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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历劫记全文阅读

作者:柳家阿眠     红豆历劫记txt下载     红豆历劫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手相

    对于洪逗的玩笑,路连华言笑道:“贤弟向来不喜这些,莫要开玩笑,况且今日的灯谜是父亲请城中老先生拟的,具体内容我也不知晓。”

    今日来的读书人不少,想要出风头的大有人在,洪逗不喜这些,只好奇最后的彩头:“那路县令准备了什么彩头?”

    左右是会知道的东西,路连华并不刻意隐瞒:“是我父亲辛苦培育的一株凤凰振羽,猜灯谜的时候自会呈上来让大家看看。”

    听见彩头不过一株菊花,洪逗更加没了兴趣,不过彩头终究是次要,于一些年轻子弟而言,一展风采更为重要。

    “以连华兄的才学,夺得彩头想必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纵然今晚来了不少人,终究不好抢过主人家的风头,在洪逗看来这彩头无异于是为路连华准备的。

    对于洪逗的夸奖路连华不为所动,只淡淡笑着:“贤弟谬赞,为怕有人顾着我不敢尽兴,父亲并未让我参加。”

    “这……”

    原本洪逗以为路县令是想借此机会让路连华一展风采,宣传一下自己儿子,可听他如此说来心中又是疑惑,难不成这次路县令只是为了帮窦城适龄男女牵线搭桥?

    十分明白洪逗在想什么路连华开口说道:“贤弟定然是好奇家父今年为何宴请窦城中各位乡绅富商及其家人,说句实在话我也是昨日才知晓父亲今年会宴请这般多的人,具体原因为何我也不甚清楚。”

    洪逗大胆提出自己的猜想:“莫不是替你选妻,你瞧今日窦城所有的千金小姐都聚集路府。”

    提起自己的婚事路连华并不在意,依旧满面温和:“若是如此也只能听从父母安排。”

    路连华的回答让洪逗觉得十分无趣,若非自己选择修仙父母无法为他议亲,怕是今日也和姜算一般满面愁绪,全然不似路连华这般看得平淡。

    “虽然你曾说过相信你的母亲,可日子终究是你要过。”

    对于洪逗的劝慰,路连华神情依旧平静:“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书外面的如何我早已不在乎了……”

    纵然他说的平静,洪逗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几分怅然,明白过来这些不过掩饰,只能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肩膀。

    路连华一向是个看得开的人,情绪并未有所变化,转而安慰起洪逗:“你近来行事有所改变,想必白老爷也会稍微改变对你的看法……”

    这并不是洪逗愿意提起的话题,连忙开口打断:“这个就别提了,话说你最近身体可还好?”

    提起此事路连华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自从狄先生与绿姑娘来看过后便不曾染过风寒,身体也清爽不少,虽然登门谢过但并不曾当面同他们道谢,有时间必定亲自等府道谢,不知狄先生与绿姑娘一般时候在府内?”

    “师傅随时都在洪府,只是绿姑娘时常外出办事,大多时间不在府内。”

    洪逗见路连华神色红润,又听他如此说,放下心来,想到昨夜阿绿说要趁着今日了清风灵与路连华的纠葛,一时又好奇如何了解。

    路连华听得阿绿并不常在府中,面上的笑不由收了收,转而问道:“绿姑娘大概什么时候会在洪府,我也好看着时间过去面谢,中秋过后我便要准备回京……”

    关于阿绿在洪府的时间洪逗也说不准,只能干笑道:“这个我也说不准,也不必如此麻烦,她也不会在意这些。”

    路连华微笑低头,顺着石子路看向前方开始热闹起来的人群:“既然便备谢礼送过去罢,不知绿姑娘喜好什么?”

    “她呀?”洪逗忍不住嗤笑一声:“她第一喜欢银子,第二喜欢看一些无良话本,第三喜欢吃,也不用如此麻烦,给她涨点月钱就能开心许久。”

    提起阿绿洪逗语气不自然的轻快几分,路连华微微抬眼,并不多说:“终归还是要谢的,过两日我准备好谢礼便送过去。”

    毕竟是送给阿绿的谢礼,洪逗也不好多说,好心提醒道:“千万别送话本,她看的话本我都翻过,实在不成体统,害人不浅!”

    路连华笑着点头,不再说话,也没必要说话,后院到了,不少人正在看着他们。

    作为主人家路连华自然是备受关注的,忍受不住这样关注的洪逗再次以姜算当做借口跑开。

    离开人堆的洪逗向着方才姜算所在的位置走去,途中观察了下阿绿的位置,并不曾看见她的身影,反倒看见自己的父亲仍在和路县令谈论着什么。

    洪逗虽然想知道阿绿去哪里,但他要是过去询问保不齐会被父亲与路县令说教一番,也只好先回去看看姜算,问问他可曾注意到阿绿的踪迹。

    然而洪逗还未靠近,就见姜算身边原本自己坐过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正是他想要去寻的阿绿。

    此时的两人似乎在看手相,阿绿正拉着姜算的左手瞧着掌心,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见此情形的洪逗连忙大步靠近,只听得阿绿正用狄卦那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姜少爷心若明镜性情淡泊,有主见善用人言,是很好的富贵命,无波无折安然一生。至于感情方面虽一开始与命定之人并无真情,但日久牵扯终得长情,儿女双全,白首一生,自是美哉……”

    这些话说的十分漂亮,纵然姜算向来不信这些还是露出几分笑容,十分客气道:“借先生吉言。”

    阿绿却是摆手:“公子不信自会如此说,婚姻之事虽由父母做主,但日子终究是夫妻二人去过,公子也不必去担心未来的妻子,你们必定是良缘!”

    姜算并不再多说,只是点头,心中虽仍不太相信,心情却好了不少。

    见姜算情绪好上不少,阿绿注视着他微微点头,忽觉手背一痛,立即将手收回,抬头一瞧原来是洪逗将自己的手伸了过来。

    “你既会看手相,便帮我也瞧瞧!”

    姜算闻声抬头见洪逗回来,站起身来冲他一笑:“方才狄先生过来寻你,你不在便和我聊起这些。”

    虽然现在阿绿变作的是狄卦模样,在姜算眼中只是个糟老头子,洪逗还是觉得有所不妥,不过毕竟与他无关也不好发作,只是见他情绪并无方才那般低落,出于朋友心里还是觉得开心。

    “你可以信她,于这上面她说的一向很准。”

第九十二章:心意

    大概是被他们再三确认的样子说服,姜算笑容多了几分真实:“如此便再好不过。”

    见他们两个人都站起身来,阿绿也不好意思继续坐着,无视方才洪逗的话也跟着站起来:“徒儿叫为师好找,马上就要开始猜灯谜,你们两可要过去凑热闹?”

    正所谓物以类聚,洪逗和姜算都不是舞文弄墨的人,齐声拒绝,一同表示在这里混到宴会结束就直接回去。

    “你们还真是两个没志气的家伙……”

    无力吐槽的阿绿只能翻个白眼,将自己的位置让给洪逗,贼眉鼠眼的四处瞧了瞧:“如此老夫也去凑凑热闹。”

    见她转身欲走,洪逗忍不住开口问他:“你去做什么?”

    “去瞧瞧窦城的有才男女。”

    “男女?”

    洪逗奇怪的看一眼姜算,姜算会意,解释道:“因男女眷不方便同场比较,女眷则在另一边猜灯谜,由路夫人主持。”

    “所以灯谜的彩头是有两个?”

    “并非,灯谜数量有限,猜中最多的人拔得头筹。”

    “如此听起来倒也有趣,要是最后拔得头筹的是个女子……”

    一想到可能会出现这般有趣的结果,洪逗来了几分兴致,思索要不要过去。

    “徒儿若是不去参加便在此处呆着罢,为师去瞧瞧,很快回来……”

    阿绿却没时间去想这些,也不等洪逗回答,向着人群直接走去。

    ……

    时间流逝中,天色逐渐暗下来,路府的下人开始搬出各色各样的花灯,想来即将开始猜灯谜。

    趁着猜灯谜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花灯里的灯谜吸引,阿绿躲开人群,寻个无人的地方变作路府丫鬟装扮,又将一直藏在身上的风灵放出来。

    看着眼前青烟一般的风灵,阿绿抬手一点将她变作凡间女子模样,叮嘱道:“记得我的提醒,等会我会将路连华叫来这个地方,有什么要说的你直接同他说便是,之后你再决定你的去留。”

    风灵感激点头:“多谢大人!”

    如此阿绿也不再多说,转身去寻路连华的位置,现在天基本黑下来,加上来路府的人多,是让他们见面最好的机会。

    出乎她预料的是路连华并未在猜灯谜的地方,一通好找,阿绿最终在路府较为偏僻的小池塘附近寻见他。

    只是路连华只身一人站在池塘旁边的荒草丛里发呆,也不见四季服侍身边,阿绿心下疑惑,还是走上前去。

    “路公子缘何在此处发呆?”

    许是在沉思,路连华并未听见她的声音,阿绿只得再次开口重复一遍。

    这次路连华才有些许反应,茫然抬头,见是阿绿,眸中一亮。

    “绿姑娘怎会在此?”

    阿绿笑得客气:“这个路公子就不必在意了,若是公子无事可愿随我去个地方,见一个人?”

    两人中间虽隔了个小池子,声音却听得清晰,路连华动了动,向阿绿那边走去,拱手道:“不知绿姑娘要带在下去往何处?”

    路连华并不曾靠得很近,两人中间保持着一定距离,然而阿绿并不在意这些,只道:“路公子随我来便是了……”

    说完转身在前方带起路来,路连华倒也不怕阿绿会伤害自己,抬脚直接跟上去,只是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

    一路沉默中阿绿将路连华带到风灵等候的地方,也是路府中相对偏僻的地方,靠近后院,只有一株梨树。只是如今是秋天,那棵树早已光秃秃的,难看得紧,风灵就站在树下,安静的等待着。

    眼见前方有位女子,路连华停下脚步,轻声询问:“绿姑娘要带我去见的可是前面那位女子?”

    阿绿转身点头,依旧笑得客气:“是的,她有话想要同路公子讲,还请公子认真回答。”

    路连华看过四周环境,面有迟疑“男女私下见面似有不妥,为那姑娘名声,不该如此……”

    阿绿连连摇头,毫不在乎:“你们这些文人就爱讲究些繁文缛节,你放心我会好生看着四周,不会让第四个人知晓的,无论是她的名声还是你的名声都不用担心!”

    “可终究……”

    不欲与路连华多说的阿绿直言道:“还请公子了她一桩心事!”

    见阿绿一脸认真模样,路连华也不在多说,只点头算是答应。

    “多谢公子。”

    如此阿绿客气道谢后对着路连华行过一礼,绕开他向身后的道路走去。

    其实在两人靠近这片土地时风灵就发现了他们,她一直注视着路连华来的方向,看着他慢慢走到自己的视线里,身前交握的双手随之握紧,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欣喜,只觉得左边胸口里有什么在剧烈跳动。

    不同于风灵的紧张,自阿绿走开就一直站在原地的路连华满是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他冷眼打量着树下的女子,见她容颜秀丽一身淡色衣裙也是雅致,可以看出并非普通人家的女子,也不是他认识的哪一家的小姐。

    他将视线上移,对上女子忐忑的双眼,瞬间明白女子紧张不安的心情,心中叹息一声,往前走过几步,最终停在她身前三尺左右的位置。

    “在下想过,并不认识姑娘。”

    风灵直直眼前的他,那是她曾经日日相对的容颜,只是不同于初见的温柔,眼前的他满是疏离冷漠。

    因事先阿绿提过不能暴露身份,风灵只能按照事先说好的言辞回答路连华:“小女子今夜是随亲眷来的,特意约公子见面是想当面向公子表明自己的心意,若公子会拒绝,身份也没必要说明。”

    路连华并不看她,将视线落在光秃秃的梨树上,声音格外的清冷:“既是如此姑娘也不必多说,在下连见都不曾见过你,更别说其他,还是早些归席莫要错过宴会中的精彩。”

    这是明显的拒绝,纵然风灵什么都还没说,让她如何甘心,强忍着胸口里的不适,继续说道:“小女子话尚未说完,公子何不听一听?”

    “姑娘!在下自认已经把话说得很是清楚!为何还要……”

    “不!”

    风灵打断他,以为他只是没有听自己说完才会拒绝,满脸恳求道:“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我知你不爱读书,不喜父母为你铺设安排的道路,也不爱与人交往,但你的父母期盼你如此,百善孝为先,你是个孝子,于是你忍受这些,很多话你说不出口,也没人能够理解你,没关系我能理解我可以……”

    “够了!”

第九十三章:殊途

    路连华沉沉闭上双眼,吐出一口气:“在下不知道姑娘是何处知晓得这些,也不知晓为何你一个姑娘家能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要如何行事如何作为如何思考是否需要人理解都是在下自己的事情,轮不得姑娘来插手!”

    面对路连华的呵斥,风灵吓得呆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读懂他眼中的愤怒与厌恶,更是慌张害怕起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陪着你,我……你莫要厌烦我。”

    “陪?”

    路连华扯出一抹笑意,反问风灵:“在下上有父母健在,下有奴仆相伴,未来还会有妻子孩子,如何需要姑娘来陪?”

    “可他们都不懂你……”

    若非风灵无法流泪,只怕此刻已是泪流满面,面对路连华的质问,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姑娘为何就觉得自己懂我?为何就觉得在下需要人来懂?即便是需要也是在下未来娘子,虽目前尚未定下,也与姑娘无关,再说方才姑娘所说不过是你的臆想,还说出如此不自重的话语。”

    “娘子?”

    在一声声的质问中,风灵早已没了表情,一双眼空洞洞的盯着他。

    路连华仿佛看不见她的难过,冷漠点头:“是的,春闱过后在下会迎娶一位妻子,相敬如宾,生儿育女。”

    “成亲后会是什么样子?”

    纵然她游历过很多地方,却不懂凡间所谓的成亲,所谓的夫妻,只知道是一男一女住在一起,有争吵的,有甜蜜的,也有仿佛陌生人的,那么他口中的成亲是如何?

    虽然不太理解风灵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路连华还是耐心说出自己心中最为期盼的婚姻:“自然是日日相对,相见则欢,不见则念。”

    他所说的话就是风灵心中一直以来的期盼,她空洞的双眼中恢复几分神采,带着几分期盼去询问他:“我不可以吗?我也可以够成为你的妻子……”

    “不能”

    几乎是在风灵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路连华开口回答,不留余力不含丝毫情绪:“虽然在下尚不知晓家母会相中怎样的姑娘,但肯定会是在下见过的女子。”

    “你,会喜欢那女子?”

    被否决的风灵已经没有心思去悲伤,颤抖的问出这句话,她注视着路连华,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

    不同于先前的其他问题,路连华沉默下来,许久不曾回答,因为在他心中自己也不能确定这个答案,但他无法骗人,只能选择不回答。

    见他沉默不语,风灵又燃起几分希望。

    “那我……”

    “姑娘”

    路连华沉重开口,满面疲倦之色:“在下说了这么多姑娘还不明白吗?无论如何陪伴在下的都不会是姑娘,在下也不需要姑娘的陪伴,还请姑娘自重,自有好姻缘等着姑娘……”

    胸膛里的跳动越发剧烈,带着刀割般的疼痛,风灵恍然想起,凡人也有这样一颗跳动的东西,被他们称作心脏,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而路连华那句不需要她陪则是一把厚重的钢刀狠狠落在那颗心上,将她曾经抱有的幻想希冀砸得粉碎,原来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么?

    “若姑娘再无其他话说,在下便先行告辞。”

    见风灵沉默许久,路连华强忍下心中的怜惜,依旧一脸冷漠疏离的同她问话。

    “等等”

    风灵抬头唤住他,干涸的双眼里满是空洞,她问出今晚最后的问题:“听闻公子前些日子多灾多难,如今可好了?”

    准备离去的路连华想过她或许会不甘心或许会悲伤沉默,却没想过她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甚在意的回答道:“已好,虽不是什么大问题,终归让人轻松些了……”

    这大概是此时唯一让他觉得开心的事情,连带着神情都缓和不少。

    得到回到的风灵垂下双眼,露出一抹浅淡笑容,不再去看他,只轻声道:“已经没什么说的,公子可以放心离去。”

    “那么在下告辞。”

    这本就是路连华所期盼的,风灵说完便立即转身离去。

    在远去的脚步声停止那刻,风灵捂着自己的胸口蹲下身,将头紧紧埋在膝盖里。

    虽不是什么大问题,终归让人轻松些了……

    原来自己的陪伴并没有让他觉得有所开心,反而觉得是种灾难。

    那颗心跳的厉害,带着顿顿的疼痛,有什么可以缓解这样的痛苦,风灵茫然抬头想要寻找一个缓解的办法。

    连眼前的景色都变得模糊起来,一片模糊中不知阿绿是何时回来,正站在她的身前,沉默的看着她。

    接着风灵感觉头上一沉,阿绿温暖的手掌覆盖下来,轻轻的抚摸。

    “凡人自有凡人去陪伴,他并不需要你,你该离去寻属于你自己的地方……”

    在阿绿的抚摸下,风灵觉得胸口似乎没先前那般疼的厉害,阿绿也在她身前蹲下,仍然抚摸着她的头发:“你可以去爱,可以去喜欢,但别去喜欢一个凡人,一开始你记忆初醒,被感情蒙住双眼,现在你应该明白殊途难同归,你与他从来都不是能在一起的。”

    风灵闭上双眼,脑海里与路连华相关的记忆不停回放:“我明白大人的苦心,可是大人我心已乱,再无法清修。”

    “你错了,没什么伤痛是时光抚平不了的,百年千年,等到他这个人消逝在浮光的河流中,你再想起他便不会如今日这般难受。”

    风灵睁开双眼盯着眼前的阿绿,她将头搭在膝盖上,满面温柔。

    “可是近来的时光我该如何去度过?”

    “你是细风化作的生灵,你不该被一个凡人绊住脚步。”

    风灵顿悟,胸口的跳动逐渐平静下去,虽然仍是觉得难受,却已经可以忍受下去。

    “大人说的对,天下之大,我所过之处不过冰山一角,我既生于天地也该游于天地,他自有他需要的人去陪伴他,纵然那个人不是我,我也希望他能够安好幸福。”

    阿绿跟着站起身,见她双眸逐渐清明,将手垂下柔声道:“你放心,路连华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嗯!”

    这句话免去风灵最后的担心,她转身看阿绿一眼,又飞快转过身躯,忽化作一缕清风扬向远方。

    “多谢大人!后会有期!”

    凉凉夜色里,似有露水低落脸颊,阿绿抬手抚下,月光下,可见指尖的一抹晶莹。

第九十四章:幽会

    漆黑的苍穹之上,那轮圆月高高悬挂,旁边零星几点小星显得格外的黯淡,如同此刻阿绿黯淡下去的心情。

    风灵走后阿绿在那棵树下站了许久,原本该觉得开心的她不知道为何心里闷闷的。

    “这般时间晚宴该开始了,也不知是谁拔得头筹。”

    阿绿狠狠的吐出一口气,试图将心中负面情绪尽数排去,将视线落去来时的道路上,想着也是时候回去。

    一阵风过,吹动前方草木,发出沙沙的声音,阿绿却听见和草木声下还藏着他人走来的脚步声。

    难不成都趁着今晚述说衷肠?

    阿绿心中一喜,身体向后一缩,化作一只夜莺,飞身停在那棵光秃秃的梨树上。

    脚步声渐响,说明来人越近,身在高处的阿绿看见一男一女远远走来,其中一人身影十分熟悉。待两人走近,她才心有恍然,竟是洪逗与一个不曾见过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乌发如云,发髻间斜插一金累丝蝶形戏花钗,秀眉若黛,目似桃花,口似含樱,脖颈修长而雪白,身穿蓝色白绒薄纱长裙,双手交差放在小腹前,行步间不急不缓,裙裾仅细微摆动,显然是个极有教养的贵族女子。

    连一向不成正形的洪逗站在她身边也规矩不少,收腹提腰站的笔直,负手随她同行,正巧他今日穿的是一身水蓝窄袖蝠纹常服,头发规整的用同色发带绑着,两人站在一同竟是莫名般配。

    变作夜莺的阿绿在树枝上蹦了蹦,向他们的方向靠近些。

    女子行至树下便停下脚步,洪逗也跟着停下,双眉似皱非皱,看向她的眼中也带着些许复杂情意。

    “洪公子便没什么想问的?”

    女子率先开口,音如其人,纵然美好却带着几分刻意的规正。

    对于女子的话,洪逗恍若未闻,四下打量起来,甚至抬头瞧了眼梨树上面,见停留一只寻常夜莺也就低下头去。

    “幽会可不像是尤小姐能做出来的事情。”

    看似玩笑一句,洪逗却说得怨气满满,显然对女子有所埋怨。

    女子好似不曾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淡淡笑着回应:“你我许久未见,这便是你想要问的?”

    在听见那声尤小姐的时候,阿绿就已经猜出女子身份,是洪逗命簿中曾出现过的一个叫尤檀的贵族少女,想来就是眼前这位女子。

    洪逗也随之露出一抹笑容,满是轻浮不耐:“我该问些什么?在下不过窦城一小小富商二子,怎配与尤小姐这样的名门贵女结交?”

    纵然洪逗如此神情言语,阿绿还是能一眼看出面上的轻狂不过是他的伪装,在他的内心深处仍是极其在意这个名叫尤檀女子。

    司命薄所书中的尤檀是洪逗年少懵懂时喜欢过的第一个女子,她亦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尽管当时她仅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待人接物已十分妥帖周全,长袖善舞十分圆滑。

    虽然阿绿并不知晓这样一位身份的千金小姐为何幼时会在窦城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生活,不过如此一个家世甚好,与人温和还十分美貌的女子必然不会缺少仰慕她的异性,尚且年幼的她就已经博得不少同龄少年的好感,洪逗也是其中之一。

    因她待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温和有礼,让当时的洪逗心里十分忐忑纠结,既为她对自己的温柔感到高兴,又因她给予别人同样的温柔而暗自吃醋,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情绪不减反增。

    后来尤檀也向洪逗表明自己对他的钦慕,洪逗很是欢喜,以为两人定下心意等成年就能一直在一起,可是她依然像以前那般与别的男子相谈甚欢,满面温柔。

    洪逗并不远看见这样的情况,他暗地里也曾与尤檀提过,她安慰他只将旁人当做普通朋友结交,于他是不一样,被安抚的他确实因此开心过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是被她真正放在心上的。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别的男子也会对她表露爱意,虽然她一个也没同意,却也没有完全拒绝,依旧当做友人来往,洪逗还撞见过好几次她与别的男子出游。

    虽然洪逗看起来是个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性子,于感情方面却比任何都看的明白通透,纵然满心痛苦他也逐渐明白尤檀口中的钦慕与他所想的喜欢或许不是同样的感情。于是洪逗开始疏远尤檀,刚开始尤檀还试图找过他,得不到回应的她慢慢的也很少踏足洪府。

    直到后来传出尤檀要回京的消息,一直躲避的洪逗才被姜算拉去送行,她人缘极好,送行的小姐公子成群结队,站在人群里的洪逗看着她用和别人相同的话语同自己道别,内心已然麻木。

    尤檀离开最初洪逗也是想念过她,直到后来听洪老爷提起尤檀的身份才开始学着放下。

    在阿绿看来洪逗对于尤檀的感情十分复杂,就像是喜欢一件绝美的瓷器,心中欢喜日日捧在手上,可这欢喜的背后却藏着深深的恐惧,害怕哪天瓷器会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洪逗担忧尤檀会弃他而去,担忧自己会配不上她,担忧她会喜欢上别的男子,纵然心有着千般万般的欢喜,在这日复一日的忧愁烦心之下,也逐渐的消磨殆尽。

    阿绿很难猜测如今的洪逗是否还对尤檀存有留念,若是没有,以他的性子就该如对待白蜜那般直接避开,若是有,也不该如此恶语相对。

    许是洪逗直白的话伤到尤檀,她眉头轻蹙,凝视着他:“你便如此看我?”

    美人颦目,任何男子瞧见都会心生怜惜,更何况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子。

    洪逗亦然,他面色稍缓,声音也柔和几分:“那你叫我来此所为何事?为着你的名声也不该如此……”

    听见此话,阿绿心中冷笑,只觉得烦闷不少,前一句还欲撇清关系,后一句却透出明显关心,果然心中还是有所留念。

    这般心思尤檀如何看不明白,她眉头舒缓,露出一抹柔和笑容,柔声道:“许久未见,你便不想我么?”

    闻言,洪逗心中警铃大作,这是尤檀惯用的手段,她向来不会主动开口,只会引诱别人先一步说出她想听到的回答,明白这点的他果断回答:“不想”

    纵然洪逗回答得足够迅速,阿绿还是忍不住摇头,从司命簿上的记叙上面就不难看出尤檀是个极有手段与心机的女子,她虽真心喜欢洪逗,却也同样喜欢被其他男子追捧的感觉。

第九十五章:神仙

    果然,纵然洪逗回答的很是迅速,尤檀仍然捕捉到他眼底的异色,笑得愈发甜美起来。

    “便是只当做朋友你也该想念我的,为何不想,可是怕还是不敢呢?”

    说完尤檀突然靠近洪逗,近到她呵出的气都能洒到他的身上。

    猝防不及的洪逗被吓得连忙后退,步伐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满面羞怒却不敢去瞧尤檀的面容,装腔作势的呵斥道:“你这是个什么体统?”

    尤檀丝毫不恼,面上的笑愈发深了几分:“你为何不看我?不敢?不愿?还是不想让我看出你眼中的情意?”

    “胡说八道!我与你能有什么……”

    剩下半句话被死死卡在喉咙里,突然被尤檀抱住的洪逗雕像一般呆呆站在原地,双手无措的举在空中,丝毫不敢落在她身上。

    “你便要逼我先开口么?”

    尤檀声音软了下去,带着几分请求,那是素来高傲的她不曾有过的语气。

    感受尤檀柔软下去的声音,洪逗僵硬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悬在空中的双手也缓缓落下,却没有去触碰她的身体。

    “我再问一遍,你想我么?”

    尤檀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较之方才多了几分柔情,洪逗茫然抬头,见梨树上一直站立的那只夜莺鸣叫一声,振翅向着远方高飞而去。

    “想”

    叹息一般的说出那个字,洪逗将手缓缓落在尤檀的身上……

    ……

    阿绿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想要离去,只觉得那样的情景自己着实看不下去,她将自己落在一处高塔之上,变回人形坐在边缘,盯着下方的万家灯火,心中只觉堵得厉害。

    “师伯!难过的话阿笙的肩膀借给你!”

    对于身边突然出现的声音,阿绿并不觉惊讶,神情淡淡的盯着前方,问她:“如何借?砍下来?”

    阿笙往后一缩,将腿收回檐上,盘腿坐下,满面惊恐:“想不到师伯如此残忍!”

    阿绿懒的同她继续玩笑下去:“你又偷跑下山?”

    “嗨呀!”阿笙拍拍阿绿肩膀:“我这是感应到师伯需要有人陪伴,特意赶来。”

    “听你鬼扯,这些日子你一直化了原形跟在我身边,方才种种甚至十七的事情你全都知晓,你这隐遁术是愈发熟练。”

    对于阿绿所说,阿笙一脸承蒙夸奖的样子,十分谦虚道:“哪里那里,还是真武神君教得好!”

    阿绿横她一眼:“真武神君诸多本领,偏这个偷听逃跑的本领你学的最精,不过也就她有这个耐心教你。”

    阿笙不赞成的摇头:“四位神君对我都极好,只是监兵神君和陵光神君二位本性不羁,是闲不住的主。”

    “那你学成这般也不觉愧对她们?”

    阿笙一向随遇而安,乐享天命,这是阿绿极其不喜欢的,虽然大多时候她自己也是如此,但内心深处还是想要同天命博一下的。

    “我觉得四位神君更希望我们活得快乐”阿笙笑的灿烂,转头去看神情沉郁的阿绿:“特别是孟章神君,她虽遵循着天界的条条框,却时常教导我随心而动随性而行,在不伤及他人的情况下,尽量让自己活得快活。我觉得她是个极其温柔的神君,尽管她看起来很是严肃厉害,师伯是她亲手教导出来的,想必更加明白……”

    提起这位赋予自己一切的神明,阿绿脸上只剩下柔情,她点头轻声说道:“主人是极其温柔,只是为什么她们要抛弃我们?”

    传闻说天地间供应神界修行的源气消散,众神也随之消逝,神界被永久封闭,即便是如今的仙帝也无法破开那道结界。但只有阿绿他们这被神培育出来的一族知道,众神并不曾消逝,他们只是一同去往其他的天地,因为他们觉得如今这片天地有仙族庇护再不需要守护。

    而他们这一族也因此被认为是被众神遗弃的一族,仙界虽顾念着神界与他们的实力收留他们,内心深处却从不曾真正接纳他们。在仙界看来,他们并未经历天劫不能归入正统仙道,不过是沾了神君灵气生出灵识的凡物,即便他们法力修行全然不输那些正统仙人。

    “我觉得神君们不是抛弃我们,反而是信任我们,才将我们留在这个世间,继续守护这片由他们浴血打下的人间大地……”

    阿绿眸光一亮,阿笙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看着下方的繁华盛景:“其实师伯你自己心里也这般想过,只是没有证据不敢轻易确认罢了,你瞧这人世间,全然不似天界冷冷清清。”

    “我只是不愿承认主人的离去…”阿绿叹出一口气:“他们顾念着仙神一家努力想要融入仙界,可我偏瞧不上仙界,诸多规矩不说,还有不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收声吧师伯,仙界也有不少善待我们的人,并且当今仙帝也是个心里有主的,在他的引导下仙界必会蓬勃发展,红豆豆历劫成功纳入仙籍后我们也要陆续踏入仙界,终归还是要融入他们。”

    “我知道,我又不曾说仙界所有人都是伪君子,只是这世间修行之道并非仙道一条……”

    阿绿话语声逐渐小下去,显然后面的话并不愿意让阿笙听见。

    “你说什么师伯?”

    听不见的阿笙果然开口问她,阿绿干笑两声:“没什么。”

    说完阿绿忽想起什么,低声一句“糟了”,连忙捏诀对着远方摇摇一指。

    “师伯这是做什么?”

    施下法术后阿绿才松出一口气:“差点忘记还有路府那档子事情,我放了个分身过去继续冒充狄卦。”

    阿笙“哦”了声,明知故问:“那师伯为什么不亲自回去呢?”

    “事情都解决好了,没有回去的必要……”

    阿绿避开阿笙看来的视线,故作冷静的盯着下面的景色。

    对此阿笙好心提醒道:“没有哦师伯,你还没问路老爷三个月前是否救过一名女子呢!”

    听阿笙一提阿绿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也不好改变主意,知道阿笙打着怎样算盘,自然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这件事情也不一定要问路老爷,问其他人也是可以的。”

    计划落空,阿笙心有不甘,闷声问她:“还能问谁?”

    阿绿意味深长:“几日后窦城中会迎来一位身份尊贵的男子……”

第九十六章:凡情

    夜色渐深,坐于高塔上的阿绿看倦了下方的灯火,双手撑着塔顶,将身体微微后斜,仰头看起圆月来。

    一旁阿笙也学着她的样子,仰头看月亮,不过一小会儿后阿笙便觉得累得慌,干脆直接躺在上面,更为省力。

    “师伯你其实在吃醋是吧?吃那个名叫尤檀的女子的醋,当然你更生气,生气红豆豆没有立即推开……”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仰头看了会儿,觉得脖子酸手也酸的阿绿也学着阿笙躺下,对于她的话只觉好笑。

    “师伯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阿笙咂着嘴叹息:“你们又不是不能在一起。”

    “有什么需要我承认的?”

    阿绿将头歪过去,一脸平静的注视着阿笙,表明自己的不在乎。

    “师伯又何必嘴硬,天上的时候大家又不是看不出来,红豆豆待你格外的好。”

    天空上的那轮圆月让阿笙想起前两日所吃的月饼,看着月饼的份上,她决定还是帮洪逗一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一个月饼就能收买的人,信不信我把你丢回天上或者种进土里啊!”

    要不是看见阿笙嘴角那若隐若现的银丝,阿绿差点和她认真交谈起来,说到底洪逗在她眼中不过是天上红豆仙君的一个分身而已。

    被错破心思的阿笙嘴巴以瘪,嚷嚷道:“人家也是想和师伯推心置腹一番,种进土里可就过分了,那是变相的囚禁!”

    “你这般不靠谱,我为何要和你推心置腹?”阿绿白她一眼,不愿多说,感应到分身所在的路府已经开宴吃饭。

    “唉!”阿笙故作满面愁容的叹息一声:“想不到师伯竟如此看我,我这是大智如愚。”

    阿绿反口打击她:“只看见愚钝,不见丝毫智慧。”

    阿笙一拍自己大腿:“师伯你这样说我可就生气了,人家好生来安慰你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看八卦,把我和洪逗当乐子看,我告诉你没可能,收起你的好奇心,仔细我真把你埋土里修炼!”

    懒的和阿笙继续周旋下去,阿绿直接站起身来,排了排衣上沾染的灰尘:“我们回西山罢。”

    “不回洪府?”

    “我暂时不想回去。”

    ……

    阿绿离开后,路府这边因猜灯谜耽误了些段时间,晚宴开得较晚些,虽因辈分不同,洪逗未能与变作狄卦的阿绿同桌,却依然能感觉到她的怪异。

    晚宴开始前他从另一处回来时并未见到她,还问过一直坐在原地的姜算,说是一直不曾回来,直到开席时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吓他一跳,也不看他,同她讲话也不理睬,对其他人倒是喜笑颜开,满面和气。

    洪逗心下生疑,更是有几分生气,作何平白无故的就不理睬他。

    一直憋着晚宴结束,奈何阿绿喝的醉醺醺的,嘴里还不安分,一直念些酸诗破词,倒是让路县令等喜好读书的老爷们称赞才学性情,见她醉酒路县令本想让小厮扶着,被洪逗拒绝。

    于是从路府道洪府,洪逗一路将阿绿扶了回去。

    原本在自己房间的饮酒作乐的狄卦听见外面的声响后推门走出,就见洪逗扶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醉鬼,身后还跟着一脸委屈的豆角。

    正因洪逗不让自己帮忙而难过的豆角一见狄卦出来,瞬间瞪大双眼,愕然问道:“怎么有两个狄先生?”

    洪逗忘了这茬,也没心情解释,便让豆角先去准备热水,说自己要沐浴。

    豆角看看房前的狄卦又看看洪逗怀里扶着的人,浑身一颤,一边转身去准备热水,一边一个劲的摇头,怀疑自己是否出现幻觉。

    “这?”

    狄卦刚要问这是怎么回事,就见洪逗怀里的人嘭的一声散作一团云雾消失,旋即了然点头。

    这下轮到洪逗懵逼,他茫然地看着突然空下来的怀抱,连忙抬头去问狄卦:“师傅,这是什么情况?”

    狄卦向洪逗走去,将杜康壶放在石桌上,从他脚下拾起一片嫩绿的树叶:“是分身。”

    “分身?什么意思?那她本人呢?”

    狄卦用手指摩挲着那片树叶,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忙其他事情去了,所以才留下这个分身继续参加宴会。”

    至于阿绿本尊是何时离开的,洪逗大概知道,便不再问下去。

    “话说你今日参加宴会如何,是谁家少爷小姐拔得头筹?”

    从见到那个分身的时候,狄卦确信洪逗不知道风灵的事情是如何解决的,便去问他宴会的事情。

    “是兄长,母亲很是喜欢作为彩头的那盆凤凰振羽,的确好看。”

    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显然洪逗并不愿意去提与宴会相关的事情。

    狄卦抖抖衣袖确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把放在石桌上的杜康壶提起,将方才顺手带出来的杯子斟满,仰头饮尽后对着洪逗轻轻一嗅。

    “你在宴会中见过人了,还是位女子,家世应该不错。”

    洪逗惊得后退两步,干笑两声打算糊弄过去:“今夜去路府的有不少女眷,应该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不等洪逗说完,狄卦已然摇头,十分肯定道:“这种程度的沾染应该是有过贴身接触,你们大概是抱过。”

    “师傅如何知晓?”

    见瞒不下去,洪逗只好开口承认,整个人忽变得丧气起来。

    狄卦得意一笑:“为师何等人也,香味虽浅却明显是女子所用,且都是些名贵香料,经久不散,想来家中必定富贵,若只是寻常碰撞沾染上的一点,不该残存至今还能如此清晰。”

    洪逗假笑赞叹:“师傅厉害!”

    狄卦在意的哪是这些,定睛一喝:“此事你最好好生同我说说,你既已选择修仙,此等凡情还是趁早割舍!”

    这一声呵斥语气严肃,洪逗知晓他是真的生气,脸上也认真几分:“师傅,为何修仙一定就要割舍凡情?”

    狄卦摇首叹息,又饮一杯酒:“因为道途不同,修仙之人寿命自比寻常人高上许多,身边的亲人朋友都会先你一步离去,你要习惯孤独。”

    对此洪逗十分不愿,惊怒道:“师傅的意思是,我若修仙,便是连亲情与友情都不能有?”

    狄卦呵出一口气,在石凳上坐下,将手中的杜康壶与酒杯都放在石桌上,才去看洪逗:“男女之情同这亲情友情不同,亲人朋友本就不能陪你一世,唯有爱人不用,切莫结不可结之缘,不过徒添寂寞……”

第九十七章:放弃?

    似懂非懂的洪逗在狄卦身边坐下,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师傅你究竟多少岁了?”

    “怎会突然想问这个?”

    狄卦抬手为自己满上一杯酒,里面的酒母已被换过,是梨花酿,曾是他一位故人酿得最好的一味酒,只是终究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洪逗老实回答:“因为师傅看起来很有故事的样子。”

    狄卦轻笑一声,随后逐渐不可控制的大笑出声,待笑得尽兴,才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我已记不清自己的岁数,大概也有个三百来年罢,至于所谓的有故事,不过是活得久了,见得多些……”

    听见狄卦的这些话语,洪逗忽然沉默下来。

    气氛突然安静,狄卦去瞧洪逗,见他失神的盯着桌面,想到他身上沾染的香味,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

    “你难不成因此动心,打算不再修行?”

    洪逗恍然惊醒,躲开狄卦看来的视线:“我也不知晓如何说,只是心中对于修仙一事尚有疑惑……”

    见他满眼闪躲,并不愿直视自己双眼,狄卦再没喝酒的心思,心里开始慌张起来:“你疑惑什么?”

    洪逗忽然转过头,直直的盯着他:“为什么一定要修仙?”

    “你这句话是问的谁?”狄卦略微低头,尽量不让洪逗看清自己的神情。

    洪逗顿了顿:“你们……”

    “我们?”

    他点头,继续问下去:“你们,你们为修仙,如今可割舍下那些凡情,而我是否一定要修仙?”

    果然,狄卦在心里叹出一口气:“你为何要修仙要问你自己,这个问题或许你心中有过答案,如今有所动摇,你是该好生想想这个问题。”

    狄卦站起身来,低头去看若有所思的洪逗:“至于这前两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

    说完,狄卦缓步向自己房间走回。

    “师傅,若是我不继续修仙下去可有什么影响?”

    推开房门的手有细微的颤抖,狄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也没什么,只是你这已经修过的怕是要废掉。”

    身后是许久的沉默,久到狄卦以为洪逗都不会再说什么,就在他想要迈入房门的时候,洪逗开口说话:“师傅,我心里有点乱,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狄卦松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下来:“来我房里说罢,今夜绿姑娘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正要起身的洪逗身形一顿,并没有去问原因,而是跟着狄卦走进房间。

    ……

    此时距离人界窦城极远的北荒天柜山无渊潭内,有人破开结界悠然踏入深潭内的宫殿。

    守门小兵将手中钢叉对准来人,高声质问:“来者何人,为何闯入我无渊潭?”

    黑袍人悠然站立,把玩着手上的金色绒羽,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斗篷之下传出。

    “许久未见天涯君特来拜会,还望天涯君不吝一见。”

    若是阿绿在此定能听出这黑袍人的声音,正是杨府那一晚的神秘人!

    轻薄语气惹得小兵不虞,他满脸愤怒,正要将钢叉往前几分,就听得一声带着磅礴气势的男声传出,正是无渊潭的主人,天涯君。

    “放他进来。”

    既然主人下了命令,小兵虽心有不甘,还是收回手中兵器,客气放行。

    黑袍人留下句“多谢”,缓步踏入他身后的大殿。

    大殿十分空旷,以一种幽蓝色的晶石铸造,表面泛着潋滟水纹,十分好看。

    正中央有一珊瑚堆砌而来的精美宝座,天涯君正躺在上面,见黑袍人走进,他一撩衣袍坐起身来,玄色衣袍上金线钩织的蛇纹随之游动,发冠上那颗猫眼石也随着他的视线一同看来。

    黑袍人停在天涯君身前六尺地方,将手上绒羽捻作金粉散去,安静等待他猜出自己的身份。

    “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让我想想,可是扶桑来的?”

    天涯君眯起双眸,狭长的双眼变作一条细线,如同窥视猎物的毒蛇般细细打量起眼前的黑袍人。

    “不愧是神族遗部,果然见多识广,这天下知道我的神仙很多,见过我的却没几个。”

    “原来是你,你身上气息不大对,找我何事?”

    猜出对方身份的天涯君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饶有兴致的继续盯着黑袍人。

    “的确有事相求,仙界有人偷跑下凡,不仅破坏凡人命格还阻挠他人历劫……”

    天涯君失笑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个未入仙籍的小妖精,这种事情你该去同仙界那些当官的讲。”

    对于天涯君的拒绝,黑袍人并不惊讶,显然是有所准备,继续说道:“这次历劫的这位仙君天界也不太好管……”

    “哦?”天涯君来了几分兴致:“是何人历劫?”

    “陵光神君嫡传,红豆仙君。”

    天涯君笑容收敛几分:“竟是他,难怪仙界不愿出手,那破坏历劫的又是谁?”

    “绿豆仙子”

    “嗯?他们不是族人?缘何要破坏?”

    “天涯君应该知道他们一族与仙界不算融洽,或许里面有些族人并不愿意归顺仙界。”

    天涯君略微思索:“你的意思是绿豆仙子破坏红豆仙君历劫是不想他归于仙界?她想另寻她处?”

    黑袍人循循善诱:“目前看来只有这一种可能,这事仙界不太好出手,故来叨扰天涯君,凭您与真武神君的关系,由您来处理是最好不过……”

    闻言天涯君低头思考起来,手指时不时点着座边扶手,黑袍人倒也不急,淡定站在原地等待回答。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天涯君忽然抬头,笑的莫名:“那么这件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干系?你也不归仙界管……”

    黑袍人轻声笑道:“我掌天下机缘,这些本就是我所不能容忍的,奈何我不能长时间离开扶桑,不然也不会前来麻烦天涯君。”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真武神君……”

    既然来寻天涯君,黑袍人自然是对他有所了解的,也断定他会出手帮忙。

    话落,天涯君眸中有杀气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恢复笑意:“毕竟都是和四灵神有关系的,我也不好杀她,你明白的。”

    黑袍人自是摇头:“并不需要大人杀她,只需大人重创她,再由我将她抓回扶桑看管起来,等红豆仙君成功历劫后便可放她离去。”

    天涯君带着几分探究的审视他,嗤笑一声:“想不到你竟如此心慈……”

    对于这句褒贬不明的话,黑袍人满是谦虚:“毕竟都是仙友,能帮则帮。”

第九十八章:贵人

    转眼距离路府夜宴已经故去三天,天气愈发凉了下去,清晨的雾气也越发浓郁起来,枝与叶一番缠绵后,各自分开,叶落终归于尘。

    路连华在洪府家丁的引路下,一路向洪逗的小院走去,尚未走近洪逗已亲迎了出来。

    “这一大早的就赶来,可曾吃过早食?”

    洪逗靠近路连华,客气招呼,与他一同并肩回去。

    “吃过的,一早便来叨扰,还望贤弟莫怪。”

    路连华待人接物依旧谦和有礼,也不曾因与洪逗的关系而有所懈怠,然而洪逗哪里计较这些,见他身上衣着尚有单薄,关心道:“你我之间何必讲究这些,你穿的看起来单薄了些,可要注意保暖。”

    两人一路走回洪逗房间,洪逗立即吩咐站在门口的豆角:“去泡壶热茶来。”

    豆角应着退下,洪逗忙拉着路连华坐下:“你这是准备回京了?”

    路连华点点头,示意四季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四季会意将手中的两个锦盒放在桌上。

    洪逗这才注意到四季手上还拿有东西,想来就是先前路连华所说给阿绿与狄卦的谢礼。

    “原是准备今日就收拾回京的,只是前两日新得了消息,说有京中出行的贵人也要回京,父亲便让我一同随行。”

    “京中贵人?”洪逗心中一动,并不表露,笑问:“不知是哪位贵人?”

    “我尚且不知,父亲说是去蜀城省亲,也要归京,今日便要抵达窦城,稍作停留后再继续赶路,特意叮嘱我好生跟随。”

    听说是今日抵达,洪逗松出一口气,又见路连华神色淡淡,若有所思,便问:“连华兄可是在担心什么?”

    路连华摇头:“只是觉得奇怪,这位贵人省亲已有一段时间,大概是两个多月前去的,那时候蜀城不正是……”

    “蜀城灭门案后,未免过于巧合,难不成这位贵人就是前去调查的钦差?”一听这个时间,洪逗也反应过来,好奇心被提了上去。

    “应该不是,钦差据说月前已经启程回京复命,应该不是,我只是觉得时间巧合,并且来人身份父亲也不曾告诉我,便觉得有些奇怪……”

    “那人身份尊贵,令尊自然不会告诉你,徒增压力罢了!”

    房间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两人呼吸一滞,抬头看去竟是阿绿端着一壶茶水站在门口,豆角一脸委屈的从后面露出半个脑袋:“少爷,绿姑娘抢了我的茶壶……”

    “……”

    已经习惯阿绿这般神出鬼没的洪逗神情平静的吩咐豆角:“豆角你先下去罢,再将师傅请来,说是路公子过来了。”

    那边路连华也看了眼四季,同样让四季去院里等候。

    阿绿将茶壶放下,还贴心的替两位少爷各自倒上一杯茶水,微微一笑,站在一旁,等待询问。

    “姑娘不坐下说吗?”路连华抬头看她,面露微笑,虽然名义上她的路府的下人,但从以往洪逗对她的态度来看,并不能当做下人对待。

    阿绿摇头:“我站着说会就行。”

    洪逗也不说话,只低头喝了口茶,便没再说什么。

    路连华看了两人一会,站起身来,将属于阿绿的那个礼盒推向她:“这是先前一事的谢礼,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

    阿绿喜滋滋的接过锦盒,当着路连华的面直接打开,见里面是几本书和一串玉珠手链。

    “这是几本点心食谱以及野史话本,不过终究觉得有些简陋,便添了串手链。”

    “公子有心了,我很是喜欢,多谢公子。”

    玉有温润灵气之效果,阿绿将手链拎起直接套在右手腕上,尺寸刚好,又是满意不少。

    正巧狄卦走来,见那串玉珠手链,面露赞赏:“这玉的成色不错,玉灵养人,是件好东西。”

    见狄卦走来,洪逗也站起身来,见路连华对他执子侄礼,也跟着一同对他行礼。

    狄卦乐呵呵的摆手:“无需如此客气。”

    “终究是长辈,这是应该的。”

    说完,路连华又将属于狄卦的那份谢礼送上。

    狄卦笑容满面的接过,较之阿绿还是礼貌几分,并未当场拆开。

    “既然师傅来了,我们就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下去?”

    待到狄卦落座,洪逗才拉着路连华坐下,想要继续方才的事情说下去。

    “方才何事?”

    刚来不久的狄卦自然不知晓方才他们说过什么,便开口去问洪逗,等他将方才的事情说完才捻着胡须点头:“如此看来确有几分可能。”

    “听方才姑娘所说,姑娘可是知晓那位贵人的身份?”路连华心有忐忑,若对方是极其尊贵的人,自己与之同行定要万分小心。

    看出路连华担忧的阿绿宽慰道:“你没必要去在意他的身份,你父亲既不告诉你就说明是对方自己不愿意透露,你只需将他当做寻常富贵人家来看,客气礼遇些便可。”

    路连华仍然不放心,毕竟之后一路同行,但凡出现一些错误未免累及家人:“话虽这么说,可终究还是有些不安。”

    “这就是你多想了,今日那人抵达窦城后令尊定然会为其接风洗尘,到时候你亲眼一见就能明白……我相信路公子是聪明人,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话说的没错,终归是要见过本人后才能确定是否容易接触,路连华心中虽有忐忑,面上却放松不少。

    “绿姑娘如何知晓这些的?”

    阿绿老实回答:“先前我去过一次蜀城,偶然撞见过那位贵人出行,偶有猜测罢了。”

    听起不来不像假话,路连华也相信阿绿不是个说谎的人,明白她是在善意提醒自己,心下感激:“多谢绿姑娘告知。”

    向来不喜被他人道谢的阿绿连忙摆手,客气道:“哪里那里,礼尚往来,礼尚往来。”

    说完阿绿视线在洪逗与路连华身上转了转,将手搭在狄卦的肩膀上:“想必路公子还有话与我们公子说,我就先行退下了!”

    路连华的确还有事情同洪逗讲,也的确是些不方便别人听见的话,虽不明白阿绿是如何知道的,还是客气的点了点头。

    毕竟有路连华这个客人在场,洪逗也不好说什么,只跟着点头。

    至于狄卦在阿绿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的时候就明白,抱着自己的谢礼乐呵呵的站起身:“那么老夫也先回房去。”

第九十九章:心计

    洪逗与路连华一同起身将狄卦送出房间,注视狄卦回房的洪逗顺手将房门关上,再坐回原位,问路连华:“连华兄是有什么秘密想要告诉我呢?”

    路连华一撩衣袍坐下,喝了口茶:“你和尤檀私下见过面对吧,以后还是少与她接触为好。”

    洪逗端茶的手一顿,将茶盏放下:“连华兄何出此言,这种话不能乱说,没得坏人姑娘家清誉。”

    见洪逗不愿承认,路连华摇头叹息:“贤弟这是想要同我装糊涂,为兄是那等空口说闲话的人?”

    洪逗神色一正:“那为何突然同我说这些?”

    路连华恨铁不成钢:“罢了,你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也莫要怪我什么都说出来,你与她私下见过面的事情我如何会知道,还不是那日被我家丫鬟瞧见了,幸而提前被我撞见她面色不对,才压下此事,你细想想若是传入家母耳中又会是何种局面?”

    洪逗心中一震,脸上的震惊尽数卸下,干笑一声:“如此还要多谢连华兄。”

    “你还不明白此中细节吗?”路连华痛心疾首:“尤檀在寻你……”

    大概是觉得那两个字难以开口,路连华顿了顿:“你们见面前,尤檀先和家母提过一句,那丫鬟也是家母派去寻她的,她是故意让那丫鬟瞧见你与她的亲密之举。”

    提起亲密之举,洪逗满是错愕,他仔细回想,那时被尤檀一抱乱许心神,并不曾注意四周是否有人,并且尤檀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照看四周,即便被人发现也该提醒一声。

    “她的贴身丫鬟照看四周,不应该……”

    此言一出洪逗才意识到自己承认这一切,再去看路连华,他正满脸失望的看着自己。

    “看来果然是你……”

    洪逗不可置信的看着路连华:“你诈我?”

    “没错,前面这些都是我诈你的,不过也不算完全是谎言,丫鬟眼见是假,事先提醒家母是真,你们私下见面是我亲眼所见,那丫鬟也来寻过,只是被我哄骗去了别处寻人。”

    心慌之下洪逗将手边的茶杯拂倒,哐当一声,茶水顺着桌面流下,他忙伸手去扶,衣袖被茶水沁湿,深了一大片。

    “你糊涂啊!”

    洪逗也不去管脏了的衣袖,长长叹出一口气:“这事是我不对……”

    “并非,我看见你最后将她推开,并且快步离去,若你与她情投意合我不会费这些口舌。”

    路连华继续说下去:“那日……我也在那里待过,回后院的路上见你们走来,便寻了一处地方躲起来,并非我有意窥视,之后我想离去正好见那丫鬟过来寻人我才将她骗去其他地方。”

    其实当时咋见他们两人,路连华更怕的是他们发现自己以及树下的阿绿与另一位女子,不过当时的情况他也不好回去提醒,反正生乱,又见只有洪逗与尤檀两个人,转而担心洪逗他们撞见阿绿两人。

    他一路跟着去瞧才,树下早已没了阿绿与那名女子的身影,只有洪逗与尤檀,两人神情颇为怪异,心下生疑便留下来,直到后面遇见寻来的丫鬟,一番问话后才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尤檀就有问题……”

    毕竟是曾经喜欢过的女子,洪逗心里仍然觉得尤檀不是那般心机深沉的女子。

    “你知道吗?尤檀身有婚约,与你私下见面一旦被人发现,于她于你都无好结果!”

    听闻此事,洪逗浑身一震,心头竟似有万千重石落下,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路连华不掩心中厌恶:“此事你不知晓,她自己难道还不知晓?”

    “我竟不知此事,连华兄可知对方是何人?”洪逗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雕像般坐在原地。

    “自是与她门当户对之人,不过也能大致推测出来些,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回到窦城,恰巧今日蜀城回京的贵人也来到窦城,到时候她与同我们一同回京,若那人不是同她有所关系,她一个女子又怎会同我们两个男子一同回京,传出去也不好听。”

    “连华兄的意思是,那位贵人便是他她婚夫婿?”

    路连华道:“说不准,**不离十,父亲要我申时同他一同去接那位贵人,到时便能看出了……”

    洪逗心里一阵复杂,不能说是难过却也不算开心,只觉有些怅然,仿佛心底有什么空了散了。

    说着,路连华去瞧沉默下来的洪逗,有些不确定的问他:“难不成贤弟心中还有她?”

    洪逗略微沉默片刻,才缓慢摇头道:“这些年不闻不问的过去,有些感情早就逐渐淡下去,只是觉得有些惆怅,在记忆力她是那般明艳动人的女子,不该是如今这个样子。”

    这分明是还有所留恋,路连华心中叹息,幼时他也在窦城之中,因当时在同个学堂读书,父母特意交代要照顾些尤檀,因他年长洪逗等人几岁,心性也较之同龄的孩子成熟些,那时候他便觉得尤檀是个有心计的女子。

    她能游刃有余的游走在不同男子间,让他们为自己沉迷,诚然她有这样的资本,不过他不喜欢的紧,若非父母有所吩咐,他并不愿意同她接触。

    后来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喜,便想方设法拉进关系,尤其是后面洪逗同他说两人互表心意后,几次借着洪逗来拉进关系,并且期间仍与其他男子亲密往来,毫不避忌的倾听别人对她的爱意,他便越发讨厌起来。

    虽然心里明白尤檀为人,路连华仍不肯伤害洪逗:“或许你从未真正的认识她,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罢。”

    洪逗仍是摇头:“她那般耀眼的女子,终究不是我能高攀上的,虽然我心里明白,我明白以前她并非不喜欢我,只是她更喜欢被人追捧,我只是觉得难过,以前我甚至想过,若我家世再好一点,若我也如同兄长与连华兄一般优秀,她是否就不会这样……”

    终究心里是难受的,路连华伸手拍拍洪逗的肩膀:“以前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是如何想的?”

    “现在……”

    洪逗呵出一口气,试图将心中的所有情绪卸下,目光中只剩下坚定:“或许我会想起曾经与她有过的记忆,但已经不可能再对她生出不该有的感情……”

第一百章:女鬼

    另一边,狄卦房间,阿绿正翻看路连华送给自己的人间野史,主要是关于他们所在的这个大昊国的一些野史,譬如从前朝手下打下天下的昊圣祖与自己王嫂的三二事儿,他儿子昊太祖与自己儿媳的二三事,他孙子昊高祖四处公款旅游结识不少红颜知己的二三事……

    看的阿绿啧啧叹道:“看来皇帝注定风流,这风流野史一抓一大把,就是无从考证,搞不好是人云亦云。”

    狄卦轻“啧”一声,路连华送他的也是一些书,虽然都是少见的文学孤本,他并不喜欢,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洪府对外宣称他是个教书先生,这样的谢礼倒也正常。

    “想不到路公子看起来一本正经,送给你的书却是如此不正经,也不晓得他自己看没看过这书中内容。”

    只听阿绿这感叹的话,狄卦就猜出这是本记录什么的野史,不过见她读的津津有味,想来也是她爱看的。

    阿绿看得兴起,往狄卦的桌上瞧了瞧,正好有些点心,便抓着边吃边看起来:“他看没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送对了书,正巧是我喜欢的。”

    狄卦白她一眼,八卦果然是世间女子共同的爱好,无论她是怎样不入凡流的女子,也会为之折服。

    “话说蜀城那件事情你知道真相?”

    阿绿翻过一页,摇头:“并不知晓具体的,不过大概能猜出来些。”

    “那此事是怎么回事?”

    阿绿道:“不久前我遇见一只躲避追捕的新魂,他是个杀手。”

    狄卦心神一动:“是与蜀城灭门案有关的杀手?”

    阿绿将最后一点糕点放入口中,舔着指尖点头道“是的,他是那个灭门案杀手组织里的人。”

    “他没有参与?”

    “没有”

    “那他知道些什么?”

    “他不过是那个杀手组织里的一个低等杀手而已,除了按任务杀人,旁的一概不知。”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她最近这些时间又是在忙活什么?

    不解其意的狄卦选择直接开口问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姑娘留着那新魂做什么?”

    “行善积德,这新魂尚有心愿未了,如若不能了却恐生怨灵。”

    “是何心愿?”

    “寻一女子。”

    “怎样一个女子?”

    “就是那灭门案中存活的女子,不过最后也没逃过追杀。”

    说着,阿绿满脸遗憾的翻开下一页。

    狄卦在脑海中将方才了解到的消息一一整理,猜测道:“新魂的心愿是杀那个女子?”

    认真看书的阿绿摇头:“并非,他与那女子有过一段渊源,他想救那女子,只是……”

    言及此处,阿绿忽然顿住,剩下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狄卦见她停住,便开口追问:“只是什么?”

    阿绿叹息,将手中的野史册子收好,在狄卦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只是后面的他不记得,他只记得带着那女子逃出蜀城,路过窦城的时候寻得路县令庇护,谁想到走出窦城后却遭遇埋伏,他就是那个时候死掉的,后面的便不知晓了。”

    “这也不能断定那女子就一定死了……”

    “原本我也不知道,一直陪那新魂找来着,知道具体身份后我就去了趟阎罗殿,翻看生死簿才知晓那女子也在同一天寿尽,黑白无常也不曾捉拿到魂魄,所以现在我现在要找的是一个魂魄。”

    又是找魂魄,阿绿只觉身心俱疲,若是生人还能通过生辰八字占卜或者气息探寻,换做魂魄这些统统行不通,只要它们有能够附身的东西,就能逃过灵气的探寻。

    “这要从何找起,他们死去的地方你去看过没有?”狄卦也深知寻找魂魄的困难,便也去想可能找到的地方,一般新死的亡灵都会徘徊在肉身死去的地方。

    阿绿将头搁在桌子上面,垂头丧气:“在十七提起的第一时间就过去找过,什么也没有,并且我遇见十七还是在路连华的房间,没准那姑娘也飘去其他地方了。”

    狄卦明白**概就是那新魂的名字,听见是在路府遇见的,又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去路府?”

    阿绿想了想:“应该是离体太久开始缺少灵气,路连华当时又是个漏风的灯笼,被吸引过去的。”

    “既然十七会这样,那位姑娘的魂魄也该这样……”

    狄卦这句话说到点子上,阿绿眸光一亮,直起身子来:“这话说的极对,等等……”

    一说到这个,阿绿突然想起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你之前让洪逗夜晚出去视灵,对吧!”

    狄卦也恍然想起:“是的,因为忘记教他隐灵咒,就中止了。”

    “那天晚上他说遇见了鬼,听见过哭声,可是我当时用灵视查看过洪府,并无异样……”

    阿绿想起那日洪逗的怪异行为,以及他所提起的哭声,当时没有察觉异样便没将此事放在心里,如今想来却有蹊跷,与路连华一样,洪逗这种刚踏入练气修为尚不稳定的凡人,也容易招惹鬼怪。

    “竟有这等事情?”想到洪府内还藏着一只小鬼,虽然并不算可怕,可同住这么久,狄卦还是觉得心里毛乎乎的。

    “确有此事,只是事情已过去这些天,说不准还在不在洪府之中……”

    新魂尚不能接触阳光,白日里需找阴凉的地方躲着,夜晚才好出来行动,不过也不绝对,若是阴雨天气白日也可出来。

    明白过来的狄卦心中也有些不确定,不过凡事终究还是尝试一下为好:“那日徒儿是在哪里听见哭声的,今夜我们去瞧瞧就能确定是否还在那里。”

    阿绿点头:“也只能这样,今晚可以叫上洪逗,正好借此机会锻炼视灵,也可用他做饵……”

    听见这句,狄卦在心里为洪逗默哀,看来阿绿是想用洪逗去把那个藏在洪府里的鬼引出来。

    不过提起洪逗,狄卦才想起另外一件是,这几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同阿绿说一下:“说起徒弟,那日路府归来后同我说过一些话……”

    阿绿心中一紧,面上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问他:“什么话?”

    “先是我看出他同女子有过亲密接触,同他讲了修仙必须割舍这些,他面有疑惑的问我为何修仙。”

    “然后呢?”

    “然后他说那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想过要过一生,只是再次被她拥抱却觉浑身难受,直接将她推了开去。”

    阿绿不解,心跳缓缓加快:“如此他怀疑什么?”

    狄卦笑叹一声:“他在怀疑是否能将这条路走好,若是不走这条路只当个普通的凡人是否会更好……”

第一百零一章:闹鬼

    随着时间的逝去,黑色夜幕开始席卷整个大地,将最后一抹日光吞噬过后,一轮弯月悄然升起,几颗星子零星点缀一旁。

    夜色渐沉,漆黑大地上各家灯火开始熄灭,寂静随之蔓延。

    天际层层黑云袭向弯月,逐渐掩去一半凉薄月色,在月光照及不能的洪府一角,洪逗茫然站立,还未明白眼前是何状况。

    白日里他送走路连华后,狄卦风一样卷到他的房间,同他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还尚未明白话里的意思,狄卦留下一句今晚子时后见,又风一般刮回自己房间。

    于是,就在子时他吐纳完毕后,两个黑衣人突然闪现在他的窗前前,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背过气去。

    还没开口问话,就被两人拽来这里,等他反应过来,四周就只剩下他一个祸人以及呼啸而过的冷风。

    “什么情况啊!”

    憋着一肚子气的洪逗对着四周放声大喊,夜晚的洪府虽燃有檐下灯与路边石灯,可是这里实在少有人至,四周看起来没什么房屋,路边石灯又早已荒废,根本无灯可燃。

    思索间,又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洪逗一个激灵,双手抱着胳臂不住的揉搓,因被匆忙拽出,仅披了件单薄外衣,被冷风一吹便瑟瑟发抖起来。

    洪逗四处打量着,路边破碎的石灯,被枯草覆盖的道路,更深处是丛丛生长的杂草,几乎有膝盖那么高,依稀记得更深里面有一口枯井。

    等等,这里不是,洪逗一惊,这不是先前自己听见哭声的地方吗?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抓自己来这里?

    想到那次听见的哭声,也不知是否是错觉,耳边似乎已有女子嘤嘤哭泣的声音。

    洪逗心里发毛,想要转身回去,心里突然想起方才狄卦拖着自己时的殷殷叮嘱:“徒儿,等下去了那地方你好生站着就是,我们埋藏在四周,出不了事情。”

    这分明是拿我做饵!

    反应过来的洪逗心中暗骂狄卦,将掐到一半的隐灵咒化去,抱着双臂在原地转起圈圈来。

    四周静的可怕,仿佛方才耳边的哭声只是从回忆里曼延过来的,偶然风过,吹动草丛,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头顶乌云漫过,将最后一抹月光吞噬,下方愈发黑暗起来,洪逗心中一紧,心跳加快的瞬间似乎听见“嘭”的一声,声音很是细微,就像灯盏里的烛火爆开灯花一般。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洪逗觉得四周似乎亮了些,以为乌云散去的洪逗仰头遥望苍穹,见那一弯月亮仍被乌云挡得死死。

    心里更是毛躁起来,洪逗顾不得搓手,转动着身子,见亮着的灯笼最近也在十来丈外,那么这泛着些冷意的亮光究竟来自哪里?

    洪逗将身子转向来时的道路,瞬间怔住,那两个破旧的石灯笼里不知何时燃起幽蓝的光亮,灯火摇曳,很是活泼。

    “这……”

    这火焰燃得蹊跷,也彻底将洪逗想要逃跑的想法打散,他忍不住往后退了退,直到脚底变得柔软起来,才停下脚步。

    这是?

    洪逗用脚搓着地面,感觉到是杂草,才放松下来。

    “嘤嘤……”

    还不等他将这松出这口气,那哭泣的声音又开始传来,声声不断,如同一张细细的网,逐渐收拢,直逼心脏,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休要装神弄鬼!我不怕你!”

    大概是害怕到极致,反而生出几分恐惧,洪逗从地上捡起一根干树枝,将灵体注入其中,向着身后杂草狠狠一挥。

    剑气带起一股强大的气浪向着草丛深处涌去,所过之处的杂草纷纷倒向草丛深处的方向,随着草丛的倒下一口破旧的井口浮现眼前。

    果真里面有口井,洪逗一边惊讶自己的能力,一边在疑惑那口井,几乎同时那哭声戛然而止。

    难不成是在井里?

    洪逗当然不会去想是否有人掉进井里,毕竟这之间隔了好几天,正常人早就饿死,并且他没听说府内少了下人。

    要不要过去看看?

    洪逗很是纠结,既觉得这哭声和那井有关,又害怕是自己对抗不过的存在。

    “喂!我说你们……”

    话还没说完,洪逗就感觉身边多了两道影子,随着他们的出现,四周的冷光瞬间黯淡下来。

    “想不到这里还有口井。”

    阿绿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盯着那个井口,与狄卦和洪逗不同,她还能看见那口井上冒着幽幽绿光,这是封印,有什么东西被封在下面。

    狄卦一瞧那口井,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部分记忆浮现脑海:“果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竟忘记洪府中还存在这一处封印。”

    “封印?”

    正在心中吐槽两人不靠谱的洪逗听闻“封印”二字,不由想起神怪小说中描写的所谓封印,大多是用来对付一些厉害到无法斩灭的存在,难不成那口井里也有着这样的存在?

    狄卦划燃一道照明符,周遭瞬间亮堂起来,洪逗这才注意到方才燃起的那两座石灯笼已经熄灭。

    “十几年前洪府闹鬼,闹出不少人命,正巧我云游到此将之封印,也是那个时候发现你修仙潜质,拒绝你父亲的谢礼,转而收你为徒。”

    “可我并没有听说过家里闹过鬼,并且我一直不明白,你当时收我为徒,为何不直接把我带走?”

    洪逗思来想去,始终想不起来家里闹过鬼还见过狄卦,心中很是疑惑。

    狄卦啧啧两声:“你当时尚未满月,自是不记得,也因太过年幼才立下约定十六年后再来收你为徒,至于为何没人同你提起此事,应该是此事过后你父亲换过府内下人,逐渐将此事压下。”

    “当时是什么情况?府中为何会闹鬼?闹得是什么鬼?”

    洪逗倒不是觉得狄卦会骗自己,只是觉得洪府既然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情,自己作为洪府中人有权利知道,想来此处也是因此荒废下来的。

    “这……”

    里面有些事情涉洪老爷与洪夫人以及一些不好言说的话,想着洪逗听了终究不好,狄卦有些迟疑的去看阿绿。

    一直盯着那口井的阿绿神色淡淡:“既然他想知道,你如实告诉他就是了……”

    征得阿绿的同意,狄卦才开口说了起来:“那时候你母亲刚怀上你,纵然心有不愿还是听从洪家老人的安排为你父亲纳了一房小妾……”

第一百零二章:妾室

    十六年前,洪家夫人刚怀上洪逗的时候,洪家姑母又一次提出纳妾,纵然心有不愿,为得名声与怀孕期间的安宁,洪夫人还是狠心为洪老爷纳下一房良妾……

    其实在怀洪舒的时候,洪夫人就已经听从洪家姑母的吩咐纳过一房小妾,是个读书人家的女儿,名叫芦苇,名儿看起来虽单薄了些,却是个心眼明亮的通透人。

    入门后的芦苇既懂得讨好老爷又懂得服侍洪夫人,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不越雷池一步,洪夫人也因此并不过多为难她,甚至做主将她从妾室抬成姨娘。直到后面眼看洪夫人怀孕八个多余就快临产的时候,芦苇也被查出怀有身孕。

    当然这孩子并没有生下来,在洪夫人生产前不久,那二姨娘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半夜跑出房间跳入后院的莲池之中,即便当时就有下人跳下去营救,但在夜色的遮掩下还是打捞许久才将人给打捞上来,只可惜人早已没了气息,一尸两命。

    听到此处,洪逗面色一白,颤抖道:“这闹得厉鬼便是这二姨娘?还有,我并不记得我有个姑祖母……”

    现在洪老爷虽有些妾室却没有正经姨娘,按狄卦一开始所言,在母亲刚怀自己的时候也应该纳过一房妾室,只是如今父亲房中并没有一位妾室是在母亲怀他的时候纳入府中的。

    狄卦摇头:“为什么你不知道姑祖母的存在,到后面你就明白,二姨娘这事只是个起因,没有任何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刺激让二姨娘半夜跳湖自尽,但在洪府的下人间开始流传一种说法,说是洪夫人无法确认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害怕二姨娘先自己一步产下男胎,危及自己地位,才设法逼死二姨娘的……”

    事关自己的母亲,洪逗自然是无法相信,开口否决道:“母亲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她时常打压那些妾室,却从未下过狠手……”

    知晓洪逗心情的狄卦自然不会去反驳他:“这只是当时在洪府下人间流传的蜚语罢了,没凭没据自是不可信,并且这井下封印的厉鬼也并非是她,说明她并不是含冤而死的。”

    洪逗脸色好看几分,点点头示意洪逗继续说下去,不曾注意到那边一直盯着井口的阿绿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真正出现问题的是后面你母亲怀你时纳入府中的这一房妾室,原本妾室该是由你母亲相看挑选的,只是当时你那个极其厉害的姑祖母,自你母亲进门她便一直不喜,处处与你母亲作对,不放过任何一个为难洪夫人的机会,于是你那姑祖母强应下寻找妾室一事。你父亲虽也不喜那位姑母,在纳第一房妾室的时候就有所拒绝,只是当时你祖母尚在,顾着长辈情面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便随她去了……”

    “你那姑母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乡下女子,长得极其漂亮,你父亲一见倒也应准下来。只你母亲不大放心还差人去查过那女子,发现除开家里穷了些,倒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也只能答应,喝了纳妾酒。一开始这女子没什么异样,还是个妙语连珠的解语花,讨得洪老爷很是喜欢,一度冷落怀孕的洪夫人,奈何她对洪夫人很是尊敬,洪夫人也发作不得。后来她开始向洪老爷索要一些东西,一开始只是些金钗玉镯,早已被她迷住的洪老爷自是一一应准,而后她又说自己身世单薄,害怕无所依仗,为人欺凌,开始暗讽你母亲,当时二姨娘的事情还有不少人记得,流言蜚语听多难免就当了真,于是你父亲开始给她些田地铺子傍身……”

    听见自己的父亲竟然做出过如此糊涂的事情,洪逗张大嘴,一脸惊讶:“父亲竟然……实在……”

    子不言,父之过,洪逗最终没有说出剩下的话,狄卦当然明白洪逗在想的什么,但作为男人他也能理解洪老爷当时的做法:“男人一旦为情所困,便会拼尽全力去善待那位女子,你父亲当年应该真是很喜欢那位女子。

    洪逗沉默下来,余光不自觉的观察阿绿在做什么,见她仍然盯着那口井发呆。

    “后面呢?”

    “你母亲坐不住,出言劝诫你父亲,谁知是火上浇油,让你父亲越发觉得洪夫人会对那女子不好,更是冷落你母亲,将一切注意力都转移到那女子身上……”

    情况听起来对母亲十分不利,想到自己的母亲曾经受过这些委屈,洪逗的心便揪了起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母亲又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狄卦摇头:“并不是洪夫人,是你祖母,洪老夫人看出那女子妖孽之处,又想到是你那姑祖母寻来的人,便偷偷找人调查你姑祖母与那女子,这一查就查出问题……”

    “什么问题?”

    “原来这女子并不是农家女子,是个修行邪道的修士,她与先前的二姨娘有些渊源,听闻二姨娘的死讯特来寻仇,她还给你父母投放慢性毒药,之所以是慢性,是因为她想先借着洪老爷对她的宠爱拿下洪家财富,自然不能让他们死太快。”

    一旁听着的洪逗气得青筋暴起,双手成拳,咬牙切齿:“竟有这般歹毒的女人,纵然知晓父母无事,还是恨不能生啖其肉!”

    狄卦拍两下洪逗的肩膀,以做安慰:“洪老夫人了解到这些,直接将那女子捆绑起来投入井中,再用石头封住井口,又去你姑母家兴师问罪,同那边断绝关系,故而你才不知晓有这样一位姑祖母存在。”

    想不到自己的祖母也是个狠角色,洪逗心中感叹,又听得投井,指了指草丛里的那口井:“投的可是这口井?”

    “便是这口井,这之后洪府安静过一段时间,直到你出生洪府开始不安宁起来……”

    这并不是段美好的回忆,狄卦眉头微拧,继续说下去:“先是你的祖母患了癔症,时常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起初你父亲以为是人老了的缘故,寻过不少大夫,都无法根治,再后来死了个丫鬟,是伺候过那女子的,你可知那丫鬟是如何死的?”

    洪逗自是不知,开口就问:“如何死的?”

    狄卦长出一口气:“浑身是血的躺在房间里,一房间的血手印,洗都洗不掉,诺,便是这草丛后面那间……”

第一百零三章:疑点

    狄卦抬手一指,洪逗顺着看过去,破井后面的黑暗深处,的确有房屋的轮廓,若隐若现,似隐藏在迷雾之中。

    洪逗不由打了个冷战,只觉得从脚底涌上一股阴凉之气,有人将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一股暖流随之灌入身体,逐渐蔓延开去。

    洪逗侧头看过去,正好瞧见阿绿将手收回去,忙将头转回去,继续同狄卦讲话。

    “这里就是那个妾室曾经住过的地方?”

    狄卦点头:“是的,那丫鬟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每日夜晚这附近就会传出渗人的笑声,后来就连白日里也无人敢靠近这里,洪老爷便将此处封起来,对外是说此处破旧不能再住人。然而这样并没有解决问题,就像头顶覆盖月亮的乌云一般,那笑声也渐渐将整个洪府覆盖,那段时间里即使是艳阳高照,洪府中人也觉得阴冷刺骨……”

    听着狄卦滔滔不绝的描述,洪逗心里发毛的同时忍不住为他的口才赞叹,这样的口才不去说书实在可惜。

    “就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下,你祖母去世了……”

    纵然洪逗从未见过自己的祖母,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听见这一句心里更是揪了起来:“可是病症加重所导致?”

    狄卦捻着胡须,既不否认也不确认:“此事颇有蹊跷,也有些病情加重的原因在里面,据说是一日夜间犯了癔症,趁着丫鬟熟睡起身走来此处投井而死。”

    “为何投井?”洪逗满脸愕然,如此不得不将自己祖母的死与先前那女子联系在一起。

    “是何原因至今还没有明确的答案,只是你父亲从那时开始对府中闹鬼的谣言开始上心,和尚道士找过不少,然而并没有解决这些问题,直到……”

    言及此处,狄卦脸上些许得意:“知道为师出现,才看出端倪,将那女子尸骨打捞出来立碑掩埋,再设法封住这口井,完美解决这些问题。”

    洪逗无视狄卦话语里的自夸,指出里面的问题:“不大对师傅,若你只是被请来驱邪镇鬼的,缘何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还知晓的如此详细,并且你也说那女子是个邪修,不该如此轻易就被祖母抓住沉井,还有那女子若只为报仇而来为何还要设法谋得我家财产,她不过一个妾室并无儿女……”

    对于洪逗提出的问题,狄卦欣然接受,甚至对他竖起拇指,以作赞赏。

    “徒弟能看出这些,为师很是欣慰,然而这里面的问题远远不止你提出的这些,至于为师是怎么知道这些,并且如此详细,只因当初初入府中便察觉到洪府之内气场的诡异……”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狄卦需要时不时回忆一下,说起来便有些缓慢:“洪府下的这片土地出现了问题,灵气不足,邪气横生,才会出现此种情况,是有人设下风水阵,将洪府改成一个小鬼域,在这样气场下死去的人极异怨化。明白这一点后就清楚洪府闹鬼一事最重要的是解决布下阵法的人以及设下的法阵,其次才是那些索命的怨灵,但怨灵索命不能不管,故而我先在洪府四象位以及中央位刻下镇灵符,暂时压制住作乱的怨灵,而后在洪府内四处打听消息,又去问过洪老爷洪夫人,才得知前面那件事情。知道那投井而亡的女子是邪道修士,我便以为是她生前所为,后又在她房间内发现阵法一角,越发确定是她。”

    纵然一切明显指向那女子,但洪逗还是从狄卦的言语中听出他的否定:“师傅似乎并不觉得是那女子,说这么半天,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那女子的名字,你父母不肯说,下人也说不知道,按姨娘叫的。至于为什么觉得不是那女子也是离开窦城很久后才想明白的,不过那已经过去几年,洪府并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也就如此不了了之。”

    这话说的不太明白,洪逗听得满头雾水:“师傅你过度太快,我听不明白。”

    狄卦只能从头说起:“当时在那女子房中发现阵法一角后,我便用她房间那一角的阵法将整个风水阵破开,随后又在井中发现大量怨气,询问后才知道那女子尸骨仍在里面,设法暂时封住,等一日烈日高照,正午时分捞出尸骨曝晒半个时辰,再放进桃木棺材撒上糯米寻一处风水相合之地安葬,将闹鬼一事解决,至于这井上的封印,是因为里面怨气过重,为防再生出邪物才将它封印起来。”

    “不能将之驱散?”

    狄卦老脸一红:“若是寻常凡人的怨念倒也容易驱散,只是那女子有些不同,只能先行封印,经年累月,由它自己慢慢散去。”

    洪逗见他表情,有些不信任,也不好反驳:“如此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那师傅方才所说的其他问题又是什么?”

    提起这个,狄卦神色严肃几分:“这些事情当时看起的确没什么问题,我也是事后细想才发现诸多疑点,其一是那位二姨娘为何无端寻死一尸两命,二是那女子的来历,三是那女子是否真的是邪灵修士,四是那女子与二姨娘究竟有何渊源值得她如此报复,五就是你所说的她无儿无女凭什么去贪图洪家家产,六是若她真是能布下风水阵的邪修,你祖母是如何抓住她的……”

    在狄卦的罗列之下,洪逗才发现竟然存在诸多问题,只觉得脑子不够用。

    “还有第六点,若风水阵不是女子所为,那么究竟是何人布下?”

    狄卦捻着胡须,做沉思状。

    洪逗已惊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家中竟然发生过这么复杂的事情,竟然风声都不曾听过。

    “师傅如何肯定阵法不是女子布下?”洪逗还是觉得最重要的点在那女子身上。

    “因为阵法的特性”一直沉默听故事的阿绿终于开口:“阵法是有由修士灵力所结,若以自身为阵眼,修士死去,阵法也无法长久存在。那女子在你出生前便已身亡,闹鬼则是你出生以后开始,狄卦进入洪府时你已然满月,这中间至少两个月的时间,改变风水的阵法不是一般的阵,人死后顶多两三天就消失了……”

第一百零四章:瞎编?

    风水阵是一种逆天的阵法,设阵最初对修士的消耗极大,阵成后能将那片土地的灵气转入修士体内,这样就需要将修士本身设为阵眼,当然阵眼也可以用他物代替,阵法存在的时间也会稍长点,不过这对物品要求极高,就算设阵修士手上有着这样的灵器,以狄卦的性子若是见到不会不提,并且真的以灵器当做阵眼,事后他也不会察觉到问题。

    “是的,在那女子房中发现阵法后我便认定她是将自己设为阵眼,加上破坏起来极其轻松,便没再多想。”

    “破坏起来轻松可能是那布阵的修士主动断绝自己与阵法间的关系。”

    阿绿忽然抬脚向那口井走去,洪逗吓了一跳,想要伸手阻止,一回神她已在井口坐下:“其实你们还忽略了一点,这种事情为什么都是在洪夫人怀孕期间发生,未免太过巧合。”

    说着她露出一抹诡异笑容,低头去看井中,也不知看见什么笑得愈发开心起来。

    洪逗被她的笑声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她今日表现与平时大为不同。

    自阿绿开口就一直盯着她的狄卦淡淡道:“或许是巧合,凡间富贵人家的正妻在怀孕时都会给自己的丈夫准备小妾,避免他们去外面偷腥。”

    阿绿低着井内,缓缓摇头:“并不是,若是这件事情里还存在一个人,那么很多疑问就都能解释,洪夫人第一胎时就有人布局,安排二姨娘入府原本想要等到孩子出生,可惜中间出了岔子,小瞧了凡间女子的手段,白白损失掉一枚棋子。等到后面大公子出生,并未得逞的那人开始布阵扰乱洪府风水,至于目的暂且不知,直到洪夫人再次怀孕,他又一次通过洪家姑母将那女子安排进洪府,可惜这次他又看错了人。女子一开始还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奈何舒服日子过久便贪恋起荣华富贵来,一开始只是向洪老爷索要物件,后来她怀孕了,并且通过那人知晓是个男胎,便打起洪家财产的主意。如此便被洪老夫人看出端倪,四处打探女子来历,发现问题。那人见势不对,女子又脱离自己的控制,便向前去打听女子来历的洪府人透露假消息,反正自己风水阵已成,便想借洪老夫人的手杀了女子。自然他如愿了,即便女子心有不甘生了怨灵他也毫不在乎甚至将她压下,等待洪夫人产下婴孩,才放任女子的怨灵作怪,因为他在意的是洪夫人肚子里的东西……”

    “你才是东西!”

    本来专注听阿绿讲话的洪逗在听见最后一句陡然翻脸,这分明拐弯抹角的骂他,并且阿绿所说的这些也存在诸多问题,那人为何要在意他母亲肚子里的胎儿,还做下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狄卦离开后他也随之收手,显然也是说不通的。

    “以上是我自己瞎编的,如有雷同不甚荣幸哈!”

    阿绿吐了吐舌头,耸耸肩,满脸无所谓的样子。

    洪逗惊得脚滑差点摔倒,面有愤愤,方才他差点信了这些言辞,不曾想竟是她瞎编的,真是气得他心头隐隐作痛。

    与洪逗不同的是狄卦,他深深的看着阿绿,却不开口说什么,抬脚也向着井口走过去。

    “如果真的不幸被我说中了,那么做下这件事情的人一定是个有贼心没贼胆城府不深智商不够的缺心眼……”阿绿嘴角划过一抹轻蔑笑意,不在说什么,低头看着井里。

    与此同时,某个刚从无渊潭走出来的黑袍怪人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阿绿都说是自己瞎编的,洪逗自然不会去关心她话里面的那些阴谋,见他们都去了井那边,便也跟了过去。

    狄卦走进后也学着阿绿往井口里面看去,似乎也看见了东西,露出一抹笑容,同阿绿对视一眼,两两点头。

    如此洪逗的好奇心便被勾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向井口伸过去。

    “你们都看里面,难不成那个女鬼还在……”

    正说着,洪逗看向井中,只见一张泛着绿光的惨白人脸盯着自己,她双眼瞪着极大,可以清晰看见她眼白里混杂的条条血丝,随后她张开嘴,满嘴獠牙里一条猩红的长舌猛地窜出,小蛇一般对着井口袭来。

    洪逗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一片空白,眼珠往上一翻,便昏了过去。

    狄卦眼疾手快,伸手搂住洪逗的腰,避免他倒下去,同时一脸不忍的对阿绿说道:“这把未免过于严厉了些……”

    阿绿神情逐渐冷淡下去:“若他选择继续修行仙道,总要见着这些东西,吓着吓着就习惯了。”

    狄卦叹息一声,神情复杂的去看她:“绿姑娘方才所言并非瞎猜,只是害怕说出实情扰乱徒弟心境……”

    阿绿将手伸向井中,把井中的女鬼强拉出来,再设下结界逐渐将她压成手掌大小,托在手中,面无表情的看着挣扎的女鬼。

    “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你们还是不要知晓为好。”

    显然还是不愿意说的,眼见她如此强横的将女鬼收于掌心,狄卦心中更是恐惧她的实力:“如此贫道便不多问,只是我这徒弟的安全……”

    狄卦只有洪逗这一个徒弟,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阿绿审视着手中的女鬼,淡淡回答:“他的安全你不用担心,自有我护着。”

    得到阿绿的回答,狄卦才放下心来,恰好洪逗缓了过来,悠然转醒。

    洪逗先是迷糊了一小会儿,张开眼四处看了看,待看见阿绿手掌那个小型的女鬼,一时不知是怕是惊,矛盾之下胸腔陡然生出些许愤怒:“你们是故意让我瞧的!为何不提醒我一声?”

    见他醒来,狄卦松开扶着他的手,满脸委屈道:“是徒儿你自己要凑过去瞧的,不曾想徒儿如此胆小,竟然被吓晕过去。”

    洪逗有气无处发,只得没好气的看那女鬼,大概是变小后没方才那般可怕,竟也能看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以前的那只女鬼?”

    “并非”阿绿摇头:“这是新的,估计是被井口未消的怨气吸引,才躲到里面的。”

    说话间,那女鬼并不安分,挣扎起来,撞击着结界壁,砰砰作响。

    阿听得不耐烦,以手指一点,那女鬼瞬间没了精神,恹恹的漂浮在她掌心上面。

第一百零五章:怨域

    阿绿手一翻,将女鬼收入灵域,若有所思的盯着井里面:“十几年过去,这怨气为何还不曾消去?”

    狄卦也想不明白:“按理说风水阵散开后,这里的怨气最多三年就该消得干干净净,既然延续到如今,恐怕是有旁的东西作祟。”

    “看来是有些东西在里面,你们先回去吧,我下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阿绿纵身一跃,跳入井中。

    “这……”

    洪逗眼见阿绿跳下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但他明白自己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去看狄卦。

    “以绿姑娘的本事,应该不会出现问题的,既然让我们先回去,我们就先回去吧!”

    狄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今晚琢磨的事情太多,消耗不少精神力,让他有些疲惫。

    洪逗点点头,仍有些不放心,克服心理的恐惧将头伸向井口,只见里面漆黑一片,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别看了,里面怨气丛生,早已自成一片怨域,仅凭肉眼是看不见东西的。”

    说着,狄卦将手中的照明符往井里抛了抛,瞬间整个井底都呈现在两人眼前,并没有阿绿的身影。

    洪逗呆呆的看着境井底,在他眼中,井底有着些许暗色瘴气一般的东西,沉沉的纠缠在一起。

    “那是什么?”

    “什么?”于狄卦眼中,下方不过是干涸的井底,不过在洪逗问出的同时,他一手掐诀划过眼前,再往井底一看便明白过来洪逗所问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怨气,以这怨气的浓郁程度来看,怕不是一个亡灵能生出的,看来这口井还有些蹊跷,也难怪绿姑娘要跳下去解决查看……”

    “不是存在封印吗?何必再多此一举?”

    “这种东西终究可疏不可堵,若不弄清楚,有朝一日爆发出来,受苦的终究是洪府里面的人。”

    听完狄卦所言,洪逗瞬间沉默下来,如今有阿绿在或许能够将这件事情解决,若是并不曾遇见阿绿,这口井里的东西爆发出来,那么自己与整个洪府又将面对何种局面?

    “等等……”

    就在洪逗沉思间,狄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惊喜的看着洪逗:“徒弟已经能够看见怨气了,果然是有天赋的人。”

    洪逗这才反应过来,以前看这些东西都看得模糊,今日不知为何竟然如此清晰:“好像是能清楚看见……”

    狄卦面露欣慰:“这是好事,说明你与仙道有缘。”

    本该因此开心的洪逗却如何也笑不起来:“师傅,我见你方才并不能直接看见这些,是为何?”

    提起这个,狄卦面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将照明符抛去前方引路,叹道:“我也在你这个年纪开始视灵,只是后来经历过一些事情,乱了心性,渐渐就看不见这些东西了。”

    说着,狄卦深深的看向洪逗:“故而徒弟,修仙悟道讲究的是一个心性,你若自我怀疑,不信仙道,便是自毁城墙,还是早些稳定本心为好。”

    洪逗手指轻颤,很快稳定心中异样,点点头:“多谢师傅,我明白。”

    ……

    却说阿绿跳入井中,拨开迷雾,走进那片怨域,暗紫色的世界中,依稀可见一座大宅静静伫立。

    阿绿缓步走近,周遭景色越发清晰起来,袖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她将手一挥,一颗土豆自袖中飞出,摔在地上响起一声“哎哟”,随后化作人形。

    阿笙揉着屁股站起身来,埋怨道:“师伯就不能对人家温柔点吗?”

    阿绿白她一眼:“你这跟踪的坏毛病要改。”

    “人家这是关心师伯你嘛~”阿笙一边说着一边扭着身子靠近阿绿:“师伯你看这里都成一片怨域了,问题太大了。”

    “知道问题大你还下来添乱?”

    “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嘛?”

    对于阿绿的话,阿笙十分不满:“我掐指一算,师伯近来会有危险,所以我要一直跟着你,谨防你被人欺负。”

    “哦?这卜算的本事也是跟真武神君学的?”

    “自然!我虽旁的不甚精通,卜算倒十分精准。”

    阿绿无视她的一脸骄傲,出言打击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若真是连我都解决不了的危险,你来了又有什么用,买一送一?”

    “这个……”

    这就触及到阿笙的知识盲区,但她向来遵循的是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是个前不久刚学的,怎么样,学以致用,快夸我!”

    “厉害厉害,不愧是大智若愚,全然看不出来聪明的样子。”

    阿绿揉揉阿笙的脑袋,往前走几步,停在宅府大门前,可以看见上面正书“洪府”二字,大门却是紧闭。

    阿笙还在思考阿绿方才那句话是不是明夸暗讽,见她向大门走去,也来不及去想,连忙跟上去。

    “这是洪府的影世界,这里存在的怨灵足够厉害,竟然能生出这么大的一片灵域。”

    眼前这个大门与洪府几乎一模一样,若里面真的有洪府那般大小,那生出这片灵域的怨灵怨气不小。

    “还是要看过里面的景物才好下定论,我们进去罢!”

    同样看出这点的阿绿还是觉得凡是应该小心为上,不曾见过内部情景不能妄下定论。

    说完,阿绿挥袖甩出一道劲气,沉重的大门随之分开,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在四周一样的安静下,格外的清晰渗人。

    阿笙搓搓双手,向阿绿靠过去:“师伯,若是等下真的有厉鬼你打算怎么办?”

    阿绿想也不想:“自是要解决掉的,不然留着祸害凡人?”

    “但我觉得此地怨气颇为诡异,不似自然生成,该是有人刻意所为。”

    纵然素来不喜修行,这点子基本的东西,阿笙还是能够看出来。

    对于阿笙,阿绿自然不会隐瞒太多,点点头:“方才我们在上面说的那些你都听见了对吧,那你也该明白我说的那些并非瞎编。”

    阿笙心中一惊:“莫非是有人对红豆豆有所觊觎?”

    “从狄卦所说推测而来,应该是有人知晓洪逗会投胎于此,但是并不知晓确切时间,故而在两次洪夫人怀胎时生乱,要么是想让洪夫人生不出来,要么就是想等生出来后再行他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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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历劫记介绍:
原本下凡历劫的红豆仙君被老对头绿豆仙子误打误撞的打破原本命格后,以凡人之身踏上了哭笑不得的修仙道路……红豆历劫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豆历劫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豆历劫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