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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希北庆     承包大明txt下载     承包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三章 自败人品**

    连李时珍都看不上?

    你这是要拳打天下名士,脚踢天下名医。

    然而,你是一个商人。

    只能解释为郭淡已经处于一种极度膨胀的状态。

    谁都不放在眼里。

    要么就真的是自暴自弃。

    反正都已经这样,就不如先过过嘴瘾。

    不过徐姑姑认为两种都不是,虽然她对此是直翻白眼,但是她认为郭淡肯定早有预谋。

    傻子都知道他这么干肯定会出问题的,他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吗?

    只不过徐姑姑暂时也猜测不出他究竟打算怎么做。

    ==只有等到三日之后,才知分晓。

    不过在第二日,辰辰就贴出告示。

    而在贴出的瞬间,又被人围观。

    套路依旧。

    一看标题---灭蛋大会。

    可实际上不过是一诺学府士学院的招生活动。

    但是与上回不同,此番告示贴出之后,众人无不为之叫好。

    这可真是目前开封府最大的需求。

    他们迫切想看郭淡的笑话。

    只要招不到生,那一诺学府可就是一个笑话。

    天大的笑话。

    如果郭淡只是想博众人一乐,那他是相当成功。

    ......

    “郭淡,我可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你这到底是什么招数?”

    高尚是一头雾水地看着郭淡。

    他真的完全不能理解。

    “此招唤作,自败人品。”

    “自败人品?”

    “不错!”

    郭淡一本正经道:“这可是我的压箱宝,有道是,物极必反,月盈则亏,我先将我的运势压至最低,那必将触底反弹,到时运势爆发,我将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说得挺像那么回事。

    “真的假的?”高尚将信将疑道。

    “真的。”

    郭淡笑道:“三日之后,自见分晓。”

    高尚瞅了瞅郭淡,心道,这招倒是好学,如果是真的可行......。

    郭淡突然问道:“怎么不见董镇抚使?据我所知,他还没有回京。”

    高尚道:“他倒是挺聪明的,听说你来了,就立刻跑去怀庆府了。”

    “......!”

    郭淡一阵无语,心道,这锦衣卫就是贱。瞅了瞅杨飞絮纤细、雪白的大拇指,到底还是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

    自告示贴出之后,整个开封府仿佛空间发生了扭曲,这时间过得是异常慢。

    人人皆觉度日如年。

    茶饭不思,辗转反侧。

    不管是一般的读书人,还是苏煦、谈修,甚至徐姑姑,都是日盼夜盼,盼着“灭蛋大会”早一日降临。

    就这短短三日,仿佛过得三年一般。

    要是郭淡不赶时间的话,定在一周之后,那定有不少人得抑郁症。

    ......

    这日清晨。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小小天流过的泪和汗,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天.....。”

    郭淡一边抛着一个鸡蛋,一边哼着小曲,行出自己的小院。

    这三日就属这厮睡得最香,作息也是相当规律,一直都在跟曹小东、李通、辰辰他们开会。

    对于“灭蛋大会”只字不提。

    正如他自己所言的那般,那只不过是闲暇之余,用来作乐的。

    其实这是一句大实话,因为郭淡天天在和曹小东他们商量着天津卫潞王府的事,那可关系着他的出海计划,相比起来,这都不算事。

    刚刚出得院门,便见徐姑姑走来,他招手笑道:“居士早啊!”

    “早!”

    徐姑姑见郭淡还哼着小曲,状态非常轻松,也懒得去提醒他,瞟了眼郭淡手中的鸡蛋,问道:“你还没有吃早饭吗?”

    “吃了。”

    “那你这......?”

    徐姑姑往郭淡手中的鸡蛋瞟了眼。

    “你是说这鸡蛋呀?”

    郭淡将鸡蛋往徐姑姑面前一送,“这是坏的,俗称臭鸡蛋。”

    徐姑姑听得,不禁小退一步,道:“那你拿着作甚?”

    郭淡神秘兮兮地小声道:“非常重要,关乎着我的性命。”

    徐姑姑疑惑地瞧他一眼。

    “待会我再告诉你。”

    徐姑姑越发觉得郭淡精神有些时常。

    二人来到前院,只见杨飞絮兀自帅帅地抱着绣春刀靠在梁柱上,只不过如今她已经不穿飞鱼服,而是穿黑色修身长裙。

    每每看到那双纤细的长腿,郭淡是越发思念那黑丝袜,尤其是撕开的瞬间......。

    “嘿!美女!”

    话音刚落,郭淡直接就将臭鸡蛋扔向杨飞絮。

    “啊!”

    徐姑姑下意识地捂唇惊呼一声。

    只见绣春刀蝴蝶穿花一般得在杨飞絮手中转了一个圈,干净利落得将飞来的臭鸡蛋击落。

    杨飞絮柳眉一沉,余光一瞥,见还是一个臭鸡蛋,当即怒道:“你找死么?”

    “别过来,哦不,别误会!”

    郭淡一抬手,道:“我只是想做一个简单的测试,看你能否击落突然飞来的臭鸡蛋。”

    杨飞絮冷笑一声,“这个测试倒是有趣,我也想试试。”

    郭淡惊讶道:“你是让我再扔你一个么?可我只带了一个,要不你等等。”

    杨飞絮美目睁圆:“我是说我来扔你。”

    “你扔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保镖。”

    郭淡一翻白眼,正儿八经道:“我没有戏弄你,我是真的要试试,因为待会很可能会从某个向我飞来一个臭鸡蛋,你必须得帮我挡下,如果你没有这能力,那我可就会请别人随我一块上台,不过你通过了测试。恭喜,恭喜。”

    杨飞絮稍稍蹙眉,虽然很恼火,但看上去,郭淡还真不像似再耍她,冷冷道:“如果再有下次,我会扔一百个臭鸡蛋给你。”

    郭淡心道,大不了下回改扔别得。

    一旁徐姑姑闻言,不禁纳闷,道:“看来你并非有十足把握。”

    “非也,非也。”

    郭淡摇头一叹:“你不能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谁敢在我面前这些嚣张,那我会请一万个人向他扔臭鸡蛋。”

    徐姑姑道:“原来你也知道呀。”

    “我当然知道我很嚣张,但是这跟我不允许别人在我面前嚣张并没有矛盾。”

    “一万个臭鸡蛋,我可挡不住。”杨飞絮突然道。

    郭淡道:“那你能够挡几个?”

    “最多三个。”

    “三个?”

    郭淡眉头紧锁,道:“这临时换人也可能来不及了,但愿那些家伙没我有钱。”

    徐姑姑、杨飞絮不约而同的翻了个小白眼。

    聊得片刻,三人便出得门去。

    刚刚来到院门口,就见四周到处都是人影闪动。

    隐隐听得有人言道:“来了,来了,郭淡出门了。”

    “快去通知集市那边。”

    郭淡哼了一声:“岂有此理,老子姓郭,又不姓鸽,要是惹火我了,老子就再推迟三日,急死你们这群家伙。”

    .....

    这府衙离集市比较近,行得一顿饭功夫便抵达集市。

    不!

    只能说抵达集市的边缘。

    因为这人太多了!

    整个集市全部都挤满了人,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光这一幕,郭淡的宣传无疑非常成功的。

    哪家学院招生会有这等盛况。

    郭淡看着沿途街边得站满了人,注视着他的马车从面前经过,脑中情不自禁地想到一幕,就是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慢跑着,后面是一辆白色加长轿车,然后一个黑色西装,大背头的男淫从里面走出来。

    念及至此,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懊恼道:“该死的,竟然忘记准备乐队,我真是错过人生中最巅峰的一刻。”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郭淡掀开车帘,出得马车,站在马车上,举目望去,非常优雅地着招了招手。

    虽然缺乏乐队,但是气势不能丢。

    顿时无数道鄙视得目光射来。

    掉帧了好一会儿,郭淡才从马车上下来,突然发现徐姑姑戴上那最不透明得黑纱帷帽,“咦?居士,你怎么戴上帷帽了,这里认识你的人很多,应该不会被误会的。”

    徐姑姑道:“我只是怕被人骂。”

    郭淡眨了眨眼,轻咳一声:“这将是居士一声中做过最后悔得决定,因为你将错过了人生巅峰。”说着,他又向杨飞絮道:“美女,站近一点。我需要的你保护,不愿露脸得就尽量站远一点。”

    有千万个不愿意的杨飞絮,还是恪尽职守地走到郭淡身边。

    有英姿飒爽杨飞絮在旁,真是气势倍增,在万众瞩目下,郭淡是没有跳帧的沿着红地毯,往中间的台上走去。

    既然是活动,肯定会搭建台子,铺红地毯,上回在卫辉府,郭淡也是这么弄的。

    郭淡已经准备的非常风骚,唯独就漏了乐队,他只能嘴里小声哼着,然后自己脑补。

    当然,他也只能进行脑补,因为现实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

    “无耻小人。”

    “卑鄙小人。”

    “妖孽!”

    “呸!你还真有脸来。”

    ......

    就这么几步路,他都不知道被人骂了多少遍,唾沫都快汇聚成大海。

    确实可恨,我们是来看你笑话,你tm搞得这么隆重,不要脸都不能形容你了。

    上的台上,郭淡一招手,道:“大家好。”

    话音未落,就听得四面八方传来阵阵歇斯底里地叫喊声。

    “郭淡!我们支持你。”

    “郭淡,你最棒!”

    “郭淡!郭淡!郭淡!”

    “啊!郭淡,我爱你。”

    ......

    竟然...竟然还有女声?

    台下得书生们,当即就傻眼了。

    这......!

    这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谁也没有想到这郭淡一上台,呼喊声便是声嘶力竭,震天动地。

    就连坐在旁边茶楼上的苏煦、谈修等大名士,听得爆炸般地呼喊声,都将头探出窗外,左右看着。

    而李贽他们也是大吃一惊,真不愧是我郭圣人,果然是深得人心,他们也跟着激动的呼喊起来。

    故意与郭淡分开走的高尚,惊得倏然站起身来,心道,难道...难道这就是郭淡说得“自败人品”?

    没有跟上去的徐姑姑也是微微一惊,这反转,令她也有些措手不及,她沉吟少许,突然向一边辰辰问道:“我听郭淡说,他只请了一百多人,怎么有这么多人?”

    辰辰虽然也不单纯善良,但到底不是徐姑姑的对手,小声言道:“居士可能是听错了,是一千多人。”

    “一千人?”徐姑姑故作一惊:“那得花多少钱?”

    “倒是不贵,才一百来两。”辰辰嘻嘻一笑,又道:“不过吆喝几嗓子,就能赚得一钱银子,换谁都会去呀!”

    “倒也是的。”徐姑姑点点头,又看向台上在那摆弄骚姿,陶醉于呼喊声中的郭淡,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双肩微微耸动着。

第四百九十四章 灭蛋大会

    饶是见多识广的徐姑姑,不免也是忍俊不禁。

    她此时此刻是真的相信,如果谁在郭淡面前嚣张,郭淡真的可能会雇佣一万个人去扔臭鸡蛋的。

    其实这个套路,在后世非常常见,那些所谓的“明星”可都有自己专业助威团队,不然的话,这场子会冷得结冰,谁在现场谁知道。

    但是这个套路在当下这个年代,实在是非常稀奇的,不太可能会有人这么干,因为这是很难瞒得住,到时一问便知。

    一千多个龙套,还都是没啥职业道德的,随便打听打听就能够一清二楚。

    那岂不是更让人笑话。

    只过得一会儿,便有不少人反应过来。

    “噗---咳咳咳---哈哈---这小子可真是有趣!”

    只见那位总是巧遇郭淡的秃顶老者,盘腿坐在一个角落里面,一手拿着半个橙子,是一边笑,一边咳,这眼泪都出来了。

    茶楼上的苏煦也反应过来,摇头笑道:“这小子可真是...都不知怎说是好啊。”

    对面的谈修道:“苏兄的意思是,那些人多是郭淡的请的?”

    “定是如此。”苏煦呵呵直笑道。

    谈修微微皱眉道:“学院本是神圣之地,而且他却以此骗术来为他的一诺学府欺世盗名,可见其人心术不正啊!”

    苏煦笑道:“贤弟若这般跟郭淡说,郭淡定会说,他只是一个商人,又不是君子。不过如他这般商人,确也少见啊!”

    别说他们这些人,就连下面的许多读书人也都反应过来,这口号一阵一阵的,整齐划一,要说没有人从中安排,鬼信呀。

    又见郭淡台上还在自我陶醉,自欺欺人,掩耳盗铃,贱得真是让人浑身发胀,只恨手中没有臭鸡蛋。

    不少人是直接开骂。

    但是他们的骂声很快就被狗托欢呼给淹没了,反而看上去,好像越来越多得人在为郭淡欢呼。

    不一会儿,书生们便口干舌燥,个个喘着粗气,瞪着郭淡。

    这时,郭淡又朝着远处招招手。

    不一会儿,那欢呼声渐渐停歇下来。

    “想不到我在开封府是如此的受欢迎!哈哈!”郭淡是恬不知耻地开心笑道。

    顿时就有不少书生气得跳脚,我们可不是来欢迎你的。

    “你这卑职小人,休当我们不知,那些人分明就是......!”

    “无耻小人,当我们傻么......!”

    “有钱就了不起么?”

    ......

    面对大家谩骂声,郭淡兀自是热情洋溢,激动地挥舞着双手,高声喊道:“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欢呼声突然爆发出来。

    “郭淡!我爱你。”

    “郭淡!我们支持你。”

    “郭淡!郭淡!”

    ......

    那些书生刚准备开骂,结果就被欢呼声给吞没了。

    这......!

    台下的读书人,可真是欲仙欲死,痛不欲生,不少人都已经快被这欢呼声折磨地抓狂了。

    “原来如此。”

    徐姑姑抿唇一笑,道:“这一招还真是高。”

    而那秃顶老者已经笑得橙子都拿不稳,只见那半个橙子已经滚落在脚下。

    这一招可真是令他们大开眼界啊!

    ......

    就事论事,这钱都花了,当然得尽情享受,这可不是自欺欺人,花钱买奉承,让自己开心,这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他可不是图这享受,亦或者以此来欺世盗名,他只是知道自己上台,肯定会被人骂,但是他今儿又不是来打嘴仗的,以前也打过不少,对此他很厌烦,因为这些书生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套路,没有点心意,故此他干脆就请一批人来,跟这些书生们比嗓门。

    这秀才遇到兵,真是有理说不清。

    不得不说,这一招效果不俗。

    这些读书人们个个气得是干瞪眼,但又拿郭淡没有办法。

    就他们这些读书人,平时说话,都是很小声的,跟农夫、泼妇比嗓门,完全被压制,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郭淡又朝远处招招手,欢呼又慢慢变小,最终消失在云端。

    场面又安静了下来。

    “哎呀!你们的热情,可真是令我不好意思,郭淡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郭淡朝着四面八方拱拱手。

    真是无耻至极啊!

    不少读书人忍不住了,他们真是从未见过这般虚伪的人,可这刚刚张嘴,忽见郭淡的手向上抖了抖,这赶紧又闭上嘴来。

    他们是真的怕了!

    要多来几回,他们真的会疯了。

    人人头上都悬着一个字---忍!

    小样!这有钱就是了不起。不服?不服你也去请人来骂啊!哈哈---!

    郭淡目光一扫,见台下的读书人紧咬着唇,这场面是寂静无声,暗觉好笑,朗声道:“多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这‘灭蛋大会’,作为承办方的我,真是感激不尽,多谢,多谢!”

    他再度向大家拱拱手。

    “什么‘灭蛋大会’?哼,你不就是想为士学院招生么,你倒是招啊!”

    一个读书人愤愤不平地嚷嚷道。

    不少人都知道,那只是个噱头。

    可话音未落,他反应过来,差点自己先捂上耳朵,怎么自己又没忍住。

    周边也有不少人郁闷地看着他,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得队友。

    完了!

    完了!

    又要来了!

    但是,这一回郭淡并未打暗示,他笑吟吟地看着方才说话那人,道:“如果阁下是想来报名的,可能会令阁下深感失望,因为今日的主题是‘灭蛋大会’,至于士学院得招生,那不过是我怕没内容,引起大家不满,故而随便写了一些进去,那都是不打紧的事。”

    说着,他手往后面横幅一指,“今日的主题就是‘灭蛋大会’,志在消灭妖孽郭淡。”

    那读书人惊愕道:“你...你要消灭你自己?”

    “不错!”

    郭淡点点头,道:“我今日就是来消灭自己的。”

    徐姑姑美目一睁,心道,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个反转可真是太诡异了。

    她以前认为,什么“灭蛋大会”都只是噱头,招生才是郭淡的目的,郭淡怎么可能会消灭自己,当时郭淡自己也是这么说得,但如今看来,好像不是怎么回事。

    苏煦、谈修、沈伯文、赵清合、梁闍纷纷将头探出窗外,侧耳相闻。

    李贽等泰州学派的人士,则是面面相觑。

    圣人这是要玩“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

    而那秃顶老者已经站起身来,困惑地望着台上的郭淡。

    全场是鸦雀无声。

    人人皆是仰着头,呆呆地望着郭淡。

    在这个没有话筒的年代,郭淡很满意此时的效果,他朗声道:“为什么你们会感到如此惊讶?

    难道你们认为一个商人站在这里是正常的吗?

    难道你们认为一个商人承包马政是正常的吗?

    难道你们认为一个商人承包开封府是正常的吗?

    难道你们认为一个商人建办私学院是正常的吗?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这在我看来这是非常可笑的事,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们说,消灭郭淡是不是应该的?”

    他声色并茂,握拳挥臂,语气激昂,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因为他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应该。”

    众人是情不自禁异口同声地喊道。

    可是喊完之后,大家顿时又是一脸愣神,彼此相互望着。

    方才...方才我没有出现幻觉吧?

    那些话都是郭淡说得?

    应该没有听错。

    那...那这个郭淡应该是假的吧?

    站在前面的李铭问了一句很傻的问题,“你就是郭淡呀!”

    “我是郭淡。”

    郭淡点了下头,道:“我要消灭得也是郭淡,这并不矛盾,难道我就不能反对和消灭我自己吗?若舍我一人,能令我大明更上一层楼,那为什么不这么做。你们看看四周,这都是被商人承包的地方,若再这么继续下去,我大明将会深陷万劫不复之地。”

    台下不少人默默地点着头。

    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

    竟对郭淡生出几分敬佩之情来。

    但也有不少人感到异常困惑。

    这不是我们的台词吗?

    聪明绝顶地徐姑姑,在这一刻,也宛如置身于大海之中,心中是一片茫然。

    “苏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骂郭淡欺世盗名的谈修,此刻是无所适从。

    这是欺世盗名吗?

    古往今来,谁有这番魄力?

    圣人不过如此啊!

    只有那佛祖才有这般境界。

    舍小我,而成大我。

    苏煦摇摇头道:“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就坐在边上的黄大效、姜应鳞、高尚皆是目瞪口呆得看着郭淡。

    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黄大效着实忍不住,起身问道:“既然你都知道这是不对的,那为何还要这般做。”

    哎呦!最佳狗托出场了。郭淡瞧了眼黄大效一眼,苦笑道:“黄御史,你以为我是凭本事站在这里的吗?”

    黄大效立刻道:“我从未这么想过。”

    “你是对的。”

    郭淡点点头,道:“我并非是凭本事站在这里,而是我大明突然出现这种奇怪的需求,故而才有我郭淡今日,换而言之,即便今日将我郭淡**上消灭,那么很快就会有李蛋,陈蛋,狗蛋,等等蛋的出现。

    若是想彻彻底底得消灭郭淡,那么只能将郭淡的根给挖了,如此才能够一劳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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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修身、治国、平天下

    狠人呐!

    这真是一个狠人呐!

    不但要消灭自己,还有掘自己的根。

    要知道他的孩子可都还未出生啊!

    这孩子是无辜的呀!

    台下的文人们,都准备了好几日,这满肚子话,到了一刻,那真是说不出口。

    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准备的那些话,相比郭淡的这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哇...那简直就是大仁大义,简直就是在宽恕郭淡的罪恶。

    很纠结!

    很迷茫!

    我们到底是该支持他,还是在该反对他?

    饶是黄大效面对如此心狠的郭淡,也都有一些害怕,这家伙是疯了吗?还是在装疯卖傻?问道:“黄某愿闻高见,这该如挖郭淡的根?”

    “问得好!”

    郭淡点点头,又是仰面一叹,眼角闪烁着几分泪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抹脖子,道:“若想要挖郭淡的根,首先就要找寻到郭淡的根,然后再对症下药。”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扫,望向众人,道:“记得郭淡第一次崭露头角,乃是承包马政,这是他的开始,我就从这开始来分析,这是最为妥当得。为什么郭淡一个商人能够承包马政?

    原因很简单,因为朝廷大量的马场被权贵侵吞,而管理此事的官员,又不敢冒犯那些权贵,收回那些土地,故而朝廷的马是越养越少,最终只能转嫁于百姓身上。而当今圣上仁义无双,他不愿意加重百姓身上的负担,但同时又知道这其中弊端是难以依靠大臣来解决的,故而里另辟蹊径,这才启用郭淡这个商人。”

    此话一出,徐姑姑不禁恍然大悟,望着郭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

    “妙哉!妙哉!”

    那秃顶老者闻言,是伸长脖子,嘴里连连称妙,目不转睛地看着郭淡。

    黄大效一听,不太对劲,怎么又转到这上面来了,当即指着郭淡道:“你...你胡说八道。”

    “关于此事,姜给事最清楚不过了。”

    郭淡微笑地看着姜应鳞,拱手一礼,道:“敢问姜给事,不知在下可有说错?”

    姜应鳞面露纠结之色,最终还是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

    台下是一片哗然之声。

    “郭淡做得不错,他并没有得罪那些权贵,亦没有加重百姓的负担,同时还为朝廷养了五千匹骏马。”

    话虽如此,郭淡却是凄然一笑,继续道:“接下来,郭淡又承包下卫辉府。为什么郭淡会承包下卫辉府,那是因为当时修建潞王府,导致当地官府财政破产,当地的官员们束手无策,局势彻底失控,眼看这暴乱就近在咫尺。

    而在当时大臣们力荐圣上,从河间、大名等地调派粮食前去救援,但是圣上认为这可能会加重河间、大名百姓的负担,同时又不能解决卫辉府的困难,反而会令局势进一步蔓延,最终陛下是力排众议,将卫辉府承包于郭淡。”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姜应鳞,掷地有声地问道:“我可有说错?”

    大家的目光也随之看向姜应鳞。

    姜应鳞瞟了眼众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可最重视品行,也是有道德洁癖症,他无法容忍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谎。

    众人的目光中渐渐出现了一丝矛盾。

    茶楼上的苏煦不禁皱了皱眉,又看向对面的谈修,只见谈修与大家一样,神情也显得非常矛盾。

    “结果大家应该都知道。”

    郭淡继续言道:“自郭淡承包下卫辉府以来,暴动戈然而止,危机被扼杀在摇篮之中,很快卫辉府便恢复过来,百姓们是安居乐业,卫辉府种重铸昔日辉煌,成为整个河南道最富裕的州府。”

    李贽他们皆是眼含热泪。

    帅!

    真是太帅了!

    这番功绩,他们是耳熟能详,都已经编成传记,虽然全是私货。

    若非郭淡事先叮嘱过他们,此时此刻,他们定会举臂高呼:“郭圣人。”

    “接下来就是开封、怀庆、彰德三府。”

    郭淡头一低,沿着台边走着,边走边道:“说起郭淡承包这三府,原因与卫辉府有着莫大的关系,因为卫辉府太过繁荣,导致这三府的百姓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往卫辉府。

    这又导致三府税收锐减,而这里的官员们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索性就放任不管,从而导致发生大面积得土地兼并,当地百姓更是走投无路,眼看局势快要一发不可收拾。

    朝廷当即问责于卫辉府,问责于郭淡,认为郭淡理应为此负责,但是陛下心怀仁慈,决定给予郭淡一个救赎机会,让郭淡承包这三府。”

    话说至此,他停下脚步来,再度回头看向姜应鳞,道:“姜给事,我可有说错?”

    姜应鳞这回没有丝毫犹豫,似乎早料到郭淡会有此一问,干净利落地点点头。

    “结果怎么样,大家是亲眼看到,我就不对此多说。”

    郭淡突然话锋一转,道:“但这是不对的,这是错误的,这最多只用救急一时,绝非长远之策。因为郭淡到底只是一个商人,一个唯利是图得商人,他本应该在市集上跑买卖,如这种人是不堪当大用得。这事本应官员来干得,他们来解决这些问题,才是理所当然的,才是正道,才是王道。然而,郭淡就偏偏站在了这里,这是为什么?”

    他狠狠跺了下脚,愤世嫉俗的质问道。

    面对郭淡的质问,众人却是鸦雀无声。

    正当这时,一个苍老声音响起,“这你们都不知道,真是有够蠢得,我这疯老头可都听明白了,就是因为那些官员无能,什么事都束手无策。”

    不等大家回头看去,郭淡便是掷地有声道:“错!”

    大家又立刻看向郭淡。

    “这臭小子!”

    方才说话的正是那秃顶老者,他不禁笑骂道。

    “若各位这般想,可就大错特错。”

    郭淡道:“原因绝非如此,那些官员无能?难道郭淡就有能?那些官员个个都是进士出身,从乡试到殿试,是从万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这是多么的不容易。说他们是我大明最聪明的一群人,绝不为过。而郭淡呢?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童生,连秀才都考不上,谁更聪明,难道还要问吗?”

    这一番话下来,大家又都迷茫了。

    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些官员们能居此位,又岂非泛泛之辈,既然不是泛泛之辈,难道他们个个都是贪官污吏,不知你们可还记得汲县那位为百姓上吊自杀得县官吗?他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他的品格是多么的高尚。然而,这成也高尚,败也高尚。”

    郭淡是长叹一声,道:“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过于重视自己的品德、操守,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提醒自己要做一个道德高尚之人,而忽略了这治理之术啊。”

    “依你之意,这道德并不重要?”黄大效当即质问道。

    郭淡摇头晃脑道:“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修身、治国、平天下也。”

    黄大效一愣,这听着怎么有些怪异。

    徐姑姑抿唇一笑,心道,看来他还是背不全。

    “修身,治国,平天下。”

    郭淡一边比划着手指,一边言道:“各位都是满腹经纶之人,我这童生就不班门弄斧了,我想说得是,这顺序是至关重要的,先修身,再治国,再平天下。

    你若心智尚未成熟,必须研读圣贤之书,让自己能分善恶,倘若你连这都分不清楚,那你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这就是所为的德不配位。黄御史,你以为如何?”

    黄大效稍稍皱眉,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然而!”

    郭淡立刻言道:“你都已经成为官员,这足以证明你已经进入下一个阶段,也就是治国的阶段,自然应该专心于此,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很多朝中大臣,兀自以追求道德、品德为最高目标。

    打个比方,姜给事告诫黄御史,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可是话说回来,黄御史才华横溢,满腹经纶,需要姜给事来提醒他吗?

    这在我看来,是非常可笑的,拿一个应该对儿童说的话,去对一个饱读圣贤之书的成年人说,如果谁对我说这话,我一定认为他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如果我一定要以恶小而为之,那就不是你能够阻止得了。

    可见我大明许多官员虽然聪明,但永远停都留在修身阶段,而没有做好准备进入下一个阶段,要说道德,他能够跟你说上一天,都不带重复的,他是个好人,是个道德高尚的人,但是你要他去解决问题,他却束手无策,因为他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修身上面。

    这无异于本末倒置,陛下需要官员,是希望他们能够辅助自己,治理好国家,令国强民富,而不是需要一个道德榜样,他们占据着治理之位,干得确实修身之事,等于拿着朝廷俸禄,干着私事,以公谋私,不过如此。道德是一种自我行为的约束,或者说对于未成年的教育,而不是拿出来约束成年人的,真正约束成年人的那叫做律法。”

    这一番话,可真是太值得当下的读书人深思。

    郭淡可绝不是胡说八道,这就是他在大明的所见所闻,如今道德都已经成为了一种信仰,任何事好像都可以用道德去解决。

    君主若不失德,这天灾就不会出现。

    都成为玄学了。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圣人就应该说,修身,修身,再修身,直到修死为止,而不是修身、治国、平天下。

    圣人并未说错。

    姜应鳞也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但回想起来,郭淡说得是丝毫不差,他每次说得很对,站在道德制高点,去告诫他人,但从未解决任何问题,该贪污得还是贪污,该干嘛还是干嘛。

    真正解决问题是律法。

    而李贽、汤显祖等人,以及徐姑姑、秃顶老者,目光则是渐渐炙热。

    而台下那年轻的文人们脸上则是一片迷茫,他们开始在质疑一些什么事。

    唯独黄大效还是清醒得,郭淡一个商人,竟公然议论官员,真是大逆不道,他当即怒斥道:“你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也配言德。”

    “我不配!”

    郭淡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举办这‘灭蛋大会’,如果官员能够解决这些问题,那么郭淡自然不会出现,而且永远不会出现,否则的话,一个郭淡倒下,会站起千千万万个郭淡,因为陛下和朝廷需求的能臣干吏,而不是道德榜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创办这士学院,其目的就是要消灭郭淡。”

第四百九十六章 此时不狂更待何时

    士学院?

    怎么又回到这上面来了。

    不是说这无关紧要吗?

    今日的主题只是灭蛋大会。

    黄大效当即就呆住了。

    这话题可真是转得非常妖娆啊!

    可是当徐姑姑听到郭淡提到“士学院”时,不禁美目一睁,再细想之前郭淡说得那番话,心中是豁然开朗,暗道,这人说谎可真是厉害,原来那标题与内容是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噱头。

    但除她之外,没有几个人反应过来,毕竟她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众人不免被郭淡绕得有些头昏脑涨。

    郭淡建办士学院,目的是为了消灭郭淡?

    这说着可都有一些绕口啊!

    更别说想明白其中道理。

    大家皆是困惑地望着郭淡。

    郭淡没有再去顾忌那黄大效,因为黄大效可不是他的客户,他的客户是面前的这群人,他望着众人道:“方才我已经言明,为什么郭淡会站在这里,以及分析出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目前许多官员只注重修身,而忽略了治国和平天下,从给了郭淡一个机会。

    但,这是不对的,亦非长久之计,事情终归还是要回到正道上来。

    如何解决?很简单,就是让官员们和未来的官员们重视治国、平天下,而非仅仅是修身。我们建办士学院,就是专门传授治国、平天下之术。”

    “果然如此,这下可真是有趣了。”

    帷帽下,徐姑姑那绝美的脸盘,满满都是笑意。

    秃顶老者看着郭淡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炙热,“原来是这样,呵呵,想不到这小子野心如此之大,这到底是要掘谁的根啊。”

    茶楼上的苏煦闻言,倏然起身,一掌拍在桌面上,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谈修诧异地望着苏煦,问道:“苏兄何出此言?”

    他倒是觉得郭淡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绝非是胡说八道。

    苏煦瞧了眼谈修,嗫嚅两回,当终究是没有做声,缓缓坐了下来,望着台上的郭淡,向来古井不波的老眸中,开始闪烁着一丝焦虑。

    谈修瞧着苏洵,心下只觉很是困惑,他可是非常清楚苏煦的,都已经快活成精了,很少有事能够让他恁地焦虑。

    只听台上又传来郭淡的声音。

    “我在告示上言明,我们一诺学府将会招收南京学府和老丘学府的毕业生,有人以为我想借此压南京学府、老丘学府一头,这其实是非常错误的,我绝无此意,而且恰恰相反。”

    郭淡手突然指向苏煦所在得茶楼,道:“各位且看那栋茶楼。”

    场面似乎已经完全被郭淡主导。

    众人立刻望向苏煦所在的茶楼。

    郭淡道:“这就好比这栋二楼高的茶楼,据我所知,这茶楼二楼得消费是远胜于一楼,但是一楼的支出却要多过二楼,那是不是可以说,这一楼就干脆就不要了,当然是不行的,没有一楼,哪来得二楼?

    诸位只是看到士学院招南京学府和老丘学府得毕业生,却忽略了一点,就是一旦南京学府和老丘学府不再提供毕业生,那么士学院也就无从谈起,士学院是基于在他们的基础之上,没有它们就没有我们,而不是将它们压在下面,士学院希望他们是越办越好。”

    这同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去分析,得出来的答案是完全相反的。

    不少人听得频频点头,只觉说得很有道理,这没有一楼怎么建二楼,一楼越稳固,二楼就更安全。

    一个文士问道:“可这非一楼与二楼之分,同是学府,为什么你偏偏要找南京学府和老丘学府的毕业生,亦或者说,为什么不是南京学府、老丘学府招士学院的毕业生?”

    “这答案我方才已经说了,修身、治国、平天下。”

    郭淡一摆手,道:“士学院将不会教学生任何有关道德方面的知识,不是我们不重视道德,而是我非常重视道德,士学院招的学生,是必须要具备一定自我修养得,可不是那些心智尚未成熟之人。

    我们招生要求,已经说得非常明确,我只招这两个学府的毕业生,以及那些举人、进士,甚至于官员,试问这些人,还需要去教他们如何分清善恶吗?还需要教他们论语吗?只怕他们背得比老师都还要熟练,我们若教他们这些,那跟骗人有什么区别?”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郭淡说得也颇有道理。

    “有意思!有意思!”

    那秃顶老者看得之乐呵。

    忽听边上有人问道:“哪有意思,我怎看不出来?”

    秃顶老者哼道:“这你都看不出来,他的意思,心智未成熟,分不清善恶的人,才去那两个学府读书,试问谁愿意承认......?”

    说着,他猛然回头,只见李时珍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当即怒道:“你这疯老头还真是阴魂不散,今儿老夫不想跟你纠缠,老夫还要看戏。”

    李时珍哼道:“老朽也是来看戏的,这地不是你家的吧。”

    秃顶老者怒瞪其一眼。

    .....

    “你懂治国、平天下吗?”

    一人突然质问道。

    正是那李铭。

    郭淡笑道:“卫辉府百姓安居乐业算不算?开封府免除百姓税收又算不算?兴修水利算不算?”

    李铭顿时哑口无言。

    这些当然算啊!

    郭淡更是咄咄逼人道:“阁下若有经验,不妨说来听听?”

    李铭那俊朗的脸庞顿时涨成猪肝色,他都还未入仕,这经验从何谈起啊!

    郭淡一笑,不再去理会他,望向众人,朗声道:“治国之道,博大精深,我看世上没有人能够全部道明白,我也只是懂得其中一些关于财政得问题。我们士学院将会把治国、平天下分成很多科目,也会邀请经验丰富的老师前来针对性授学。”

    这广告打得真是行云流水,仿佛出自不能一般。

    “是吗?那不知你邀请了何方名士?”一人又问道。

    郭淡笑道:“名不名士,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他们到底有没有士学院所需求的学问,很多名士饱读圣贤之书,一个道理他都能说上三天三夜,可是他若连朝廷是如何收税的都不懂,那我招他干嘛?我再重申一边,我们们不教那些大道理,那是其它学府教的,我们只教怎么去解决问题。

    当然,如果你们连那些大道理都没有学明白,你们也没有资格来士学院就读,修身是第一步,至关重要,一定要打好坚实的基础,才能够学习更上层得知识。

    想来士学院当老师,也必须经过考核,我们不看名气,就看你有没有手段。”

    虽然他将基础说得非常重要,但是而苏煦脸上的焦虑却是越发明显,他渐渐明白这不是灭蛋大会,而是灭儒大会。

    当下的思想,儒家学说乃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学派,郭淡虽然借用儒家思想,但他走得明显不是儒家的路线,他自己也说得非常明确,是以术为重,德为基。

    这等于将儒家思想给倒过来。

    那么如果他成功了,等于儒家就成基础,郭淡提出术成为至高思想,成为所有学子毕生所追求的。

    他真的没有想到,郭淡的野心如此之大,他不但是奔着第一学府去的,他还要自立门户,要创造一种的新的思想,要与儒家思想分庭抗礼。

    虽然郭淡这一套说法,与王阳明提出心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还是基于儒家思想,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王阳明的心学,本质上还是继承了儒家思想,还是注重个人得自我修养。

    以心为本。

    阳明学可能与理学会产生矛盾,但不会跟儒家思想产生根本矛盾。

    但是郭淡提出这个论点,不是要继承儒家思想,而是真的要将儒家思想变成基础学问,不再是至高学问。

    这可要了亲命啊!

    完全进入状态的郭淡说得越发兴起:“我其实非常愿意与各位说说,我建办士学院的灵感来自哪里?我是一个商人,故此我考虑任何事,首先是看有没有这个需求。

    有的话,那就有得赚,没有得话,那就铁定亏钱。

    赔本得买卖我是不会做的。

    各位一定要清楚一点,当今圣上,正值壮年,非常渴望励精图治,留下丰功伟绩于后世,而不是希望将来史书上只记载着,这个时代有个清官叫海瑞,他是多么的清廉,品德多么的高尚。

    陛下更希望见到得是,史书记载这个时代是多么的辉煌,胜过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故此陛下是非常迫切的需要治国、平天下得人才,这,就是一种需求,而士学院就是专门针对这种需求而建办。

    说得更加直白一点,如果你所学的知识,是得不到陛下的赏识,是陛下所不需要的,那你又凭什么在朝中立足,如果有人告诉你,功名利禄皆是浮云,自我修养才是最重要的,那你们又为何去参加科举?何不去山里修炼。

    这么跟你们说得人,就两种心态,要么就是怕你们占了他的位子,要么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我们读书就是为了功名利禄,就为了辅助圣君,就是为了青史留名。

    想那苏东坡老先生尚且都老夫聊发少年狂,我们这些年轻人若还畏畏缩缩,就不怕被古人耻笑吗?这年少就该轻狂,此时不狂更待何时?

    也只有朝廷充满着治国之能臣,才永远不会出现郭淡这种妖孽。”

第四百九十七章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

    郭淡这话锋一转,再度点题。

    这场大会的目的,是志在灭蛋。

    但是这回大家都不再迷茫,反而是豁然开朗。

    虽然郭淡跟他们讲述了大半天的士学院,好像灭蛋只是一个噱头,士学院才是今日的主题,但是二者有着密切的关系,士学院就是为朝廷和君主培养能臣干吏,只要朝中出现许多能臣干吏,那么郭淡这妖孽自然就不会再出现。

    别看郭淡一会儿士学院,一会灭蛋,一会修身治国平天下,但他整番论述下来,这逻辑是非常清楚的。

    他先阐述郭淡出现的原因,原因就是缺乏能臣干吏,然后对症下药,就是培养能臣干吏。

    这可不难理解。

    然而,此时此刻,在场的人是热血沸腾,他并未过多地去思考这个逻辑问题,这都只是其次。

    关键是在于郭淡最后的一番论述,深深地打动了他们。

    因为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千里马要是遇不到伯乐,那跟驴没啥区别,入朝为官,要是得不到皇帝的赏识,那仕途肯定就没啥希望。

    当然,郭淡也不是让他们助纣为虐,而是让他们辅助圣君,励精图治。

    且有事实证明。

    郭淡作为一个商人,为什么能够站在这里?

    就是因为皇帝需求他的才能。

    谁都知道,没有皇帝的支持,郭淡是不可能站在这里的。

    这等于是将仕途用商业中供需关系来分析,看似简单,非常好理解,但是却是言简意赅。

    这令不少迷茫的年轻人是豁然开朗。

    许多人都不再鄙视郭淡,仇视郭淡,反而是激动、兴奋地看郭淡。

    甚至有不少人眼眶都湿润了。

    饶是徐姑姑的眼角也泛着微微泪光,这番话确实非常激励人心。

    让人人都渴望将来能够大展身手,创造一个胜过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辉煌时代。

    她不禁轻声哼唱起郭淡最近时常哼得那首小曲。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重重的壳裹着轻轻地仰望;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任风吹干流过的泪和汗,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

    她都尚且如此,更别说李贽等人,他眼中郭淡已经被圣光笼罩住了。

    他们以前还是认为,郭淡将他们的渴望、梦想,给一一实现,但也仅是如此,没有缺乏理论和思想来支持他行为,所以汤显祖虽然支持郭淡,但也并未过于崇拜。

    他就是觉得郭淡虽然厉害,但要说圣人,就还差了一点。

    而郭淡今日得这一番话,总结下来,就是一种新的思想。

    是一种儒家思想需求的思想。

    此时得汤显祖与李贽无异,眼眶都湿润了。

    ......

    砰!

    苏煦再度拍案而起,怒骂道:“黄口小儿,也敢言治国平天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岂会让你得逞。”

    他作势就要下得楼去。

    沈伯文立刻起身,拦住苏煦,道:“对于这种小儿,哪里需要苏兄出面,待我去教训一下他。”

    苏煦微微皱眉,犹豫少许后,才道:“此人虽年轻,但却非常狡猾,你可莫要大意。”

    “苏兄放心便是。”

    沈伯文微微一笑,转身下得楼去。

    谈修惊愕地看着苏煦,因为他倒也觉得郭淡说得有三分道理,并没有什么大逆不道,他就不明白苏煦为何这般激动。

    此时苏煦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之前他虽然焦虑,但他还能够坐得住,因为局势到底没有失控,郭淡再能说,大家也不是傻子,他们这么一说,大家就都信了他。

    但是,当郭淡拿出皇帝来说事,这他就真坐不住了。

    他不是那种迂腐的书呆子,他也觉得这人寒窗苦读十年,就是为了功名利禄,青史留名,他自己也是如此,他知道这诱惑力是多么恐怖。

    试问天下学子谁不想得到皇帝的赏识。

    这要再不阻止的话,可就麻烦了。

    但是他也知郭淡是有备而来,且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有料到,那告示的标题和内容竟是这么一番意思,他下去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其实就是暗示让沈伯文前去打乱郭淡的节奏,如果他输了的话,那可就没法挽回了。

    然而郭淡如今仿佛是胜券在握,他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笑道:“我知道各位此时非常激动,但你们也不怪我泼你们冷水,想要来士学院门槛就非常高。另外,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得参加入学考试,这录取率我估计可能跟科举差不多。”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

    还得参加考试,录取率跟科举差不多?

    你不是商人吗?

    商人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跟科举一般录取率,你赚个毛的钱。

    “我也为没有办法。”

    郭淡耸耸肩,道:“士学院是针对当今圣上得需求,来建设的,这可是最高的需求。我们希望从我们士学院毕业的学生,是能够真的辅助圣君,治理天下,故此不但录取难,毕业更难。在商言商,我也希望当今圣上今后对于我们士学院的学生是充满着信心,是能够委以重任的。”

    这番话下来,大家不但没有丝毫的怯意或者说沮丧,反而更是跃跃欲试。

    “简直一派胡言!”

    一声怒斥声打断了这和谐的画面。

    众人偏头看去,只见一群老者往这边走来,为首一人,正是南京大名士沈伯文,但不止是他,还有各地大名士。

    郭淡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可算来了,你们要不来的话,我都不好为了今日的大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那秃顶老者见罢,面露惋惜之色,“此时再来,可就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李时珍好奇道:“谁是螳,谁是车?”

    秃顶老者斜目一瞥,昂首傲娇道:“老夫不与庸人说话。”

    李时珍委屈地哼了一声,又往台上看去,只见那沈伯文大步上得台上,抬手指向郭淡,“你这黄口小儿,也敢在此论修身治国平天下,真是不知羞耻。”

    郭淡拱手一礼:“敢问老先生,这天下人如何论不得这天下事?”

    “天下人当然论得了天下事,但也得量力而行。”

    沈伯文一抖袖袍,范儿十足道:“就你这点浅薄的学识,懂得什么是修身治国平天下吗?自汉以来,儒家思想,为无数君主提供治国之策,岂是你一言可驳之得?你什么都不懂,却在胡说八道,妖言惑众,你究竟是何居心?”

    郭淡点头笑道:“老先生说得没错,儒家思想的确为无数君主提供治国之策,故而没有一朝是能够千秋万世,可是,这值得骄傲吗?”

    “你......。”

    这话堵得沈伯文差点没有咬着舌头。

    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他身边的山东名士崔有礼上前道:“这都是因为那些暴君、昏君背离儒家思想,以暴政治天下,故而才灭亡的,仁者得天下也。”

    郭淡长长哦了一声,“这功在儒家,过在君主,明白,明白。”

    这话差点把崔有礼吓瘫,气急败坏道:“你...你休要污蔑老夫,老夫可不是这意思。”

    “我也没有什么意思。”

    郭淡呵呵一笑,又道:“我并未否定儒家思想,儒家思想在我看来,那是兴国安邦之基础也,倘若心术不正,纵有通天手段,也只会祸国殃民,故而我才决定,严格招生,绝不招那些心术不正之人。

    我不过是做出一些补充罢了,就好比说儒家思想提倡孝道,要孝顺父母。那么让父母过上幸福的生活,应该算是孝吧。但是儒家思想并未教大家如何让父母过上幸福的生活,我觉得首先就是要挣钱,如果带着父母去乞讨,那决不能算是孝。

    而士学院教得就是这挣钱。治国之策亦是如此,儒家提出以仁政治国,这当然是对的,我可没有否定仁,我不过是补充这‘治’而已。”

    “圣人之言,岂是你一个商人能补充的?”

    “儒家很多思想,可非孔孟提出来的,都是基于孔孟思想之上,后来人补充的,还是说儒家只论身份,不讲道理。”

    “好好好!你要讲道理是吧。那敢问阁下何谓治国之策?”沈伯文哼道。

    “这个问题方才已经有人问过我,我答上来了,他倒是答不上来。”

    郭淡瞟了眼李铭,只见其满脸尴尬,倒也不忍心再去打击去,又向沈伯文问道:“我就问老先生一个问题,如今国库不充盈,陛下为此很头疼,以老先生之见,该怎么令国库充盈。”

    沈伯文一脸轻蔑,道:“自然该休养生息,施仁政于天下,藏富于民,这民富则国富也,此理你都不懂吗?”

    “这我还真不懂。”

    郭淡道:“我只知道励精图治是需要花钱的,兴修水利,解决边患,供养军队,哪样不需要花钱,光嘴上嚷嚷,谁不会?这话我也会说,可是这话就是不能解决问题,这才是关键。

    当今陛下也想修养生息,但是这天灾是无法阻止的?让百姓面对一片干枯得田地去休养生息?去别的地方征集粮食来救援,那又加重其他地方百姓的负担。

    还有这军费,又该怎么办?

    像对待马政一样,索性就不养了,将军队也给解散呢?那万一敌人打来了又怎么办?

    面对天灾,面对战乱,百姓一夕之间将会失去所有,这就需要国家的救济,国库要是不充盈,就无法应对任何突如其来得意外。然而,偌大的王朝,每年都会发生很多意外的。

    好了,陛下拿不出钱去救济百姓,拿不出钱去解决边患问题,向百姓征税,你们又说是暴政,但是你们又拿不出钱来。可若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最终也是亡国,这恰好解释了方才那个问题,功在儒家,过在君主。

    有一些暴政就是穷出来的,要是有国库充盈,哪个君主还会向百姓征税?”

    沈伯文气急道:“为何你不说说这国库为何不充盈,再充盈的国库,也经不起君主胡乱挥霍,倘若不修那潞王府,焉有卫辉府之动乱。”

    郭淡笑道:“修一个潞王府又怎么呢?一个潞王府就能够让一个州府彻底失控,让周边州府跟着受累,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让我来修,我不但把潞王府给修了,我还让当地百姓因此发财,我还让国库充盈。我如今在开封府兴修水利,大兴土木,动用十数万百姓之多,但百姓却因此获得生计,生活安定富裕起来,他们都渴望能够永远修下去。

    而那些道德高尚的官员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劝住君主不要好大喜功,大兴土木,可若不这么做,这励精图治、丰功伟绩又从何谈起,这治国之道,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而第二个办法,就是让百姓免费干活,但这还需要你们来教吗?傻子都会。

    只有无能之人,才会说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真正有能力的人,是能够将鱼和熊掌兼得,不要问我是否能够做到,我不善言辞,自己去卫辉府看看吧。

    这,就是治国之策。这,就是士学院的最终目的。”

    “郭淡,我支持你!”

    忽听得一声歇斯底里叫喊声。

    “郭淡!郭淡!”

    “郭淡我爱你!”

    欢呼声再度响起。

    但是这一回,台下的文人们不再感到愤怒,他们皆是沉吟不语。

    郭淡开心一笑,心道,这千金难买我开心,看在你们这么出色得份上,就给你们再多加一钱吧。

第四百九十八章 只不过是厚积薄发

    相比起之前的欢呼声,这一次就显得有些杂乱无序,不再是那么整齐划一,呼喊声是此起彼伏,但大家的感情也更加丰富。

    而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也彻底淹没了沈伯文等人反驳声。

    让他们的反驳显得更加是苍白无力。

    话说回来,这欢呼声其实也救了他们。

    就事论事,他们也确实拿不出什么代表作来,也无法解决方才郭淡提到的问题,要能够解决那个问题的话,很多朝代也许就不会灭亡。

    小农经济上限很低,抗压能力更低,是不可能同时让百姓丰足,还让朝廷有钱去打仗、大兴土木,只有资本经济才能够做到这一点,这很有趣,对于资本经济而言,不管是打仗,还是大兴土木,都是经济发展。

    而郭淡可是有卫辉府这个打脸神器在。

    再争论下去,其实也毫无意义。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台下不少文人都情不自禁得鼓起掌来,一种绝望是油然而生。

    他们最终铁青着脸下得台去。

    而茶楼上的苏煦看到这一幕,不禁闭目一叹,他料到郭淡是有备而来,但没有想到,沈伯文他们会败的如此迅速,根本就上不了手,唯一的作用就是衬托郭淡。

    他自知怪不得沈伯文他们,是他自己托大了,让郭淡在台上尽情的表演。

    当然,他也没有想到,郭淡这回会玩得这么大。

    他以为郭淡又如以前一样,巧辨致胜,过程显然不是如此。

    以往郭淡都对于这种争论,都是避而不谈,他只谈利益问题,对学问方面,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说自己是个商人,对此一窍不通,你们都是对的。

    但郭淡今日并未回避这些问题,他反而将自己的过往总结起来,自成一套体系,且凌驾于儒家思想之上。

    虽然他说是补充,但如果大家都认同得话,那么他的这一套体系,将会成为儒家的终极形态。

    那还怎么跟郭淡去争?

    而郭淡并未趁胜追击,此时都已经在做结束语,在欢呼声中,只见他潇洒地招招手,大声喊道:“再次多谢各位来参加此次大会,今日灭蛋大会就到此为止,关于士学院招生,明日就会贴出具体章程。”

    这...这就结束呢?

    大家只觉意犹未尽,心情还是异常澎湃,他们都在幻想,自己也能如郭淡一样,力挽狂澜,令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却深藏功与名。

    这种装逼模式,可真是太合年轻人口味。

    然而他们来之前,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感觉。

    当然,他们也已经忘记来此的目的。

    “郭淡,你知道你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吗?”刚刚回过神来的黄大效,是不可思议地质问道。

    就郭淡方才说得那些话,可是触及到许多敏感的问题。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我不禁知道我方才说了什么,我还知道黄御史一定会去参我一本的,毕竟这是你们的职责,对此我非常理解,且也感到非常抱歉,毕竟我已经为黄御史增添了不少麻烦,故此今日,我都已经帮黄御史准备好了,但愿能够弥补一些。”

    黄大效一愣,你这都准备好了?

    又见郭淡朝左边台下招招手。

    只见一个身形高瘦的中年人,立刻捧着一堆写满黑字的白纸走了上来,双手递给郭淡。

    “有劳了!”

    郭淡接过纸张来,从黄大效身边走过,来到姜应鳞面前,递向姜应鳞,笑道:“这是大会上所有人的发言记录,包括我自己,也包括姜给事和黄御史,我还未看,不过我想这点小事,他们应该是不会出错的,我相信姜给事在弹劾我奏章上,是不会添油加醋,这是非对错,还是交由陛下和大臣们去判定吧。”

    姜应鳞微微一愣,这嚣张的有些过分呀。

    黄大效听罢,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这摆明就是不相信他啊!

    “多谢,这倒是省了我许多工夫,我会如实禀报陛下的。”姜应鳞接过大会笔录来,但心中却是一番苦笑。

    这小子真是太狡猾了,别看他方才滔滔不绝,很多敏感问题,他都是张嘴就来,一点也不顾及,但其实他非常谨慎,说得也是滴水不漏,他都丧尽天良的把万历夸成要超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要让万历看到,万历铁定要飘,不管自己再肥也要飘一飘。

    爱他还来不及,岂会怪他。

    “有劳了!”

    郭淡微微颔首,然后便往台下走去,在经过徐姑姑身边时,他突然停下来,转头微笑地看着徐姑姑,道:“我没有骗你吧,你方才错过了人生巅峰。”

    说着,他便上得马车扬长而去。

    怎一个潇洒了得。

    徐姑姑不禁轻轻哼得一声,正准备上马车时,忽见李贽等人追了过来。

    “郭圣---阁下,阁下。请留步啊。”

    “哎呦!还是晚了一步。”

    .....

    真不该写信给他们。徐姑姑可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般疯狂,微微一翻白眼,正准备偷偷上马车时,却被李贽给发现了。

    他们立刻将徐姑姑团团围住。

    是吵着、闹着要见郭淡。

    此时他们心情太澎湃了,不见郭淡,是难以平复啊!

    徐姑姑随便敷衍几句,便上车逃之夭夭。

    而当郭淡离开之后,在场的人才回过神来。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霎时间,整个集市充斥着议论声,除工作人员以外,无一人离开,大家纷纷讨论起方才郭淡说得那些话,讨论起是士学院,讨论起儒家思想。

    比起大会前,如今可是有着不少言论是偏向士学院的。

    因为郭淡还真不是在忽悠他们,他说得那些,其实是对于儒家思想一个非常重要的补充,就是这术或者说手段。

    儒家思想虽然海纳百川,基本上什么都涉及,但本质上还是一种价值观,圣人是希望君臣能够基于这价值观去解决问题,至于怎么解决,当然是审时度势,这需要谋,这需要术,孔孟二圣也是这般做的,他们充分发挥自己智慧去劝说当时的君王。

    但后人不争气,演化至今,这价值观却成为一种解决问题的手段,而术和谋却变成一种被人鄙视的思想。

    可是,价值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导致许多官员遇到问题,都束手无策。

    他们也不是什么贪官污吏,是个好官,德行方面都无话可说,但就是无法解决问题。

    一旦天灾**出现,书上说得那些就都不顶用了。

    没钱可是什么都干不成。

    许多读书人也都有这方面的困惑,他们看到一些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

    这回他们是豁然开朗,终于将这顺序给弄清楚了,价值观是价值观,手段是手段,不管是谋生,还是为官,都不能少了这手段,这并不可耻,就算是劝农桑,也得先给百姓一把锄头,一根绣花针啊。

    不能让百姓用手去刨土啊!

    只不过要先竖立起自己的价值观,或者说修身,然后还要去学习本事。

    当然,也不少人对此嗤之以鼻,甚至于破口大骂,郭淡是在妖言惑众,胡说八道。

    即便如此,不少大名士,兀自面露焦虑。

    在他们看来,读书人就不应该支持郭淡。

    可见这包围圈已经被郭淡撕裂。

    要命的是,他们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因为郭淡不像李贽他们,批判理学,批判传统价值观,批判一些社会现象,二者是有着不可调和得矛盾,郭淡是非常支持儒家思想,当做基础来的,我不过是再教你们一些解决问题的手段而已。

    再浅白一点的说,这多学一点本事,亦非坏事啊!

    可这基础就要了亲命。

    万一哪天,这儒家思想成童生教育,那么到时科考该考什么?

    想想都可怕啊!

    回到茶楼得沈伯文,垂着曾今那高傲得头颅,非常沮丧道:“苏兄,我......!”

    苏煦是好生安慰道:“贤弟勿要自责,郭淡此番是精心准备过的,而我们事先并未料到他会这么做,焉有不败之理,还是回去再说吧。”

    他之前非常焦虑、恼火,但是如今他倒是看开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想要挽回已经很难的,只能做长远打算,这就真是一场硬仗。

    郭淡这回是来真的,是要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对他们发起攻击。

    ......

    “姑爷,你方才可真是厉害!辰辰都看呆了,辰辰虽读书不多,但是对于姑爷说得每一句话,辰辰都非常支持。”

    刚回到宅院得徐姑姑,就听到辰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马屁。

    “是吗?”

    郭淡小声道:“那有没有少女为我尖叫。”

    辰辰立刻道:“当然有,只是我没看见。”

    郭淡闻言,当即郁闷道:“你没有看见,你说有,你这马屁拍得忒也不专业了。”

    “姑爷,少女也不会站在我边上,我没有看见,但是我听见了。”辰辰一脸委屈。

    “咳咳咳!”

    突然见到徐姑姑走进来,郭淡赶紧咳得几声,又向辰辰吩咐道:“快去把告示贴了吧。”

    “是。”

    等到辰辰离开之后,徐姑姑道:“你可莫要得意忘形,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之前可就谈论过,你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基于你没有入朝为官,而今日你虽然取得成功,但也来到了风口浪尖上。”

    “多谢居士良言相告。”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但我认为随着局势得变化,我不能再卑微下去,一个承包四个州府的男人,你说他是只弱鸡,那也只能忽悠一些书呆子,聪明人才不会相信的。

    而一味的被动防守,只会增加我的风险,我输不起任何一仗,我必须竖起一面大旗,大举反攻,以攻代守,不过居士请放心,我这不是冲动,而是,呵呵,厚积薄发。”

    厚积薄发?

    徐姑姑微微一怔,暗想,也就是说他还准备了许多手段没有拿出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 这是一个陷阱

    徐姑姑不禁又瞧了眼郭淡,只觉今日郭淡与以往有些不一样。

    以往的郭淡更像似一个投机倒把的商人,唯利是图,虽然干出不少匪夷所思之事,但本质还是与其他商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今日的郭淡,表现的不像似一个商人,更像似一个阴谋家,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徐姑姑试探性地问道。

    郭淡不答反问道:“不知居士以为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徐姑姑稍一沉吟,道:“今日你虽然取得成功,但其中一个原因在于对方疏于防备,你的那番言论,也并非是无懈可击,儒家思想包罗万象,并非你说得那么简单,也包括你所谓的手段,我预计他们会以此来反击你。”

    说到这里,她稍微顿了下,“然而,他们掌控着舆论,想要将这事给翻过来,也并非难事。”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我与居士想得一样,但并非是说我跟居士一般聪明,而是他们来来回回也就这么一招而已。”

    对!

    就这么一招!

    但问题就是很难破解。

    徐姑姑好奇道:“难道你已有破解之法。”

    郭淡高深一笑:“等会吃过饭,我带居士去一个地方。”

    徐姑姑微一沉吟,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但心下却觉困惑。

    然而,她的困惑,只是源于她商人的了解是非常浅薄的,认为商人思维还是有着极大的局限性。

    然而,真正的资本家同样也有着运筹帷幄,纵横捭阖的战略思维。

    甚至比一些政治家看得还要更加长远。

    郭淡以前不去争,那只是因为无利可图,且只会惹来不少麻烦,安心把钱赚了就行,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一句话,要钱不要脸。

    万历也是如此。

    但如今海外计划已经在筹备之中,他不能再在国内孤军奋战,他需要竖起一面大旗来,招兵买马,他需要得到内部势力的支持,或者说,他需要有人在朝中支持万历去励精图治。

    避免他一个人两面作战。

    如果以当下这种情况,就去开展海外计划,那风险性非常高,只要他在国内受到打击,海外计划必将会受到极大的冲击,海外计划太庞大,投入太大,他也损失不起。

    而整个海外计划,是在他还未主导牙行之前,就已经在谋划。

    他一直在为此储备能量,说是厚积薄发,亦不为过。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之后,郭淡便带着徐姑姑来到城东周王府边上的一间坊内。

    “坊”在古代其实就相当于一个个社区,里面住着很多户百姓。

    徐姑姑虽然也看到不少人,但这些人都不像似普通百姓,许多人都身着制服,而且街道上放着不少工具,这个更像似一个大作坊。

    “东主好!”

    “东主好!”

    “东主好!”

    ......

    当坊内的人,见到郭淡纷纷点头问好。

    “东主?”

    徐姑姑惊讶的看向郭淡。

    郭淡风轻云淡道:“差点忘记跟你说了,这个坊,我已经买下来了。”

    “......!”

    徐姑姑当即一脸惊愕。

    这买房,买宅院,她倒是听过不少,但是买坊的话......?

    你这未免就太夸张了一点吧。

    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徐姑姑环目四顾,道:“这像似一个印刷作坊?”

    “不错。”

    “全部都是?”

    徐姑姑又问道。

    郭淡点点头。

    徐姑姑惊讶道:“这印刷作坊也不需要这么大吧。”

    卫辉府和京城的五条枪已经非常大了,但是比起一个坊来,那还是小巫见大巫。

    郭淡并未回答,而是转身入得一个小宅院。

    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大爷正躺在院中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廊道上还见到几个少年在忙碌着。

    这又像似一个家庭。

    徐姑姑又有些困惑。

    “老刘。”

    郭淡喊道。

    那老大爷闻言,突然睁开眼来,见是郭淡,赶忙起身,“东主来了。”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没有!”

    老刘摇摇头,又赶忙解释道:“东主,我是昨夜睡得比较晚,方才吃完饭,实在是太困了,就在这休息一下。”

    “你可得注意身体,这事是永远干不完的。”

    “多谢东主关心。”

    老刘见郭淡没有责怪她,不禁是松得一口气。

    郭淡又问道:“在这里习惯吗?”

    老刘忙道:“习惯,习惯,这哪能不习惯,东主将这么好的院子给我一个人做工作室,我至今都感觉是在做梦。”

    徐姑姑眨了眨眼,这个宅院是他的工作室?

    工匠什么时候有这待遇?

    要这么说起来,拿一个坊来做印刷作坊,倒也不显得太大。

    郭淡叹道:“我也不想这样,这宅院可是不便宜,但是谁叫你老刘这般出色。”

    “呵呵!东主说笑了,老朽可不敢当,不敢当。”老刘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别说徐姑姑对此感到惊讶,他在这里都工作好几个月,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一个雕刻匠,竟然可以坐拥这么大的工作室,比那些官员待遇还要强得多。

    郭淡笑道:“带我去看看你最近的作品吧。”

    “是。东主这边请。”

    老刘带着郭淡来到中间那个大屋内,只见里面有不少学徒正在干活,一些在擦拭着一些活字,一些再做排版。

    “东主,您看,这就是我最近雕刻的两种活字,您觉得那种比较好?”

    老刘将郭淡请到正上方那张大桌前,只见上面放金、灰两种金属活字,各有数十个,雕刻得非常精美。

    饶是见多识广的徐姑姑,可也没有见过这么精美的活字。

    郭淡郁闷地看着老刘,道:“老刘,你最近是不是有些膨胀,竟然在美女面前问我这种可能会丢人的问题,你就告诉我那种好就行了。”

    徐姑姑稍稍皱眉,微微张嘴,可一看边上的杨飞絮,又忍住了。

    如果她说什么,郭淡定会说自己指的是杨飞絮,那她岂不是更加尴尬。

    老刘看了看徐姑姑,又瞧了眼杨飞絮,突然反应过来,赶紧道:“是是是,东主,依我之见,目前来说,还是这铜字更好,不过这铅字还有可能能够做得更好,到时应该可以胜过铜字。”

    郭淡问道:“那你有跟研发部那边商量吗?”

    “有有有!”

    老刘直点头,道:“研发部那边也是这么认为的,最近已经有所突破,那边已经在减少铜字的制作,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全部采用铅字。”

    财大气粗,真是不过如此。

    徐姑姑见到许多印刷坊,包括官府的,都还在用木头、泥,然而这里却只在金属中选择。

    “老刘,还是你最了解我,这做得多,我不一定会加工薪,但是有所进步的话,我是一定会加工薪的。”郭淡笑着点点头。

    .....

    出得这宅院,郭淡又带着徐姑姑四处逛了逛,徐姑姑发现不仅仅是这老刘拥有单独的宅院做工作室,许多手艺精湛的工匠,都是单独的工作室,而且,也不是人人都在埋头干活,有些几个都还看在《水浒传》和《三国演义》。

    郭淡也不在意,还跟他们聊起来《三国演义》。

    氛围非常轻松。

    这令徐姑姑非常好奇,问道:“真是没想到你对这些工匠,比对牙行的员工还要好。”

    那牙行的员工几乎每天都在加班。

    郭淡笑道:“也就他们几个可以享受这种待遇,你别看他们比较清闲,但他们雕刻的刻板,能够用很久很久,损耗也非常低,这慢工出细活,另外,他们这把年纪,主要的任务是带学徒,学徒还是要非常努力的工作。”

    徐姑姑稍稍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似得,“你是打算用报纸来与他们争夺舆论主导权?”

    “不愧是居士,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郭淡赞许地看了徐姑姑一眼。

    徐姑姑微微蹙眉,只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心想,那马报很早就出现,为何他之前从未动用这一股力量?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一个陷阱。

    念及至此,她只觉一阵毛骨悚然,斜目瞧向郭淡。

    却见郭淡人畜无害笑道:“我今日请居士前来,不仅仅是来寻找原因的,还有一点小忙,需要居士相助。请。”

    徐姑姑兀自在思索着,听到郭淡这么一问,不禁微微一怔:“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郭淡笑道:“这只是一场游戏。”

    “一场游戏?”徐姑姑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来。

    她之前一直没弄明白,郭淡将所有天下文人都吸引到这里,他怎么可能有胜算。

    但是如今她终于明白了,私学院只是诱饵,开封府就是一个陷阱,郭淡要在这里对士林展开反击。

    虽然马报很早就出现,但一直都是在为马赛宣传,只关乎买卖,不涉及其它方面。

    那是因为在任何一个地方,报刊都是受到官府的限制,私报是违法的,而官府是在官员的控制中,用报刊去争夺舆论是行不通的,一道政令就能够封杀。

    但是在开封府可就不一样了,这里没有官府,报刊只受到朝廷的限制。

    郭淡先用私学院,将天下文人都吸引来这里,然后在这里用报刊与他们进行舆论战,他将占尽天时地利,而争得就是这“人和”,一旦他的理论被接受,那么必将会传到各地去,他不需要再去各地宣传自己那套理论。

    沉思之间,徐姑姑不知不觉地跟着郭淡又入得一间宅院内,只见里面有三五少年正在清扫院内得木屑,在廊道上堆放着许多木板。

    显然这个工作室是专门雕刻画板的。

    “东主好!”

    一个中年人走出来。

    郭淡笑道:“江师傅,那画板可有完成?”

    “东主送来的画,都非常简单,我已经雕刻好几块,就是不知道东主喜欢那种风格。”

    “江师傅,你这样会惯坏我的。”郭淡哈哈笑道。

    江师傅也是哈哈一笑,又将郭淡他们请入中间的大屋内。

    懂事的江师傅都不拿雕版给郭淡看,他知道郭淡要的是结果,至于雕版的好坏,郭淡又看不懂,他是直接拿出几幅已经印刷出来的画来给郭淡看。

    徐姑姑低目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排人物,最右边的是一个婴儿,而最左边是一个老年人。

    这显然画得是一个人的成长。

    不仅如此,人物得肚子里面有着一颗种子,随着人物的成长,种子也在慢慢得发芽成长,枝叶上写着“忠、孝、礼、义、廉、耻......。”

    儒家最核心的思想。

    同时,这人物随着成长,手中也拿着不同的工具。

    郭淡向江师傅笑道:“江师傅,你都说这画太简单,那我也就不夸你了,你先去忙吧。”

    “是。东主。”

    等到江师傅出门之后,郭淡向徐姑姑道:“这就是一诺学报的第一期,成长之路。”

第五百章 硝烟弥漫

    郭淡不紧不慢地将那张印刷画挂在墙上,然后退到桌前,背倚着桌子,双手抱胸,偏头看向徐姑姑,笑问道:“居士聪明绝顶,应该知道这画得意思吧。”

    徐姑姑瞧得那印画片刻,道:“如思想这种东西,是横看成岭侧成峰,重要的是你想表达什么?”

    “与儒家思想为敌那是极不明知的。”

    郭淡摇摇头,又道:“故此我希望用阳明心学来重新包装儒家思想。”

    徐姑姑疑惑地看向郭淡。

    郭淡道:“我希望大家对于儒家思想有一个非常清楚的定位,它就好像人体里面的一颗种子,幼儿到少年期间,这是需要老师来施肥,让种子在体内发芽、成长。

    但是到了一定的年纪,老师的施肥就不管用了,需要自我去吸收,在工作之中,在社会上,遇到的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挫败或者说成功,都是一种肥料,当到达一定年龄的时候,就会自我升华。”

    徐姑姑闻言眼中一亮,道:“你知道对方一定会反驳你将儒家思想定义启蒙教育的言论,故此你先发制人,将儒家思想的后期学习,定义为一种自我修炼。”

    郭淡反问道:“难道不是吗?这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王阳明可也不是教出来的,而是依靠自己所见所闻,才顿悟的,虽然我不太懂,但是这故事我倒是听说过。”

    徐姑姑道:“话虽如此,但你的目的今儿不是如此,你只是想避免,他们以你贬低儒家思想为理由来攻击你,同时这也能够助你分化儒家。”

    郭淡摇头笑道:“我可不希望你把这些写在报刊上。”

    徐姑姑道:“而你的理论就是那些工具?”

    郭淡点点头道:“自我施肥,也是需要工具得。”

    徐姑姑笑道:“也就是说你的理论将取代老师。”

    “这也不是我希望你写在报刊上的东西。”

    郭淡苦笑一声,又道:“我希望大家明白,我的理论只是辅助,只是一种补充,但如果你不学这些,你心中那棵儒家小苗就难以茁壮成长。”

    “我明白了。”徐姑姑点点头。

    如果郭淡将儒家思想定义为一种低端思想,那会引起极大的反弹,他其实也不是这么个意思,但他担心苏煦他们会将他的言论定义为这个意思,以此来攻击他,故此他希望将儒家思想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需要老师来传授。

    第二部分需要自我顿悟,这里就要用阳明心学来包装。

    儒家思想还是至高思想,永无止境,在于你自己不断的去思考,等到达一定年龄时,或者他吸取了多少经验,这境界自然就不一样,直到你死为止。

    如果这个理论被人认同的话,那么其它学府就有上限,因为第二部分他们是教不了的。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儒家思想在于心,不提供工具,从而引入郭淡的理论。

    简单来说,你需要稻草作肥料,你得有把镰刀去割草吧。

    徐姑姑又道:“我还以为你对这些是一窍不通。”

    郭淡笑道:“我是一窍不通,但是我非常清楚的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所以我只能告诉居士我需要什么,但是具体怎么去写,这就得依靠居士。”

    忽听得门外有人道:“东主,你在里面么?”

    郭淡回头一看,道:“进来吧。”

    只见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道:“张真见过东主。”

    郭淡点点头,道:“最近工作怎么样?”

    张真面露尴尬之色,道:“最近...最近印刷作坊一直入不敷出。”

    “这很正常,现在也不是你自责的时候。”

    郭淡笑着点点头,转过身来,道:“但是接下来,你不能再有借口,等一诺学报的第一期出售之后,你就去找那些开办学院的大名士寻求合作。”

    张真一愣。

    郭淡道:“你只管去就是,你一定会成功的。”

    “是,我知道了。”

    张真点点头。

    郭淡笑道:“去找小东要有关这方面的资料,哦,记得付钱,那信行可不是我一个人的。”

    “是。”

    待张真离开之后,徐姑姑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印刷作坊是郭淡的武器,但如今看来,郭淡也会将这武器借给别人使用。

    郭淡坐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徐姑姑,笑道:“我是一个商人,我开这么大的印刷作坊可不是为了赔钱,只是因为我预计印刷作坊将会成为开封府最赚钱的买卖。我不仅仅要获得我想要的东西,我还要把钱给挣了,不然的话,我拿什么去交税。”

    这嘴是肯定打不过报纸得,那么苏煦他们也必须依靠报纸来对郭淡展开反击,同时这里又有各个学派,各方名士,是有着太多可以争的,那么印刷作坊必然成为最赚钱得买卖。

    而郭淡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徐姑姑只是淡然一笑,不再言语,看着墙上挂着的印画,心中是五味杂陈。

    整件事发.asxs.都在于她,但到如今,她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切入点,去干预这事,郭淡是彻底主导此事。

    然而,自灭蛋大会结束之后,整个开封府都弥漫着硝烟。

    到处都是争论声。

    没有办法,因为有着太多文人聚集于此,郭淡又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重磅理论来,这场面是可想而知。

    当然,他们的争论并不影响大局,他们没有号召力,主要还是看苏煦他们将如何应对气势汹汹的郭圣人。

    苏煦刚回到府中之后,前来求见的人是络绎不绝。

    但是苏煦没有急于接见他们,让他们在大厅稍后,他只是与谈修在后屋私谈。

    “谈贤弟,你如何看待郭淡的那番言论?”苏煦问道。

    谈修捋了捋胡须,沉吟不语。

    苏煦笑道:“谈贤弟还不知我为人么?有话但说无妨。”

    谈修讪讪一笑,道:“其实...其实我以为郭淡说得不无道理,如今我大明有着许多问题一直未得到解决,也确实有些官员过于重视德行,而忽略实际情况。”

    苏煦点头道:“贤弟与我想得不谋而合,我也以为郭淡说得很道理。”

    “是吗?”

    谈修诧异地看着苏煦。

    苏煦笑道:“难道在谈贤弟眼中,为兄是那种迂腐之人?”

    “不,只是方才......?”谈修欲言又止。

    “方才为兄不能无动于衷,否则的话.....。”

    “明白,明白。”

    谈修点点头。

    这么多人以苏煦马首是瞻,他要不做声的话,这没法向下面的人交代。

    苏煦又道:“不过郭淡也非常狡猾,他以当下时政,来概括儒家思想,误导众人,儒家思想绝非他所言的那般简单,既然圣人提出修身、治国、平天下,又岂会没有治国、平天下之论。”

    谈修点头道:“苏兄说得极是,愚弟也不认同他这个观点,不过他确实善于蛊惑人心,他借当今圣上励精图治之心来宣传士学院,这一招确实非常厉害。”

    “不过他是不会得逞的。”

    苏煦道:“我们必须要击碎他的谎言,为儒家思想证明,但是我们也要虚心接纳他的观点。其实在此之前,我对南京学府的建设,还有许多事未想明白。

    我们到底该教一些什么,若只是教四书五经,那与其它学院又有什么区别,今日郭淡到时提醒了我,我们不要教书上有得,我们要教书上没有的。”

    谈修点点头,道:“我可以以当下时政为课本,用儒家思想来解决当下的问题,这就是对郭淡最好的反击。”

    苏煦摆摆手,道:“议论还须得慎重,我可以以史书为课本,唐太宗曾言,以人为镜,可知得失,以史为镜,可知兴替。”

    谈修抚须沉吟少许,忽然点头笑道:“妙哉!妙哉!”

    这苏煦善权谋,精通为官之道,你要他去教四书五经,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兴趣,而且面对其它学府,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四书五经都已经被人读烂了。

    说不出一朵花来。

    而他开南京学府,是要为朝廷输送栋梁之才,以此来青史留名。

    但是他明白,如今想要在朝中立足,必须要讲究谋略,光凭一腔热血是不行的,但是权谋之术,又不能光明正大得讲。

    这令他非常头疼。

    而郭淡得这番言论,虽然令他非常焦虑,但同时也给了他灵感,南京学府以教什么为主,就以治国、平天下为主。

    他用这个来包装自己的权谋之术。

    这其实也是对郭淡最好的反击,你不是要把儒家思想压制为基础教育,他也开一个治国、平天下的学府,我用儒家思想来阐述,解决问题的手段,那郭淡的言论不攻自破。

    一举两得。

    当然,这只是大战略方针,当下还是要对郭淡进行反击。

    要不反击,可就会失人心得。

    苏煦在于谈修谈妥这大战略之后,他又去见了沈伯文等江南来的名士,商量如何针对郭淡的言论进行反击。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杠精的存在,就是因为没有完美的存在。

    世事无绝对。

    郭淡的那番言论,有着太多的破绽。

    反击得点太多了。

    他们要逐条驳斥郭淡的言论。

    而他们的优势就是他们以为自己控制着舆论。

    你郭淡总不可能天天开会吧。

    不仅仅是南京,还有山东、河南、山西,等等。

    他们在愤怒之余,同时又感到非常兴奋,郭淡登场,也造就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舞台,他们此时都在研究郭淡的言论,该怎么去驳斥,一定要让郭淡感到疼。

    既然郭淡跳到这思想层面来斗争,那就是送羊入虎口啊!

    但就是不知道谁是羊,谁是虎。

第五百零一章 随便考考

    第二日一早,府衙门前便贴出有关士学院招生章程的告示。

    已经不少人早已在门前等候。

    这告示还未贴好,他们就已经看完了。

    就是关于入学考试的,为期三日的报名,不用报考费,举人及举人以上便可,这个月十八开考,也就是五天以后。

    “五天以后,这么快?”

    “是呀!这未免太快了一点,连准备的功夫都不给我们。”

    “关键考什么也不说,是考四书五经么?”

    ......

    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读书人可是非常看重考试,这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当然需要一些时日来准备,你这个太急了一点。

    从报名到考试才几日。

    正当大家议论时,只见郭淡突然从里面走出来。

    “姑爷!”

    辰辰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已经看不到郭淡的人,因为郭淡已经被那些读书人给团团围住。

    “郭淡,这入学考试未免也太急了一点吧。”

    “还有你也没说到底考什么,是四书五经吗?”

    “是不是你参加得考试少,故而不知如何筹备考试?”

    “你若不知,可询问我们。”

    ......

    郭淡听得额头上冒出三条黑线来,我出题考你们,还要你们来指导我怎么考,搞笑你们是认真的。

    到底是谁考谁。

    他压压手,待大家闭嘴之后,他才道:“能够报考得人至少是举人,各位的学问,我是毫不怀疑的,我对于朝廷的科举充满着信心。”

    “话虽如此,但也得给我们温书的工夫啊!”

    “不需要去温书来备考,休息充足,放松心态就行。”

    “不需要温书?”一人问道:“难道考得不是书上的内容?”

    “那倒不是。”

    郭淡笑道:“只是此番考试将允许你们带书或者任何小抄进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不但能够带书,还能带小抄,这算得什么考试?

    这更像似一个骗局啊!

    你这是要坑我的学费吧?

    “还...还能够带书和小抄进去?”一人颤声道。

    郭淡点点头道:“首先,各位已经考得举人,对于四书五经那肯定是非常熟悉,我私以为对于你们而言,这书就已经成为一种工具,跟笔墨没有什么区别,既然笔墨能够带进去,那为什么书不能带进去,而且我又不是考大家的记忆力,至于小抄,你们要能够猜到具体考什么,那也是一种本事。”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许多人被忽悠得直点头。

    “那你考得是什么,与四书五经是否有关系?”一个书生问道。

    要是没有关系,那当然可以带。

    郭淡点点头道:“当然有关系,我说过此乃基础也,但绝对不是抄上去就行。我昨日就已经说过,士学院教得是解决问题的手段,考点当然也是这个,书可以用来参考,但答案并非是书上有的。”

    “笑话!”

    只见李铭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哼道:“除买卖之外的事,这书本上怎么可能没有,难道圣人还未有你考虑的周详吗?”

    这八股文有一个很变态得规定,就是一切都必须代圣人言,那圣人考虑地能不周全吗?

    什么都是圣人得意思。

    又有一年轻人走出来道:“你昨日说得那些话,早已被人一一驳斥,你根本就是在妖言惑众,以此来欺世盗名。”

    众人的目光立刻看向他们。

    李铭又朗声道:“各位都读得是圣贤之书,既然圣人提出修身、治国、平天下,又岂会没有治国、平天下之论,只不过我们中有些人尚未学到,故而被郭淡蒙骗,而关于治国、平天下之论,南京学府将会专门用儒家经典来讲解。”

    郭淡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哎呦,这小子有推销的天分,这广告打得是行云流水啊!

    李铭见郭淡看着他,又哼道:“你休要自鸣得意,其实昨日许多德高望重的前辈都对你的言论嗤之以鼻,只不过他们不屑于与你一个商人争论,你若不服,我可代他们与你论论。”

    “他们是对的。”

    郭淡点点头,道:“我又不是搞学问得人,他们与我论,那岂不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我也不会与他们辩论什么,我建办士学院,不是为了与他们分个高低,我是商人,我只是针对当今圣上的需求来建办的士学院,至于这好坏么?”

    他环目四顾,笑道:“我相信各位也都不是傻子,这么容易就受骗,这是好是坏,还是要亲身经历一番才知,这就好比去店里买东西,也得货比三家,且这最好得未必最适合自己。我们的入学考试,也是让你们了解士学院建办的初衷是什么,这是一个相互了解的过程。

    如果大家不想来士学院,那就不来呗,我也没有强求各位,也许某些人会强求你们的,但绝不是我郭淡,大家都知道,我郭淡做买卖向来讲究你情我愿。”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郭淡说得很要道理,我们又不是傻子,这好与坏都分不清。

    李铭急切道:“你分明就是混淆视听,你都不敢直视你昨日那番言论。”

    他今儿就来驳斥郭淡的那番言论,哪知郭淡不跟他论,这令他很郁闷。

    “这有什么不敢,我都做了大会记录,交给姜给事,姜给事到时还会呈给朝廷,这是非对错,陛下和朝廷大臣们自有论断,至于别人怎么说,我是一概都不会回应,毕竟我现在负担着四个州府的税入,有着数百万两之多,可不是那些成天没事干,就只知道纸上谈兵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讽刺那些名士、隐士闲得蛋疼,成天无所事事,就会与这个争,与那个争。

    郭淡也懒得与其废话,又朗声道:“各位,我再重申一遍,我可没有借我承包开封府来要挟各位上士学院读书,我只是给大家提供一个选择,至于各位要上哪里念书,还是要看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不过我相信,每一次考试都是一次经历,不管成功或者失败,不管大家是否来士学院就读,都会受益匪浅。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便回得院中。

    李铭可是不肯罢休,立刻道:“各位,此人分明就是心虚,倘若他真是对的,那他为何不敢与我论。”

    但是郭淡根本不理他,回府衙去了。

    而在场的人也不太敢得罪李铭。

    一人笑道:“李兄说得是,故此我们非得去考一考,且看看他这葫芦里面卖得是什么药。”

    “说得是。他说得是神乎其神,这录取率与科举相当,我非得见识见识。”

    “倘若我们不去考,那他指不定又会说我们怕考不上。”

    “反正考上也不是非得要上士学院读书。”

    ......

    大家都是文人,都能说会道。

    李铭是哑口无言,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报名。

    ......

    “看来你此番考试并非是只是入学考试那般简单?”

    一直在门内观望得徐姑姑,见得郭淡回来,便是笑道。

    她如今完全不信任郭淡,这家伙一肚子鬼主意,令人防不胜防。

    郭淡低声道:“这只是为了报刊打掩护而已。”

    徐姑姑眼中却闪烁着一丝狐疑之色,试探道:“不知你的考题是什么?”

    郭淡低声道:“这考题我都还未确定下来。”

    “还未确定?”

    “对啊!”

    郭淡点点头道:“随便考考,扰乱他们的视线,关键还是在报刊,可惜印刷报刊是需要时日的,这一时半会出不来。”

    徐姑姑莞尔一笑,心里却道,看来此番考试,绝非那么简单。

    ......

    而那边李铭见未能拦住大家报名,便立刻回去向苏煦汇报。

    “谈贤弟,你这么看?”

    苏煦闻言向谈修问道。

    “可以带书,带小抄进去考,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谈修眉头紧锁,道:“看来此番考试非我们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其中定有玄机,上回诉讼师考试,可就令不少人吞下苦果。”

    李铭听罢,脸都红了,他上回就没有及格。

    苏煦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难道此番考试是他的杀手锏,可是光凭一场考试,又能说明什么,这不足以否定我们的观点。”

    李铭立刻道:“师公,那郭淡根本就不与我们辩论。”

    苏煦笑道:“他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的,就算他不在意,那些想去士学院读书的学生也不会在意吗?若他的言论无立足之地,那士学院也将毫无意义。”

    李铭道:“可是他说让圣上和朝廷大臣去公断。”

    苏煦道:“圣上兴许会向着他,但是大臣们定会将他有关儒家的言论,驳斥得体无完肤,圣上也难以为其做主。”

    谈修点点头,道:“若是他的士学院想要成功,他的理论必须要得到广泛的认同。”

    李铭道:“可还是有不少人报名。”

    苏煦笑道:“那只是因为他快,要是再等几日,就绝不会有这么多人。不过我们也不需要太担忧,且看看他这场考试到底有何玄机。”

    他说得很对,郭淡急于报名考试,其实就是要趁热打铁,毕竟昨日的灭蛋大会非常成功,很多人暂时都接受他的观点,至少不完全持有否定意见。

    然而,目前的信息传播不是那么快,完全凭嘴,口口相传,故此他们要掀起舆论攻势,再快也需要几日。

    郭淡打得就是这个时间差。

    因为等到舆论起来了,肯定会有很多人改变主意,当初就是因为他们控制着舆论,导致商人的子弟都选择退学,去读书还得受到歧视,花钱买罪受,这谁受得了。

    但就目前来说,是非常成功的,头天得报名人数就破百。

    这个成绩非常不错,因为是有举人限制的,不是人人都可以报名。

    三日之后,报名人数一共两百三十二名。

    但是在这三日间,针对郭淡的言论,也是甚嚣尘上。

    谁说儒家没有治国、平天下之策?

    他们搬出历史上的各种贤臣,详解他们的治国之道,用史实将郭淡的那番言论给逐条反驳,确实是有理有据,批得是体无完肤。

    郭淡就是在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其目的是利用学院来挣钱。

    本质上还是一个商人。

    决不能让我们神圣的学院沦为郭淡的敛财工具。

    然而,在这期间,郭淡是闭门不出,对此是毫无反应。

    他的沉默以对,导致有不少人又偏向那边,而且是立竿见影,报名的人数有两百三十二人,但是在考试当日,却只有一百五十二人前去赴考。

    等于有八十人选择没有去。

    如果郭淡给他们半个月备考,那估计就没有人去了。

    然而,苏煦也没有麻痹大意,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这场考试。

    今日答案便会揭晓。

    考试地点设在开封府的考场。

    手续比考诉讼师还要简单,都允许你们带书带小抄进去,还查个屁,而且这又不是科举,郭淡也不相信他们还会找人去代考,出示举人证明,与报名信息对一下就可以了。

    辰时三刻,考场大门就关上了。

    一百五十二人坐在里面对一张白纸发呆。

    他们现在连考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有不少人都带了书本、小抄进来。

    过得一会儿,只见郭淡走了进来,他一脸微笑的问道:“这人都来齐了吗?”

    “都已经来齐了。”专门管事的回答道。

    “那就行。”

    郭淡轻咳一声,朝着众考生道:“今日的考试题目,就是论张居正变法。”

第五百零二章 就怕淡淡认真

    论张居正改革?

    当站在考场正前方那间大屋门内的徐姑姑,听得这个考题时,不免美目一睁,面露震惊之色。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猜测,郭淡究竟会如何利用这场考试,这里面又有什么玄机。

    她猜对了一半,就是玄机就都在这考题中。

    但可惜的是,她并未猜中结果。

    她万万没有想到郭淡会抛出这么一个惊人的考题。

    要知道以前的郭淡可是很少谈及这些事,更何况是这么敏感的话题,作为万历的恩师张居正,才被万历鞭尸没有几年,这一家老小也死得差不多。

    此时谈及这个话题,可真是......!

    徐姑姑是完全不能理解。

    那些考生更是呆若木鸡。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小了。”

    郭淡一笑:“不过你们放心,我早有准备,我不会给你们‘没有听清考题’的理由。”

    只见两个油腻大叔举着考题围着考场转着。

    实在是郭淡不太喜欢这些考生,故而没有安排性感美女来举牌。

    但其实根本不需要,每个考生都听得非常真切。

    “这...这能考吗?”

    一个考生战战兢兢道。

    郭淡笑道:“这是我考虑的问题,而不是你们考虑的,你们应该是考虑该怎么写,我都敢出题,你们还不敢写吗?”

    坐在中间的一个考生道:“有何不敢,这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说得很对。”

    郭淡点点头,道:“我只申明一点,这不是科举,这不是科举,这不是科举,不要代圣人言,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写,就事论事,圣人都不知道张居正是谁。”

    一个考生道:“敢问谁来批卷,谁来判断我们写得是错是对?”

    这种考题,是一般人能审的吗?

    让整个内阁来审,也不一定审得明白。

    “我。”

    郭淡指了指自己。

    “你?”

    那考生道:“你只是一个童生,你懂么?”

    郭淡呵呵道:“批阅你们的试卷,我只需要半天,明天你们再来这里,我们会告诉你们成绩,然后顺便让你们心服口服,这也是我们士学院的第一堂课。”

    所有考生震惊地看着郭淡。

    张居正改革,如今还未给出一个结论,你一个童生想让人心服口服?

    别开玩笑好吗?

    郭淡笑吟吟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希望你能够认真的写,给我制造一点点难度,我预计是用一个时辰来批阅完你们的卷子,如果你们可以令我多用一个时辰,我会感到非常开心的。”

    这简直就是**裸的羞辱啊!

    考生们皆是怒视着郭淡。

    又有一个考生道:“可是...可是我并未怎么关注这事。”

    郭淡道:“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关注,那你关注的是什么,春秋时期的圣人?以便将来入朝为官后,带领我们大明子民回到来战火纷飞的璀璨时代,看来你对军事很有兴趣啊!”

    “......!”

    那考生当即一脸尴尬。

    不少考生都笑起来了。

    不但不说,郭淡讽刺起人来,可真是够狠的。

    郭淡轻咳一声,道:“容我直白一点的说,我们士学院不招书呆子,因为我们士学院就不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地方,我们士学院建设的唯一的目的,就是为圣上培养可用人才,关注的就是当下。

    如果你们平时对时政一点也不关心,那我们也不可能教好你们,那样的话,你们会认为在这里是在浪费时光,而我们也会认为这是在做亏本的买卖,这会令我们都不开心。

    我们士学院希望是宁缺毋滥。

    当然,如果你们全部都是烂得,那我们也只能坏得里面挑好的。”

    说到后面,他是面露愁容。

    但是这将所有考生都给激怒了,其中一个与郭淡年纪一般的考生便道:“废话少说,什么时候开始考?”

    “如果你们没有疑问,现在就开始,两个时辰,可以提前交卷,可以翻阅书籍,但是不能相互讨论,这已经是我这个考场最后的尊严了。”

    见大家没有问题,郭淡就转身往正前方得大屋行去。

    “你可知道这个考题是多么的危险吗?”

    徐姑姑见郭淡行来,已经忍不住迈出门槛,她方才极度出去阻止这场考试,这震惊之余,她也是非常愤怒。

    作为郭淡的幕僚,她决计不希望郭淡卷入朝廷的斗争中,那是一个泥坑,陷到里面就完了,根本就不可能干成任何事,但是一旦郭淡提到张居正,那么就极有可能会卷入一场风波当中。

    就目前的朝中争斗,多多少少都可以看到一些张居正得影子。

    她觉得郭淡真的有些飘。

    “商人都具有冒险精神。”

    郭淡微微一笑,入得屋内,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徐姑姑道:“那你也犯不着拿张居正出来,倘若你想考方面的知识,你可以用王安石的变法,甚至商鞅的变法,你这是在自寻麻烦。”

    郭淡稍稍呷了一口,放下茶杯,道:“这个问题,我方才已经回答过了,陛下要的当下,而不是以前,考得自然也是当下。”

    徐姑姑道:“仅是如此吗?”

    郭淡点点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我们办得是教育。”

    “那又如何?”

    “我知道在此之前,许多人都认为我这一回又会投机取巧,包括居士在内,但你们这回猜错了,我说过我要让一诺学府成为第一学府,加个‘私’,那只是给朝廷面子。

    我不是说说而已,我是要跟他们在学术上面正面对抗,这回我压根就没有打算躲避,我要终结他们。”

    “就凭你?”

    徐姑姑不敢置信道。

    “对!就凭我。”

    “且不说你能不能做到,但我以为此时不应冒此风险,你还没有能力与他们抗衡。”

    “我要能力得话,我就不会动着脑筋。”

    郭淡叹了口气,道:“居士,你想想看,为什么一直以来,他们可以如此团结一致的来对付我,我与他们无冤无仇,我甚至还给他们带去的好处。原因就在于我是一个商人,是儒家思想所瞧不起得,我也没有实力战胜他们,如果我们不可能在学术界,击败他们,那他们永远将会站在同一条战线对付我。

    我是如此的讨厌他们,但我每天又得拿出原本面对娇妻的时间去面对他们,这令我很不爽。然而,一旦我从学术界撕破一个口子,我将会得到一部分读书人的支持,不管人多人少,至少他们的战线不再统一。

    故此我必须要拿出一些真本事来,让他们心服口服,如果我拿王安石变法来说事,那都是陈词滥调,说不出太多的心意,但是张居正的话,那他们将会畏首畏尾。

    因为他们一方面要顾及学术方面,另一方面又要顾及政治立场。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在对待张居正的问题上,也有不同的看法,这更加能够分化他们。”

    徐姑姑凝眉沉吟半响,道:“你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是他们也可能以此攻击你,陛下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可不是你能够琢磨出来的,也不是任何人可以琢磨出来的,伴君如伴虎。”

    郭淡笑道:“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言多必失,你不可能毫无破绽。”徐姑姑道。

    郭淡道:“但是有些学术是没有中庸之道的,只有对与错。居士放心,我不会谈及那些朝中争斗,我只会用我擅长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在这一点上,他们若想跟我争,那就是自寻死路。”

    ......

    如此刺激、敏感的题目,曾一度令考生感到忐忑不安,但是一旦开始动笔,所有考生便是忘乎所以,

    没有一个人提前交卷。

    因为有太多可以写了。

    两个时辰,晃眼即过。

    交卷的时候,人人都是意犹未尽,他们渴望上天,不,渴望郭淡再给我半天。

    那当然不可能的,商人的时间是很值钱滴。

    然而,在考场外面,有着很多人关注着,他们原以为开考之后,就会立刻得到考题,但是他们小瞧了郭淡,里面一直没有透出风来,因为这里可没有官府。

    郭淡用的全都是自己人。

    直到考生们出来之后,这考题才公开。

    “铭儿,你可有询问到考题?”

    苏煦与谈修也是亲自到场,一直等着考题。

    李铭神情木讷地点点头。

    苏煦道:“是什么?”

    李铭犹豫不语。

    苏煦又问道:“到底是什么?”

    李铭道:“是...是论张居正改革。”

    “什么?”

    苏煦、谈修皆是大吃一惊。

    正当这时,一个仆人打扮得少年走了过来,恭敬地行得一礼,道:“冒昧打扰了,敢问二位可是苏大学士和谈老先生。”

    苏煦一怔,点点头,道:“你是何人?”

    那仆人道:“回大学士的话,小人乃是奉我家东主郭淡之命,前来送这封邀请函给二位,明日我们东主将会在这里开设士学院的第一堂课,由我们东主亲自上课,讲解此番入学考试,我们东主希望二位能够大驾光临。”

    他们都还未从考题中醒悟过来,这里又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谈修不可思议道:“你说郭淡亲自授课?”

    “是的。”

    “这.....!”

    谈修不禁看向苏煦。

    苏煦一笑,接过邀请函来,道:“告诉你们东主,多谢他的邀请,老夫一定准时到。”

    待那人走后,苏煦看向谈修道:“他是在向我们下战书啊!”

    ......

    而就在此时,虽然还有一些卷子还未整理好,但是郭淡都已经开始批卷了。

    徐姑姑和杨飞絮瞧他有模有样,皆是倍感好奇。

    童生审举人的卷子?

    考题还是论张居正改革?

    难道他还藏了许多本事。徐姑姑所知道的是,郭淡对这方面是一窍不通,试探道:“你真得打算自己审卷?”

    郭淡点点头,道:“你们读书人看卷太慢了一点,明天就颁布成绩,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他随意拿起边上一个印章,往卷子上一盖。

    只见卷上出现两个红字---虚伪。

    然后郭淡就扔在一边,又拿起一份看了起来。

    这是审卷?徐姑姑是大惊失色,从郭淡阅这张卷子到扔在一边,恐怕也就十分之一炷香。

    还有这“虚伪”?

    徐姑姑又往桌上一看,发现还有几个印章,上面写着---“不知所云”、“人云亦云”、“抄书狂人”、“不及格”、“舔狗”。她当即冒得一头冷汗,“这是什么?”

    “啊?”

    认真阅卷得郭淡突然看向徐姑姑,见她盯着桌上的印章,忙解释道:“这是我跟小伯爷学得,我觉得小伯爷真是一个天才,这种印章对于我们这些有钱但又不太会写字的人,那简直就是神奇,效率杠杠滴。”

    杨飞絮突然道:“为何没有及格的印章?”

    “呃...!”

第五百零三章 就爱闯地狱

    “我想...我想是忘了!”

    郭淡说着是一脸愤怒,“看来那些工匠的日子过得太好了,都有些飘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是时候要敲打敲打他们了。”

    这锅甩得可真是如本能一般啊!

    徐姑姑知道应该是没有人能够及格。

    谈话间,郭淡似乎又看完手中的试卷,目光往桌上的一扫,随意拿起“舔狗”印章盖上,然后就扔到一边。

    徐姑姑再怎么也是读书人,对于郭淡这种审卷方式,实在是不敢苟同,你干脆就别审,问道:“舔狗又是何意?”

    “大概就是指那些喜欢阿谀奉承之人。”

    郭淡道:“只不过,我嫌阿谀奉承笔划太多,又太露骨,故而创造这一词。”

    杨飞絮小声言道:“原来是自我顿悟。难怪。”

    郭淡郁闷地瞪了眼杨飞絮,将“舔狗”印章甩到一边,又愤怒地拿起不及格印章盖上去。

    “哎---!”徐姑姑激动道:“你都没有看。”

    “谁说我没有看,我明明就瞟了眼。”郭淡理直气壮道。

    徐姑姑蹙眉道:“倘若让那些考生知道你是如此审阅他们的考卷,你道他们会怎么想?”

    郭淡道:“这不能怪我,是你们在这里打扰我审阅试卷,我本来是可以多看几眼的,结果都看你们去了,你们可以在边上喝喝茶,聊聊天,很快我就审阅完了。”

    原来还是我们的不对。徐姑姑气得直翻白眼,道:“你这般阅卷,明日你怎么与他们怎么交代?而且苏煦他们也可能会要求阅卷。”

    “交代?”

    郭淡笑道:“我就怕他们不让我交代,到时又得贿赂我,唉...真的好烦。”

    说着他都不印章,抓起一个直接盖上。

    真是性情中人啊!

    徐姑姑真是彻底绝望了。

    要这么阅卷,还用一个时辰吗?半个时辰可都嫌多。

    她原本以为郭淡会请她来审,不曾想,这点“小事”,根本就不需要她帮忙,辰辰都可以搞定。

    “郭淡!郭淡!”

    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叫喊。

    “擦!高公公来了。”

    郭淡赶紧坐直身体,袖子往桌上一抹,将印章全部扫入抽屉中,又拿起一张卷子来。

    这时,高尚入得屋内,微微喘气,“郭淡,你在干什么?”

    郭淡道:“我正在与无思居士阅卷,他们写得实在是太好,令人爱不释手。”

    徐姑姑直接将头偏到一边去。

    高尚喘气道:“我问你,你今儿出得是什么题?”

    他现在很谨慎,知道郭淡身上满满都是仇恨,不能靠太近,再加上董平都跑了,故此郭淡来到开封府之后,他就基本上都在忙自己的事,能不见面,尽量不见面。

    郭淡道:“论张居正改革。”

    “你疯了!”

    高尚直接跳起来了。

    哇...不过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点重量,就能跳这么高,若是举办跳高比赛,那岂不是.....。郭淡一脸无辜道:“公公,你在说什么?”

    高尚道:“你小子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这题能出吗?弄不好可是得杀头的呀!你知不知道,如今外面的人人都在讨论这事,你只要让他们抓着一点,他们一定会去朝廷弹劾你的。”

    郭淡当即神色一变,笑道:“公公勿忧,我不是那么糊涂的人,这事闹腾不起来的。”

    高尚眨了眨眼,走上前去,侧耳相近,“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郭淡高深一笑,低声道:“不瞒公公,我还有一个外号,唤作商界慕容复,我这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平常总跟我讲大道理,教我做人,我年轻没有办法抗拒,但是我可以要教他们做事。”

    .........

    郭淡审阅卷子的速度是非常快,但也快不过他考题的传播。

    此番入学考试的考题可真是以难以想象得速度传遍全城。

    而参与此次考试的书生,立刻就成为明星一般的人物,被人围在茶肆、酒楼......!

    对于这些年轻学子,这个考题可真是太刺激了。

    他们就没有想到,还能够这么出题。

    因为八股文,出题是有严格的限制,只能取自四书五经,这学院教书,当然也是如此,反正科举考什么,我们就考什么。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题目,这么一个具有争论性话题,仿佛为这些读书人打开了另一扇窗!

    这当然也是一种悲哀。

    璀璨的华夏文明,可不仅仅是几本书就能够概括的。

    当然,也不是几本书就能够阻隔的。

    真正的聪明人,不会拘泥于此,不然的话,谁又写得出《三国演义》、《西游记》等巨著,孔孟可没有教他们三十六般变化。

    许多隐士、文人对此也颇感兴趣,他们也开始议论起有关张居正的改革,仿佛自己也是考生。

    “张居正”再度刷新开封府的热度。

    最痛苦当然是那八十个没有去考的,他错过了一次人生巅峰,对于他们而言,可能不会再有这般机会。

    而这些人得舆论,对于那些许多大名士而言,那可真是福音啊。

    郭淡呀郭淡!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你提谁不好,你提张居正。

    郭淡,你彻底完了。

    关于这事,都不需要过脑,只要将郭淡与张居正联系在一起,然后往死里攻击就对了。

    有没有道理都不重要。

    因为谁都知道,万历是不可能为张居正翻案的。

    如果为张居正翻案,那么万历将会面临非常道德危机,明朝皇帝打死几个大臣,是错是对,倒也无所谓,关键张居正乃是万历的老师,如果是错鞭恩师之尸。

    这在道德上可真是无法容忍得。

    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李太后。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快,他们一时竟又手足无措,患得患失,他们准备了那么多,你竟然自己挖个坑来埋自己。

    不按套路出牌啊!

    好在郭淡服务周到,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就是邀请他们参加明日士学院的第一堂课。

    也就一宿而已,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决定先去看看,因为他们目前也只是知道考题,对于其它情况还不太清楚,明日去看看便清楚了。

    面对外面的舆论声,郭淡是假装不知道,他用了足足近半个时辰,审阅完一百五十二份,每份用两个时辰写出来的试卷,然后...然后他就去忙其它的事了。

    “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郭淡收起方才审卷时,那玩世不恭的神情,面色严肃地向刚刚到来得李通询问道。

    李通道:“目前还在进行中,大致上还是比较顺利。”

    郭淡耸耸肩道:“如果你是来告诉我大致,那下回派人传个信来就可以,不用亲自跑一趟。”

    李通一脸尴尬,谨小慎微道:“根据暂时招得人来看,大多数人并不愿意拖家带口去天津卫,因为目前这三府来了不少人,尤其是开封府,他们的家人附近置上几片菜土,也能够赚一点钱,生活也慢慢得以,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会拖家带口离开家乡。因此他们对于要去多久,以及怎么确保他们的工酬能够到他们家人手中而感到顾虑。”

    安土重迁,可是中原的传统,只要还能够活下去,他们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

    “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啊。”

    郭淡郁闷地搓了搓额头。

    李通道:“东主,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哦,我指得不是这个。”

    郭淡摇摇头,这个传统,对于他的出海计划,可不是一个好消息。道:“你跟他们说,保证不会超过三年,至于他们的工酬,这样,这回我们不跟某个人签订契约,而是以户籍为单位,签订契约。”

    李通沉吟片刻,道:“东主,这么做的话......如果有人工人在那边不努力干活,要减工酬,可能导致他们家人每个月所领酬不一样,他们的家人,会不会产生误会。”

    郭淡道:“我现在已经算是非常仁慈,也是他们自己愿意去的,不是我逼迫他们,如果他们这还不努力的话,那我就将他们丢到海里面去。”

    李通震惊地看着郭淡,郭淡的神情,让他不觉得郭淡是在玩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咚咚咚!

    郭淡抬头一看,只见徐姑姑站在门前,敲了几下门板。

    “有没有打扰你们?”徐姑姑问道。

    “就算有,也是居士的事为大。”

    郭淡笑问道:“不知居士有何事?”

    徐姑姑道:“我想...我想问你要一些邀请函,有不少人想来...想来听你的课。”

    说到后面,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

    李通震惊道:“东主,您...您要讲课?”

    “你想减薪的表情真是可爱。”郭淡面无表情道。

    “不...不是...。”

    李通紧紧闭上嘴。

    郭淡又向徐姑姑笑道:“人家想来听,那是我的荣幸,只要是居士认识的,不需要邀请函。”

    “多谢。”

    徐姑姑点点头,又道:“那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她回过身去时,听到郭淡又再与李通谈及修建潞王府的事,这眼中透着一丝困惑,明日就得授课,那些要来听课的可都在准备着,你这讲课得却还在谈买卖。

    真是岂有此理。

    ......

    这天都还是蒙蒙亮时,考场外面就已经聚集成百上千的人,个个都是翘首以盼。

    大多数人都显得非常焦虑,他们也想进去瞅瞅,又不知道准不准。

    昨日参加考试的人,是肯定可以入场,但是他们可不再像昨日那般得意洋洋,看到这场面,心里虚得要命,万一没考好怎么办?

    辰时将到之际,一辆辆马车来到这里,只见一些大名士、退休干部从马车上下来。

    不少人年轻学子见到自己的偶像,是激动万分。

    “苏兄,有礼,有礼。”

    “原来是崔老弟,别来无恙!”

    苏煦朝着崔有礼拱拱手。

    崔有礼道:“想不到苏兄也来了。”

    苏煦笑道:“来学习学习。”

    崔有礼神色一变,道:“苏兄,你要这般说,那可是会助长这歪风邪气的,郭淡不过一个年轻的商贾,若只因开办学院,甚至出来讲课,苏兄便如此礼待,那将来人人都会这么干的。”

    苏煦呵呵道:“老夫敬他三分,不是因为他开办学院,或者是出来讲课,只因他目前承包着开封府,这考场如今可算是他的地盘,我们来此便是客,这敬主人三分,乃礼仪也。”

    “苏兄言之有理。”

    崔有礼点点头,又道:“不过他这主人也当不了多久。”

    苏煦敷衍一笑:“到时再说。请.....!”

    话一出口,他突然闭上嘴,因为考场得大门还是关着得。

    如这些名士来此,个个都是谈笑风生,非常轻松,郭淡自己将自己设定为一个靶子,他们当然只有笑纳。

    过得一会儿,大门终于打开来,只见几个下人手忙脚乱的,小辰辰跌跌撞撞出来,扶了扶小帽,人都没有看清,就连连拱手道:“各位老爷们,真是抱歉,我们东主没有想到各位老爷会来这么早,这......!”

    反正这里不会有人地位比他低,哪怕是仆人。

    “无妨,无妨,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可以,不知各位老爷带来了邀请函来没?”

    苏煦身边的仆人立刻将邀请函递上,他则是一边崔有礼、赵清合、谈修聊着,一边入得大门。

    那些大名士也都不正眼看辰辰,直接就往里面走。

    “小哥,咱们也想进去听听,不知可否?”旁边的一个书生大声问道。

    辰辰忙得是头晕脑胀,道:“各位先别急,等到宾客和考生入场之后,你们也可以进去在场外旁听。”

    虽然是场外旁听,但众人是激动万分啊!

    而对面街道得一棵大树下,站着两个老者。

    正是李时珍和徐渭。

    “开门了,我进去吧。”李时珍道。

    “急什么。”

    徐渭道:“我只是来听课得,其他人老夫可都不想见。”

    ......

    而此时郭淡才刚刚跑完步,洗完澡,正慢悠悠地吃早餐,一边吃,还一边看着李通昨日送来的资料。

    一向淡定的徐姑姑此时也难以再淡定,“那些贵宾都已经来了,你还打算吃多久?”

    郭淡偏头看向徐姑姑,道:“看来居士没有上过学堂,提前上课,算是补课,那是会被学生骂得,我不迟到就行了。”

    徐姑姑也真是服气了,“那我先过去看看,我约了白泉居士他们。”

    “哦。好的。居士慢走。”

    郭淡点点头,又将目光放到资料上,昨日他审卷可不是这态度。

    开课时间,郭淡是定在巳时,就是因为他要让自己达到最佳状态,太早去的话,出不了状态,是他们早到,向来重字据的郭淡,才不会迁就他们。

    但是古人重礼。

    这贵宾的痔疮都快坐出来了,主人迟迟不露面,就算他们早到,那也是一种尊重啊!

    可真是太不懂礼数了。

    “这个郭淡,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么多人坐在这里等他一个,他凭什么?”黄大效气愤道。

    一人突然道:“黄御史,是咱们早到,可不是人家迟到,这可怪不得郭淡。”

    不是李贽是谁。

    黄大效斜目瞥向李贽,哼道:“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居士这般孝顺之人,可真是少见啊!”

    李贽笑道:“你天天摸你夫人的三寸金莲,可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说什么?”

    黄大效倏然起身。

    御史的脾气就是大。

    “黄御史勿要动怒。”

    苏煦摆摆手。

    恩师发话,黄大效这才坐了回去。苏煦这才小声告诫道:“你身为御史,竟与这些山野村夫一般见识,你也是给朝廷涨脸啊!”

    黄大效赶紧点头认错,心里却想,我们坐在这里听郭淡讲课,难道就不丢人吗?

    当然,他可没敢说出来。

    这巳时刚到,就见郭淡从侧门走了进来,他抱着一沓试卷,手忙脚乱的来到苏煦他们面前,连连拱手道:“抱歉,抱歉,真是抱歉,昨日考生们得答题,实在是太精彩了,令我忘寝废食,阅卷至深夜仍不知眠,故而今早起来晚了,怠慢之处,各位长辈,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话音刚落,他身后就传来“噗呲”一声。

    好在声音比较小,苏煦他们也未听见。

    苏煦见大家都不说话,只能言道:“无妨,无妨,你并未迟到,是我们早到了,况且,这半日审阅一百多分试卷,可也不容易啊。”

    “多谢苏老学士的理解,确实挺不容易......。”

    “行了,行了,我们来此,可不是来跟你寒暄的。”崔有礼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抱歉,抱歉,那...那待会我再招待各位。”

    “不必了,老夫可能坐一会儿就走。”

    “是是是!”

    郭淡点点头,便往台上走去,余光往旁一瞥,道:“我说美女,我之所以让你来保护我,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你面瘫,咳咳,因为你不苟言笑,你方才可真是令我失望。”

    “抱歉,我保证下回不会了。”杨飞絮尴尬得脸都红了。

    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够将谎话说得恁地自然,又想起昨日郭淡审卷的情况,一时没有忍住。

第五百零四章 公开处刑

    崔有礼促成着郭淡赶紧开始,倒不是因为他不耐烦,如果只是不耐烦,他可都不会来这里,其实他是已经迫不及待。

    而且,他害怕郭淡突然改变主意不上课。

    这自古便有文字狱一说,且是一代胜于一代,到了清朝更是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但文字狱还真不能完全归咎于统治者,多半还是文人自己作死。

    因为要掀起文字狱,还真的需要才华。

    许多皇帝可能还没有这才华。

    一般都是文人借此来攻击政敌,也可见其目光是多么的短浅。

    文人相轻是一句大实话。

    如崔有礼他们前来,当然不是来听课得,他们就是想听听郭淡谈及张居正。

    正如徐姑姑所言,这言多必失,他们是非常有把握,只要郭淡谈及张居正,那么就一定有破绽。

    ......

    虽然是露天席地,但是还是依照教室来摆设位子。

    中间是一百五十二个考生,与昨日不同的是,他们今日是缩在一起的,毕竟这是一个喇叭的年代。

    前面就是讲台,讲台后面是一块大木板。

    而苏煦等邀请来的贵宾,是坐在讲台的两边,其中不少人都是用着慈祥的目光看着郭淡,仿佛有着催眠一般的功能---快点说吧!孩子!

    当然,如李贽他们,就真是满怀期待,不过他们也并未表露出来,因为郭淡特别提到过,暂时还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对此,他们是一点也不怪郭淡,因为由此可见,郭淡一个人就能够摆平,这反而令他们心生敬佩,他们是真的来学习得,看看圣人是如何讲课的。

    至于那些闲杂人等,则是站在外圈,还拉着红绸拦着他们,避免他们随意走动。

    而徐姑姑则是站在旁边屋内的窗前,没有办法,苏煦他们是不能容忍跟不孝的女人同席。

    徐姑姑看着讲台上得郭淡,目光透着一丝焦虑,虽然郭淡屡屡创造奇迹,并且这回表现的胸有成竹,但是她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事究竟会发展到怎样的地步,谁也说不清楚。

    反倒是郭淡一点也不紧张,他站在讲桌后面,将试卷放在讲桌上,笑道:“原本我准备了一番非常真挚的感谢致词,感谢这些贵宾们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此。”

    他左右看了看那些贵宾,继续道:“但是我想此时此刻不感谢便是对他们最好感谢。那么接下来我们就直接上课,这也是我们士学院的第一堂课,正如我在灭蛋大会所言的那般,好与不好,还是眼见为实,我非常希望借这一堂课,让大家对士学院有一个大概的印象,毕竟我们士学院所授,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崔有礼、梁闍等人对此是嗤之以鼻。

    我们有的,你也说不出来啊!

    “而这就是我们今日上课得内容,就是关于昨日的考试。”

    郭淡一手按在讲桌上的试卷上,笑道:“不得不说,昨日诸位考生的答题,可真是精彩绝伦,令人叹为观止,我昨日是亲自审阅到四更天,是既想睡觉,又不想放下试卷,可真是痛苦并着快乐啊!”

    台下考生闻言,不约而同地长松口气,他们不求精彩,但求及格,毕竟这么多人看着的。

    又听郭淡言道:“我真得很想每张试卷都拿出来讲一讲,但是一百五十二份试卷,若一一来讲,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专门为此做了一幅图表,通过图表,我们可以让大家对昨日的考试情况,有一个非常详细了解。”

    说着,他偏头向台下的下人点了点头。

    立刻便有两个人拿着一张白布走上来,又将白布挂在木板上,只见白布上面画着一个涂着好几种颜色的圆形。

    台下考生凝目看去,皆是神色大变,目光中透着尴尬和惶恐。

    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两边的贵宾也是纷纷伸长着脖子,盯着那图案瞅了瞅,待看清之后,不禁又是面面相觑。

    郭淡退到木板前,一本正经道:“这就是昨日考试的大致情况,我大致将其分为四类,其中有三成是人云亦云,有三成是抄书狂人,还有两成则是舔狗,哦,舔狗意思得就是阿谀奉承,最后两成就是伪君子。”

    “哈哈!”

    “哈哈哈!”

    ......

    站在外场的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而且还不是一阵哄然大笑,是慢慢向远处蔓延,因为站在最远处的不一定听得清楚,或者说听得明白,他们是听到近处的人在笑,故而赶紧打听,听完之后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总结真是别开生面啊!

    而其中最幸福的莫过于没有去考试的那八十个人。

    要知道前一刻,他们还非常懊悔,自己本来也可以坐在讲台前面的,如今却站得这么远,而此刻,他们非常庆幸自己是站在这里的,这哪是在上课,这简直就是在公开处刑啊!

    “静一静!”

    郭淡大声道:“你们这些旁听得,如果扰乱我的课堂,我只能让人请你们出去。”

    笑声是戈然而止。

    这么精彩得课堂,真是打死也不能出去啊!

    “你胡说,你一个童生,又怎看得懂我等的答题。”只见一个考生站起身来,愤愤不平地说道。

    郭淡笑道:“我欣赏你质疑老师的态度,光凭这一点,我可以给你加分的。”

    这小子可真是阴险的很呐,一句话就藏着好几个陷阱。苏煦马上道:“真是抱歉,老朽冒昧插上一句,依老朽之见,你如今应该还算不上他们的老师。”

    这可不能让郭淡得逞,毕竟儒家可是非常要求尊师重道的。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苏大学士勿怪。”

    郭淡呵呵一笑,心里却骂道,mmp,反应这么快。又冲着那考生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那考生突然嘴一闭,谨慎地瞧着郭淡,“你问这个作甚?”

    郭淡拍了拍桌上的试卷,和蔼地笑道:“我想拿你的试卷出来讲解一下,看看你的试卷是不是属于其中一类,看看我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这可真是**裸的威胁。

    那考生嘴皮子在不断蠕动着,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他是真的没有底气。

    因为他从来没有考过这种考试,他们以前考得可都是四书五经。

    “别怕,让他拿。”

    “是,报上你的名字,我们支持你。”

    ......

    边上可真是一群拱火的。

    他们越拱火,那考生越发不安,这不能拿呀!

    “行了,你先坐下吧。”

    郭淡一脸慈祥道:“待我讲完之后,你们若有不服,也可以单独找我谈谈。”

    那考生赶忙坐下。

    众人为之失望,这都不敢,真是鼠辈也。

    但他们也越发期待,这课上得可真是有意思。

    郭淡轻咳一声,道:“首先,我先讲讲这人云亦云。说起这一类,昨日可真是看得我泪流满面啊!”

    “哈哈----!”

    笑声再度响起。

    哇...你们笑点也太低了一点吧。郭淡心中是一阵无奈,待他们安静之后,才继续言道:“昨日的考题是‘论张居正改革’,但是你们的答题,一度让我怀疑,我昨日出的题是‘论张居正人品’。”

    话说至此,他苦笑一声:“你们的答题中,有着九成是在论张居正的人品问题。”

    梁闍问道:“不知这有何不妥,这无德之人,焉能干得出什么好事?”

    郭淡笑道:“那史书上为何还要记载着贞观之治,整个贞观时期,可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玄武门之变......!”

    梁闍哼道:“你这是......!”

    他话刚出口,忽听郭淡道:“还有我朝.....!”

    所有人为之一惊,心脏都堵在喉咙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个个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郭淡。

    这小子是疯了吗?

    要是郭淡敢成祖半个字,那真是玉石俱焚的效果啊!

    郭淡突然偏头向梁闍问道:“梁老先生,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我?”

    梁闍张着嘴,话就说不出口。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继续这个话题。

    小样!吓死你。

    郭淡鄙视他一眼,朗声道:“梁老先生为我们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示范,倘若如他所言,那为官者查案都不需要调查证据,什么验尸,都是狗屁,就看嫌疑人是否随地大小便即可,人品都差成这样,这人肯定就是他杀的。”

    “噗噗!”

    “呵呵.....噗.....!”

    .....

    不少人是想笑,又不敢想,憋得着实难受。

    梁闍一张老脸是给涨得通红。

    “我们谈得是事,而不是人,这事和人都分不清,那得蠢到什么地步,人品不好,干得就都是坏事,这又是甚么逻辑,禽兽尚且都知保护幼子。”

    郭淡哼了一声:“记得在开考前我就与你们说过这个问题,此番考试的考点是考你们解决问题手段,而不是德行方面。这考得是改革,你们写得却是人品。

    倘若你们是张居正的挚友,那也就罢了。

    关键你们都不认识张居正,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而朝廷对于张居正的定罪,也未提及你们说得那些事,那么你们所知之事,就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但是你们却还能够写得有鼻子有眼,真是人云亦云,不知所谓。

    光凭这一点,你们就不具备进入士学院的资格,因为我们士学院是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而不是张口就来,如果这么简单的话,那还要什么手段,想一想,听一听,这问题就解决了。”

    屋内的徐姑姑听罢,不禁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郭淡审卷如此随意,原来他要否定不是答题,而是当下的教育思维。

第五百零五章 达则独善其身,穷则兼济天下

    苏煦、谈修他们稍稍瞟了眼那些考生们,只见他们多半人都红着脸,尴尬不语,心知郭淡也并未胡说八道。

    这其实也怪不得这些考生,因为考八股文,是非常局限的,儒家思想又是以道德为主,这道德指得肯定是人,而不是事,他们又习惯性引经据典,自然而然,这重点就偏向于人,而非是事。

    故而郭淡只要看到满篇的人名,引经据典,基本就不需要仔细去看,直接盖章就对了。

    “至于这抄书狂人么。”

    郭淡是先笑为敬:“看到你们的答题,满满都是回忆,因为把你们的考题结合在一起,基本上就是四书五经。曾今得我,对于四书五经也是倒背如流,你们成功的让我怀念起那一段单纯且幼稚的岁月。”

    “......!”

    不得不说,郭淡损起人来,也真是够狠的。

    那些吃瓜群众个个是双肩急耸,捂脸不语。

    而坐在下面的考生们都是低着头,观察有没有地缝。

    气氛很是尴尬!

    郭淡又是叹道:“可惜,圣人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四书五经上,没有记载着张居正的改革,对此我也不好评价,因为我总不能说四书五经是错的吧,从这个角度去分析的话,你们还是很机灵得,”

    “哈哈.....!”

    这回大家都忍受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哀求得看着郭淡,别赶我们出去,我们是无辜的。

    真是痛苦并着快乐啊!

    郭淡目光一扫,又道:“不过你们比起那些没有资格来考,或者临阵退缩的人还是要强不少,毕竟失败乃是成功之母,你们是毫发无损的得到了一次宝贵的经验。”

    笑声戈然而止。

    中间考生们立刻抬起头来,自信地环顾周边的人。

    迄今为止,这是他们最认同郭淡的一句话。

    “舔狗!”

    忽听郭淡言道。

    考生们又看向郭淡。

    我没有舔你啊!

    只见郭淡看着画布上的图案,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郭淡叹了口气,道:“这部分考生的答题,论得不是改革,也不是张居正,他们是以改革和张居正为引子,引出圣人的伟大,满篇都是对圣人的歌功颂德,不过我认为圣人是不需要利用张居正来彰显自己的伟大,这反而是对圣人的一种侮辱,你们的马屁,都拍在马腿上了。记住,若是有朝一日入朝为官,千万别用郭淡的奸诈来彰显你们上司的正直,那会令他们的仕途到此为止!”

    恨人啊!

    讽刺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大家心里好受不少。

    而且郭淡这个比喻是非常恰当。

    这其实也是当下一种惯性思维,虽然郭淡提醒过他们,不要代圣人言,但是他们一时半会哪里改得了,结果就是满篇的代圣人言,圣人如何看待张居正,相比之下,孔圣人又是如何劝说某某王,结果张居正占一行,孔圣人占一大段。

    其实有些人是写得非常巧妙,结合得非常好,但是改革是取巧吗?

    写得再好,郭淡都不看。

    因为不具备任何操作性和可行性,毕竟改革也不是孔孟的特长,而且改革是实时,不能完全以史实来论,那只能作为参考。

    “这最后的伪君子。”

    郭淡又是长叹一声。

    中间那些考生,都对于郭淡的叹气,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一看到他叹气,整颗心都揪起来,是浑身难受。

    郭淡双手揉了揉脸,略显疲惫道:“我敢用性命来肯定,你们写得连你们自己都做不到,恐怕也只有圣人能够做到这般完美,但是你们却要求别人做到,这就是典型的伪君子。”

    李贽他们在心中默默在为郭淡鼓掌。

    郭淡表面上是在批评考生,但其实是在讽刺当下的文人。

    “那岂不是都没有合格?”

    外圈一人突然大声喊道。

    所有人惊醒过来,你都将他们批得是体无完肤,那岂不是没有合格的。

    那些考生生无可恋的垂着脑袋。

    他们已经是自暴自弃了。

    郭淡道:“如果以严格标准来论,的确没有人合格,但是我发现他们的错误都大致相同,那么错得可能就不是他们。”

    “那是谁?”一人好奇道。

    讲台两边不少贵宾都沉眉看着郭淡。

    因为他们都看出来,郭淡是在含沙射影,只要他敢提出是以前教育的问题,那他们肯定是要反驳的。

    但这并不是今日的主题,郭淡笑道:“这我暂时也不清楚,我可不会人云亦云,但不管怎么样,这其中一定存在着原因,故此我决定降低一些标准,只要答题中,有任何一段切中张居正改革的利弊,纵有不对之处,我也都给予合格,那么就有三十二个考生合格”

    此话一出,大家都是睁大双眼。

    也就是说一百多个人完全没有切中张居正改革利弊的,而那合格的都不一定是对的。

    这考得是什么?

    吃瓜群众表示怀疑得看着中间的那群考生。

    你们是一群猪吗?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他们来考也是这结果,因为这已经是他们的本能。

    “呵呵.....!”

    一阵充满蔑视的笑声响起。

    只见赵清合抚须笑道:“且不论你说得有没有道理,毕竟老夫也未看过他们的试卷,但是你也不能光顾着批评别人,你若不给出一个答案,便判定他人不合格,只怕难以令人信服啊!”

    崔有礼点头道:“赵兄言之有理,既然他们都是错的,那什么是对的?我等愿闻高见。”

    郭淡笑道:“二位别着急,这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的,我一定会让各位不虚此行,且满载而归。”

    崔有礼当即神色一变,心道,难道他猜出我们来此的目的,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还要......。

    而郭淡并未与他们多言,又朗声道:“我之前就说过,这是一堂课,课不是用来宣读成绩得,而是用来传授知识的,若你们没有学到任何知识回去,那只能说士学院是非常不成功得,故此这一堂课的主要内容就是论张居正改革。”

    此话一出,昏睡半日的宾客们立刻打起精神来,可算是等到了。

    方才郭淡都不是从改革的角度批评他们,如果仅是这样的话,那今日可真是白来了。

    “在论张居正改革之前,我们一定要先弄清楚一点,就是张居正在当时提出改革,究竟是对,还是错?”

    郭淡用询问得目光望向那些考生。

    一个考生起身道:“当然是错的,张居正借改革之便利,玩弄权术,迫害忠良,欺上瞒下,以公谋私,说是十恶不赦,亦不为过。”

    如崔有礼他们的纷纷点头。

    但是李贽等人却是对此嗤之以鼻。

    郭淡突然偏过头去,看着崔有礼,道:“难道各位大学士也认为他回答的是对的?”

    “当然。”崔有礼反问道:“难道你以为他说得错的?”

    不少人竖起耳朵来。

    你说!

    你快说啊!

    “啧!”

    郭淡轻轻扶额,叹了口气。

    那考生怒了,激动道:“你为何又叹气,我说得何错之有?”

    郭淡笑了,道:“我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你们考成这样,今后你们一定要慎重选学院,基础是非常重要,基础偏了,那可就完了。”

    “你此话何意?”

    崔有礼当即站起身来。

    郭淡苦笑连连:“我真不知道是我表达得有问题,还是你们的理解就是这么清新脱俗,不拘一格,而且我还刚刚点出来这个问题。我问的是,张居正在当时提出改革,究竟是对,还是错?你跟我说张居正迫害忠良?”

    他一翻白眼,又向谈修问道:“谈老先生,您来说说,这两者有何关系?”

    谈修刚刚张嘴,苏煦抢先笑道:“我们只是来旁听的,可不是来评理的。”

    郭淡拱手一礼:“苏大学士真乃谦谦君子也,晚辈佩服万分。”

    苏煦是面无表情。

    郭淡这明显是指桑骂槐,挑拨离间。

    他才不会上这当。

    郭淡又瞟了眼崔有礼。

    崔有礼也反应过来,顿时一脸尴尬,暗道,自己太心急了一点,着了这小子道。他恬不知耻得坐了回去,权当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

    算你懂事。郭淡又看着那位考生,心平气和道:“我这么问吧,张某某在当时提出改革,是对,还是错?”

    “这...我...。”

    那考生支吾不语。

    郭淡笑道:“敢情你的是非观中,就只有张居正啊!坐下吧,坐下吧。”

    说着,他又颇为期待的环目四顾:“有人能够给我答案吗?”

    两边贵宾纷纷向台下的考生使眼神。

    千万别答。

    这是一个陷阱。

    “呵呵....!”

    等了好一会儿的郭淡突然笑了起来,“我对于我方才误会你们而感到道歉,你们都是聪明人,都是我大明俊杰,你们明明知道答案,却不说出来,为什么?因为你们知道不能说张居正是对的,哪怕明知他是对的,也要说成是他错的,否则的话,就会有麻烦的,原来你们的修身之道,学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台下的考生们是满脸通红。

    郭淡话锋一转道:“但是陛下如今不需要俊杰,因为如这种俊杰,朝中比比皆是,陛下需要的是能够解决问题的臣子,不变改革,不变法,怎么去解决问题?”

    说到这里,他掷地有声道:“张居正在当时提出改革,当然是对的,当时朝廷内忧外患,入不敷出,若不改革,难道等死吗?张居正再怎么坏,也坏不过那些达则独善其身,穷则兼济天下之人。”

    “说得好!好一个达则独善其身,穷则兼济天下,妙哉!妙哉!哈哈---真是痛快啊!”

    听到这句话,李贽实在是忍不住,起身为郭淡叫好。

    汤显祖等泰州子弟也纷纷为郭淡鼓掌叫好。

    个个是神色激动。

    就连人群中都响起零星地掌声。

    与徐渭站在角落里面的李时珍,纳闷道:“奇怪,这话他明明说错了,何来得妙哉?”

    他一心研究医术,对于朝政不太关心。

    徐渭呵呵道:“圣人说得是理想,那小子说得是现实,要论起来,那小子还真是更胜一筹啊。”语气中无不透着赞赏之意。

    而崔有礼、黄大效等人虽然明知郭淡是在含沙射影,可能骂得就是他们,但他们这回也不生气,反而开心不已,可算是等到你郭淡这一句话,你小子是死定了。

    黄大效都已经在思考如何写这道奏章,这回一定要把郭淡整死。

    关于张居正这个问题,万历可也不敢乱来,这直接关系着他的统治地位,他能够掌控大权,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清算了张居正。

    待李贽他们坐下之后,郭淡耸耸肩,笑道:“也可见圣上和李太后在当时全力支持张居正变革,是绝对英明的决定,这一点毋庸置疑。”

第五百零六章 玩得就是硬核

    “噗!”

    一直都非常焦虑、紧张的徐姑姑,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出声来,笑着摇摇头,神色渐渐轻松下来。

    而徐渭更是看得大呼过瘾,目光是越发期待。

    而方才被讽刺留下的微笑,此时已经僵硬在崔有礼等人的脸上。

    他们呆呆地看着郭淡。

    做人可不能这般无耻啊!

    你要硬就硬到底,怎么能扯上皇帝和太后。

    真是狐假虎威啊!

    他们见郭淡之前说得是那么的大无畏,那么的视死如归,都差点被他感动,以为这个坑他是钻定了。

    结果他突然冒这么一句话来。

    拿着皇帝和太后来做挡挡箭牌,还顺带舔了一下。

    舔狗不过如此。

    然而,这么一来的话,谁还敢说张居正提出改革是错的?

    这不是将锅分摊给皇帝和太后么?

    这当然也是事实,当时就是因为皇帝和太后都非常支持张居正,张居正才能够改革。

    至于那些考生们,则是一脸沮丧。

    大家同是舔狗,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我们舔得让人叹气,而你却能够舔的**迭起。

    这可能是他们学到的第一个知识点。

    舔也是需要技巧。

    角度的不同,舔出来的感觉也是完全不同。

    郭淡突然气势一敛,微微笑道:“我之所以谈及这一点,是因为如果张居正改革从提出来就是错的,那么下面也没有可讲得。既然是对的,那么接下来才有得说。”

    说着,他朝旁打个手势。

    立刻便有一人取下之前那张白布,挂上新得一块白布。

    不得不说,徐继荣教会郭淡许多东西,如果没有徐继荣的话,郭淡估计就自己拿着黑炭在上面写,而不是动动嘴,让人准备好,连抬一下手都不愿意。

    有钱就可以让一块木板变成一块投影,只是慢了一点而已。

    考生们看到那成绩表格取下后,不免的长松一口气,可当他们看着那块新挂上去的白布时,又是吸得一口冷气。

    而两边的宾客更是一扫方才得阴霾,又是两眼放光。

    因为白布上写着三个大字---考成法。

    你要具体谈?

    这很好啊!

    徐渭更是站起身来,面色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之前那些话,有着投机取巧之嫌。

    但这可就是纯硬核。

    没法投机取巧。

    关键郭淡懂吗?

    徐姑姑不禁又面露担忧,因为据她所知,郭淡并不懂这些,她以为郭淡会着重谈及经济问题,但不曾想,郭淡居然会提及这考成法。

    “张居正改革涉及很多很多方面,一堂课也无法一一道来,我就说几个重点。第一个要说得,自然就是这考成法。”

    郭淡道:“这是张居正改革之初最重要的一个改革措施,有谁能够道出,为什么张居正要提出考成法吗?”

    考生们面面相觑,方才被教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敢贸然发言。

    郭淡笑道:“你们若是连话都不敢说,那今后还怎么辅助圣君?”

    一个考生起身道:“治国之要,吏治为先,古往今来任何人改革,都是先要整顿吏治,吏治不明,任何事都无从谈起。”

    郭淡点点头,道:“你说得很对,但是这有个前提,如果吏治本就清明,那还需要整顿吗?整顿的前提,肯定是吏治不清明,那么当时吏治有没有问题,有的话,问题又在哪里?”

    “......!”

    考生们彼此相望,神情有些困惑。

    他们本想回答,张居正整顿吏治,其目的为了控制权力。

    但他们知道,这么说,肯定会被郭淡喷的,可要不这么说,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左边宾客席上,一个名叫萧严的宾客抚须笑道:“当时吏治清明与否,姑且不论,张居正是认为当时官员考核虽是以德业为主,但却过于重德,忽略了业,他认为一个官员该当以绩效为主,故而才提出考成法,这么一说,倒是与你的理论非常像似啊!”

    梁闍等人闻言,皆是眼中一亮。

    这确实有些像似哦。

    “可是一点都不像。”郭淡摇摇头道。

    萧严皱眉道:“你之前不也说处理问题的手段是最重要的吗?”

    “我可没有说过这话。”

    郭淡否认地是干净利落:“我只是说我们士学院是以教处理问题的手段为主,但我也一再重申,基础才是最重要的,根基不打好,学什么都是白搭。”

    萧严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暗道,这小子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问道:“那你认为张居正提出考成法是对还是错?”

    郭淡笑道:“当然是对的。”

    记下!记下!

    萧严听罢,顿觉激动不已。

    你完了!

    考成法都已经被万历给废了,你还敢说是对的,岂不是说万历是昏君?

    郭淡根本不理会他,面向前面的考生道:“张居正提出考成法是不是对的?这当然是对的,但是,不是指之前的就是错的。以德为主,以业为辅,这其实是非常正确的,一个德行高尚的人,哪怕是平庸之辈,至少也能够确保社会稳定,百姓再苦,也苦不到哪里去。但若德行不佳,纵有通天手段,也只会危害一方。”

    苏煦、谈修他们听罢,都是一脸困惑。

    他们尚且如此,底下的考生更是不解。

    一个考生便是问道:“你又说张居正提出考成法是对的,为何又说德为主、业为辅是对的?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几乎所有人都点点头。

    包括那些吃瓜群众。

    郭淡笑问道:“你们认为我为人如何?”

    众人皆是错愕地看着郭淡。

    郭淡道:“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我?我记得之前你们评价我的时候,那真是掷地有声,什么卑鄙无耻,奸诈狡猾,等等。”

    外圈一人喊道:“你既然知道,还问甚么?”

    “哈哈!”

    顿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郭淡也跟着笑了起来,等到他们渐渐安静之后,他又问道:“那不知我卑鄙无耻在哪里?奸诈狡猾在哪里?就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商人?”

    “......!”

    气氛突然安静起来。

    他们还真说不上来。

    郭淡是干过卑鄙无耻之事,但是他们都不知道。

    “你们认为我卑鄙无耻,是因为你们认为我卑鄙无耻,是因为别人说我卑鄙无耻,而不是因为你们很了解我,那么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对的,有可能是错的,我们之间可以这样,但是治国能这样吗?”

    郭淡面色严肃道:“为官者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要人云亦云,不要好高骛远,不要纸上谈兵。以德为主,业为辅,从理论上来说,这当然是对的,与我提倡的观点近乎一致,我也是说修身乃基础。

    但我也说过,这德在内,是自我修养,是非常个人的事,你如何去判断一个人有德与否?这只能出于考官的主观看法,他认为有德就有德,无德就无德。

    但是这对官员公平吗?

    一些无德的官员也只需要跟考官打好关系,那就可以蒙混过关,反正这种事也很难去调查。张居正为官那么多年,直到死后,才知道他贪财好色。

    这世上的伪君子比比皆是,你若不长久的跟他生活在一起,你是难以判断他德行怎样,这知人知面难知心啊!这是对的,但很难操作,且漏洞巨大。而看绩效明显更具有操作性,这绩效本就是客观存在的,这是很难瞒得住的。

    今后你们若是文坛大家,专门研究学术,那就可以如萧老先生一样,只考虑善恶对错,但你们若入朝为官,你们不但要考虑善恶对错,还要考虑是否具有操作性。

    如那谁谁谁说得一句‘何不食肉糜’,这还不关心百姓,都让百姓吃肉,但问题是谁都知道饭都吃不上,哪还有肉吃,这就成了一个笑话。”

    萧严听得半天,突然发现不对劲,敢情你小子是在讽刺我。正欲发怒时,突然发现不少人频频点头,而且不仅仅是考生,当下又忍住了。

    “以业绩为主,可以得到更加客观的反馈,比之之前的考核制度,更具有操作性。那么你们认为张居正操作得怎么样?”郭淡又问道。

    操作的怎么样?

    你这是在刁难我们啊!

    考生们更加不太会回答了。

    李贽实在是按耐不住了,道:“我以为算是非常成功的,自考成法颁布以来,各地税入都增长不少,令许多无能官员无所遁形,于国于民,大为有利,只是于官不利。”

    他这么说,崔有礼他们也只是鄙视他一眼。

    但要郭淡这么说,那还得了。

    因为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他们自己也经常批判朝政,若是不准李贽说,那他们也不能说。

    在这个大前提下,文人还是非常团结的。

    “百泉居士此言差矣,若是真的好,为何考成法会被废除了。”

    “啊?”

    李贽一愣,不明所以得看着郭淡,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郭淡视若不见,兀自面向考生们,道:“其实张居正的考成法,跟我做买卖的手法有点像似,我经常吩咐牙行的牙人,如果今年不能给牙行带来多少多少利润,明年你就得走人,张居正亦是这么要求官员的。

    假如我们的要求都是合理的,那么结论就是我是对的,而张居正是错的。”

    李贽好奇心完全被勾上来了,“阁下此话怎讲?”

    台下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进入了状态。

    郭淡笑道:“我要求牙人这么干,行情好,那当然容易做到,但在行情不好的情况下,牙人能拿着刀去逼着别人来做买卖吗?当然是不能得,他们只能运用自己的智慧去想办法。

    但是官员是有权力的,即便遇到天灾,百姓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来,他们也能够逼着百姓将自己口粮交出来,而且许多官员一定会这么做,因为他们不这么做,他们就会丢掉乌纱帽的。

    故此我这么做,是无伤大雅,绝不能说是错的。但是张居正这么做,如果没有考虑清楚的话,那后果将会非常严重,虽然如今再来说,有些事后诸葛亮,但从之后的情况来看,他当时的确有欠考虑。

    所以,圣上支持张居正改革,是非常英明的决定,同时废除考成法也是非常英明的决定,二者并不冲突。”

    舔狗不得好死!

    崔有礼、萧严他们真是恨得牙痒痒。

    弄了半天,原来郭淡是在借张居正来彰显万历的英明神武。

    不过话说回来,郭淡舔的就是有技巧,毫无违和感。

    那些考生根本不注意这个问题,他们也在动脑筋想。

    一个考生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操作?”

    郭淡笑道:“我要有这能耐,我还在这里?我早就进内阁了,这是你们今后该考虑的问题。不过对比我跟张居正,可能能够给你们一些思路,同样性质得事,我做就是无伤大雅,而张居正就是错的。关键就在于牙人不敢拿刀逼着别人来做买卖,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违法。”一个考生傻乎乎得答道。

    郭淡点头笑道:“说得非常对。”

    那考生当即呆若木鸡,差点泪崩。

    郭淡...郭淡竟然说我是对的?

    这是真的吗?

    郭淡笑道:“牙人不敢这么做,是因为律法的监督和震慑,但是官员这么做,谁来监督?他本就是执法者,掌法者,他要这么做,他就肯定不会惩罚自己。”

    “笑话!”

    黄大效道:“朝廷自有监督机构。”

    你当我都察院是摆设吗?

    郭淡笑道:“如果是我来监督牙人,而他违法也是为了我挣钱,那他拿刀拿枪,我都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黄大效哼道:“那只是你而已?”

    郭淡道:“那敢问黄御史,为什么考成法会被废?”

    “因为...!”

    黄大效张着嘴,就是出不了声。

    因为郭淡说得是对的,当时确实有许多官员为了保住乌纱帽,为了政绩,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征税、抢钱,虽然张居正自己也有去考察,但他毕竟是一个人,分身乏术。

    这也是大臣们提议废除考成法的一个重要佐证。

    黄大效自然不会又推翻这个佐证。

    郭淡笑道:“不是人的原因,而是制度设计的原因,是你让我每年交一百万两,但是遇到天灾,交不上这么多,交不上你又得罚我,那我不得硬着皮头去抢,我抢来的钱都给了你,你钱拿走了,你还来怪我抢钱,我想世上应该没有这么无耻之人,要怪也应该怪张居正,事实也是怪在张居正头上。”

第五百零七章 注意!前方是友军

    讨论如此具有争议得话题,但是场内是出奇的安静,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唇枪舌剑,有人听得极其入神,也有人在认真地思考。

    仿佛郭淡就真是一个老师?

    怎么会这样?

    苏煦对此感到非常困惑。

    这简直不可思议。

    其实他也知道这其中原因。

    就是因为郭淡的这番分析,都是纯硬核来的,那绝不是说在利口巧辞。

    但他不解得是,郭淡怎么懂这些?

    要命的是,他还说得是滴水不漏,他并未一味的否定考成法,但也没有否定废除考成法。

    这令许多人感到非常痛苦,那你到底是赞成还是不赞成?

    崔有礼便道:“你说了这么多,却也没有说出一个具体答案。”

    “这就是答案。”郭淡回答道。

    崔有礼一愣,问道:“这是什么答案,你只是点出其中利弊关系,而关于其中利弊,朝中早有人分析过了,这并不稀奇,这解决之策你还没有说,你们士学院教得不就是这个吗?”

    郭淡笑道:“我方才不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吗?”

    崔有礼摇摇头道:“那只是一个思路而已,具体怎么做,你并未说出清楚啊!”

    “老先生稍安勿躁。”郭淡又看向考生们,笑问道:“你们也想知道吗?”

    几乎是所有人都点头,他们都已经代入进去,他们也想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哪怕是徐姑姑也都非常期待地看着郭淡。

    因为自张居正死后,这吏治又成为明朝的问题。

    况且你都说到这份上了,要不说出这解决之策,那你郭淡与那些挨千刀的断章狗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了!”

    郭淡摇摇头,笑道:“这就是我们士学院唯一的答案,不管是任何事,我们士学院都不会为你们提供一个非常具体的答案。”

    众人为之一愣。

    郭淡笑道:“首先,只有那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学生,才需要多听从老师的话,但是我们士学院是招收的都是心智成熟的,如果还一味听从老师的话,那也算是一种人云亦云,毕竟老师也是人,故此你必须要学会自我思考。”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而就政治而言,过去的任何事,都只能作为参考,因为我们是活在当下,为得是未来,偌大得王朝,每一天都会出现新得问题,如果我今天告诉你们,该怎么怎么做,可能你明天拿来用,可能就是错的。

    政治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任何答案都不是永恒得,只存在于当下。那商鞅变法成功吧,助秦朝一统六国,但如果你将商鞅变法用在当下,那肯定是错误的,其实别说当下,那秦王朝也就短短......。”

    说到这里,他突然卡壳了,心想,秦王朝到底是十几年,还是几十年?我擦,这上课可不能乱说。

    大家也都愣住了,怎么卡在这里。

    难道这里面还有玄机?

    一直待在郭淡身边的徐姑姑自然知道其中原因,八成是郭淡不记得了,喃喃自语道:“看来还是那个郭淡啊!”

    然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女人也一直待在郭淡身边,这个女人就是杨飞絮。

    “十余年。”杨飞絮小声道。

    “短短十余年,可见任何改革都不能一劳永逸,故而为官者,要实事求是,要与时俱进,而不能墨守成规。”郭淡也真是面不改色,“也许其中某些条例值得参考,但绝不是答案。

    我们士学院只能告诉你们如何去分析问题,如何去看待问题,并且给你们提供一些思路,但是当你们入朝为官,具体该怎么做,就看你能否根据当时的情况,灵活地运用老师所授。”

    许多考生是频频点头,都带着一丝尊敬地看着郭淡。

    郭淡这么说,给予了他们极大的肯定。

    “此人果然与众不同啊!”

    听到这里,李时珍也不由得点点头,这一席话,他也是受益匪浅啊。

    “何止是与众不同,简直就是一个鬼才。”徐渭饶有兴趣地看着郭淡。

    “鬼才?”

    李时珍好奇道:“此话怎讲?”

    徐渭鄙视李时珍一眼,又是叹道:“罢了,罢了,看在你带老夫进来的份上,老夫就与你医呆子说道说道吧。你别看他说得是冠冕堂皇,好像很有道理,其实他这话里面可是暗藏杀机,倘若学生可以不一味地听从老师的,可以质疑老师,那么苏洵他们又凭何立足啊!”

    李时珍恍然大悟,又瞧了眼郭淡,摇摇头道:“此人看上去恁地年轻,想不到竟有这般城府,可也真是奇哉!”

    苏煦这老狐狸当然也听出郭淡这弦外之音,心里已经开始在骂娘了,但他也没有办法,因为基于郭淡之前所做得铺垫,在这一刻,确实很难争得过他。

    总不能说,一定要听郭淡的。

    这也不对。

    关键他们不太敢跟郭淡正面争论这个问题,郭淡是用他们的佐证来否定张居正,你要跟他争,等于是在否定自己。

    可偏偏郭淡话里话外,还稍稍暗示张居正改革其实是对的。

    他们原本想利用张居正来攻击郭淡,结果讲到这里,张居正反倒束缚了他们。

    这真是见鬼了。

    “在之前我们已经说明张居正提出改革是非常正确的,因为当时确实存在着许多问题,但是你们知不知道,张居正改革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也就是说,他主要是为了解决什么难题?”郭淡突然又问道。

    如今郭淡的每一个问题,都令在场所有人是绞尽脑汁。

    不太敢轻易开口,毕竟郭淡讽刺人,也真是一绝。

    包括苏煦他们也在思索着,这知己知彼,才能够百战百胜,你得想出他下一步要说什么,才能够做出应对,不然的话,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财...财政?”

    只见一个考生唯唯若若,极其不确定的说道。

    “说得很对,就是财政。”

    郭淡点点头,又向旁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考生当即激动的握了握拳,眼眶渐渐湿润了。

    我也并不是那么蠢。

    而赵清合他们则是面色怪异。

    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

    只怕郭淡又要借张居正改革,含沙射影。

    郭淡轻咳一声,继续言道:“张居正的变革,都围绕着财政在进行,这绝对是正确的。一个国家兴盛与否,不看别的,就是看这个国家是不是富裕的,这国家当然就包括国库和百姓。

    为什么改革,就是因为没钱。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不太好意思张口言利,闭口言利,但我可以非常明确告诉你,你们作为一个学生,应当这么做,但是作为一个官员的话,必须要将利挂在嘴边,仁放在心里,此乃仁也。而将仁挂在嘴边,将利放在袋里,此乃不仁也。”

    “好一个仁与不仁,真是妙哉!妙哉!”

    郭淡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李贽突然激动了起来。

    圣人就是圣人,这么一颠倒顺序,竟成真理。

    谈修、姜应鳞等人也陷入沉思之中。

    就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蕴含着大道理啊!

    利在嘴边,仁在心中,此利自是为国为民。

    仁在嘴边,利在袋里,那就是自私自利。

    不少考生也反应过来,情不自禁的直点头。

    “抛开金钱,谈仁政,那就是在耍流氓。什么是仁?百姓衣食无忧便是仁,碗里有肉,圈里有猪,田地有粮食,就是仁。不谈这些,你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是不仁。那么张居正围绕财政进行改革,绝对是正确的,不过他改革的政策是不是正确的?”

    说话时,其身后的下人已经将新得布给挂上去。

    结果人人看得是一头雾水。

    他们认为郭淡若谈及财政,那必有一番高论,毕竟谁也不能否认,郭淡在金钱方面,确实有着无与伦比得天赋,那这图肯定也是最复杂的,但郭淡还是一如既往得令他们失望。

    布上的图案非常简单,就是画着一个大大的黑线圈,圈上一个小尖尖,尖尖上写着一行字---统一赋役。

    郭淡终于拿起一根细棍来,指着那小尖尖道:“在我看来,统一赋役就是张居正整个财政改革中,最具有深远意义的一项,其余的改革措施,就非常一般,不提也罢。”

    不少人都面露诧异之色。

    不管他们是否反对张居正,但是他们谁也不能否认,在整个改革中,最为精华部分,就是这一条鞭法。

    你倒好,来个不提也罢?

    你正常一点行吗?

    饶是徐渭、徐姑姑、苏煦等人,也都犹如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阁下为何这般说,张居正的财政改革,在我看来,是利国利民之策,这不提也罢,从何谈起啊。”

    李贽直接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

    “如果说从财政上为国为民,也就是说,要增加财政的收入,要增加百姓的收入,不知对否?”

    “难道阁下不这么认为吗?”李贽反问道。

    郭淡笑道:“这不是我认不认为的问题,而是事实是怎样就是怎样。”

    李贽又问道:“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

    “当然不是,而且是显而易见的不是。”

    “愿闻高见。”

    李贽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都颠覆了。

    “都已经是画着得。”

    郭淡拿着长棍指向那个黑线画得圈圈,道:“假设,此乃张居正改革前夕,我国全民总产值,也就是说所有田桑盐铁的总产出,那请问在张居正改革之后,哪方面有所增加?”

    徐渭听得是目光急闪,“原来还能这么来解读?”

    “这...!”

    李贽差点没有咬着舌头,一向能演辩驳的他,此刻亦是满头大汗,这是他完全没有想过得问题,不太确定道:“不...不能这么来论吧。”

    郭淡道:“你说利国利民,国利、民利,自然这天下之利也要有所增长,可问题是,张居正变了十年,也没个增长,不能说把一部分人的利益,挪到另外一群人头上,就是利国利民,那些人也是民,但是他们不但没有从中得利,反而还是损失了不少钱。如果这样也行的话,那么再等十年,他再挪一次,那不成神了。”

    赵清合他们这些开封大地主们,听得泪眼朦胧,泪光中又泛着深情与愧疚。

    郭淡!

    原来......!

    原来你是友军啊!

    “你这纯属狡辩。”谈修听不下去了,“照你这般说,什么才是利国利民,老夫倒想听听。”

    “拿卫辉府来说。”

    郭淡笑道:“卫辉府自我承包之后,卫辉府的每个人都增加了收入,不管是地主,还是贫民,然而,州府的财政也增加了,如果张居正的财政改革在什么都没有增长的情况下,都能算是利国利民,那我在卫辉府干得那些事,又算是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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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包大明介绍:
一名交易分析员因为一场事故,穿越到大明朝万历年间,成为一位大牙商的上门女婿。
他原以为自己也能像穿越小说中那些主角,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富可敌国,妻妾成群。
直到他遇见了万历皇帝,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一本万历.....。
“陛下,关于草民的佣金.....?”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朕这就户部发给你。”
“陛下,你先前让我帮你掏空国库,充盈内府,如今国库就只剩下老鼠屎!”
“既然如此,那朕就再将国库承包于你。”
“.......陛下,草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但说无妨。”
“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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