓草紧紧缠住他的心脏，越勒越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倒是什么记忆都没留下。
他又听见了脚步声。
是陈康。
陈康走到床边坐下，一动不动看向病床上的晏伽，叹息。
晏伽的手动了动，眉头拧起，苍白的薄唇轻轻启合，声音弱得只有他们俩能听见：“陈康。”
“晏、晏总。”陈康很惊喜，这是晏伽醒来后第一次开口，“我在，你要什么？”
“我为什么还活着。”
犹如一盆冷水浇下，陈康怔了好几十秒，回答不上晏伽的问题，打马虎眼：“晏总，是纪总的努力，他替您找了很多医生，晏氏也幸亏他的帮忙，jy给晏氏拨过很多救急款。”
纪长慕啊……
晏伽自知亏欠他。
这个人情，再一次还不上了。
老纪也傻，明知道他没有再活下去的欲念，何必救他。
何必呢。
第8384章 一举一动，草木皆兵（4）
陈康又道：“晏总，您之前签下的那几个项目都在平稳运行，有条不紊，进展很好。等您身体恢复了可以去现场看看，晏氏的员工私底下都对您赞赏有加，希望您尽早能回晏氏。”
“您出事的情况我们瞒得很紧，外界以为您出车祸了，别的一概不知。如今您醒过来再好不过，一切又是顺顺利利。”
陈康不紧不慢地跟晏伽说着这近一年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跟他说了。
晏伽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似乎在听，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一句话都没说。
病房里格外安静，只有陈康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情绪复杂。
对陈康而言，今天真是可喜可贺的一天，可晏伽的反应又让他有隐忧。
陈康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有点语无伦次，他今天过于激动。
“外面的鸟叫声很好听。”晏伽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别说话，听一会。”
陈康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的鸟语花香，听晏伽这么一说，停下。
室内顿时陷入了幽静和安宁，夏天的烈日光芒从窗户边照进来，落在木地板和病床上。
有鸟儿在唱歌，叽叽喳喳，没有章法。
陈康听到了鸟鸣，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放空自己去感受大自然的魅力，每天围绕着工作连轴转。
四周悄然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又像是经过了漫长的一个轮回，病房外有脚步声响起。
护士过来给晏伽做检查。
穿着条纹病号服的晏伽任由她们摆布，脸色苍白，嘴唇干燥，眼皮子也深深凹陷下去。
这一年，他瘦了很多，病号服穿在身上很显大，宽宽松松，很不合身。
病房里充满了药水味，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陈康在一旁默默等待，等着护士推着小推车离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晏伽不说话，陈康也没再开口，只安静地守在晏伽的身边。
陈康知道，一个对人世早已没有太多依恋的人，说再多的话大概也激不起他那颗波澜不惊的心。
过了会儿，有护士过来送餐：“晏先生，该吃早餐了。”
陈康看了一眼餐车，早餐很寡淡，但晏伽可能也只能吃这些。
陈康对护士道：“你出去吧，这里有我。”
“好的。”
陈康走到病床前，弯腰问晏伽：“晏总，你想吃什么？”
晏伽淡淡道：“不吃。”
“多少吃一点，好好调养，过几天纪总还会过来，纪总肯定希望您好好的。”
“没胃口，都拿走，把窗户打开。”晏伽对气味也很敏感，他醒来后很是厌恶这属于人间的每一份味道。
陈康只得照做，打开窗户。
窗户一开，热浪铺面袭来，这个季节，气温很高。
不一会儿，病房里温度升了几分。
陈康见晏伽无动于衷，只好将餐车默默移到一边。
“陈康，让我一个人静静，你出去。”晏伽压着声音，命令道。
“晏总……”陈康很是为难，站在一旁，进退两难。
第8385章 一举一动，草木皆兵（5）
晏伽抬起眼皮子，一双锐利疏冷的眸子盯着他。
陈康只好退后两步：“那晏总有事及时叫我，我就在外面守着。”
说完，他退出了病房，关上门。
陈康不敢走远，他是真得害怕，怕晏伽再一次想不开。
如今的晏伽对这个尘世哪里还有半点留恋，若不是怕辜负纪总的付出，可能晏总心里头一点留念都不再有。
临近中午，晏伽的主治医生再次过来。
他取出了今天刚刚做的检查报告，对晏伽道：“晏先生，手术很成功，不会有后遗症，这布鲁尔医生就是不一样。”
“只要安心调养，等伤养好，大概再过一周就能出院。”
“晏先生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医生说了半天，发现晏伽并没有反应。
他顿了顿，没再说。
陈康跟着进来，只见晏伽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薄被盖在胸口往下的位置，目光平静且无神。
开了窗户，病房里很热，但晏伽似乎根本感受不到，像失去了知觉。
陈康十分焦灼，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悄悄退出病房，去无人的地方给纪长慕打了个电话。
纪长慕听他说完，沉默半晌：“别急，给他点时间。”
“可是，已经半天了，晏总仍旧不吃不喝，这样下去可不行。”
“给他一点独处的时间，他不会想不开，放心吧，陈康。”
“我只是害怕……这半天，我没敢离开病房，就是害怕……也心疼晏总……”
“我知道。”纪长慕宽慰他，“他只是心结没有解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去化解。”
“但是一个人独处容易陷入死胡同，越是孤独，越容易走入极端。纪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给他一点时间，最好……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给他自己。”
“那我能做点什么？”
“不用，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把晏氏的工作做好。”
“谢谢纪先生。”
陈康放下手机看了一眼窗外，眸色模糊，心里压着一块石头。
……
晏伽醒来后，仅仅第四天，他便让陈康给他办理出院手续。
主治医生怎么都没拦住他。
他让司机开车送他回江山园，一路上一言不发，只安静地看着窗外。
一年了。
他已经一年没有看到过兰城的花草树木、高楼大厦，原以为再也不见，但没想到还有重逢的这一天。
这个城市没什么变化，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没能在他的心口上留下重要的印记。
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市罢了。
车开得不快，但晏伽心口有很强烈的不适感，不疼，但却像是被一只手勒住，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大口深呼吸，胸口很闷，眉头拧成一条线，眸色黯然。
从医院到江山园的这条路他很熟，每一个地标都很熟悉，他知道，他很快就要到家了。
江山园是属于他自己的小家，可那个家里，也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与其将他拉回这孤独无依的人世，为何不将他留在冥府。
第8386章 一举一动，草木皆兵（6）
至少，冥府是真真实实的鬼魂，而人世间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晏伽的唇角牵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眸光犀利，冷漠如冰。
十分钟后，车子在江山园大院里停下。
这里每天都有人在打理，正是夏天，草木繁茂，生机勃勃，知了在苍翠的树木上高声鸣唱，日光低垂，一片安宁。
四处都很干净，纤尘不染，欧式风格的主楼低调地矗立着，俯瞰大地。
陈康走到车后排，替晏伽打开车门：“晏总，下车吧，到家了。”
车门打开，晏伽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切。
如梦亦如幻。
陈康见他迟迟不动，也不催，但他急出了一身汗。
明晃晃的日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太热了。
但晏伽就像是毫无知觉，一双幽黑空洞的眼睛里再无从前的生动。
日光照在晏伽的白衬衫上，他的头发还没长出来，只有一层短短的黑色，瘦削的脸上是大病初愈的苍白。
没等晏伽下车，一辆黑色的车子开到大院外。
纪长慕得知晏伽出院，今天特地赶过来。
陈康松了一口气。
纪长慕走到车旁，扶住晏伽胳膊：“下来，外面晒。”
晏伽看到纪长慕，波澜不惊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老纪，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怎么，不想我过来？”
晏伽摇摇头，没说话。
纪长慕扶着他往江山园客厅里走。
佣人早已把一切准备好。
晏伽再一次踏进自己家中，四下打量，只觉无比陌生。
这是他的家啊……
“怎么不听医生的话？不是说过几天才允许你出院，今天非要出来。”纪长慕训了他两句，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
晏伽大概是没什么力气，坐在沙发上看向纪长慕。
纪长慕变化不大，穿着简简单单的黑色衬衫和西裤，一路奔波，脸上挂着一些风尘仆仆的疲劳。
“老纪，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真要想谢我的话就早点把身体养好请我吃饭。”纪长慕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一定。”
“今天的药吃了吗？”
陈康在一旁回答道：“纪先生，吃了，晏总这几天状态还挺好的，您今天过来陪他，他肯定状态更好。”
“放心，我暂时不走，在兰城呆几天。”
“老纪，你从哪边过来？”
“京城。”
“哦哦。”晏伽身体很是虚弱，说两句话就要喘半天。
纪长慕尽量不让他开口，主动跟他汇报了一下行程：“陈康应该都跟你说了，我正好陪沐元回京城度假，今天刚送她去机场，她要开学了。她不在身边，我可以多陪你几天。”
“乔大小姐回伦敦读书？”
“是，明年要毕业了，最后一学年，功课会比较重要。”
晏伽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笑：“陈康说，你现在也在英国，是为了追美人追过去的吗？”
“不是美人，是太太。”
一旁的陈康松了一口气，果然，纪先生来了就是不一样。
他主动退下。
第8387章 一举一动，草木皆兵（7）
纪长慕陪晏伽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大多数时候是纪长慕在说，晏伽在听。
纪长慕道：“还好你及时醒了，不然，我真怕我的婚礼上少一个朋友。我朋友本来就不多，这要再少一个，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晏伽被他逗笑，唇角上扬：“要办婚礼了？什么时候？”
“明年吧，至少得等沐元毕业。”
“乔大小姐同意嫁给你了吗？”
“证都领了，你说呢？”
“真是恭喜恭喜。”晏伽是真心祝福纪长慕，能看到纪长慕幸福，他也很高兴。
两个男人坐在客厅里随意聊着天。
晏伽喝着杯子里的白开水，水温正好，他的眼底也都是清明的光。
聊到布鲁尔医生，晏伽特别感谢了纪长慕：“老纪，改天让我见见布鲁尔医生，我亲自道谢。”
“他很忙，这次的手术是他出关后的第一次手术，宝刀未老。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脑部也动过手术，布鲁尔医生都没能亲自给我动手术。”
“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晏伽主动跟纪长慕开玩笑。
“下次有机会去纽约我再带你去见他，说起来，还是乔知行帮的忙。乔知行别的本事没有，专业水平倒是值得信赖。”
“你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在背后说你小舅子的坏话？不怕他哪天知道了？”
“什么小舅子，小孩一个。”
晏伽笑了。
屋子里气氛尚且融洽。
晏伽话不多，但有纪长慕在，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晏伽不能长时间坐着，他需要休息，没多久，纪长慕扶他上楼。
无比熟悉的卧室，无比熟悉的陈列，晏伽推开门的一刹，热泪盈眶。
卧室里关于林栀和洲洲的东西早已收起来，但他的眼前还是出现了幻影，影子里有那个女人，还有洲洲。
大床上，那个女人正抱着一本故事书在给怀里的小朋友讲故事，绘声绘色，声情并茂。
小朋友听得很认真，缠着她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晏伽走得很慢，他从门口往大床边走去。
走到床边，影子里的两个人近在咫尺，他伸手一抓，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晏伽紧握双拳。
手里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晏伽在床边站了很久，一动不动，原来，他出现了幻觉。
真是一个无比虚无的幻觉。
那个女人和洲洲早已不再了……
过往都化作了青烟，时间都变成了灰。
“晏伽，你好好休息，我还在兰城，有事给我打电话，晚上我来找你吃饭。”纪长慕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晏伽背对着他，脊背僵硬，清癯的背影里满是消瘦。
纪长慕走出卧室，替他关上门。
纪长慕知道，晏伽刚刚一定是睹物思人，陷入了幻觉。
陈康见纪长慕从楼梯上下来，赶忙迎上去。
正是午后，太阳灼热。
“纪先生，晏总怎么样？”他压低声音问。
“没事，让他多休息，别打扰他。”
“不会的，没有人打扰晏总。”
“嗯，守着就行，我晚上再过来，让厨房准备一些清淡的饮食。”
第8388章 一举一动，草木皆兵（8）
晏伽坐在卧室床上，目光空洞，眼神茫然，侧着身看向枕头的位置。
只要他一动不动，安静坐着，床头的位置又会出现那个女人的身影，她习惯性低着头看书，安安静静，寡言少语，像一朵娇柔的海棠花。
但面对他的时候，她又会变成带刺的玫瑰，那些刺都化作利剑，一根一根扎进他的心口。
她看他的每一个眼神、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如此。
晏伽闭了闭眼睛，双手蜷曲，微微握起。
再次睁开眼睛时，床头的人变成了洲洲。
洲洲坐在床上玩积木，画画，水彩笔把床单上画的都是图案。
“二叔叔，二叔叔……”小朋友看到了他，抬起头叫他，挥舞着手里的水彩笔，冲他笑，“一起画画。”
晏伽抬起手去接他手里的水彩笔，指尖快要触碰到笔尖，突然，水彩笔消失不见。
晏伽脸色一变，身子前倾，试图抓住洲洲。
但，洲洲也在他面前消失了。
“洲洲！”他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答，晏伽这才发现，刚刚……只是一个虚无的幻觉。
眼前只有一张床和两只枕头，是他出事前的样子，没有变化。
那个女人和洲洲早已离开了他。
晏伽闭目，一把刀在他的心口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一整个下午，晏伽将自己锁在卧室里，不吃不喝，安静坐着。
他端坐在床边，低着头，犹如一只木偶。
烈日逐渐从天空的中间移到西边，日暮夕阳，晚霞满天。
傍晚的江山园起了风，风吹竹叶，丝竹乱心弦。
卧室里没有开灯，但晏伽早已辨不清白昼夜晚，他静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直到，纪长慕敲了敲卧室的门。
“晏伽。”
起初，晏伽毫无反应。
纪长慕又敲了几次，晏伽才抬起头，幽黑的眼中是恍惚黯淡的光，身影笼罩在夜色之下。
窗口纱帘飘动，整间卧室里都是一层清冷肃杀的气氛。
纪长慕推开门，眼前很黑。
“啪”，他打开墙边的开关，灯亮起。
“晏伽，下楼吃晚饭，时间不早了。”
晏伽交叠的双手放下，他缓缓直起腰，终于抬起那双黯淡的眸子。
纪长慕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失望、消沉、怅惘，以及诸多复杂的情绪。
但，晏伽最终还是站起身，走路很慢，身体还没有恢复：“走吧，老纪。”
厨房早已准备好晚宴，纪长慕特地让他们熬了一些排骨汤。
晏伽见桌上没有酒，问道：“老纪，我让你给你拿一瓶酒。”
“不用，只是吃个饭。再说，沐元不怎么让我喝酒，这要是被她知道了，不得闹我好几天。”
“为什么不让你喝？准备要宝宝？”
“哪跟哪。”纪长慕笑道，“她还在读书，说什么也不会这个时候要宝宝。”
“早点要一个吧，老纪你都多大岁数了。”晏伽只有在跟纪长慕开玩笑的时候，脸上才会有一丝不一样的情绪，不再是意志消沉。
“我做不了主，得听沐元的。”
第8389章 一举一动，草木皆兵（9）
“老纪，你家庭地位很低的样子。”
“你没说错。”
晏伽笑了。
两人相对而坐，不说话的时候就默默吃饭。
过了会儿，纪长慕提到陈康：“晏伽，你眼光挺好，有陈康这么一个助理。你躺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都是他在忙前忙后。”
“陈康是很好，如果不是他，晏氏也早就撑不住了。”晏伽声音很轻，细嚼慢咽，吃了一口米饭。
“他只是做事过于小心翼翼、优柔寡断，不过，看在他照顾你这么久的份上，以后好好重用他。”
“以后……”晏伽咀嚼这两个字，没有再开口。
他已经不习惯去许诺未来。
从前年轻气盛，许下过很多诺言，后来明白一个道理，做不到的承诺就不要去许，因为这些承诺反倒会化作飞镖，重新扎回自己这里。
“陈康跟我说，岳恩泽也很负责，两人各司其职，晏氏得以平稳运转。”
“陈康也告诉过我，说老纪你给晏氏拨过不少救急款，晏氏还没来得及偿还，改天，我会连本带利都还给jy。”
“跟我谈什么利息。”纪长慕淡淡道，“如果非要收利息，那你早日康复，回归晏氏就是给我最好的报酬。”
“老纪，多谢仗义相助，但回不回晏氏我可能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纪长慕默不作声，他猜，晏伽是想起了晏锋。
既然晏锋还活着，那他这个不受宠的次子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很显然，晏伽想把位置让给晏锋。
至于怎么让，晏伽恐怕也有盘算。
“晏伽，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去守你应该守的道，也努力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这才是男人有所为。”
晏伽的唇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良久才道：“老纪，你一向知道，我不上道，无非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你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你怎么看自己，而不必去在乎别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试图伤害你的人的目光。”
晏伽仍旧摇摇头。
纪长慕也不再跟他说这些。
以后的路还很长。
……
纪长慕只在兰城呆了三天。
第三天，晏伽非要送他去机场，纪长慕只好让他送了一程。
乔沐元已经回伦敦，纪长慕便买了去琼州的机票。
这么久，他也很长时间没有回琼州看看，听说，阿勇那个实在人还在等他回去。
正是下午，晏伽送走纪长慕，从机场回兰城市中心。
透过车子后视镜，他平静地看着这个城市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他醒过来了，回到这个不合时宜的人世，还有一些没有完成的事。
夏风舒朗，碧云清浅。
江山园的紫薇花一如从前，开得绚烂，花期漫长。
晏伽让人将车在江山园外停下，他下了车，走进那条栽满紫薇树的石子小路，从这条小路也可以走回江山园的后院。
地上落满了花瓣，紫色、粉色、白色……绚烂之中又夹杂着凄清，盛夏一过，都将零落成泥。
天气预报还说，明天有雨。
一下雨，这地上又将铺满落花，绿肥红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