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菊儿汗午时三刻的梦
赵桓还真的提起兴致,强行把安娜写的书《阿历克塞传》,好好看了一下,这才发现足以让精罗震怒的事实。
那就是吹了几个世纪的十字军东征,其实对比和东方大规模军团作战相比,实在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虽然还没到村长打架的地步,但是兵力实在是尴尬。
赵桓放下了书籍,看着堪舆图,若不是葱岭拦着中原王朝,这些臭鱼烂虾,在强横的中原王朝面前,真的不堪一击。
“陈东、凌唐佐和南钰到了。”赵英给皇帝端了一杯茶,小声的说道。
赵桓打起精神,他需要更多的来自西域以西的情报,而陈东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还亲自跑了一趟碎叶城以西,打探情报。
“宣。”
赵桓看到陈东的第一时间,就有点心疼。
这个陈东原来只是太学的太学生,敢于直言上谏,不畏权势,第一次见到皇帝,就上书要中兴大宋,就必须要诛杀六贼。
而后更是带着汴京的百姓,安排了一波李邦彦这个浪子宰相。
跟着赵鼎从大同府离开的时候,赵桓记得陈东的脸还有点白白嫩内婴儿肥。
这一年多没见,陈东已经变成了一个精瘦黝黑的男子,站在御下,就有几分干练的气质。
“参见官家,官家安泰,此去经年,官家依旧是风采依旧。”陈东俯首笑着说道。
“陈学士这一年辛苦了。”赵桓下了月台,来到了陈东的面前,亲自扶他起来。
自己一道命令,这个意气风发的太学生,就带着几千军卒,在清河城,吃了一年的沙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桓对他有意见,上京路在有些人看来,就是流放之地。
“不负皇恩浩荡,这一年某在清河城打开了清河到西域的商路,微微谬功,何足挂齿。”陈东听到皇帝这句辛苦了,顿时眼眶有些湿润。
赵桓看着凌唐佐和南钰,问道:“两位的事,朕看了札子,画策安边,铭功绝域,真乃是万里侯相也!”
凌唐佐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官家谬赞,全都是仰赖赵鼎赵相公,才得以脱身。”
“这次从镇州赶来,赵相公让臣给官家捎来了一箱子札子,里面是克烈部的情报,包括了户丁骑甲卒矿,以及铁勒诸部的各部族的世仇和矛盾。”
凌唐佐让了一个身位,赵桓才看到凌唐佐的背后站着四个亲从官,抬着个大箱子。
“赵相公说这些都不是一本两本札子能写的清楚,而且还有很多皇城司察子们和商队写成的札子的汇总,所以一并交付给官家了。”
“这个赵相公写的一道札子。”凌唐佐又拿出了一本札子说道:“安边之断臂之策。”
“断臂之策?”赵桓伸手将札子拿在了手里,看了半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岂不是说,要数年看不到赵鼎了吗?”赵桓有些出神的说道。
赵鼎的这份札子,是针对克烈部的国策。
争取多数铁勒诸部的认同,分化、瓦解漠北草原诸部的同盟关系,挑唆他们之间的世仇,削弱他们的实力的同时,收拢愿意归附大宋的游族,安插钉子在漠北诸部中。
团结一大批,打击一小撮。
这都是写润物细无声的举措,悄无声息的分化以克烈部为首的漠北诸部联盟。
赵桓看到最隐蔽的安排,通过采矿技术支持,对铁勒诸部进行刺探,仅仅皇城司的建设这一条就长达十年之久。
而这些政策,很多都需要从一而终的执行,赵鼎少说得在镇州吃十年的沙子,才有回到朝堂的可能。
此去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赵桓沉默的看着手中的札子,赵鼎劝谏大宋皇帝不要轻易动兵,征伐漠北。
【漠北苦寒而沙漠隔绝,远征长袭,虽有直驰道之便,然浪糜金帛,重耗中华,虽曰有功,过亦甚矣。用夷攻夷,方攘夷之上策。】
赵鼎、陈东、欧阳澈、凌唐佐这些人是文臣,风餐露宿,为国戍边,不辞辛苦。
汴京那被砍了的一百多被金国腐化的官员,也是文臣。
现在汴京还有些文官,天天站着说话不腰疼,动不动就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些边臣武将。
这文臣和文臣的差距,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而且赵鼎还有一个外迁的计划,那就是安排大宋的罪犯,前往漠北。
【塞外吏士,以罪过徙补边屯,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更可张圣人之仁善,此乃定边之善术也。】
派往塞外的吏员军士,可以让一些罪犯戴罪立功补充边境屯兵,不仅可以让那些罪犯物尽其用,还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更能够彰显皇帝的仁善。
赵桓看着赵鼎这本札子,就已经看出了赵鼎的才华。
赵桓可是看过赵鼎的资料,赵鼎在正常的历史线里,可是做到了宰相的职位。
赵构怎么就用不好这样的人呢?
【历史事件提醒:赵鼎绍兴年间两次拜相,任内推崇洛学,上为赵构巩固政权,下为黎民谋求社稷,有小元佐之称。】
【绍兴议和,岳飞案中,赵鼎被秦桧构陷,被迫辞去相位,一贬再贬,最后被剥夺官身,屡次被朝廷谪居福建莆田、漳州、潮州,最后被谪居到海南三亚吉阳,绝食而死。】
赵桓看到绍兴议和这几个字,驻足良久。
所有的绥靖,都需要付出极其昂贵的代价。
自己这个皇帝,干的其实不咋地,也常常因为自己后世的教育和早已形成的价值观,闹出不少的笑话。
但是得亏有种师道、宗泽、李纲、岳飞、赵鼎这样的人一路帮着自己,否则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来。
赵桓忽然想到了种师道那句话,大宋有自己是大宋之幸,其实自己何尝不为有这些人而庆幸?
这是互相成就。
至少自己到来,满足了种师道想要看到燕云十六州尽在大宋之手。
至少自己到来,让岳飞可以如此的意气风发,淋漓尽致的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至少自己到来,让这些忠贞报国之士,有了展现自我的舞台。
赵桓看着赵鼎的札子,看到了最后,也看到了赵鼎写这条札子的理由。
【白首何归,怅余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
【历史翻译机:等到白头的时候,再回头看看,只能感慨惆怅自己的余生没有几天。一片赤诚之心还未泯灭,哪怕是九死也不会偏移。】
赵桓缓缓的合上了札子,这就是脊梁呀!
“好!好一个,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赵桓拍打着札子,大声叫好。
陈东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眼神中带着不解和震惊的问道:“官家这句是出自哪里?为何臣从未听过?看词格韵律词牌名应该是满江红,可是臣丝毫没有印象。”
“是这两年大宋新出的诗词吗?可是未曾听人提起。可曾有全词?”
赵桓一愣,这句,他是抄岳飞的满江红,他没办法跟陈东说是孤句,因为这一句的平仄,很明显是满江红的平仄。
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里面的内容,又不适合拿出来。
赵桓面色变得严肃,说道:“陈学士,朕有意让你作为使臣,前往大秦,一路走过与各国国主商议重开丝绸之路之事,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陈东听闻,脸色一整,非常慷慨的说道:“唯服圣命。”
“塞尔柱帝国分裂成了诸多公国,没什么太强的国度,他们需要大宋的贸易,大宋也需要他们消化大宋生产的商货,而且在西极道,丝绸与黄金等重。”
陈东的眼神中充斥着向往,但是很快他忿忿的说道:“当初辽国还在的时候,就不停的通过榷场获得大宋的货物,运往西域和西方的世界!获利颇丰!”
“现在从清河城出,走天山古道,过楚河的商路,要经过碎叶城,可是碎叶城现在被耶律大石所占据,宋人的商贾会被耶律大石直接杀死,夺取货物。西方过来的商贾也要被收重税。”
“这严重的阻碍了行商来到大宋!也限制了来往商贾携带货物的数量。”
赵桓点头,这些陈东过往的札子里都写到过,他倒是知道一些。
陈东解释道:“阿尔斯兰王子,是昭武九姓之人,他是血寻国国王的次子,他带着我走了一条小路,虽然可以饶过碎叶城,但是道路崎岖,也不适合大规模的商贸往来。”
“在我离开清河城的时候,耶律大石派出了使者,想要效仿当初的澶渊之盟,建立榷场。”
赵桓仔细思考着耶律大石的要求,问道:“设立榷场吗?”
陈东点头,严肃的说道:“若仅仅是设立榷场,臣在给官家的札子里,就写到这个了。”
“可是他们居然以西去财资不足为由,要我大宋出助军旅之费,每年给他耶律大石,白银三十万两,绢两百万匹!否则大宋的商贾,别想通过碎叶城。”
赵桓的思考被打断了,他哭笑不得问道:“他菊儿汗,耶律大石做的是午时三刻的梦吗?”
“当真以为我大宋还是过去之大宋吗?!荒谬!”
第五百九十七章 测不准的国帑
赵桓的吐槽,引得南钰一阵轻笑,这个官家,实在是有趣。
午时三刻的梦,不就是白日梦吗?
陈东看着官家的模样,就知道此事万万不能成。
辽国的时候,契丹人还有和大宋谈条件的能力。
现在的耶律大石,带着十万精壮,都跑出了他们的祖地,在西域耀武扬威,还想和大宋谈条件?
“官家,耶律大石自称菊儿汗,在西域攻城略地,西面的黑汗国和东面的高昌国都在其淫威之下瑟瑟发抖。虽然他精兵强将,让西域诸国不敢擅动,黄头回鹘都避其锋芒。”
“但这也对他形成了桎梏,若是轻易动兵,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也投鼠忌器,不敢肆意攻打清河城。”
“臣在西域沟通了高昌,黄头回鹘和黑汗国,倒是稳住了形势。”
赵桓点头,陈东在清河城那个地方,十分危险,但也代表着机遇。他的外交战略的确执行的不错。
上兵伐谋,陈东正是做到了这一点,才在西域那片复杂的地域站稳了脚跟。
“不过官家,金山没有金矿了。汉朝挖完,唐朝挖,早就挖的一干二净了。”陈东笑着说道。
他的话引得赵桓哈哈大笑,文德殿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当初的金山之说,的确是汉朝的记载,汉人在那里淘金,淘金热促使了那里的发展,但是金矿早就被开采一空。
“清河城四千强骑交给你,你带着通译由天山古道,绕过碎叶城,打通西去之路。”赵桓对陈东下达了命令。
重启丝绸之路,没有前置的通使,根本就是妄谈。
“凌唐佐,你呢,准备回汴京为官,还是跟着陈东一起去呢?”赵桓看着凌唐佐问道。
凌唐佐这趟克烈部可不是白去的,按照功劳,他会连胜三级,直接到正七品的职位,获得一个枢密院承旨的职官。
剩下的就是三年一迁的熬了。
凌唐佐脸上露出了笑意,回汴京做官有什么意思,天天勾心斗角,他不是不擅长,而是无聊罢了。
“臣愿随陈学士前往大秦。”凌唐佐俯首说道。
出使旁国,一直是立功的好机会,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
“好!”赵桓兴奋的说道。
他就喜欢这样的大宋官员,那些泡在醋缸里的文臣,整天只知道酸,他不待见。
“妾身随凌相公一起前往。”南钰赶忙说道。
赵桓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南钰和凌唐佐。
“官家。”陈东俯首说道:“臣经常往返镇州和清河城,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契丹人对耶律大石这些人,恨之入骨。”
“哦?”赵桓稍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就了然,为何会如此。
灭辽之战中,耶律延禧被完颜娄室活捉送到黄龙府后,耶律大石巧妙的逃脱,跑回了上京路的镇州,并且自立为菊儿汗。
他自立为菊儿汗的时候,跟契丹人可不是说他要往西跑。
他当初打出来的口号是“救君父,济生民,安天下”。
可是喊出这个口号之后,得到了大宋皇帝送给他的精确的图纸之后,他选择了“养兵待时而动”。
这一等待,就等到了和克烈部作战失败。
仓皇之中,耶律大石带着精锐部队,逃离了镇州,过清河城,走天山古道,跑到了碎叶城。
这就是他耶律大石给契丹人的交待。
契丹人不恨他才怪。
他把精锐都带跑了,只剩下了老弱病残在上京路受苦,放牧都打不过狼群,更何况是人?
“契丹人怨恨他放弃了祖地,带着精锐逃跑的事吗?”赵桓对着陈东问道。
陈东笑着说道:“不仅仅如此,耶律大石为了平复他手下的人思乡之情,屡次组织东征。”
“但是他都是等到霜降的时候出发,还没等走出天山古道就被大雪封山,已经做了三次这样的事了。整个西域人都当他的东征是笑话。”
“如此三五次之后,那些铁了心归乡的契丹人已经逃回了镇州,约有一两万人,被赵相公收纳,他们自带干粮,春至秋去,是防守清河城最主要的力量。”
赵桓这才了然,上兵伐谋可不是动嘴皮那么简单。
不是赵桓陈兵镇州将近五万人,静边城将近三万人,克烈部怎么可能倾向大宋?
同样的道理,若是清河城只靠四千大宋强骑兵守,陈东就是再能说,也有危险。
还是手里有兵,说话硬气。
陈东看着官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继续说道:“臣请旨牛皋作为武将随行,四千兵马臣也不会指挥啊。所以,清河城的防守就成了个问题。”
“牛皋推荐了他的同乡好友董先。”
“董先?”赵桓一愣,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这应该是岳飞河间军中的一个人物。
【历史事件提醒:董先为岳飞手下大将,乃是牛皋好友,洛阳人。初在翟兴军从军,与金人战,勇功为多。与岳飞手下另外一大将王贵,曾经一起在卢氏县、唐州、菜州作战,皆大捷。】
【有勇力,每战,冒矢石为诸军先,乃战场上勇冠三军急先锋。官至制置使,离节度使一步之遥。】
赵桓看了看董先的资料,果然如此,自己没有记错,的确是岳飞的部下。
【董先与秦桧交好,秦桧十分欣赏他的才华,绍兴十年,颍昌之战之后,秦桧屡与其见面,常夸耀其勇武,暗示董先在岳飞手下屈才。】
【董先贪财好色,被秦桧抓住软肋腐化,一向管不住武将大臣的赵构,屡屡下旨斥责。】
【岳飞曾经因其生活作风问题,惩戒过他三次,董先依旧屡教不改。】
【绍兴十一年,岳飞被构陷,在被抓进大理寺之后,董先与王俊两人站在了秦桧一方,作证岳飞确有不臣之心。】
赵桓看完这段之后,刚要准备下令让董先去的他,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话头。
人无完人,谁都可以有弱点。
但是董先这个弱点,是在太好利用了,胡姬之艳丽可是从汉朝起就有了。这个董先真的放在这等机要的位置。
耶律大石送一沓美女,董先就会沦陷了。
赵桓也想起来,为什么自己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就是因为他强抢契丹女子,被岳飞惩戒了。
军队是个军令如山倒的地方,要的是服从,岳飞严令不让骚扰百姓,董先还这么干了,不被罚才是怪事。
“让王贵从东胜卫带五千骑卒防守清河城吧。”赵桓决定换个人去。
此人是岳飞在汤阴时候的结拜大哥,在岳飞从军之前,就是武功大夫,昌州防御使。
此人在正常的历史线里,也是战功卓硕,岳家军里武将担当,有勇有谋,一直为岳飞出谋划策,是岳飞的左膀右臂一样的人物。
他早就研究过这个人,的确是个不错的良将。
比这个牛皋的好友,董先,要靠谱多了。
牛皋喝酒误事被岳飞打了二十鞭的案底,还在赵桓手下压着呢,当初岳飞建议派他跟着陈东去清河城,就存着让他改过自新的想法。
陈东也就是这么一说,官家既然早有人选,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今夜在尚膳楼设下酒宴,给几位接风。”赵桓对着几个人说道。
主持接风洗尘的是宇文虚中,赵桓出席这等宴会,只能让他们拘谨,还不如派个公卿去主持。
赵桓深夜还在看着札子,军婚法,已经变成了域外婚法。
出使在外的使官、在倭国、高丽、克烈部挖矿的工匠、不在本地的边军,都是域外婚法的保护对象。
在外面为大宋卖命,后院却没有任何保障,这不合适。
而且这个政令从确定要立法,再到确定条文,用的时间并不长,进行了三次征询意见之后,终于来到了赵桓面前。
赵桓批复让刑部多加跟进,随时准备增补条款。
“水患吗?”赵桓看着钦天监的札子,意外的看到了宗泽的名字,在札子上。
宗泽这个战略核武器级别的大臣,放到哪里都是大宋的牌面。
赵桓让宗泽担任的荆湖北路和荆湖南路的经略使,把两路之事安排的十分妥当。
而去年夏天的时候,江南水患,也导致百姓损失惨重。
赵桓仔细琢磨了这个札子,才看懂。
就两个字,打钱!
疏通河道,雇佣民夫,需要花钱。
清理淤泥,开垦荒田,需要花钱。
修建河堤,兴修水利,需要花钱。
赵桓非常敞亮的批复了这个札子。
李纲已经在汴京和户部碰过头,户部还有些闲散的钱支援荆湖两路。
国帑打钱,利国利民之事,赵桓自然会批复,甚至还从内帑划了一百万银元做支持。
赵桓看着手里的札子,差点笑出声来。
国帑的属性,有点不确定性那味儿。
在赵桓观察的时候,这国帑是空空如也,四处都是窟窿。
但是在真的需要的时候,又跟海绵里的水,正义的沟壑一样,挤挤总会有的。
测不准的国帑,让赵桓苦笑不得。
大宋经过赵佶在位的二十六年,拥有了太多的伤疤需要修补。
国帑里好不容易有点钱,也不愿意让皇帝看到,防止被拿去建艮岳宫一样的地方。
“你们不给朕花钱,朕也有内帑可以用。”赵桓笑着将札子放下。
赵英连连点头说道:“就是,他们那点钱,天天藏着掖着的,跟官家看得上他们的钱一样!”
“说话这么敞亮,怎么又去哪里发财了?”赵桓笑着问道。
赵英嘿嘿的笑了两声,说道:“臣这伺候官家的厨艺还算过得去,就教了几个徒弟。上个月,臣让内帑尚膳局,收了汴京西华门外的尚膳楼,在各地开了店,现在有三十多家分店了。”
“这个月开始扭亏为盈了。”
赵桓看着赵英的模样,好奇的问道:“哟,连锁酒楼都被你开起来了啊,挣了多少?看把你乐的。”
第五百九十八章 燕京行宫的两个普通人
赵英伸出一根手指,脸上挂着非常满意的笑容,说道:“官家猜猜挣了多少?”
“一百万银元?”赵桓不确信的问道,能有这么多吗?
这可是新投资的尚膳楼,怎么可能如此快的挣钱!
赵英摇了摇头,将手指收了回去,脸上挂着笑意:“外廷国帑,和内廷内帑分开,是很有必要的事,可是大宋的内帑封桩库早就被外廷搜刮干净了。”
“官家也苦了七八年了,也该享享福。这些事老臣操心就是,官家用钱说就行。”
赵桓看着赵英这么说,试探的问道:“那就是一千万?不可能啊,这才几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
赵英摇头说道:“臣也不让官家猜了。截至到现在投入了几十万贯,刚刚开始盈利,这个月的账本汇总之后,几十家,也就盈利了一万贯钱。”
“虽然不多,但是开始盈利,就是好的开始啊,各地的尚膳楼呢,从最开始的纯粹赔钱,到现在挣钱,属实不易。”
赵桓听到这个数字,笑着问道:“一万贯你也高兴,你可是经手万万贯内帑的人。一万贯也能进了你这个内廷老祖宗的法眼?”
赵英帮赵桓将御案上的札子收起来,笑着说道:“臣高兴的是盈利啊。官家不经营门店,不知道这挣钱有多难,而且还不能打官家的名头去做生意,那就更难了。”
不管是尚膳楼,还是大宋衣帽行,赵英经营的内帑涉及其中股份,都极为的隐晦。
目的就是避开内帑打着官家的名头,在外面与民争利。
赵英踌躇满志的说道:“臣就琢磨着开一家也是开,开十几家也是开,开三百家也是开。这不是摸到挣钱的规律了吗?臣就寻思着,要开大宋最大的食行!”
“胸无大志。”赵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子上,笑着说道。
“,官家,话不能这么说,别说这尚膳楼挣钱,就是他不挣钱,也得开。”
“官家有所不知,臣这个酒楼和大宋其他的酒楼他不太一样。你比如之前的樊楼,就是单纯的妓馆。尚膳楼是单纯的饭庄,还有一些栈房呢,就是单纯的住宿。”
“臣就琢磨出味道来了,需要将这吃喝玩乐都放在一个地方,臣打造这尚膳楼,可是天下独一号!”
“配有戏台、茶馆、邸店、妓馆、饭庄、住宿,可以吃饭喝酒,吃喝玩乐,还能购买到邸店最新的货物。”
“不仅如此,这地方绝对是三教九流,来往人员最为庞杂的地方,臣寻思着可以做察子们的据点。”
赵桓看着赵英脸上骄傲的神情,怎么觉得赵英搞这个尚膳楼,有点像万达广场的味道……
还别说,这赵英和过气首富,还真挺像的。
“把妓馆去掉。”赵桓站了起来,对着赵英说道:“朕知道从古到近,这妓馆都一直存在,而且还有教坊这些地方,都有他存在的合法性。”
“你还记得当初陈冲还是河阴县知县事的时候,送过朕一匹上等瘦马吗?”
赵英点头说道:“官家当时急于禁军的战力绵薄和河东路的战事,就没接受。”
赵桓略微怅然的说道:“这人牙子、瘦马、妓馆,朕很不喜欢这些东西,也就是现在大宋边事未定,否则这些人一个也躲不过去。”
“虽然朕知道他们存在有一定的合理,但是朕的酒庄,就不要出现妓馆了。”
赵英用力的挤了挤眼睛,笑道:“那官家不喜欢这些,臣把这些去掉就是。这尚膳楼的挣钱,还是那邸店啊。”
“光是租金,啧啧。”赵英嘿嘿的笑着。
赵桓知道赵英到底在开心什么,他拍了拍赵英说道:“别笑了,再笑嘴巴咧到耳朵根了。”
“不就是朕给你开了口子,准你不以朕的名义,四处扩大内帑吗?看把你高兴的。”
赵英高兴归根到底还是能出去挣钱。
上次内帑投资大宋衣帽行之后,官家就再不禁止赵英四处扩大内帑的买卖了。
“官家,翰林图画院送来了一批人,官家要不要见见?”赵英亦步亦趋的跟着赵桓往文德殿外走去。
赵桓抬头看了看月色,他这大堆的札子忙活到了深夜,已经月上柳梢头的时候,见什么翰林院图画院的人?
而且这个翰林院图画院是什么东西?
【历史事件提醒:翰林院图画院,乃是五代十国起,就有的国家性质的图花院,为地理勘测、人物画像、工部殿宇结构、土木工程等设立的国子监级别的雪原,比如《清明上河图》的作者,张择端,就是翰林院图画院的画师。】
赵桓皱着眉的看着这段介绍,问道:“已经到快子时了吧,这个点去见那些画师?”
赵英点头,笑着回应道:“正是这个时间点见啊,那些画师多是些妙龄女子,样貌端正。”
赵桓稍微思忖下,看着赵英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宣和元年的时候。”赵英知道官家在问什么,官家在问,翰林图画院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皇帝的宫外后宫的。
他如果连这点眼力价都没有,还当什么大宋皇宫的老祖宗。
赵桓嗤笑了一声,果然是赵佶这个老色批,就知道公器私用。
给赵光义擦完屁股,还得给赵佶擦屁股。
这大宋的皇帝,不好当啊。
“还是不见了。”赵桓摇头,宫里这三个,他三个还喂不饱呢,宫外之宫,还是不开的好。
赵英略微犹豫的说道:“还是见见好。”
赵桓奇怪的看了赵英一眼,自从自己睁开眼,赵英唯一一次顶撞自己,就是削减内帑的时候,那架势,似乎要与内帑共存亡。
从来都是应声虫的赵英,今天这个举动有些奇怪啊。
赵桓好奇的说道:“嗯?你这个皇宫老祖宗当的有那股权宦的味了,这又是给朕送女人,又给朕挣钱,现在连朕的话,在你这都不管用了?”
赵英吓得魂飞魄散,整个身子一软,跟一滩水一样,趴在了地上,不停的磕头的说道:“给臣一百个胆儿,臣也不敢忤逆圣上啊!”
“官家,天地可鉴,臣对官家忠心耿耿,所做之事也都是为了大宋效力,官家,臣一时失语,还请官家饶过臣这一……”
赵桓差点被赵英这个举动给逗笑了,赵英跟自己这里展示了什么叫川剧变脸!什么叫巴西柔术。
不过他也是连连摇头,自己就是开个玩笑,看把这赵英吓的。
当皇帝,连玩笑话都开不得。
皇帝嘛,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哪怕是深夜,哪怕是就他们君臣二人,哪怕赵英已经无数次用行动证实了自己的忠心,哪怕是赵桓已经展示了对赵英的足够信任。
但是他这个皇帝随口一句,还是吓的他赵英魂飞魄散。
赵桓将赵英从地上拽了起来,说道:“别磕了,再磕明天见不到你了,说正事,为什么朕要深夜见他们那些画师?”
“官家,他们都是要去金国和克烈部的画师,隶属于皇城司的察子。”赵英这才揉着额头站起来,看着赵桓的脸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官家的脸色如常,这代表着刚才那是玩笑话,这让他心里那个大秤砣砰的一声放下。
官家并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语而惩罚自己。
官家还是那个仁善的官家啊,这要是换个人当皇帝,自己怕是早就脑袋搬家了。
赵桓看着赵英额头的血,就是一阵的不落忍,自己揶揄了两句,他这磕了几下,磕的头破血流。
这个身法如同鬼魅,心狠手辣,武功高强,让人闻其名禁声的大宋第一太监,三五个人不能近身的他,因为自己两句话,弄得这么狼狈。
赵桓借着华灯仔细看了看赵英的伤口,幸好是皮肉伤。
“回去好好让御医院给你看看,胡元不是跟着来了燕京吗?让他好好给你包一下,这磕头把头都磕破了。”赵桓略微有些心疼的说道。
“官家抬爱。”赵英略微有些惊恐的说道:“这点伤不碍事,不碍事。”
“朕以后会注意的。”
赵桓看着赵英的模样,这就是天下人攻破头都想做的皇位吗?人人畏惧如虎,甚至连玩笑都开不得。
是真的不自由,还是朕矫情?
赵桓摇头讪笑,自己做了四年皇帝,对皇帝的权力有多大,还是没有摸到边界。
而且好像随着自己的政令,给大宋带来了越来越多的变化,自己的权势正在指数增长中。
不过赵桓唯一肯定的是,自己越来越像皇帝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赵桓对着赵英笑着说道。
这句话说给赵英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自己身边这圈人,唯有赵英和自己像是普通人,会失语,会犯错,会考虑失当。
那些青史留名的大臣们,都很顶!
就连赵鼎在宫里做中书舍人的时候,每一步都是踩着地砖线前行,丝毫不差。
这些人自律的根本就不像人。
赵英点头说道:“谨记圣诲。”
“说起那些图画院来的画师,他们能把人画的栩栩如生,只需要见一面,就能在三盏茶的时间里,画出此人的画像,分毫不差。方便察子们,按图索骥。”
哦?
第五百九十九章 代代永旌!
赵桓跟着赵英来到了集英楼,还没有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墨香味。
他信步走入集英楼,见到了等候在集英楼的一百多名画师。
学画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光是染料、画笔,以及求学的学费,都是要远超平常的学业的花销。
而翰林院图画院,根据赵桓的了解,并不是太学和国子监那种国帑花钱培养,而是由他们自己负责花销。
赵桓仅仅看到了十多个女子,多数都是男子等待在集英楼中。
“参加陛下,陛下安泰。”
赵桓在山呼海喝中,走上了月台,坐在首位上。
他打量着面前的画师,按照赵英的安排,他们在燕京见过皇帝之后,就会奔赴金国、克烈部、高丽、倭国。
做的工作就是帮助皇城司的察子们,描绘人物画像,方便察子们按图索骥。
还有勘探地形,画出堪舆图,画出城防图等图录,送回大宋。
“都起来吧。此去域外,本就是异国他乡,归国之后,过去功绩还不能公示天下。前路坎坷磨难颇多。万分小心。”赵桓看着面前的一百多名画师,感慨的说道。
大宋,或者说,世界就是如此。
人间百态,各有不同。
有杜充、秦桧这种只为自己的自私自立之人,也有不畏困难危险,矢志报国之人。
“谨遵圣诲。”众人连忙俯首说道。
赵英大声喊道:“今日考矫人物画像,以两名宫女为参考,三盏茶的时间收笔,现在开始。”
一盏茶大约十五分钟左右,三盏茶就是四十五分钟。
赵桓坐在御座上,看了两道札子,读了几页皇考,时间就这样悄然的过去了。
整个集英楼非常的安静,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还有那略微有些粗重的喘气的声音。
赵桓还站起来巡视了一圈,结果站在一名画师背后看了一小会儿,画师就很明显额头冒汗,手抖的画歪了。
赵桓也失去了巡视的兴趣,自己的巡视,只会给他们压力。
不过这一圈下来,赵桓才知道大宋的人物画,居然不是黑白水墨画,而是五颜六色的彩色的画!
这不符合他对国画的认知啊。
当然对于他来说,他那点国画水平,也仅仅停留管中窥豹的层次。
【历史事件提醒:自周朝以来,历朝历代就设有染草之官,又称之为染人。例如秦有染色司,唐宋皆为染院,明清为蓝靛所。】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可从蓝草中提炼染料,凡蓝五种,皆可成靛,菘蓝、蓼蓝、马蓝、木蓝、苋蓝等皆可制蓝。】
【赤色可用赤铁矿粉,而后大规模使用茜草。黄色可用栀子提炼,黑色乃是取自乌柏。】
【除原色青、赤、黄、白、黑五色以外,还有间色,共达二十四种之多。】
【中国的艺术史是一部缤纷多彩的历史,而非狭隘的、简单的黑白。】
【秦时兵马俑本是彩绘,唐三彩更是闻名遐迩,宋磁窑黑白瓷器闻名世界。】
【调色是一名画师的基本能力之一。】
赵桓看了系统的介绍,略微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为什么我记得那些画都是黑白的啊。”
【五彩斑斓的黑放上几年还会褪色,更何况放了千年呢?】
赵桓瞬间懂了,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不仅仅是长度,还有深度。
【原宋钦宗有着深厚的绘画功底,是否调取记忆展示?】
“展示一下。”赵桓津津有味的开始了观看宋钦宗的记忆,有个十分喜欢绘画的宋徽宗在,宋钦宗的绘画那也是相当的厉害。
赵桓看完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李清照上次给自己画了个画像,自己还没还她一副画像,趁着这个功夫,赶紧把这幅画给补上。
赵桓认真学习的模样,在赵英眼里,更像是发呆。
“官家,都画好了。收上来了。”赵英小声的提醒了一下沉迷于学习的赵桓。
赵桓回过神来,看到了桌前的画作。
同样还看到了,画师手上那么多粗细不同的毛笔,再看看他们手腕和指头上的老茧,就知道他们在这一领域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
赵桓打开了第一幅画像的时候,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名宫人。
“真乃是丹青神化,六法具备,万象无失啊。像!栩栩如生也。”赵桓连连感慨。
六法是绘画的专业词汇,是赵桓现学现卖的一句夸赞,是六种绘画技巧。
显然第一幅画,画的很像,而且很有神韵,甚至连气质都表现出了几分。
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赵桓将这些画像翻动了几幅,都是一样深厚的绘画功底!
“好!当赏!”赵桓对着赵英说道。
“谢官家恩典。”又是一阵山呼海喝。
赵桓从他们身上,同样看到了大宋的希望。
赵英又走下台,收起了他们画的另外一幅画,小心的归纳好。
而这些画师们纷纷将对坐的画师手中的画,拿在了手里,写上了姓名,交给了赵英。
等到赵英回到月台的时候,赵桓才问道:“这是做什么?”
赵英将一沓画收好,说道:“这是皇城司察子们出发的时候,给对坐的人画的像,画完确认之后,会写上自己的名字。”
“方便以后确认身份,防止有人冒充。若是有人死在了敌国,或者杳无音讯,就会把画像送到他们家中,说明他们的去向。”
赵桓吞了吞喉咙,这是留在集英楼里的遗像。
他看着月台之下百十名画师,他们现在是站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人,
但是离开了集英楼,赶赴各地之后,他们就成了一张纸和一个名字。
他们就变成了一条条消息,而且他们之中,一定会有很多人,连消息都没有。
赵桓也有点理解,为何赵英失语想让自己来看看了。
此一去,再无相见。
赵英乐呵呵的说道:“这也就是眼下的光景,才有这等待遇。”
“之前太上皇的时候,谁办这些事啊,太上皇嫌麻烦还花钱,这些画师聘不上工部,什么都没有,也有不少人去了辽国和金国。”
“现在人没了,还会给抚恤,不错了。”
赵桓忽然想起当初,一百贯和五十贯的抚恤金,赵桓当时听从了劝谏,将抚恤改为了五十贯。
他们抱着自我实现的目的,为大宋尽忠的志向,去践行自己信奉的真理。
勇士矣!
赵桓看着那群画师,收拾着自己的画板、毛笔和染料夹,静静的坐在那里。
画师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赵桓的身上,那眼神中充斥着希冀。
大宋的希望。
“官家,见也见了,夜深了,咱回宫吧。”赵英把集英楼安排给皇城司的画师们收拾,把赵桓扶了起来,笑着说道。
赵桓站起来,对着即将赶赴各国的画师,昂扬的对着他们说道:“诸君,一路顺利。”
他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再看他们一眼,自己怕自己殿中臣子之前失态。
赵桓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了身后画师们的一阵山呼海喝。
“风萧水寒,旌霜履血,或成或败,或囚或殁,人不知之,乃至殒后无名。”
“铭曰:呜呼!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来兮精魄,安兮英灵。长河为咽,青山为证;岂曰无名?河山即名!”
赵桓已经走到了集英楼的走廊里,他略带侥幸,自己没有在殿中失态。
“官家,你怎么了?”赵英在赵桓身后小声的问道。
赵桓揉了揉眼,笑着说道:“没事,眼里进沙子了而已。”
这段赵桓当然记得,这还是他当初在大同府,立勇义冢的时候,自己亲手写的《忠魂铭》。
而这两段,赵桓当时写的时候,就是写的这些无名的英雄!
为了这些默默无闻,甚至连功绩都无法明面上宣传的察子们,为大宋安泰做的贡献。
“人有所忘,史有所轻。天下可期,民族将兴,肃之嘉石,沐手勒铭。噫我子孙,代代永旌!”赵桓喃喃自语的往前走着。
他的眼前不断闪过的是:坚守陈留门的军民,是岳飞带着亲事官的一往无前,是前往河东路上无人收束的骸骨,是破败的太原城,是王禀一身的伤,是一双双渴望复仇的眼神,是埋在勾注山上的种师道苍老的面庞。
是千里奔袭黄龙府连脚都冻掉半个的捷胜军卒,是在兴庆府提携玉龙的黄彦节,是远在高丽的魏承恩……
这一幕幕的场景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赵桓的脚步有些踉跄,同时非常确信,代代永旌一定会实现!
这一幕幕的的背后,是前赴后继的人,他就是脊梁。
哪怕是神州陆沉!哪怕是中华有低谷的时候!也会因为有这些名留青史或者默默无名之人,也会为中华撑起一片蓝天!
然后绽放出属于他,仅属于他的最灿烂的光芒!
代代永旌!
赵桓的脚步向前走动着,一个亲从官风风火火的跑到了赵桓面前。
“大捷!保州大捷!沈指挥和杨都尉领兵,正面击溃了完颜宗弼,完颜宗弼大败逃离保州!前往本溪!”
“陈校尉带领军将,正在衔尾追杀!”
第六百章 朕要再次御驾亲征!
大宋都有衔尾追杀的这一天了!
赵桓有点梦幻的感觉,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释放出了战斗力的中原王朝,战斗力极强,尤其是对土地的渴望。
域外均田令,可是比域内多一倍!
“叫宇文相公!朕要御驾亲征!”
“岳飞、韩世忠、杨忻中在西部的战事极为顺利,现在就剩下了锦州、辽阳、本溪,拿下这两个城,辽河以南再无金祸!”
赵桓将札子放好,让赵英跑去找宇文虚中,前往来州的路上,岳飞和韩世忠就能带着数万兵马赶到锦州附近。
本溪只是一个铁山罢了,没有城池据点,很容易拿下。
赵桓意气风发的来到了文德殿,盯着堪舆图,目光炯炯的盯着辽阳的位置。
辽阳这个城池,根据皇城司的情报,只是一个围不足二十里的小城罢了。
宇文虚中吓得满头是汗的来到了燕京行宫,连鞋都穿颠倒了。
“我听赵英说,保州被攻陷了?”宇文虚中匆匆的跑了进来,满脸喜色的问道。
赵桓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保州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完颜宗弼逃向了本溪,大概是会从本溪跑回辽阳。”
宇文虚中拿出一个存目镜,仔细的盯着堪舆图看了半天,问道:“锦州城小兵少,不足为虑。那岂不是说只剩下辽阳了?”
“辽阳城这个地方,不好打,辽阳城我看过的,背靠龙鼎山而建,正面城墙高约三丈半,地势极为险要的辽阳不好拿下啊。”
赵桓看着堪舆图,用力的点着堪舆图说道:“朕要御驾亲征,亲自到来州和锦州,鼓舞将士士气,争取一举拿下辽阳!”
宇文虚中怀疑的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赵桓,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官家在燕京指挥?臣代官家跑一趟去抚慰三军?”
“你是怕朕到了前线给将士们添乱吗?”赵桓没想到宇文虚中会反对。
当初在汴京,李纲和种师道俩人,撺掇着赵桓御驾亲征,怎么现在朝臣怎么反而反对起来了?
宇文虚中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官家不擅军阵,临阵指挥很容易复刻当初高粱河之战的恶果。”
“当初李纲劝官家出征,若是臣在朝中,臣也会劝官家御驾亲征。太原城情势危急,官家前往河东路,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当时官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输了。”
“现在还是从长计议才好。慢慢就把金人打死了,钝刀子割肉虽然慢,也是总归会割完的。”
高梁河之战,是赵光义的成名之战,也是五代十国以后的一场极为重要的作战。
正是在此战之后,大宋的精锐折损大半,生生的打断了大宋的统一步伐,以至于终北宋一百六十年,再无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希望。
而这一战的主要责任人,就是驴车皇帝、高粱河车神本人。
赵桓坐在龙椅之上,严肃的说道:“高梁河之战,朕研究过了。”
“第一个问题是战略上,赵光义一意孤行,拒绝了多数武将的建议,不愿意让刚刚打下河东路,克复太原城的将卒修整,就立刻投入了攻打燕云十六州的作战之中。”
“疲兵困旅,一意孤行。”
“第二个问题同样是战略上,赵光义对敌我实力估计不足,误认为辽国和北汉同等实力,过于乐观,小看了到金人的骑卒的威力。说收复燕云十六州尤若热锅翻饼尔。”
“轻率鲁莽,侥幸膨胀。”
“第三个问题同样是战略上,缺乏足够的后续作战计划,皆以胜为算。未考虑到战败应当如何,没有接应部队,和预备部队。”
“盲目自信,自以为是。”
“第四个问题在战术上,高粱河之战,赵光义出其不意的围困了幽州,也就是我们现在脚下的燕京城。但是并未派出兵马,去阻拦在了居庸关和北古口方向的援军。”
“第五个问题,在士气上,在打掉北汉之后,赵光义薄情寡恩,赏赐极少,未行太原之上次,把所有收益归了封桩库,给他自己享用。”
“第五个原因,就是赵光义自己本人了,他自己宣称文武双全,力能劈石,勇冠三军,善射而力大无穷,结果呢?非要亲自上战场,被人射中双股,全线崩溃。”
“他四月,刚刚引壅汾河、晋祠水灌太原,隳其故城。河东路动荡不已,急需休养生息与民生养,他大举兴兵而败,若不是杨家杨业死战雁门关,他连河东路就能丢了。”
赵桓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他说的不是臣子们的总结,他全都是从赵光义本人出发,去研究高粱河之战中,赵光义犯下的种种错误。
至于臣子们的锅,早就讨论完了,赵桓也看了不少,他主要从赵光义的角度去看,以史为镜。
这个总结是历代大臣们不敢总结的事。
敢说赵光义薄情寡恩的,赵桓绝对是大宋皇帝里的第一个。赵光义的牌坊可是雪中送炭。
没办法,谁让赵桓和沈从一样,瞧不上宋太宗那个调调。
而且他在太原直接下了明旨骂了赵光义,赵光义也不能跳出来打自己。
赵桓忽然想到,赵光义的尸首在北宋皇陵,被金人刨出来,现在还是暴尸荒野的状态。
也算是跳出来了。
赵桓之所以如此总结,完全是因为他要去来州做吉祥物,鼓舞士气,告诉宇文虚中御驾亲征,自己要做些什么。
宇文虚中很想把自己耳朵堵住,这些话都有些僭越。
自己的陛下,直呼赵光义之名,让他有些唏嘘。
“朕就不一样了,朕也不标榜自己什么力大无穷,朕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非常清楚,同样啊,打仗的事,朕会听岳飞的建议,步步为营。反正种少保走后,就数他能打了。”赵桓对着宇文虚中非常诚恳的说道。
从自己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开始,打仗的具体事务安排,赵桓都是让种师道和岳飞来。
自己又不懂这些,也没有喜欢指手画脚的习惯。
他去就是个大宋将卒们一个上个状态。
士气+10000。
对于作战来说,这足以改变战局!
他就是抱着抚慰三军的目的去的。
赵桓将自己的想法,没有多少保留的跟宇文虚中交涉了一下,但是宇文虚中还是摇头说道:“官家想过没有,官家亲至来州城,若是辽阳打下来还好说,要是打不下来,官家,到那时,就难办了。”
“有话直说,没有外人。”赵桓对着宇文虚中直言不讳的说道。
文德殿里就一个赵桓,一个赵英,还有宇文虚中。这种奏对,连个记录都没有。
宇文虚中看官家这个势头,自己讲不明白,官家怕是还要亲征。
他想了想说道:“当初太宗皇帝回到京中已经八月初二,先是贬斥石守信的西京行在留守的职位,再贬斥了彰信军节度使刘遇,同时因为北伐不利,连平定太原的赏赐都免了。”
“最后逼死了皇子武功燕王赵德昭。”
逼死皇子赵德昭?
【历史事件提醒:赵德昭,乃是赵匡胤之次子,在赵光义登基之后,任京兆尹,等同开封府尹(储君),兼任侍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检校太尉,行监国之事。这也是为何是皇子,而不是皇侄的原因。】
【赵光义兵败回京,不行从征失律之罚,不行太原之赏,赵德昭上书言事,赵光义大怒不已。】
【而赵光义双股中箭时,诸将找不到赵光义所在,书信京中,让赵德昭监国,随时准备登基事宜。】
【赵光义明旨:待汝自为天子,赏未晚也!】
【赵德昭无法辩白,被逼无以自明,退回私舍之后拔剑自刎。】
赵桓挠头,他自己去欺负人家辽国孤儿寡母,被人家萧太后一个女人打的满地找牙,怎么就迁罪给大哥儿子了?
这个人,真的很有趣啊。
【历史事件提醒:高梁河之战,宋军正面战场损失仅一万三千余名,辽国既胜,论功行赏时的军功仅仅下发了一万三千军功赏。】
【而当时燕京约有四十万正军,近五十万的辅军,算上民夫共计百万之众,皆因其一人受伤消失,而大溃千里。】
赵桓撇了撇嘴,不会打仗还添乱,添乱不说,还不知道保护自己,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刀剑无眼。
赵桓就不喜欢这么玩,到现在他就在宁武关见过两次金人的兵,一次是陈留门的城门中的窥视,一次是实行以身为饵的战略计划。
赵桓对宇文虚中说道:“去年岳将军直扑辽阳,走到坤仪州折返,朕没有怪罪岳飞和韩世忠,因为那是朕点头的战略,朕自然会负责。”
“那现在同样的道理,即使拿不下辽阳城,那明年再拿就行了。”
“赢也好,输也罢!朕不会怪罪他们的。朕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金人,朕要打下他的辽阳!”
“今天吃不下,就明天!今年吃不下,就明年!”
赵桓先给这场仗定了个调,省的掣肘诸将领。
宇文虚中稍微琢磨了下,面前这位大宋皇帝的承诺还是很靠谱的,而且官家过去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像是自毁城墙之人。
宇文虚中有些犹豫的说道:“还有一个担忧,臣觉得官家御驾亲征,岂不是给金人机会,万一完颜宗望倾巢而出,孤军挺近来州,威胁官家,该当如何是好?”
赵桓笑道:“辽阳到来州一路上的斥候,又不是假的,只要有金人到来州,朕乘坐大驾玉轳跑就是了。”
“朕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赵英你说是吧。”
赵英想了想说道:“官家很要面子。李大家送官家个画像,官家还要还给人家一副。李大家写首诗,官家也会还人家一首。”
嗯?
第六百零一章 御驾亲征的必要性
赵桓看着赵英,他想让子弹飞一会儿,让赵英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赵英脸色有些惶恐的说道:“官家亲征河东路的时候,臣就时刻担心官家的安危,这官家到了宁武关城头的时候,完颜宗翰带着鬼面具冲上来的时候,臣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官家,咱大宋有钱、有人、有粮、有民心,要什么有什么。慢慢打就是了。不用御驾亲征,亲上前线啊。”
赵英是考虑赵桓的人身安全,他的面色有点苦的看着皇帝,继续说道:“官家,还是不去,就在燕京好了,咱们已经在前线了,去年完颜娄室还想着直扑燕京,要找官家呢。”
赵桓看着赵英,叹了口气,指着堪舆图说道:“若是能够复刻宁武关诱敌之举措,诱骗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一样出城作战,我大宋将卒可少伤亡多少人?”
辽阳城不好打,守城五要,样样俱全。
和当初的汴京城一样,想要攻下这样的城池,需要的伤亡极为惨重,甚至需要长期围城,才能拿下。
长期围城,就会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容易被黄龙府和会宁府的敌人包围。
赵桓不想这场攻打辽阳之战失败,才有这样的举措,但是赵英和宇文虚中极为反对。
这更不用说汴京那些朝臣们了,肯定也是一水的反对。
“官家仁善。”宇文虚中俯首说道:“但是臣还是觉得官家还是在燕京的好,不给金人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
赵桓想了很久,坚持说道:“朕还是决议御驾亲征,亲到来州,犒赏三军。”
“赵英,你备下三百万两银元,再备上些燕京的食料,朕还是打算去。”
宇文虚中看着赵桓脸上的坚决,就知道官家已是圣心已定,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去来州。
“官家坚持要去吗?”宇文虚中略微有些失神的说道。
赵桓点头说道:“当然!”
“那就去。”宇文虚中忽然笑着说道:“官家去也无所谓,燕山东麓经过一年的开垦,其实直道已经非常便利了,从燕京到来州,也就两天的功夫罢了。”
“再说王禀王节度使就在来州,还能出什么事不成?他完颜宗望未必敢到来州,找王禀的麻烦。”
“宇文相公明白了朕为什么要去来州?”赵桓看着宇文虚中脸上的笑容,有些好奇的问道。
宇文虚中点头,笑道:“官家,重文轻武。”
“宇文相公,不愧是谋国之臣啊。”赵桓和宇文虚中商业互吹了一波,满脸笑容。
从赵匡胤的以文抑武,到赵光义的重文轻武。
大肆打压武人,已经成为了大宋朝堂的风气,也是大宋朝堂的政治正确。
想要改变这种风气,拿回燕云十六州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灭掉金国才可以。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赵桓才下定了决心,要前往来州,给军卒们亲自站台,提高胜率是一方面,改变朝堂风气才是赵桓的想法。
李清照给自己的书信里可是说,大宋的第四面镜子就是金国!
不把金国的价值榨干,金人走的就不那么安详。
宇文虚中叹了口气,官家登基四年来,励精图治,一心想要革故鼎新,改变大宋的陋习,真的是有宋太祖之风。
“那就这么说定了,赵英你和宇文相公配合准备,收到坤仪州捷报的时候,我们就出发来州。”赵桓点头说道。
赵桓的内心很有b数,在岳飞没到来州,他不能以身犯险。
万一来个什么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去,大势所趋复刻一出原来历史线的靖康耻,那就难顶了。
宇文虚中看着官家说道:“那官家得答应臣,若是完颜宗望在未完成辽阳合围的时候,精锐齐出突袭来州,官家得最快的离开来州,不要让将士们束手束脚。”
赵桓点头,同意了这个约定。
“若是金人出辽阳城,那就是提前决战罢了。我大宋军刚野战完胜完颜宗弼,复现当初宁武关诱敌之策,正中下怀。若是金人不出辽阳城,也能提升士气。”
“通知史官一声,若是朕真的被完颜宗望逼迫,逃出来州城,记得不要写逃,就说转进。嗯,就用这个词。”
转进?这又是玩的什么花样?宇文虚中一脸迷茫,经典史籍里没有这个典故啊。
宇文虚中想了想问道:“官家,来州要不要增兵呢?王禀手里就三万捷胜正军,两万契丹正军,两三万辅军,官家去带也带不了多少人,也就能带一万左右的燕京正军。需要调兵的话,高丽那边需要早些知会,早做安排。”
赵桓摇头,这点人够用了。
宇文虚中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笑容。
“你笑什么?”赵桓充满了好奇的看着宇文虚中,这个问题很严重吗?
他不是去捣乱的,自然不会打断沈从和杨再兴在阵前的作战,调动高丽方面的燕京军,会打乱将领的部署。
“自太宗以来,就是守内虚外、强干弱枝,官家不增兵,说明官家的想法上,不赞同这个……策论。臣也不是很赞同此政。”宇文虚中一语惊人,点明了自己这个问题背后的用意。
赵桓这才了然,感情在这里给自己挖的坑。
这些人尖的大臣,问的每个问题,背后都是在试探皇帝的决心和皇帝的执政理念。
赵桓决定再次御驾亲征的事,在汴京城传的神乎其神,毕竟官家亲征河东路的战绩在那摆着。
没人会不相信皇帝会失败,民间舆情最悲观的估计,顶多会失利罢了。
民间舆情的乐观,其实和当初赵光义亲征燕云十六州一样。
可惜的是当时的赵光义辜负了大宋百姓的期望。
战略上的问题,其实最严重的就是赵光义自己和民间一样乐观。
赵桓始终记得种师道教给他的作战原则,那就是未虑胜先虑败,方能百战不殆。
他安排津口市舶司的木兰舟随行来州。
大宋水军皆来自杨幺的荆湖水军,水战上的战斗力,有待考验。
大宋水军任重而道远,虽然有宗泽在荆湖、何栗在两浙两江、范汝为在福建、两广建立了很多水军训练营地。
但是距离开花结果的日子还很久,勉强凑和能开船罢了。
所以木兰舟随行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若是战事不顺,随时接应大宋皇帝转进。
对于木兰舟的随行,大宋百姓更是抱着看戏的目的。
他们倒是希望看到百战不殆的大宋皇帝,能够泛舟海上仓皇出逃。
太过耀眼的皇帝,就不是他们熟悉的官家了。
…………………………
本溪是从汉朝就开始开始使用的铁山,铁料质量非常高,鞍山铁山,也在本溪铁山的不远处。
四处都能看到背着捡煤的野民,向着铁山而去。
陈兴带着五千军卒,衔尾追杀仓皇逃窜的完颜宗弼,沿途的这些野民麻木的看了一眼,继续在小道上,向铁山前行。
完颜宗弼风声鹤唳,陈兴带兵打到本溪的时候,完颜宗弼草草的带走了本溪的一些铁料,跑回了辽阳城。
陈兴勒马驻足的看着面前的铁山,没他皱着眉头,因为他闻到了刺鼻的烟熏火燎的气息。
“官家打算在这里定行在的想法落空了,这烟气,怕是官家受不了。”
“金人这冶铁的手段够糙的啊,这么好的铁,就打了这么个东西做武器?”
陈兴补刀了一名被骑卒踩踏的金人,他看着金人手中的武器,嗤笑了一声。
一柄像是锤子,又像是狼牙棒一样的东西,被死去的金人,牢牢的抓在手里。
“本溪,鞍山都是辽阳周围的铁山,铁料质量上乘,地势险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辽阳的大门。”一个俏皮的女声摘下了兜鍪,拿出了一个册子说道。
温瑛,她当初说陈兴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她并不想食言。
“倒是没想到你一个女流之辈,行军打仗居然还有两把刷子啊。”赵兴先是肯定了温瑛作战时候的作用。
还别说温瑛的弓法娴熟,马上功夫也还可以,骑射不是很准,但是步射还算军中翘楚了。
“那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也有不让须眉时!”温瑛骄傲的仰起头说道,跳下了马,割下了金人的耳朵,放在了自己的腰带里。
“那是我的战利品……”陈兴伸着手。
这个金人明显是自己摔下马,被金人自己人踩踏的半死不活,陈兴这个战利品也是捡来的。
谁捡到就是谁的。
“你都是校尉了,不知道校尉人头功不算军功了吗?”温瑛笑着拍了拍腰带问道。
“知道啊,但是能换钱,一个二十贯呢。”陈兴掰着指头算了算,这一路上,温瑛至少捡了他七个人头赏了。
一百四十贯,在他老家能娶地主家的女儿了,就这样被温瑛捡去了。
一百块银元呢!
能买两个宅子,再买十数亩田了!
温瑛将自己的腰带摘了下来,说道:“你想要啊,那就给我在你营地里,单独扎个军帐,跟你军帐挨着。”
“成交!”陈兴点头说道。
皇城司在军中是有单独的部门掌管刺探和沿途情报。
因为温瑛的身份,她在皇城司的编制很高,本来住的就是单独的军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温瑛看着陈兴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的腰袋,扔给了陈兴,解释了一句:“我的还不是你的?我又没有军籍。”
陈兴这才想起来,没有军籍无法兑换人头军功赏。
温瑛看着陈兴呆头呆脑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瞎了眼看上他的。
她拿出了堪舆图,指着鞍山说道:“本溪,鞍山,都没有建城,防守力量极为有限,一个地方驻扎一个千人队就已经很多了,我觉得你现在前往鞍山。这两个地方占了下来,互为犄角,进退有据。”
第六百零二章 战争的残忍
“完颜宗弼的合扎军已经跑了!我亲眼看到的!这还能有假!这个本溪铁山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兵力防守!你不用这么慎重!”温瑛看着小心翼翼谨慎前行的陈兴,略带不解的说道。
这是不信任她的侦查能力!
但是陈兴依旧是刀在手,小心的向前走着,仔细的查看了一个又一个坑洞和民房,非要确认没有任何安全隐患之后,才往山上走。
这一整夜的时间,陈兴带着的军卒,也就从山底,走到了半山腰。
“长白山脉是金人的祖地,本溪虽然并没有进入长白山的深处,但也是有危险的可能,任何一丝一毫的放松,都有可能损失军卒。”陈兴蹲着仔细查看了下篝火的热度,又进屋将床板翻开,才确认了此处安全。
过分的慎重,就是陈兴这个人最大的特点,从来都不愿意有任何差池,打一个一千人的小筑山,都愿意侦查半年再动手。
陈兴在这一处民居外面,画上了红色‘x’号之后,拍着手说道:“这些燕京军,并不是我们这些捷胜军的孤儿,我们为了报仇,什么都肯做,哪怕是去吃雪啃树皮,也在所不惜。”
“但是燕京军,都是新军,他们父母健在,甚至有的已经有了家室,若是我不够谨慎,而他们经验不足,谁来为他们的命负责?谁为他们的家庭负责?”
“每死去一个军卒,就是一个家庭的悲哀。”
陈兴接到了各营军官的汇报,又亲自检查了一遍门上的标记,才离开了半山腰的村寨,向着铁山的深处而去。
陈兴四处巡视着,派出了数队斥候,搜山前行。
“虽然说打仗,难免会有死伤,但是能避免还是避免,官家安排我们这些捷胜老兵到燕京军、河间军、山海军去当军官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
陈兴展开手中的千里镜,仔细的看着远处的火光,那里是矿山深处,完颜宗弼走的时候,烧毁了一切能烧毁的东西。
并且引燃了山火,来阻拦陈兴的追击。
“可是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你看完颜宗弼,为了阻拦你,把山都烧了。”温瑛略有些痴缠的看这陈兴的面庞,虽然这个男人很爱笑,但是他内心深处的伤痕,到底有多深?
陈兴忽然满脸笑容的说道:“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
“这才是慈不掌兵的内容,掌兵不是不能有仁爱之心,而是不宜仁慈过度。”
“如果当严不严、心慈手软、姑息迁就、失之于宽,军令就不能下达,不能指挥兵卒,不能管理军纪,当然就不能掌兵。”
“慈不掌兵和爱兵如子并不冲突。”
温瑛皱着眉头,问道:“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的?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读书吗?”
“识字班里学来的啊。”陈兴解释道:“我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还没什么用的道德文章,兵书之类的道理,我还是很喜欢学的。”
温瑛看着陈兴谨慎前行的模样,非常好奇官家的识字班,到底教了什么东西出来!
“你这样显得非常功利,不管怎样,知识是没错的。”温瑛咬着银牙说道。
陈兴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群飞鸟从月光下,叽叽喳喳的飞速划过。
“敌袭!”
陈兴大声怒吼着,决胜战车飞快的拦在了外围,机括的上弦的声音不绝于耳,如同白蚁啃食树木的声音一样,响彻林间。
诸多将卒屏气凝神的看着黑乎乎的一片树林之中,一个大宋的军卒奄奄一息的趴在马背上,身上插满了箭矢。
这是一个斥候,若不是劣马认主,他怕是跑不回大宋的军阵之中。
“一千三百余骑卒,约有三百名重骑,西南方向,一千步不到。”骑卒翻身滚到地上,喘着粗气说道。
“医疗队!担架抬走!”陈兴让医疗队带走了伤卒。
他自己带上了兜鍪和面具,瓮声瓮气的对着温瑛说道:“你去医疗队帮忙,若是事情不对,立刻撤离。”
一千三百骑卒很有可能只是先锋军,后面说不定还有金兵赶到,若是力有未逮,医疗队先撤退,是惯例。
陈兴将手中的钢枪握紧,衔尾追杀,是大宋很少有作战计划,被金人反击,陈兴当然早有预料,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小心。
车阵极为严密,错非敌人来了万骑以上,否则不能正面击溃他们。
陈兴的紧张随着第一个金人出现的时候,终于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这是溃军。
慌忙失措没有斥候,没有任何试探,就这样撞上了决胜战车。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军功!
陈兴指挥着军卒射出箭雨的同时,打开了后军的车阵,骑卒从后军缓缓而出,团团包围了这一千三百多人。
山林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迷失的地方,辨别不清楚方向,就会发生这种事。
明明在逃跑,却正面碰到了追击的敌军。
“派出三个斥候队四处继续巡逻。”陈兴在吃掉这一千三百多人的同时,还不忘记继续派出斥候,侦查周遭情况。
战况并不激烈,已经逃了一天一夜的金人溃军,看到大宋的决胜战车的时候,彻底陷入了疯狂当中。
很显然他们的疯狂,并没有任何的作用,良好的军纪和军阵,是战斗力的保障。
失去了理智和阵型的金兵,其战斗力甚至不如一千三百头野猪。
若是阵中是一千三百头野猪,陈兴也要杀到天亮,才能杀完。
可惜这些金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变成了箭雨下的亡魂。
“打扫战场。”
陈兴命令军卒将尸体堆在一起,堆成了四丈多高的京观,拍上了封土。
这么做的目的,为了震慑的同时,也是为了防止瘟疫。
自此以后本溪铁山将成为大宋铁山,自然不能让这里爆发瘟疫,每一个爆发瘟疫的地方,瘟神的传说,都会成为百姓心中的禁地。
生病意味着沉重的医药钱,没人愿意以身犯险。
陈兴打扫完战场,看着远处的山火,不由的叹息,这不是金人第一次自断手脚了。
山林是他们最好的隐藏的地方,埋伏在山林里的金人,给陈兴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现在被完颜宗弼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自己破坏了自己最大的优势,也不是第一次了。
陈兴走到了医疗队,这里躺着数百人之多。
金人的战斗力,还是很强,尤其是困兽之斗,也给大宋的燕京新军,上了一堂课,为什么金人现在是北方的王者。
陈兴仔细检查了重伤营,这里绝大多数的军卒,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当陈兴走出伤兵营的时候,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回头,因为这会让他软弱。
温瑛帮陈兴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确认了是敌人的血之后,劝慰的说道:“金人死掉的更多。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为国而死,他的家人因他而活。”
陈兴点头,他自然听过这句,勉强的笑着说道:“你跟我说知识是没错的,但是识字班的西席先生,却告诉我们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们考了很多年的科举,结果因为他们对经典的理解,和出题、判卷的朝臣们不太一样,落榜的人比比皆是。”
“所以他们很信官家一句话,曰:理论只是对行为结果的假定总结,它是一种工具,是否有价值取决于是否能使行动成功。行动优于教条,经验优于僵化。”
温瑛对识字班的课更加好奇了,官家到底让那些西席先生学了写什么东西。
陈兴看着温瑛不解的神情,解释道:“官家说这是唯结果论的实用主义,比较偏激,但是非常适合我们军队。”
温瑛还是有点听不明白,但是实用两个字很容易理解。
“伤兵营轻伤一千一百多人,重伤营有两百多人,轻伤处理得当还好,重伤那两百多人,能救活的只有不足十人。”温瑛打开了手中的本子,皱着眉头对陈兴说道。
陈兴用力的揉了揉肩膀:“金人死了一千三百七十八人。这是一场大胜!”
“还有把那些装成轻伤,跑来勾搭医疗队女护工的假伤员的名单给我,他们不是轻伤了吗?那就让他们吃两道鞭子真的变成轻伤,住进医疗队!”
温瑛笑着摇头,医疗队在经过胡元的建议之后,培养了很多心灵手巧的女护工。
当兵三年,母猪都变得眉清目秀的士卒,最喜欢的就是没事就往医疗队扎了。
陈兴用了三天时间荡涤了整个本溪铁山的金人残留的敌人。
一场大雨,浇灭了完颜宗弼放的山火,陈兴在雨后略带几分清新的空气下,留下千人队警戒之后,奔向了鞍山。
鞍山和本溪铁山的情况差不了太多,四处都大火烧过的痕迹,偶尔还能捡到一只被山火烧熟了的野猪。
温瑛看着那头野猪,说道:“根据情报显示,长白山的野猪很多,野猪的皮很厚毛紧密坚韧,金人很喜欢把野猪皮做成御寒的衣服、皮甲或者铠甲的内衬。这头猪烧熟了,猪皮算是不能用了。”
“这就是他们诨号野猪皮的理由?是吗?”陈兴充满求知欲的问道。
第六百零三章 从胜利不断走向新的胜利!
“金人还有这个诨号吗?倒是挺应景的。”温瑛点头,忽然笑颜如花的说道:“答应我,不要死在长白山上好吗?”
温瑛见到的金人,其实多数都不是那种甲胄齐备的金人,他们多数和宋军一样,多数都是一身皮甲。
虽说本溪和鞍山两处铁山的铁料质量上乘,但是金人的锻冶水平非常的低下,并没有多强的打铁能力,更惶恐那些埋在地下水之下的矿石,他们并没有开采的能力。
所以,野猪皮的诨号,十分应景。金人的甲胄多数都是过去辽国上京武库里的甲胄。
用一批少一批,现在没了铁山,更是如此。
陈兴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战场,我怎么跟你保证。今天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明天说不定就躺在伤兵营里了,一命呜…呜…”
温瑛听到陈兴如此说话,伸手捂住了陈兴继续说话的嘴,娇斥道:“说什么丧气话!乌鸦嘴!”
陈兴看着温瑛的模样,摇了摇头,打仗不都这样吗?
当然理智告诉他,跟女人吵架,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尤其是在这种事上。
温瑛左右看了看,这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忽然环抱住了陈兴,仰着头说道:“你就没想过留下个子嗣吗?”
陈兴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他有个儿子,被绥中县的知县事摔死了。
绥中县的知县事和萧姑两个人被浸了猪笼。
每次说到这个事,陈兴都有些嘴角抽搐。
陈兴并没有让温瑛放开,她已经足够勇敢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情,陈兴却始终有些心理上的障碍。
他指着面前的鞍山铁山营地说道:“从辽阳到来州,鞍山是必经之路,只要我们在这里扎稳脚跟,官家御驾亲征到来州就多了一个耳目。”
“我们说生孩子的事,军政妾身也不懂。”温瑛摆正了陈兴的脑袋,让他逃避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她目光炯炯的盯着陈兴,盯的陈兴心里发毛。
陈兴深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说道:“拿下辽阳之后,再生!”
“现在不生孩子,是我自己给自己留给念想,好在战场上心底有个牵挂,知道有个美丽的女人,在等着我呀。”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学的油嘴滑舌的。”温瑛一脸红润,满脸满足的说道。
陈兴在月下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道:“与生俱来。”
鞍山被拿下之后,在辽阳到来州之间,就多了一个屏障,赵桓收到陈兴拿下鞍山本溪两处铁山军报的同时,也收到了岳飞带重兵攻下了坤仪州的消息。
“明日出发,三日可到来州,鞍山已经有了驻军,金人想从辽阳而出,难上加难。这下你放心了吧。”赵桓笑着放下了札子,抿了口茶对着朱琏说道。
朱琏还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大榻上,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次官家说什么也带着我,上次官人御驾亲征到河东路,我日夜担心,没睡一天好觉。”
赵桓摇摇头,女人,真的有点不太好劝,不仅仅是朱琏,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认死理儿。
他要御驾亲征,朱琏这次非要跟着自己。
他无奈的说道:“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过家家,带着贵妃,带着权宦,再带一堆狗腿子,耀武扬威,招摇过市像什么样啊?”
“那不行!不管你说什么,我也得跟着你。”朱琏压根都听不到赵桓说的什么,非常坚定的说道。
赵桓放下了茶杯,正襟危坐的说道:“朕写好了遗诏了,若是朕死在了来州,或者被金人抓了,就让谌儿登基,到那时你就是太后。你知道大宋的惯例,太后在谌儿未成年的时候,你就必须垂帘听政。”
朱琏满脸不敢置信的说道:“又立遗嘱?不是说很安全吗?不是说鞍山有一处屏障,不是说金人进犯来州,官人你就离开撤回山海关吗?”
赵桓看着朱琏的模样,这就是关心则乱,赵桓立下这道遗嘱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当初赵德昭之事重演。
“官人你在骗宇文相公,若是金人进犯来州,官人是不是没打算回山海关?一定是这样!”朱琏惊恐的看着赵桓。
她的夫君,她最了解!
若是金人进犯来州城,自己的丈夫怕是真的不会撤退。
赵桓一看朱琏有化身泼妇的危险,赶忙解释道:“皇帝御驾亲征有好有坏,拿下辽阳,肃清朝野恶习,都是极大的收益,这份巨大的收益,大到朕必须去做。”
“同样,若是战事本就不顺,朕若是从来州跑了,朕登基以来,这做的一切的一切都白费了,士气崩溃,大宋军队四散而逃,金人追杀大宋军卒,辟地千里。”
“所以朕不会退,也不能退。”
“而且你真的以为我骗了宇文虚中吗?”
朱琏一脸迷茫的看着赵桓,不解的问道:“他不是让官家保证,会撤退吗?官家不是也保证了吗?他就同意了吗?”
赵桓摇头说道:“他让朕保证会撤退,其实是让朕安排好后路,那显然最好的后路就是留下遗诏啊。”
“他那个人,在金国从上到下骗了整整七年,你觉得朕能骗得了他?”
朱琏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些忠臣能吏的眼里,大宋的利益是第一位的,皇位上的皇帝,反而排在了后面。
“官家不能不去吗?”朱琏不甘心的问道。
“不能,这是一百六十年的唯一一次纠正的机会了,失去了这次的机会,就再没有了如此天赐良机来帮朕梳理朝堂不正之风了。”赵桓非常笃定的说道。
重文轻武,赵桓已经用了最大的能力去纠正。
包括了出《三国通俗演义》,出三国杀,办邸报、小报宣传大宋英烈事迹,这都是舆论上的手段。
建立了忠魂祠,写了忠魂铭,设了昭勋阁,从一而终的确立了军功爵均田新兵制,这是制度上的手段。
朝臣们现在鼎力支持自己北伐,完全是在燕云十六州的巨大胜利之后,大宋获得了庞大的田产、矿产、财帛。这才用最大的力度支持自己的北伐。
一旦辽阳之战打输了,那大宋还会变成过去的模样。
文武掣肘,文臣、百姓、宗族、商贾等等人群,质疑作战的合理性。
君臣猜忌,皇帝和武将的那种信任就会消失,武将人人自危,皇帝开始担心武将的心思有变。
安于现状,差不多就可以的风潮,一定会再起,对于北伐的支持,态度也会变得极为暧昧。
朝堂路线改变,每一次都是伤筋动骨,这一仗真的不能输。
赵桓非常肯定的说道:“眼下大宋的重文轻武之风,唯有用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才能改变。朕也会从胜利不断走向新的胜利!”
现在的大宋和金国,地位早已经颠倒了,赵桓并不怕,这次赢面要比上次御驾亲征大太多了。
“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朱琏依旧摇头,她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赵桓看着朱琏,无奈的说道:“你要留在燕京,若是,我是说万一,大宋战败,你要做太后稳定朝局,朕可以死,大宋不能亡。”
赵桓发现自己嘴挺笨的,显然说的话,对朱琏毫无作用,甚至有点添油加醋的味道。
既然无法说服,那不如睡服?
朱琏想了想斩钉截铁的说道:“可以让李大家做啊,她处理政务可比我强多了,而且谌儿她教的也不错,比我强多了。反正我也做不好,我不管,我就要跟着官人。”
“若真得战败,你若是死了!我就和你死在一起。”
赵桓放弃了说服正在气头上的女人,改为睡服,效果立刻就出来了。
在朱琏累的筋疲力尽睡着之后,终于不再闹腾了。
“女人啊,真是麻烦。”赵桓扭着腰走出了福宁宫,拿过来赵英递过来的札子,想了想叮嘱赵英:“咱们走的时候悄悄的,不要安排燕京百姓送行了。你跟宇文虚中说一声。”
“等朕凯旋的时候,再让燕京百姓接风好了。”
赵英略微有些迷茫的问道:“这样上午走不了,那钦天监送来的出行良辰就只剩下是明天卯时了,是不是太早了?”
卯时?赵桓掐着手指算了算,早上五点到七点,倒不是很晚。
“那就卯时吧。”赵桓敲定了时间。
他对封建迷信这种事一向不感冒,但是为了博个好彩头,依旧让钦天监算了个良辰吉日。
“一会儿到武庙去上柱香,武庙十哲保佑啊,若是这次战而胜之,朕一定还愿。”赵桓离开了福宁宫,向着武庙走去。
次日的清晨,微风,还有点蒙蒙细雨砸在了地上,如同一层薄雾一样笼罩着燕京城。
赵桓看着这烟雨蒙蒙的样子,连连感慨,钦天监的卦显然不准,这下雨也是好彩头?
赵桓踏上大驾玉轳,从朝阳门出向着津口方向而去。
这一次,赵桓在去来州之前,还要去津口,看看那些在建的几艘大船。
“完工了一个五千料木兰舟,完工了两艘三千料船舶,四艘在建的六千料大船,一艘万料大舰,不错。”赵桓看着札子非常满意的说道。
这是津口的船坞送来的报告,都是用内帑的钱建的,严格来说这都是他的私人财产。
而它们的作用,就是去倭国,把所有的白银统统挖过来!让大宋的经济正式进入白银时代。
赵桓非常满足这个进度,再用不了多久,李邦彦就可以带着大宋舰队,横行海上了。
“还是有钱好啊。”赵桓志得意满的放下了札子,旁边突然伸出一葱白的玉手来,赵桓跟见了鬼一样,吓了一大跳!
他大声的问道:“你怎么在车上!”
第六百零四章 妾身愿意做一辈子的郓王妃
赵桓看着面前的人就是一阵的恍惚,这个女人,她又来了!
朱凤英!小姨子!齐王妃,不是……是郓王妃。
毕竟在官方的宣传上,赵楷是坠马而死,王位自然不能罢黜,但是他没后人,自然无法继承,这个王爵给一个死人,维持大宋皇室的体面,尤其是维护大宋皇帝的体面,就显得很重要了。
最大限度的利用此人的价值。
赵桓和李纲商量过废除郓王的称号,被李纲劝阻了,死人不碍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不能逼反剩下的二十五王。
“王妃有随行的权力,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姐姐让我来看着官家,别去了趟来州,多了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嫔妃,尤其是方外那种女人!官家来吃颗樱桃。”朱凤英剥了个樱桃,放在了赵桓的嘴边。
赵桓下意识的躲开了,看着朱凤英的模样,有些恍惚,说道:“你让朕缓缓。”
“当初官家从河东路回到汴京的路上,官家也没少占我的便宜啊,现在不认账了。”朱凤英看赵桓不吃,把樱桃放在了嘴里,看着窗外失神的说道:“我知道,我一个破鞋你也看不上。”
“哪里来的樱桃,这个季节。”赵桓皱着眉头看着一盘樱桃,选择岔开话题。
朱凤英在大驾玉轳上这事,绝对跑不了赵英在其中作梗。想来是朱琏下的命令。
赵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朱琏是那种很听话的姑娘,胆子也很小,赵桓不答应她去来州,她除了哭,也办不出离谱的事。
只能让小姨子出马了。
“再说了官家去来州,路上连个人伺候都没有,太过分了!”朱凤英重新剥了个樱桃,放在了赵桓的嘴边说道:“津口现在可是现在整个大宋最繁华的港口之一了呢,从海南吉阳来的樱桃啊,占城那边也有水果进燕京呢。”
“平日里赵都知榨的果汁,就有不少是吉阳的水果呢,这都是我现在做的买卖,官家不知道?”
赵桓点了点头:“平日里光顾着喝,哪里知道是什么水果。”
“你姐姐是贵妃,朕没办法给你身份,郓王坠马而死,而非叛乱,自然无法收你入宫。你要理解朕的难处。”赵桓一脸拔吊无情的铁渣男表情。
“知道,知道。你们这些皇帝啊,就顾着追求什么身后名啊,追求什么功业无暇啊,追求什么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啊。我一个小女子的小心思,那有那么重要。”朱凤英点头,她早就看清楚了赵铁渣的本来面目,自然无所谓。
朱凤英剥着樱桃,笑盈盈的说道:“当初唐太宗和杨媚那个齐王妃不也是如此?”
“唐太宗不也是让齐王妃当了一辈子的齐王妃吗?”
赵桓点头,朱凤英知道这事就好。
李世民和李建成、李元吉的矛盾最为激烈的时候是玄武门之变,在此之前,到了水火相容的时候,当时的齐王李元吉给李世民下毒,不是齐王妃暗示李世民酒里有毒,李世民就被毒死了。
长孙无垢,也就是长孙皇后还在的时候,李世民没有将齐王妃收入宫中,贞观十七年,李世民想要立齐王妃杨媚为后,被魏征劝阻了,最后不了了之。
齐王妃杨媚就这样做了一辈子的齐王妃。
“你们男人啊,不都这样吗?前脚承诺,后脚忘得一干二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是你们最高追求。”朱凤英笑的很好看。
只是几颗晶亮的泪珠,无声地从她眼中泌出,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和桃花般的腮边。
“朱琏是贵妃。”赵桓非常肯定的说道。
朱家在八门进京的时候,在局势尚未明朗的时候,站在了大宋皇帝这边!赵桓也没有亏待朱家。
朱家两兄弟现在依然在军中任职,朱孝孙在王禀手下学习战阵,朱孝章在种师中手下任职。
朱琏也是贵妃,代表赵桓依旧和朱家有姻亲的关系。
至于朱凤英,就被这样人为的忽略了。
“你别这样。”赵桓看着哭起来的朱凤英,有些发愁,他不擅长说服,只擅长睡服。
但是显然,朱凤英是不能睡服的。
朱凤英嗤笑了一声,掏出一方丝巾,拭去了眼泪,笑颜如花的摸了摸肩膀的伤口处说道:“哎呀呀,你看看我一哭,官家还心疼了,这也算那么回事。我也知足,没白挨这一箭。”
朱凤英肩膀那一箭,的确是替赵桓挨的。
刺杀的人,是当初朱家那三万兵马中细作,来自金国黑水司探子做下的事,但是和朱家没什么关系。
大同府,赵桓打下来的时候,那可是金人的地头,金国西朝最大的城池,黑水司的探子势力庞大,被人钻空子,实属正常。
经过种师道的彻查,朱家并不知情,这一箭,的确是朱凤英替他赵桓,挨了这么一下。
八门进京,新土未定,河东路一片狼藉,岳飞领兵在燕京,山河破碎之际,若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传出大宋皇帝受伤的消息,那还打个屁。
“你不能入宫啊,朱家两姐妹都入宫做嫔妃,影响太大了。”赵桓隐晦的说道。
朱凤英连连点头,说道:“不就是我那两个哥哥其中一个,按制得升为节度使吗?但是现在大宋节度使这么稀缺,军功这么值钱,平白无故两个节度使,你不愿意撒出去嘛?理解,理解。”
“一个节度使的俸禄,朕不是不舍得。”赵桓咳嗽了两声,回应道。
“两个节度使一人五万兵马,你大宋皇帝出不起。”朱凤英舒畅的躺在了大驾玉轳里,将自己完美的曲线展现在赵桓面前,歪着头看着赵桓。
“是大宋承受不起,十万兵就是十万青壮,十万户的耕种受到影响,上百万户百姓才能为这十万户抗出那部分的耕种税赋,朕有几个百万户?三十个?”赵桓叹气的说道。
按照之前的大宋兵制,一个节度使统兵一万,而现在一个节度使统兵五万,现在一个节度使的职位,顶过去五个。
而且仅仅依靠军功晋级,朱琏父亲朱伯材的节度使,到现在是唯一一个姻亲节度使了。
军队这地方,简单粗暴,你皇帝不公平,我就自己来实现公平。
得亏朱伯材没有向皇帝申请扩编,否则赵桓得把朱琏废成庶民。
张棠华的亲生父亲死了,义父陈规因为没有手续,是私下相称父女。
而刘婉这个本来就是一场政治买卖,从开始就走的不是正规程序。
但是朱凤英真的入宫,赵桓就得再给朱家一个节度使。
皇帝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想睡谁睡谁?
哪里有那么简单。
睡个宫女,皇后还要出手打死宫女,防止庶出皇子。
朱凤英用力的挺了挺身子,将硕大的正义晃动了两下,说道:“也没见你给岳飞组建河间军、让韩世忠组建山海军、让沈从组建燕京军的时候皱一下眉头。男人,哼,口是心非。”
“那能一样吗?”赵桓摇头说道。
朱凤英想了想笑着说道:“是不一样。看来我的陛下是准备不遵守祖训了?”
赵桓知道朱凤英说的什么祖训,杯酒释兵权的时候,赵匡胤那句【朕且与卿等约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奠定了大宋的皇帝的皇后,都是将门之后。
赵桓点了点头,一脸淡然的模样,现在赵桓手中兵权在握,权相在朝,他这个皇帝坐的很稳当。
“兵权所在,则随以兴,兵权所去,则随以亡啊。”朱凤英连连摇头,在怀里掏摸了起来。
“你干什么?!”赵桓看着朱凤英的掏摸的动作,严肃的问道。
朱凤英从怀里掏出了封书信,说道:“放心,我不脱衣服,这还在直道,没上驰道呢。”
“父亲的乞骸骨的札子。”朱凤英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赵桓,继续说道:“父亲现在处境极为尴尬,他是目前唯二的节度使。”
“另外一个节度使王禀呢,三千兵马守太原!两万人突袭临潢城!孤军镇守一年有余,千里奔袭黄龙府!万里转进回汴京授节度使。”
“父亲现在在朝中,如坐针毡,虽然没人说他什么,但是他不想干了。想回家种地。省的人见人烦。”
赵桓接过了温热的书信,一张很普通的辞职信,大意就是岁数大了,想退休回家侍弄田地,拜托赵桓照顾好朱家两兄弟和朱琏两姐妹。
“出什么事了吗?国丈为何突然要告老还乡?”赵桓略带不解的问道。
朱凤英气鼓鼓的说道:“你可不知道那些文臣说话多难听,他们骂人都不带脏字。不,他们骂人都骂的人听不懂!”
“父亲不是读书人,也没法还嘴,他自己又没什么军功撑着,姐姐和谌儿又遇到了这等事,父亲在朝中待的不自在,自然想退了。”
赵桓可是见识过文臣骂人的嘴脸,李纲被骂过,李清照也被骂过,赵桓同样没听懂……
这帮人阴阳怪气起来,那张嘴皮子,真的太损了。
“告老还乡了不是还有俸禄拿吗?退了也好,省心。”赵桓收起了书信,连连摇头,大宋这股子重文轻武的样子,的确要改一改了。
朱伯材在做节度使之前,也是靠着军功打出来的马上将军,因为身份和身体的问题,打不动了,站在朝堂天天被人阴阳怪气,的确很难受。
朱凤英看了眼窗外,两条大长腿缠住了赵桓的腰身说道:“官家啊,眼看着要上直道了啊。车窗一关,车里面的动静,可没人听得见。”
“妾身也愿意做一辈子的郓王妃。”
第六百零五章 大宋皇帝要玩的手办
得亏朱琏借着赵桓不答应她去来州,狠狠的压榨了一番赵桓,否则今天就得出事!
朱凤英太妖了。
赵桓可是知道一双象牙筷子灭国之事,人心不足蛇吞象。
朱凤英现在嘴上说的可以做一辈子的郓王妃,指不定哪天就闹着入宫,最后觊觎皇后之位了。
这个女人,太喜欢掌控主动权了。
赵桓用了半天的时间,从燕京赶到了津口,来到津口的时候,才发现津口随着禁海令的解除,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远处若垂天之云的帆船,如同一朵朵白云,漂浮在海面之上,港口上很多船舶在不断的搬运着货物。
赵桓展开手中的千里镜,还看到了有些蕃人和昆仑奴的身影,在烈日下挥汗如雨,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津口的喧闹。
邸店的门前,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行商和坐商讨价还价的模样,映入眼帘。
四通八达的道路从津口绵延到了远方,无数的马车和陆地神舟不断的穿梭在路上。
“为什么要海禁呢,这样不好吗?”赵桓始终想不通的就是历朝历代都喜欢玩禁海。
海贸带来的商税的增长,百姓的富足,物产的丰富和广袤的土地,它不香吗?!
【历史事件提醒:海禁,是一种孤立主义外交政策,尺板不得出海的目的,是将本国人圈禁在土生土长的的土地上,没有流动就变的安定。】
【除对外除自卫战争,不主动卷入任何军事冲突,在经济文化上,通过立法最大程度的限制与国外金融、经济、贸易、文化往来。】
【美联邦、德意志、英吉利、法兰西等诸国皆有海禁时间,以政权动荡、国内盗匪横行等诸多因素,实行过孤立外交政策,这有利于肃清国内隐藏的祸乱,建立完备的关税体系。】
【但是清朝的禁海,却时常伴随着文字狱、屠杀、迁民等一系列的配套的策略进行,完全摧毁贸易和海防,甚至将沿海数十里海民迁移内地,将国土拱手让人的同时,这些土地就变成了海盗的据点。】
【完全抛弃海防,废弃了明朝自戚继光起建立的主动海防观念,扼杀海洋贸易,带来的就是国内百姓的完全稳定,封建王朝的封建巅峰,完全的固步自封。】
赵桓才看懂海禁原来真的有一些积极意义。
尤其是适合用于刚刚定国,国内盗贼、叛军横行,国际局势动荡的时候,孤立外交争取时间,打扫家中的垃圾,才好开门迎客。
但是螨清的海禁和宋徽宗的海禁,就完全是为了稳固皇权。但是显然完全没有达到目的。
不论是宋江、方腊都给了宋徽宗致命一击,螨清时候反清复明,那更是一项全民参与的普世活动。
赵桓的车队向着津口而去,沿路的百姓驻足行礼,迎接皇帝。
赵桓对着赵英问道:“津口邸店那里就不去了,朕去一趟,他们少做半天的生意,得少挣多少钱啊。”
赵英满脸笑意的说道:“官家,津口邸店的负责人是淮南陈家的人,这次陈家的家主陈子美,就猜到了官家不愿意扰民。”
“他联合其他邸店的坐商和高丽、倭国、占城、琉球的诸国行商,办了万国展销会,就在津口尚膳楼里。官家这次下榻的地方,也在尚膳楼。”
“哦?陈子美?倒是有心。”赵桓点头说道。
淮南陈家陈子美,是一个很舍得的人,为了给他儿子铺路,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自己去来州的消息在大宋传的广为人知,但是自己要来津口,显然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
陈子美这个津口这里的关系,打点的极为到位啊。
“朕要来津口的消息,陈子美是怎么知道的?把邸店一等商贾聚集起来,还有琉球高丽这些小国的商贾联合在一起,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知道的。”赵桓对着赵英问道。
赵英一愣,随即明白了这事的严重性,赵桓此前要视察津口船坞,也是临时起意,通知津口知府的时候,也严令严禁扰民。
内帑出钱,建了那么多船,赵桓自然要亲自来看看自己的手办完工情况。
秦始皇玩的兵马俑手办,赵桓也准备玩手办,当然是万料大船,甚至数十万料大船的手办。
但是显然,赵桓这视察的消息,临时决定的行程,居然被陈子美提前得知,并且预先设下了万国展会。
这手眼通天的能力,赵桓略微有些蹙眉的说道:“你调查一下,是谁告诉陈子美朕要来的。官商勾结,万万要不得。委任一方,就是一方的父母官,勾结在一起,谁来保证三等以下商贾的利益?”
“是。”赵英点头。
官家的安全大于一切,他离开带着皇城司的察子,向着津口府州而去。
津口知府范嵊带着陈子美,早就等在了津口尚膳楼的门前,硕大的牌匾,连绵的楼宇,高达四层的木制楼宇。
奢侈。
赵桓从进门就感觉到了这两个字,实木的地板光洁到能照出人影,还有两丛高一米有余的珊瑚,就立在门口两侧。
茶具,磁州窑和钧窑出品,摆在这里就是一件艺术品!
而让赵桓频频侧目的是耀州窑瓷器做成的茶台,犀利而极为潇洒的刻画,一种流动的韵律美在热茶之间涌动中,釉质上闪着一层萤光。
低调奢华有内涵。
“参见官家,官家安泰。”津口知府范嵊领着邸店诸多一等商人,跪在地上,山呼海喝的说道。
很快,津口知府范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官家没叫他们起来,就让他们在地上跪着。
范嵊领着一群知府的文书和行商拜见赵桓,但是赵桓抿着热茶没有让他们平身。
范嵊、陈子美等人也不敢抬头,趴在地上汗流浃背。他们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皇帝入门的时候,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而且现在连平身都没有,估计是出事了。
赵桓喝了一盏茶的功夫,赵英就把事情办完了,回到了尚膳楼。
“官家查清楚了,津口知府的门房交待,七日前,官家下旨至津口要查看津口船坞进度,津口知府范嵊派门房去了邸店陈家,告诉陈家官家要来的消息。”赵英低头在赵桓的耳边耳语道。
“还有一事,官家,范嵊在津口的风闻貌似不是很好,做事多有偏驳。老臣进门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校尉的一封书信,写的都是范嵊的事。”赵英说着递过去了一本札子。
赵桓打开了札子,频频皱眉,这个范嵊身上大宋官员的陋习是真的不少。大奸大恶没有,大是大非也没有涉及,就是做的事,让百姓有些寒心。
赵桓看着跪在地上的范嵊,问道:“范嵊,你是陈东的同窗。我记得你这个津口知府的职位本来是陈东的,只是他随赵相公去了上京路,这位子他推荐了你,对吧。”
“官家明鉴,臣与陈学士同一年入的太学,政和三年以贡士入太学。”范嵊擦了额头的汗珠,回答道。
“陈东在清河城吃了不少苦头,前些天朕还见了他一面,精瘦了许多。上京路多风沙,冬天下的白毛风吹得人骨头都是疼的。下雪的时候,知道雪多厚吗?一丈深的雪,别说走道了,连出门都出不去。”赵桓抿了一杯茶,看着范嵊。
范嵊额头的虚汗越来越多,陈东越苦,他这个津口知府就越自在,他就显得越没用。
赵桓看着范嵊额头的虚汗,摇头说道:“陈东把津口知府的位子给了你,你好好做了吗?津口这一年的发展朕看到了,同样,你也堕了太学的名头啊。跟这群行商搅合在一起,搅的太深了。”
范嵊将额头抵在地上说道:“臣,君命在身,津口是个港口,往来商贾繁杂,与行商、坐商多有交际,臣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若是臣怪臣处事偏驳一等商贾,这个臣也认了,平日里的确在一些策论上偏向了一等商贾,招惹了不少的流言碎语。但是,臣以为,若换个人来,他也只能如此。”
哦?
陈东当太学士的时候,赵桓最欣赏的就是陈东身上的那股子锐气,敢于说话,勇于说话,直接闯到了文德殿,跟自己说要中兴大宋,首诛六贼。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现在范嵊有点陈东那个味儿了。
至少没看到皇帝,就吓得腿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说,为何要偏向一等商贾。”赵桓问道,他要给范嵊说话的机会。
范嵊抬起头来,说道:“官家,臣来津口的时候,是一片荒地,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小渔村,人丁不足三千。现在已经是一个四五十万,有四个泊位,十七个泊位在建的大港口了。”
这是一个极为骄傲的成绩,赵桓非常肯定范嵊做的政绩非常漂亮。
“在开始的时候,真的太难了,这小破渔村,根本没有任何商贾愿意来这里,臣在江南邸店说破了嘴皮子,甚至都搬出了官家常年在燕京这件事来劝说商贾来津口立店散户,最后也就说动了几家一等商贾,愿意来津口试试。”范嵊的表情带着回忆。
范嵊抬头说道:“这是臣在津口建府最开始的时候,偏向大商贾的理由。”
“有理有据。”赵桓点头,范嵊的这个理由,赵桓十分赞同。
自己刚到大宋那会儿,听说种师道带着十万永定军在城门外驰援,心中的感觉,和范嵊找到这些一等商贾的感觉极为类似。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当时的津口就是个渔村,现在俨然变成了繁华的港口。
赵桓抿了一口茶问道:“那现在呢?”
第六百零六章 站在不同的立场看待问题
范嵊无奈的说道:“臣现在很多大宗交易偏向邸店一等也是有原因的,是因为他们能够承担的起风险,三等以下的商贾,若是帆船在海上出了事,就是家毁人亡。还请官家明鉴。”
一等商贾的确抗风险能力更强,普通的商贾掺和到了海外大宗交易,很容易弄的家毁人亡,赵桓再次看了看札子。
在赵桓看来范嵊的确和一等商贾搅合的太深,但涉及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涉及到高利润、高回报、高风险的远海交易。
比如前往倭国回易,往来一趟能够获利十倍有余,但是也有可能翻了船,什么都不剩下。
赵桓让赵英取来了报关表,发现进进出出的千料大船的出事概率,高达三成。
赵桓研究了很久,才略带怀疑的说道:“也就是说,越大的船反而风险越小?朕看到一千料的船最容易出事。”
范嵊点头:“海贸之事,的确是越大的船,越不容易沉船,即使漏水,也封闭起来就行。也能行驶到倭国或者占城,到岸在进行维修。”
“所以官家想建大船,百姓也需要大船,但现在唯一的一艘五千料大船木兰舟,又要做各种航海性的实验。”
赵桓这才发现,范嵊的这种看似有失公允,却保护的恰恰是财资不是很雄厚的商贾。
他们真的赔不起。
范嵊擦了擦脑门的汗,官家终于听进去了自己在说些什么。
“臣也做了些限制一等商贾在津口的一些普通贸易,比如散装、批发、购货等等,都限制了一等到三等商贾,让利给小型商贾,毕竟大商已经在海上挣了足够多的利润,就不能和小商贾争利。”
“但是利润的大头毕竟在海贸上,唉。”
“臣还设计了一套检举的手段,举报一等商贾参和地面散装,倒是有些效果,在最后一页是对一到三等商贾,具体惩罚的一些结果。”
赵桓将赵英拿来札子,翻到了最后,的确是有密密麻麻的惩处违规高等商贾的痕迹。
范嵊无奈的说道:“臣干了活,还得挨骂,海贸贸易庞大的利润让他们眼馋,但是他们又赔不起,臣也愁的不行。”
“最开始的时候,津口还出了几次一家人赴海的案子,就是家主去海上搏命翻了船沉了海,一家子没有了生计,直接全家赴海了,臣这才禁了小商贾参与海贸。”
“这就成了他们眼里,臣偏高等商户。”
赵桓将札子放在了几案上,看了一眼赵英,让赵英去继续调查下范嵊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指了指范嵊背后的一众商贾说道:“那你看看你身后站的不就是一等商贾?你天天和他们搅合在一起,百姓不误会你才怪。”
范嵊又要跪下,被赵桓制止之后,才解释道:“他们都是给官家办万国展的商贾,里面还有高丽、倭国、占城的商贾,甚至有火寻国的粟特人。臣平日里很少和他们私下接触。”
“那朕来津口的消息,你为什么要告诉这些一等商贾?”赵桓抛出了自己最后一个问题。
范嵊的脸色从惶恐变成了惊讶,然后说道:“这不是官家的意思吗?”
“朕跟你说的!是严禁扰民。”赵桓看着范嵊严厉的说道。
范嵊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不就是惯例吗?”
“什么意思??”赵桓总觉得他们俩现在的对话,思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驴唇不对马嘴。
赵英走后,孙历立侍,他显然听明白了两个人尴尬对话的含义,眼神里全是干着急。但是他却不敢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眼珠子一转,一溜烟跑去找赵英回来。
赵英去调查范嵊所作所为,去的地方自然是人流最杂乱的茶舍。
常服在身的赵英,俨然有点像富贵人家的大管家的模样,小心的和茶舍里的诸多茶客们闲谈。
了解范嵊的所作所为。
“有劳这位兄台了,也就是说,咱家要想在这津口买卖胭脂水粉,只需要去官府报备,有邸店凭证的三等以上商贾凭证即可?”赵英随便找了一个茶舍的茶客,请了他一杯茶,善谈的津口人,自然有什么说什么。
对方茶客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还咋地,他津口知府还能卡着你不让你做买卖不行?”
赵英面不改色的问道:“不需要给他范嵊送点钱帛吗?我家家主乃江南豪商,银钱有的是。某在江南素问这范嵊是个饕餮,胃口很大。”
这个茶客衣着不是太华丽,俨然不是什么富贵户,听到赵英这么说,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茶客笑完,才摇头说道:“这位官人的话,某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江南人盛传范嵊胃口大,不给他送钱,就不能在津口混,其实不然。他做事是有失公允,让利豪商那是真的,被人埋怨了多少次了?可是却未曾有贪钱之说。”
“你也不看看津口到燕京才多远,官家就在燕京呢,他今天贪了钱,明天就被官家给抓走当典型了。那些退役军卒的组成的校尉,可不是吃干饭的。厉害着呢。”
“错非范嵊吃了熊心豹子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
赵英还要再问,就被孙历给拉住,将现在尚膳楼的对话和赵英说了一遍。
茶客一看孙历从尚膳楼的方向跑过来,就知道这可能真的是江南豪商。
“这位大官人,你放心在津口做买卖!那范嵊胆敢公然索要你的钱帛,你只要站在这茶舍喊一嗓子,明个,咱大宋的皇帝就把范嵊给拿了!”茶客志得意满的说了一大堆津口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便利,旨在劝赵英落户。
赵英听着他自我标榜的话,点了点头,离开了茶舍,向着尚膳楼走去。
孙历亦步亦趋的跟着赵英,聆听这赵英对如何替官家办事的诀窍。
赵英一边快步走回尚膳楼,一边说道:“这个茶客是个浙江人,官话说的音并不准。”
“但是他对津口却是发自内心的认同,张口闭口就是津口的好处,生怕我们不在他们津口做买卖一样。这种认同感,才是大不易啊。”
“官家让我们调查他范嵊到底干的好不好,看看这些行商和游子的话,就最能反映问题,所以做什么事多上心,多考虑,总能想到办法。”
赵英匆匆赶回尚膳楼,对着赵桓耳语一番,说了说自己对津口之事的理解。
“官家,至于范嵊说的,臣倒是认为他说的有点道理。”赵英小心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赵桓疑惑的看着赵英说道:“就是说是朕让他大肆扰民,是朕让他把消息散播出去的?岂有此理!朕严令是不得扰民!”
赵英有些为难的小声说道:“以前太上皇南幸的时候,就喜欢说这个,下的命令越是严苛,就代表当地的官员就得准备越充足,接待的规格就得越高。”
“这都成官场上的规矩了。”
赵桓眼睛瞪得极大,还有这等操作?!
赵英无奈的点头,说道:“宣和二年的时候,太上皇临幸济南府,济南府府尹,不知道这等规矩,按着太上皇一切从简的命令,准备了简单的迎接和招待,太上皇还没走出济南府,这个府尹就被贬到了岭南了。”
“还是李邦彦精明,大观三年的时候,太上皇巡视两浙,走到余杭,李邦彦就准备了三十八道菜,七十二名舞姬款待太上皇,把太上皇哄的高兴了,就升官到了京中。”
赵桓左右看了看,所有人都低着脑袋,假装没听到这话。
赵桓看着陈子美,才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陈冲,陈冲就要送自己上等瘦马一匹。
那群知县事什么都不干,跑到河阴县去觐见。
感情这还是有历史渊源的?
赵光义挖的坑还没填完,这赵佶挖的坑,也填不完了是吧!
赵桓让那群一等商贾起来,他比较反感官商勾结,而且他内心其实对文官体系,有点…瞧不上眼。
他们办得净是些恶心事,所以他下意识的以为,范嵊也是一样的货色。
“范嵊,朕知道你现在遇到了难处。就是小商贾赔不起海贸,每次海贸都是赌命,而且是全家性命,但是他们又迫切的想要参合这件事。”赵桓想了想,笑着说道。
自己把人误会了,那自己帮他解决燃眉之急,算是两清了。
“可不是,财帛动人心啊。这也是臣从最开始的范青天,变成了现在范狗尾巴草恶名的原因。”范嵊带着无奈和一丝的苦楚,当官当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初次出京的他,有点应付不过来。
“你这样,禁止了远海的小型货船,三千料的货船共计数十艘,跑了两年,就沉了一艘吧,大船抗风浪,淘汰远海小船肯定势在必行,今天不淘汰明天也得淘汰。”赵桓笑着说道。
范嵊哭丧着脸说道:“臣也想过这事,那他们岂不是要骂死我?小商贾本来就没多少货啊,怎么可能装的起三千料呢?”
“你听朕说完,然后再建个商会,让小型商贾联合起来啊,做成一船,省的那些大船空着不动,小船危险还忙不过来。”赵桓看着范嵊说道。
这个主意可是后世英吉利驰骋海洋的利器,建立联合商会,大规模出海才成为了可能。
仅靠几个贵族,建立不起来日不落。
范嵊的眼神越来越亮,用力的一拍手:“这样一来,那些空港的大船也可以用上了。妙!”
“还有一招,你附耳过来,朕告诉你。”赵桓笑着说道。
还有妙招?
范嵊,在自己看来几乎无解的问题,官家这里还有别的方法?
第六百零七章 需要度种的深田恭子
“保险?”范嵊疑惑的看着官家,说道:“这岂不是在变相的加税吗?”
巧立名目,苛捐杂税。
范嵊第一个想到了这四个字,这政令一出,津口的百姓不把他骂成狗才怪。
赵桓看着范嵊的表情,就知道这事他内心不同意。
赵桓出的主意,自然是远洋意外强制保险。
这是赵桓内心的一个想法,同样也是社会福利,是一种社会保障制度的试探。
家里的男人出海搏命,船翻了,家里失去了顶梁柱,整个家庭被毁的一干二净,在远洋这等高危的职业里,强制保险,就显得很有必要。
社会公共体系,全民共同承担出事的风险,在出事之后,获得一定的赔偿,是完全有必要的社会保障体系。
但是范嵊显然理解为了巧立名目,苛捐杂税。
大宋的社会保障体系很简陋,但是这个简陋是对比后世,在封建王朝,那也是独一份。
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三个制度,从小孩到孤寡老人的关怀,再到死后的埋葬,全都有。
而且不是面子工程,而是实打实的制度。
而赵桓在寻求一条属于大宋的社会保障体系。
从事高危职业的可不仅仅是远洋的船工和商贾,还有采矿冶炼这些重工危险企业。
这都是实打实的高危险职业,但是以大宋朝堂的实力来说,显然这都不能背负到朝堂身上。
赵桓在寻找一种发展方式,能够良性循环下去。
范嵊还是摇头说道:“官家是想着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可百姓不这么想啊,他们会觉得是臣在巧立名目,那臣就真的是范饕餮了。”
赵桓点头,民智未开,他们会用最浅显的方式,去理解这种高危职业的保险。想做事,就是这样,还没开始的时候,就会发现很多很多的问题。
赵桓想了想,说道:“而且没有严格的监督,很容易产生贪腐,取之于民而占为己有。”
“这就是你、朕、我们存在的意义。”
“你们做官,朕做皇帝的理由,让百姓理解政策,并且将这个政策完美的执行,并且建立相关的监察机构,来监督贪腐。就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
赵桓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什么都让他这个皇帝把制度、政策解决,那还要他这个朝臣干什么?
保险征收对象是货物还是商货的主人、征收的费用是多少、如何让小商贾的百姓理解这些政策的目的、如何监督这些政策实施过程的种种疑难问题、如何建立监察机关、如何有效赔付。
这些具体的内容,如果都让皇帝操心,皇帝还不如直接猝死算了。
赵桓站在历史的尾巴看这个政策,自然知道类似于交强险的强制保险,有利于社会的发展,而现在范嵊面临的就是这样的问题。
若是真的翻了船,小商贾出事之后,那这些小商贾的家庭怎么办?
范嵊又好好琢磨了下官家这个主意,哭笑不得的说道:“臣试试吧。但愿百姓不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
“其实臣主要觉得眼下,着实不好确定理赔范围。”
“例如王某从津口装货,到广州私人港口卸货,谎称船舶翻船,并且把船舶给卖给私港,回到津口让津口知府赔钱,这怎么界定?”
“远航的买卖,路途遥远,来回沟通交流调查的时间,又太长了。臣只能说试试。若是倭国、占城,那就到了别国,就更难界定勘测了。”
赵桓点头:“先从小的事做起,慢慢摸索,这事不急。慢慢来就行,探索着前进,一口吃不了一个大胖子。”
赵桓站了起来,看着那些眼巴巴的商贾,笑着说道:“走吧,去你们办的那个万国展看看。”
陈子美,是淮北陈家的家主。
他的儿子陈冲现在是商部员外郎,帮助李清照处理商部事宜,做事也有了些模样。
他的兄弟陈敷,是现在工爵四品,正在试验他们做的氨水肥料的数据,并且在河北两路和京畿路展开了试点。
当初赵桓还拿了陈家一千万贯钱,赏赐给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军卒,还有河东路的常平仓,也有此人的功劳。
赵桓对陈子美的观感一向不错,不过陈子美却意外的拘谨,甚至连他的儿子都不如。
“陈家乃是义商,朕还记得当初平州要粮的时候,一封书信,价值两千万贯的粮食,陈家就义不容辞的自掏腰包拿出来,送到了平州以供军需。”赵桓看着陈子美忐忑的模样,笑着说道。
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忘记陈家做的这一切。
相对比的就是淮南崔家了。
当初崔家当初投了赵构,现在,什么都不剩下了,都被范汝为给剁了,赵桓远在汴京,拦也拦不住,也懒得拦。
陈子美极为惶恐的说道:“官家圣明,此事安能是我陈家一家之功?都是其他几位老哥哥帮衬,臣才能短时间内筹备到粮草,而且官家事后是付了钱的。”
“当时整个淮北和淮南的明志之士,得知燕云十六州仅剩平州可尽收复,草民和诸位哥哥也不懂这些,能做的就是给官家送点粮草了。”
赵桓看着陈子美卑微的模样,连连摇头。
大宋的商贾,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对商人这么好的朝廷,所以抱着感恩戴德的做事。
没有哪个社会群体都是好人,没有哪个社会群体都是坏人。
赵桓又看了一眼范嵊,自己因为喜恶,因为他对文臣带有偏见,误会了范嵊的为人。
“官家,此乃高丽国的站台。”陈子美指着一排美女笑着说道。
“高丽秘色?”赵桓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高丽秘色,百闻不如一见,这身条,秀啊!
很结实,线条很好。
不过高丽国怎么从古到今都喜欢输出美女……
“不是的,官家。这是采珠女,他们主要负责下海采集海蚌,一年有五六个月泡在海里游动,身材看起来的确不错,但是他们不从事秘色。”陈子美赶紧说道。
“犬子当初莽撞的送给官家瘦马之事,官家面色不渝之事,臣听闻犬子提起过,自然谨记于心。”陈子美笑着解释着。
赵英暗自给陈子美点了个赞,事实上,官家不喜欢上等瘦马之事,还是尚膳楼这边动手清除瘦马和相关服务之后,陈子美才动手撤掉了高丽秘色。
为此高丽国的商贾非常不解,高丽秘色作为特产,怎么就不能给大宋的皇帝看了?
一个个大珍珠,被这些女人托在手里,晶莹剔透。
人也都是挑选过,还有几株红珊瑚,火红火红的,非常不错。
高丽的特产很多,赵桓高丽青瓷、高丽纸、高丽布、柞蚕丝绸、皮毛、人参都被摆在了展台上。
陈子美笑着说道:“这珍珠啊能入药,也能做首饰饰品,最近臣发现了这珍珠的一些妙用,加工首饰剩下的粉末,用来洗脸倒是洗的非常干净,十分好用,草民配上香草,已经给赵都知送去了。”
珍珠粉?
陈子美这个想法不错啊,有个人说过,女人的钱,最好赚。
赵桓继续向前走,就看到了深田恭子,这个女人,赵桓还真的见过,他是倭国使者平清盛的未婚妻。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深田恭子直接拜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起身吧,你没有跟着平清盛回倭国吗?怎么在津口?”赵桓好奇的问道。
“臣妾还在找人度种。”深田恭子一脸坦然的说道,但是赵桓还是从这女人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惶恐。
“你不是平盛清的未婚妻吗?怎么连你也要度种吗?”赵桓嘴角抽搐的问道。
这倭国人的想法,赵桓想不明白……
深田恭子面色有些发苦的说道:“臣妾的父亲是现在的崇德王,自然也是要度种的,否则断断不能返回倭国。”
赵桓仔细端详了下深田恭子,这在大宋这两年,这深田恭子,比当初第一次见的时候,更俏丽和端庄的几分,皮肤都晶莹了几分。
现在的倭国离村长打架的战国时代还有段三百年呢,在倭国风吹日晒,吃食也不好,自然脸色暗淡,精神也有点萎靡。
赵桓这才想起来,当初倭国似乎要送自己两个公主啊,难道这深田恭子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一看,长相到还过得去。
深田恭子被赵桓看的脸色羞红,怯怯的说道:“臣妾上次给官家的《源氏物语》官家看了没?”
赵桓说起这个就头皮发麻。
源氏物语,在没到大宋的时候,赵桓就听过这本书的大名!
但是一直没有真的研读过。
深田恭子送过来的源氏物语,赵桓还真的看了几页,甚至带到了延福宫去看。
赵桓看了一部分才发现,那本书,从头到尾都在开车,堪比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
还被朱琏一顿数落。
赵桓笑着打量着倭国的展台,相比较高丽,这倭国简单粗暴,他们知道大宋缺什么。
缺钱,钱荒。
整个展台,全都是白银,明确的阐述了他们对大宋的最大贸易物资,白银。
赵桓一伸手,拿出一件物件,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第六百零八章 岳飞和赵英到底谁厉害?
赵桓拿着手里的白银环制品,眼神中尽是疑惑,前面饰有浮雕的双龙,龙的舌头相互盘绕,形成一个凸起的螺旋。
一般情况下,这种工艺品都应该有二龙戏珠,这两条龙却没有珠子。
赵桓看着手中物件,不禁有些好奇,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回禀官家,此环名为悬玉环,用的时候,将药煮过的白绫带子穿过悬玉环的尾部的钩锁处,白绫带子系在腰上,可起到固定的作用。”深田恭子脸色略微有些涨红的说道。
悬玉环是什么玩意儿?
【历史翻译机:悬玉环……he tui!】
就连系统都语焉不详?
赵桓随意的说道:“按理说二龙戏珠的规格的话,应该有珠才对,这是雕刻的时候工匠忘记了,还是搬运的时候弄没了??”
深田恭子悄悄在赵桓耳边说道:“此物乃是银器,银通淫,自是房中之物,这缺少的一珠是故意为之啊,就是女子身上的夜明珠也。”
女子身上的夜明珠?
赵桓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雏儿,深田恭子这么一说,赵桓瞬间就全部懂了。
赵桓将这东西放下,果然倭国的《源氏物语》给他上了一课,现在深田恭子也给他上了一课。
不愧是倭国啊,这都是有历史渊源的。
很顶。
深田恭子看着官家略微有些害羞的神情,笑着打开了一个腰包,说道:“这里还有银托子、相似套、硫磺圈、封脐膏、勉铃,官家若是肯帮我度种,这些臣妾都都可以让官家试试呢。”
赵桓浑身打了个哆嗦,看了看倭国的各种精美的银器,其中不乏餐具、装饰和腰牌等正经的银器,也有些奇怪样式的物品。
已经上过一次当的赵桓,自然不会随意发问。
倭国的站台后站着一票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膘肥体壮,膀大腰圆,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看着吓人。
他们的头发梳在头顶上,扎着辫子,目露凶狠。
“这是生口,共计三十人,他们都是女人,由倭国专门培养来伺候人的奥女。”
奥女?
女的??
赵桓沉默的看了一眼这些女人,选择了默默走开,赵桓宁愿用太监,也不愿意用这种超重坦克。
可怕可怕!
赵桓感觉极为的恐怖,光看深田恭子还以为日本女子都是这等模样,结果这奥女一出,直接刷新了赵桓的三观。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奥女在大宋是很有市场的,有些重体力活,而家里男丁死光了,不方便有男人的时候,就需要这样的奥女。
比如现在的郓王府和康王府,赵楷和赵构死后,两府就不合适男人出入,只能由这等奥女代替。
还有很多战死的士卒家里,对这种奥女的需求很高。
“倭国这进贡的东西,别出心裁。”赵桓摇头,把自己的国民当进贡的贡品,还真是前所未见。
【历史事件提醒:安帝永初元年(公元107年),倭国王帅升等献生口百六十人。曹丕时也曾收到倭国的国王卑弥呼,送到宫廷的礼物,男子四人,女子六人,布匹若干,请求赐诏封国。】
赵桓看了看曹魏收到的礼物,倭国在卑弥呼统治的十几年里,都是送的人丁作为国礼。
他想了想,对着赵英说道:“把宫里那些银器餐具全部换成陶瓷的!”
那个悬玉环实在是恐怖,弄的赵桓对银器这两个字,都无法直视了。
赵桓撇了一眼,看到了朱凤英在和深田恭子窃窃私语,就猛地打了个寒战,朱凤英这是准备榨干自己吗?
赵桓来到了占城国的站台,这里的占城商贾,显然是个汉人,现在占着越南哪块地的就是李朝和占城,李朝是北越,占城是南越。
而这个汉人显然精心准备过,是谷物。
严格来说是,是占城稻。
赵桓摸了一把占城稻,颗粒饱满圆润,晶莹发亮,还带着一股禾木的清香。
“尊敬的陛下,这是清香米,奈何产量较低,每亩得米一石半。一年仅可以成熟两次,也是李朝每年朝贡之物。”占城的商人笑着说道。
赵英连忙说道:“官家,平时宫里就用的这种米,一斤四十钱,一贯钱可以买二十斤。”
赵桓核算了下,大宋的一石大约是92斤,一贯钱是七百钱,价格昂贵。
大宋皇宫一年光是吃掉的米,就大约十万贯左右。
旁边稍显黯淡的米,赵桓抓起来搓了一把,问道:“这是一年三熟的米吗?”
占城商贾赶忙回答道:“是的官家,这是早米,不择地而生,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还十分耐旱,穗长而无芒,粒差小,南方多数地区都是种的这种稻谷。”
范嵊拿出本札子,掐着手指算了半天,说道:“占城一年能卖给大宋大约一百万石这样的早米,虽然大宋早有种植,但是仅能一年两熟,一年三熟之地,多在岭南和福建。”
“一百万石?他们占城的百姓不要吃吗?还是占城产的早米比较多?”赵桓疑惑的问道。
大宋一年的税赋才四百五十万石到五百万石左右,这占城居然能卖给大宋超过一百万石?!
占城才多大?怎么可能卖这么多?
占城的商贾是个汉人,听到赵桓这么问,不知道该怎么跟官家解释。
但是皇帝问他话,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占城人一天只吃两顿饭,饿死也没人管,反正水多,撒把种子,到时间了,就去收就好了,得来容易。天气热,他们更是懒洋洋的不想动。”
“送到陈敷那里一些,让他好好研究下占城的早米。”赵桓抓了一把早米,李朝和占城暂时不归大宋管,赵桓才懒得计较他们一天吃几顿饭。
赵桓来到了琉球国的台前,看到的事打成块的蔗糖,还有菠萝,只不过琉球人叫他为旺梨。
而吴哥的展台则是他们的佛像,夜明珠之类的宝石,当然也有香料和胡椒。
赵桓走马观花的看完了整个站台,看着面前的一个包着头的商贾,穿着一身的黑袍。
赵桓疑惑的问道:“天方人?”
这个商贾低头说道:“是粟特人,尊敬的陛下,在中原,我更喜欢您称呼我们为昭武九姓,我们是世界沟通的桥梁,是贸易流动着的血脉,哪里有生意,哪里就有我们,火寻国国王带给大宋皇帝最诚挚的问候。”
商贾伸手一引,赵桓就看到了一捧绿色的植物,被养在花盆里,郁郁葱葱。
赵桓疑惑的看着这个绿色的之物,像是大宋的茶叶,但是却又不太像,火红的小小朱果,挂在枝丫之上。
商贾异常兴奋的摘了一片,放在了嘴里咀嚼着说道:“这是圣茶,有着无疑伦比的清香,是我火寻国特有的商品,嚼食圣茶可以提神醒脑,减缓疲劳,也可以入药,像这样食用,口齿生甘,无上佳品。当真可比肩龙团雪饼。”
口香糖?
【历史百科全书:火寻圣茶,又名恰特草,咀嚼恰特草使人感到思维清晰、精力充沛,觉得世间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药力退却之后,咀嚼者多感沮丧,逻辑混乱,什么也不想做。】
赵桓伸向所谓火寻圣茶的手,陡然停住,看着系统的介绍,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茶叶。
【红色警告:恰特草极强的成瘾性,其茎叶含有天然安非他命,咀嚼时其中含有的令人兴奋的成分对人体中枢神经具有刺激作用,乃是天然毒榀之一。有东非罂粟之称。】
赵桓脸上挂上了笑意,对着赵英说道:“把火寻国的使者先抓起来,好好看问下,他们想做什么?”
火寻国的王子阿尔斯兰王子,帮助陈东寻找绕开契丹人,通往西方的道路,火寻国的商人,当着自己的面,玩这一手?
火寻国的商贾脸色大变,推翻了面前的展台向着大门冲了过去。
商贾的速度很快,但是赵英的速度更快,他一个闪身,就站在了商贾的面前,赵英的手比他的速度更快,他在这个商贾的身上,随意的一拉一扯。
商贾就爆发出了如同杀猪一样,惨烈的叫声。
赵英随意的几下轻拍,这名商贾就耷拉着脑袋,四肢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如同一个没有腿的虾一样,一拱一拱的向着门口爬去,但是脚被赵英稳稳的踩着,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赵桓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在他面前跟个怂包一样的赵英,对外人的时候,这手上功夫,当真了得。
狠人啊!
赵英招来两名亲从官,将死猪一样的商贾,拖出了尚膳楼。
“官家,解决了。”赵英一脸憨厚的笑着。
赵桓看着赵英的模样,略带好奇的说道:“你和岳飞谁武功厉害啊。”
赵英一愣说道:“那自然是岳飞的武功高啊,他整日四处征战,建功立业,臣在官家身边,哪里有立武功的机会。跟岳将军比武功,臣一万个也比不上岳将军。”
赵桓才想起来,武功这个词,在大宋特指的是武将奖励的功勋。
“你们俩过招,谁厉害?”赵桓好奇的问道,刚才这一手太惊艳了,须臾之间,腾挪转回就把这商贾的胳膊和腿给卸了。
赵英想了想说道:“马上功夫,岳将军那是战阵厮杀来的搏杀战技,大概一个回合,臣大概就死了。披重甲作战,臣大概能撑两个回合,倘若岳将军手下留情臣大概能够苟活。”
“当然马下作战,岳将军披着步人甲,臣会第一时间脚底抹油,反正打不过,跑了也不丢人。”
“不披甲时的短兵相交,臣大概可以和岳飞杀伤百十个回合,然后力竭,被岳将军两三下就砍了。”
“臣的速度快,岳将军力气大,一力降十会,臣这点功夫还不能在岳将军手下班门弄斧。”
赵桓这才全面了解赵英的能力,赵英的定位,有点像是顶级刺客,岳飞大约相当于自带暴击率100%的顶级战士。
自带无敌挂的岳飞,的确要比赵英强。
“宫宦们好像速度都挺快的,这是为何啊?专门训练的吗?”赵桓随意的闲谈着。
赵英略微小声的说道:“之所以这么快,其实就是方便给官家挡刀箭。”
第六百零九章 朕要迁怒!
赵桓点了点头,赵英说的这个话,有点意思。
万国展虽然名为万国展,其实也就是十多个国家的商人在这里,赵桓意犹未尽的逛完了整个展会,有些意犹未尽。
什么时候万国展,才能有所有的国家呢?
但别有一番异国风情。
赵桓看着朱凤英和深田恭子搅在一起,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果然赵桓在吃晚饭的时候,看到朱凤英的脸色潮红,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今天晚上,怕是要躲不过去了。
朱凤英吃两口就盯着赵桓看两眼,还没等到宴席结束,就以身体不适离开了宴席厅,回到了住宿楼。
赵桓和陈子美随意的闲谈,说到江南的一等商户最近在办商行,他们希望可以突破万里海塘的束缚,前往更广阔的海域进行贸易。
而这需要更大的船,才能完成远洋贸易。
更大的船代表着更加安全,代表着更多的货物,代表着更大的利润。
但是三千料以上的商船的营造,需要大宋朝廷的批准。
大宋的商部和市舶司一直没有批复这些富商的申请。
赵桓喝了杯醒酒茶,说道:“你们那个申请,朕看过了。李太宰和李宫正卡着你们,不让你们出万里海塘,不给你们大船的营造资格,这事,李太宰和李宫正没有恶意。”
陈子美尽量压低了身子,他们的联合商行,是因为远洋贸易而起,但是远洋贸易商行,迟迟无法得到大船营建的批复,这让他们非常的担忧。
尤其是对联合商行未来的担忧。
大宋对商贾的态度是历朝历代最为宽容的地方,他们很担心这个联合商行从开始就是错的。
因为伴随着联合商行的出现,必定会有结义社出现,来保证合作的羁绊。
结义社是大宋特有的一种社会风俗,延续自五代十国。
比如弓社,就是各地的百姓为了练习弓箭的民间团体,但是同样也会有拜把子兄弟存在。
比如当初拱着赵匡胤黄袍加身的那几位,个顶个都是当初赵匡胤的拜把子兄弟。
他们同样是杯酒释兵权,被解了兵权之人。
本来宋太祖在的时候,这些结义社都被赵匡胤给处理的差不多了,轮到了赵光义的时候,他重新和大将们结拜,导致这股风气再次流行开来,这一流行,就是一百三十年的时间。
岳飞就有一个结拜大哥,王贵。被赵桓派到了清河城,代替牛皋驻守清河城。
结义社是大宋皇帝的一块不能碰的心病。
同样是大宋身上的一块伤疤。
结义社,同样也是当初城内帮派、城外流匪的主要构成部分。
结义社在大宋的名声并不好,陈子美非常担心这一举动,会引得大宋朝堂对商贾的猜忌,进而引来来自顶层的打压。
赵桓看着陈子美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着说道:“首先,你们结义社这个必须要停下,否则你们联合商行很难说不被找麻烦,这是李太宰的札子里亲口说的。”
“李太宰也跟陈冲谈过了,不过民间书信往来速度,不如朝堂公文,你还不知道罢了。”
“同样,他要是真的对你们下手,朕也拦不住他,你们也扛不住。”
陈子美如丧考妣,面如死灰,这个联合商行,是他们陈家一手操办起来的,若是如此解散,他需要付出极为昂贵的代价。
这个代价,陈家有些承受不起。
赵桓看着陈子美的模样,连连摇头:“当然,联合商行这件事本身没有问题,但是不能存在结义社,李太宰是商改的牵头人,你们联合商行,他支持,你们结义,李太宰就容不得你们。”
“啊?可是不结义,怎么互相信任呢?”陈子美疑惑的问道,结义社就是拜把子做买卖。
赵桓拿出了一个鱼符,从唐朝起,为了避免李虎的名讳,将虎符改为鱼符之后,就一直是鱼符了。
“左鱼符放在内侍省,刻字为合,右鱼符放在官员手中,刻字为同,左右鱼符相合,是为合同。”
“李太宰正在拟定《合同法》,你们这种草莽行径的结义,还不如写成书面的契约,受官府的保护。万一这出了事,官府也好给你们断案。”
“你们的这个联合商行,也是合同法的第一个试行点,做好准备。”
“官家英明。”陈子美将自己的身子趴在了地上说道,他其实也想要这种。
赵桓抿了杯茶说道:“还有你刚才问到的大船营造的资格,是朕让李宫正卡着你们的。万里海塘最远到吴哥国对吧,出了海峡之后,数万里的海面,数十个国家林立,情况不明,商队很容易出事。”
“朕打算先让官船商队联合去跑一趟,然后你们再去。这样最为合适。你们可以先整合自己手头上资源,等待时机成熟,再出万里海塘。”
陈子美略微有些不解,但是官家硬卡着他们,他们也毫无办法,私自营建,那是在瞧不起大宋退役的那些军卒们的情报能力。
赵桓看了眼范嵊,自己和范嵊卡那些小商贾的理由是一样的。
大宋官船商队沉了,大宋赔得起,但是这些联合商行的大商贾,一趟远洋翻了船,那就彻底没了。
占城、李朝、吴哥、倭国、高丽、琉球、虾夷都是大宋过去的贸易伙伴,往来安全,但是剩下的国家呢?
印度洋现在是粟特人的地盘!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很容易赔的一无所有。
陈子美看到了利益,却没有看到危险。
“陈冲现在倒是越来越成熟了,李宫正最近往来书信里,多有称赞。陈家出了个人才啊。那今天先这样。我先回去休憩,明天再去参观船坞。”赵桓站了起来,离开了宴会。
“恭送陛下。”众人齐声说道。
范嵊为了避嫌,直接离开了宴席,皇帝都亲自敲打他了。他要是不知趣还和一等商贾搅合在一起,那才是作死。
赵英跟随着官家边走边说的“官家,那个商贾招供了,他其实不是粟特人,而是乐业人。粟特人和陈东牵线搭桥之后,他们乐业人也想牵线搭桥。”
“牵线搭桥就是用他们的圣茶来控制朕吗?”赵桓嗤笑了一声,这群人,不识抬举。
大宋现在什么样的国际地位,他乐业人心里没数吗?
赵英想了想说道:“他们喜欢那句话,富贵险中求。越大的风险,越大的利润,他可能会死,但是他成功了,他们整个乐业人就可以横行无忌。”
赵桓忽然想到一句话,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
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赵桓看着赵英忿忿的说道:“乐业人很大胆,就不怕朕迁怒他们乐业人整族吗?”
赵英无奈的说道:“官家仁善之名,闻名四海,这个乐业人交待,他认为官家只会杀了他,不会迁怒整个乐业人。”
赵桓怀疑的看了一眼赵英,问道:“他真的这么说的?”
“嗯。”赵英无奈的说道。
赵桓一摔长长的袖子,不再前往住宅的地方,转头去牢里,确认了这个乐业人的说辞之后,勃然大怒!
“欺负朕仁善是吧!朕的仁善是给宋人的!不是给他们异族的!作死!下令!把全国的乐业人全部给朕找出来,驱逐出境!”
“严禁大宋商贾和乐业人贸易往来!但凡是发现,严惩不贷!朕还不信了!”
赵桓出离的愤怒,这特么的算哪门子事,仁善之名四海闻名,本来是一件好事,结果被人抓了空子。
也不看看赵桓是怎么对待金人的?!
“全杀了?”赵英浑身一颤的问道。
赵桓一愣,全杀了?
一人之罪,让所有的乐业人一起承担,那自己和那个***的首领,有什么区别?
***人的首领到最后,混了个到河北去的下场。
这个价值观有点不太对,也就是自己气糊涂了,才下了如此糊涂,有违常态的命令。
得亏是赵英问了一句。
前有契丹萧姑,现有乐业圣茶,岂不是给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华夷关系,平添一道伤疤?
不妥。这么干,很容易人设崩塌。
赵桓想了很久,说道:“全部乐业人贬为奴籍,五年为期限,不得应考大宋官考。”
“朕这次就迁怒了!”
贬为奴籍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惩罚,奴籍是贱籍,凡是贱籍能够从事贱业,也仅有下矿、为奴、为仆、为娼这些。
这个惩罚很严厉。
但是,是赵桓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的决定。
华夷之辨十分盛行的大宋,这样做是合乎常理,甚至极为仁善。
他需要给所有的夷族之人一个警告!
不要动歪心思,否则连累的就是整个族群。
“官家仁善无边,恩德广备四海。”赵英立刻附会的说道。
赵英说的是心里话。
“那什么,赵英,朱凤英是不是在朕住的房间里?”赵桓有点心虚的问道。
赵英点头说道:“是,还有深田恭子。”
嗯?
第六百一十章 主场作战的优势
赵桓站在自己的房间面前,推开房间门的手,重若千钧。
面前的门仿若是一道通往地域的大门一样,而且里面还有两只魅魔在其中,等着自己。
奢靡之始,危亡之渐。
他始终记得这句话,也记得当初李纲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给自己讲的小故事。
唐太宗的第四子李泰,被封为魏王的时候,生活极其奢靡,朝中大臣多有劝谏唐太宗惩戒他的奢靡。
唐太宗觉得当初舜造了漆器,也有无数人劝谏,说舜太过奢侈了,但是事实证明,漆器保护了木材不受虫蛀。
而大禹在漆器上雕刻,大臣们认为大禹在破坏漆器,但是正是基于此发展出了雕文,为漆器带来了长足的发展。
唐太宗说朝臣们,小题大做。
当时的宰相,褚遂良劝谏唐太宗,雕琢危害农业,制造拖累女工。
一旦首创奢淫的生活方式,危亡就会渐渐到来。
漆器不停止,一定会用金子做器物,金器不停止,一定会用玉来做。
所以作为诤臣一定要谏止将要到来的危险,等到危险满盈,再来谏就迟了。
这就是防微杜渐和奢靡之始,危亡之渐的由来。
赵桓始终觉得这两句话非常的正确,并且谨记于心,轻易不愿意以自己为开端,制造出新的奢靡的生活方式,给后世做出坏的榜样。
而现在,自己面前的大门,就是奢靡之始啊。
一龙两凤,地狱之门。
赵桓准备开门的手放下了,笑着对赵英说道:“去给朕另外准备一间房吧。”
两个人,一龙二凤还带工具,赵桓很害怕被这二凤给弄的神志不清。
他没有信心抵抗奢靡,那就眼不见为净的好!
赵桓刚说完,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英早就溜的无影无踪,空荡荡的走廊,只剩下他一个人,茫然四顾。
这个赵英!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他是鬼吗?
赵桓无奈的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门却陡然打开,朱凤英站在门前,嘴角挂着微笑,一身大红色的长裙,让朱凤英挺拔的正义,更加硕大了几分。
嘶!
赵桓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女人,这么漂亮的?!
“你这是穿的什么?”赵桓皱着眉头看着朱凤英身上的装饰,不解的问道。
“凤冠霞帔,还能是什么?”朱凤英原地转了一圈,大红色的长裙,随着朱凤英的身材摇曳着,让人目眩神离。
“进来吧,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朱凤英拉着赵桓的手,一把把他拽进了门里。
赵桓如临大敌一样,四处查看了一圈,略微松了口气,深田恭子不在。
朱凤英轻笑着说道:“官家你在找什么?难不成官家以为这房间里有野汉子?若是真的有,门口的亲从官早就把他们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了。”
“你可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君王,谁有胆子招惹你的女人啊。”
朱凤英轻笑着,调侃着赵桓。
赵桓又四处寻摸了一圈,问道:“赵英说深田恭子也在,人走了吗?”
“朕不喜欢她。太过于浪荡。”
朱凤英讶异的问道:“官家真的不喜欢她?”
赵桓非常确信的点了点头,他的心情比较复杂,最主要的是深受大宋华夷之辨的熏陶,搞得他有点对这个深田恭子有点下意识的抵触。
就类似于人不会去日狗一样,后世那个日狗的人,已经被限制消费了,那太……
朱凤英歪了歪头,盯着官家笑嘻嘻的问道:“那臣妾让赵英把她送回倭国?”
“行。”赵桓非常肯定,他的也非常放松的坐在了椅子上,表情放松了很多。
“真的?”
“比真金还要真。”
他对朱凤英没什么抵触,他在门前的踌躇,其实更多的是不愿意搞什么大被同眠的把戏。
铁渣男也要有底线。
一龙双凤就是一种十分恐怖的奢淫之始。
朱凤英掩着嘴轻笑了一声,轻笑着将床铺好,缓缓的将床幔放下,眼角带着笑说道:“我姐姐让我照顾好你,你看,我都把你的床铺好了呢,这照顾的十分周到了吧,见到姐姐的时候,记得夸我。”
赵桓看了看房间,奢侈的灯盏外面照着大红色的纸张,把整个房间都映衬的有些混红,这样略带几分暧昧的光线,让灯光下的朱凤英都俏丽了几分。
“还挺会玩啊。”赵桓四处打量着房间,揶揄的说道。
朱凤英突然跨步坐在了赵桓身上,开始为赵桓宽衣解带,一边把腰带解开,一边埋怨的说道:“在你心里,一切都以大宋的发展最为重要。当初在大同府,官家答应臣妾回到京中,就要了臣妾。结果一拖,就是三年多。”
“女人最好的年华,就这么几年,臣妾还有几个三年可以等?”
“上次上元节灯会,看到臣妾也躲着臣妾,你知道那是心里多么苦楚?好歹你还给李大家写了首诗,臣妾什么都没有,臣妾心里很苦。”
赵桓的手在不断滑动,忽然发现这朱凤英里面,居然什么都没穿,连亵衣都没有,但好像还有东西,让人有一种一窥究竟的冲动。
这种情况,还能忍得下,那还是男人?
朱凤英看着一反常态,如同变成了野兽一样的赵桓,大惊失色的说道:“官家慢点,里面有衣服的!别撕坏了!很贵…哈啊…的衣…!”
她想起了她姐姐的告诫,让她小心一些。
……
月上柳梢头,昏黄的月光通过窗口洒在了房间里,玉色的月光,洒在地上,让房间里有几分亮色。
不知何时,随行的宫女将灯熄了。
赵桓手里拿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衣物,这倭国对这方面的天赋,是真的恐怖。
李师师搞出了乳化羊毛,让羊毛正式成为棉、麻、丝绸之后,又一个重要的纺织品。
而这层衣物就是用羊毛仿的一层很有趣的衣物。
“你和深田恭子说了什么?”赵桓中气十足的问道,朱凤英可比她姐姐放的开,这场妖精打架,虽然让他有些喘,但是长期为了防止被心血管疾病带走而努力锻炼的身体,让他游刃有余。
朱凤英的手在赵桓的身上不断的画着圈,笑着说道:“怎么,现在我让她过来?”
“你怎么一点都不累啊。”
赵桓抓住了朱凤英作怪的手,摇头说道:“别作践自己,你是大宋皇帝的女人!和她这等蛮夷搅合在一起,伺候朕,太委屈你了。”
朱凤英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她笑着说道:“只要官家开心就好嘛。”
“臣妾跟她买了几个奥女,看家护院,你知道郓王府现在不适合有男丁出入。”
“同样跟她打听了下倭国那些水果蜜饯一类的价格,现在臣妾在做这方面的买卖,想着从两浙和福建、岭南将这些水果贩卖到倭国,能不能整点白银,你知道你那个银元,钱庄都限额兑换了。”
赵桓这才想起来,朱凤英,似乎在做这方面的买卖。
赵桓忽然想到了赵鼎的札子里,对克烈部的重要工作就是安排皇城司的察子。
“你明天早上和赵英碰碰头,看能不能安排一些皇城司的察子,进你这个商队。”赵桓笑着说道。
朱凤英画圈的手猛然一停,用力的一推赵桓,极为气愤的说道:“你看看你!我就知道,官家什么时候心里都想着大宋,想着中兴,可是床笫之间,官家还想着安排细作!”
“臣妾这正义不够大吗?这腰身不够细吗?盈盈一握,它不好看吗?这腿不够长吗?!啊啊啊!”
朱凤英非常气恼,本来以为赵桓在发呆,能有几分好话,比如‘朕虽然给不了你名分,但是心里有你的位置’。比如‘朕的女人怎么能在外抛头露面,一并归了皇城司,朕养你’。
诸如此类哄女孩子开心的话,还不是张口就来?
结果大宋皇帝,犹豫了半天,就蹦出来一句,让她安排细作去倭国!
这什么跟什么啊!
朱凤英的脸上,写着宝宝很气,需要好好哄的表情。
这可是床上,赵桓在这里说服人的能力,可是有主场优势的!
“大宋到倭国多少商队?大宋派遣到倭国多少工匠?还有正使使官?朕为什么不让他们充当朕的耳目?而是让你朱凤英的商队安排?”赵桓信心十足问道。
“为何?”朱凤英疑惑的问道。
“因为朕信任你。”赵桓笃定的说道。
朱凤英的脸色从开始的恼羞成怒需要哄,变得羞红,小拳拳在赵桓的胸口,有气无力的锤了两下。
不过她很快脸色就变得惊惧起来,伸手往下一探,脸色大变,撩开身上的衣物,就准备撒开脚丫子跑。
赵桓一把抓住朱凤英,把她拉了回来,笑着说道:“跑什么跑!当初也不知道谁说让朕把她弄哭的。这才刚开始,你跑什么?”
朱凤英挣扎着,有气无力的喊着:“臣妾受不住了!饶了臣妾吧,臣妾真的没力气了,臣妾去让深田恭子进来,呼……”
挣扎的朱凤英很快变得全身酥软,眼神变得迷乱起来。
次日清晨,朱凤英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就不见了。等到她一瘸一拐扶着墙,来到客厅的时候。
赵桓早就坐在桌前,一边吃着早饭,一边阅读札子,偶尔还和赵英指指点点。
“你精神头怎么这么好?”朱凤英略微有几分虚弱的问道。
“醒了?今天去参观船坞,你还去吗?”赵桓将朱凤英的椅子拉开,笑着问道。
“臣妾这个样子能去吗?”朱凤英面色发苦的说道。
不施粉黛,没有梳妆的朱凤英,多了几分俏皮和可爱,少了几分妖里妖气。
“那怎么不行?你真的不想去?”赵桓合上札子,非常严肃的问道。
朱凤英很快就从刚睡醒的癔症里醒来,兴奋的说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