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好诗!好诗!
自古以来,每一个帝王都在想方设法,绞尽脑汁,不惜一切代价,去控制人们的思想,可见这思想就是不能乱了,一旦这思想乱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天下大乱真的是分分钟钟的事。
别说封建社会,民主社会也扛不住啊!
关于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明白,毕竟都是聪明人。
故此保守派才一上来,就放大招,其实就是警告万历,这个是绝对不能碰的。
谁碰谁完。
皇帝也不例外!
这《探索报》讲得明明是天文地理,可民间却是在议论迷信。
科学是追求真理得,是要真本事的,有几个人聊得上,但是聊迷信的话,人人都感兴趣,百姓也能够聊上几句。
就好像以后的高考,大家非常有默契的只议论语文,坚决不议论数理化,这是一个道理。
关键这上面还有人在推动,你们自己先说起来的,那我们还怕什么。
邹永德他们也非常聪明,他们是站在《探索报》的角度上,来议论天子的合法性。
对!
皇帝说得都对!
就是一个球!
所以天圆地方是不存在的,咱们也不是什么中原,泱泱天朝,天子自然也就不存在,那奉天承运就是一个谎言,什么祭祀统统都不需要。
一时间,这舆论达到空前的自由。
连天子都可以议论,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说得。
东厂和锦衣卫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然而,这事大家都没有经历过,翰林院的大学士,也还是有些忐忑的。
魏星海看着邹永德等人,道:“各位,此事可大可小,咱们也得适可而止,别到时收不回来了。”
邹永德抚须笑道:“你们都且放心,这只不过是警告一下陛下,这马上舆论就会转向郭淡,将这一切罪责都归咎在郭淡头上,事实也是如此,若不是郭淡献那万国图,陛下又岂会这么做。”
“那倒也是,郭淡为人十分奸诈,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还真是不好说。”
“我看郭淡是心怀祸心,不然他图得是什么,若能够借此除掉郭淡,那咱们拼一拼也是值得的,至少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
说到郭淡那大家可真是同仇敌忾,保守派如今式微,全都是拜郭淡所赐,这仇大家可都记在心里的。
他们当然也不想跟万历去玉石俱焚,他们事先就已经想好了,给万历一个警告,然后让郭淡来背这个锅,借此来逼着万历惩罚郭淡,至少也得拔他一层皮。
这里正聊着,那王家屏突然气势汹汹杀了进来,指着他们,愤怒地质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魏星海被训地一脸错愕,道:“大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王家屏吹胡子瞪眼道:“你还好意思问老夫?你们去外面听听,什么太子是当初王恭妃被陛下强迫所生,什么陛下监守自盗,玩弄民女,敲诈大臣,卖官鬻爵,与外戚狼狈为奸,指使宦官为非作歹,这是一个文人该说的话吗?如此下去,陛下还将如何统治这个国家,太子将来又如何能够继承大统,你们这是要将我大明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魏星海听得满脸震惊,又看向邹永德。
邹永德忙道:“我们没有让人这么说啊!”
“是呀!我们方才还在说,郭淡才是那罪魁祸首。”
“事到如今,你们竟然还要狡辩。”王家屏怒哼道:“你们自己去外面听听,看看老夫可有冤枉你们。”
“是是是!”
魏星海赶忙叫人去打听。
这一打听回来,魏星海顿时吓得是连裤裆都掉了下去。
从今日开始,大量舆论就直接指向万历。
都不是往万历身上泼脏水,就是直接将万历扔入粪坑中。
什么陈年烂谷子事全都给挖了出来。
什么*****王恭妃,生下朱常洛,什么为了钱去抄大臣们的家,反正就是卑鄙无耻,贪财好色,昏庸无道。
天子那就是一个笑话!
骂得可是非常难听。
......
申府。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要是老夫知道他们想这么做,老夫当初真不该支持他们。”申时行气得也是只拍桌子,口沫横飞。
许国若有所思道:“可是这些言论,不像似那些言官所为啊!”
申时行哼道:“就算不是他们所为,也是因他们而起,这学问就论学问,他们偏偏要扯上天子之名,人云亦云,究竟会变成怎样,谁又知道,他们控制不了,不行,我得去面见陛下,这必须要制止。”
言罢,他便气冲冲地往外面走去。
“申首辅,这事可能......!”
许国喊得一句,突然偏头看向王锡爵,道:“你拉着我作甚,这事可能有蹊跷,八成是有人在里面搞鬼。”
王锡爵笑道:“我们都察觉到了,申首辅能察觉不到吗?”
许国愣了下,小吸一口气,“是呀!如今倒是与他们撇清关系的一个好时机。”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王锡爵,道:“你也察觉到了。”
王锡爵哼道:“我看八成就是郭淡所为。”
许国皱了下眉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但郭淡为何要这么做?将陛下骂成这样,到时陛下还如何统治这个国家。”
王锡爵摇摇头道:“这我暂时也没有想明白。”
......
“陛下,申首辅求见。”
李贵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见不见!朕现在哪里有心情见他。”
万历挥挥手,又朝着一旁的郭淡道:“你这骂得是不是太难听了一点,这才第一天,申时行就已经坐不住了。”
郭淡一脸冤枉道:“陛下,这罪名卑职可是背不起啊!这都是陛下您说的,卑职不过就是转述。”
万历激动道:“那也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你要不问,朕能说吗?而且,朕哪有说这么多,朕不过就是提了一句而已。”
郭淡道:“舆论就是这么一回事,要往里面添油加醋,如此才劲爆,才会有人议论,才不会被人相信,如果说陛下您跟王恭妃相亲相爱,生下太子,那大家都会相信啊!”
“你这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万历道:“骂得是朕,你当然说得轻松。”
也该骂骂你,我冲锋陷阵也就罢了,这是我分内之事,可你老是躲在后面享受,一点委屈都不肯受,那也不好吧。郭淡讪笑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万历哼了一声,过得一会儿,他又回过头来,道:“朕警告你,倘若你无法兑现你给予朕的承诺,朕可饶不了你,古往今来,那些亡国之君都没有被骂成这样。”
真的假的?郭淡赶忙道:“陛下请放心,经此一事,陛下您以前那些----!”
“嗯?”
万历斜目一瞪。
“不,卑职说错了,将来再也没有人拿这些事来诬蔑陛下。”
“这还像句人话。”
万历想了想,道:“反正都已经这样,还不如骂得更狠一点,免得有人相信。”
郭淡愣了下,道:“陛下,您确定?”
万历道:“大不了朕今日不出后宫,不闻不问,省得听了糟心。”
郭淡眼眸一转,道:“陛下,要不你跟卑职签订一个契约,证明是陛下您让我骂得。”
万历阴沉着脸,道:“怎么?你害怕朕翻脸不认人?”
“卑职不敢。”
“你不敢?”万历哼了一声,道:“说不定那些话都是你的肺腑之言。”
“陛下,卑职冤枉啊!一直以来,卑职对于陛下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行了行了!”
万历摆摆手,道:“你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一点诚意都没有。”
郭淡脑中灵光一闪,道:“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说到最后半句,他双手引向肥宅。
“赐座。”
“遵命。”
李贵对于郭淡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连不觉.......!
待郭淡坐下之后,万历突然问道:“你方才那诗词怎么说来着?”
郭淡赶忙再念一遍。
舒坦!
真是舒坦!
万历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怒气,胖胖的脸上堆满了和蔼的微笑,道:“这是你想的吗?”
郭淡点头道:“是的,因为后面将要发行的报刊,要用一些类似的话,卑职是绞尽脑汁,才想了这么一句。”
万历乐呵呵笑道:“原来是要登到报刊上的。”
“是的。”
郭淡点点头。
万历问道:“这会不会有些不好,会引来非议。”
郭淡忙道:“陛下,这都已经是最谦虚的,还要谦虚的,那就成虚伪了,若是将陛下您跟什么文景二帝,宋仁宗他们比,这就是赤luoluo的谎言,人家也不相信,反而还会影响到我们一诺牙行的信誉问题。”
“那倒也是。”
万历又问道:“若是就事论事,你打算怎么说?”
你有完没完,考验得文学底子吗?郭淡道:“就事论事,恐怕只能拿三皇五帝出来。”
“可有作诗?”万历满怀期待地问道。
“啊?”
郭淡冒得一头冷汗,道:“没有!卑职才疏学浅,偶得一句半句,全凭对陛下的一片忠心,这个可能得找我夫人想想。”
“那倒也不必了,朕不过就是随便问问。”言罢,万历又忍不住念道:“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好诗!好诗!哈哈......!”
郭淡偷偷瞄了眼肥宅,心里暗骂,臭不要脸的。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彻底失控
“怎么样,可有打听清楚?”
在大厅中来回踱步的魏星海见到邹永德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忐忑不安地问道。
邹永德面色凝重道:“这肯定不是我们的人干得,因为目前就连通州百姓都在议论这些事,而我们的人根本就没有去到那边,但可以肯定的是,是有人故意散播那些舆论,否则的话,不可能那么快就传到通州。”
魏星海急忙问道:“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邹永德摇摇头,紧锁着眉头道:“如这种事,真是太难调查了。”
魏星海焦虑道:“这么下去可是不行,我们还是赶紧去奏请陛下,制止这些舆论传播,再拖下去,可能就无法收场了。”
邹永德迟疑半响,才道:“可如果真查起来,那这一切肯定都是我们扛下来。”
魏星海听得身子一晃,脱力一般瘫倒在椅子上。
关于之后的那些言论到底是谁在搞鬼,目前是真查不到,但是一开始的时候,那就并不难查,主要是因为士林在散播那些舆论。
而且他们是公开的议论。
他们心想要给皇帝一个警告,也没有藏着掖着。
那么在没有确实证据前,肯定都是他们扛下来啊!
就是从他们这里开始的。
任何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都会认为这都是他们干的。
“那可如何是好啊?”
魏星海颤声道。
这玩得实在是太大了,在任何一个朝代的末年,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更何况如今是太平盛世,如今都已经传到通州去了,用不了几日,就可能会传到江南去,这根本无法收场,就他这小身板哪里扛得住啊!
邹永德瞧了眼魏星海一眼,道:“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要求陛下撤回《探索报》。”
魏星海顿时心里是悔不当初啊。
这是上了贼船吧!
可别说他魏星海,就连内阁、部臣、朝臣都有些受不了了,这就是要奔着玉石俱焚去的,可如今国家的情况是一片大好,冉冉上升,至于去玉石俱焚吗?
申时行、王锡爵、许国、王家屏、陈有年、沈一贯,等所有的部臣都动员起来,纷纷上奏万历,要求调查此事,制止这些舆论传播。
同时也与朝中保守派做切割,这真是没法进行下去。
然而,上去的奏章,无一例外,全部都石沉大海,泡都没有冒一个。
这见不到万历,大家是心急如焚,只能去找司礼监和东厂,文臣们是头回希望出动厂卫来对付他们文人。
都已经逼到这个地步。
“內相,督公,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大明百年基业,都将会毁于一旦啊!”
王家屏急得都快要跳到房梁上去了。
可是张诚和田义却坐在茶桌旁,悠哉悠哉的品着香茗。
“王大学士,别说你了,咱家都已经好些天都没有见过陛下。”张诚摇头叹道。
王家屏又看向田义。
田义道:“我跟內相一样,也是有好些天没有见到陛下,没有陛下的命令,我们东厂可不敢轻举妄动。”
东厂就是直属皇帝,没有皇帝点头,谁要轻举妄动,谁就去见阎王。
这是没有悬念的。
太监可就是皇权的延伸,皇帝绝不允许太监跟自己不是一条心。
张诚又道:“不过这事呀,到底是谁弄出来的,王大学士应该心有数,这冤有头债有主,王大学士也不应该来找我们啊!”
王家屏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毕竟当初他们内阁也是明言只是言官,只能满怀失望地离开了司礼监。
“督公,咱们是不是老了,这种玩法,咱家都有些受不了,如今连宫门不敢出,皇城外面可全都是骂陛下的,哎呦,真是真是听着都难受啊!”张诚是轻轻拍着胸口道。
田义摇头道:“不瞒你说,这事我也看不懂了,这些舆论是越传越远,再不制止的话,可能真的收不回来了。”
制止?
怎么去制止?
情况其实早已经失控了。
就连潞王朱翊鏐就吓得赶紧写信给万历,要求去吕宋就藩,这地可不能再待下去了。
万历倒是给朱翊鏐回了一封信,让他好好在天津待着,弟弟别慌。
这都快要黄袍加身了,怎么可能不慌呀!
舆论还在继续发酵!
而最近又爆出一个惊天大爆料。
一诺粮行总经理李芳尘其实就是永宁公主朱尧媖。
这一则八卦毫无悬念的力压一切八卦,荣登热搜榜榜首。
公主偷偷跑到牙行去做事,这本就闻所未闻,关键朱尧媖与郭淡的关系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少人都看过他们手牵手,吃过烛光晚餐,就差没有瞧见他们睡在一张床上。
并且还说这一切全都是万历安排的,而当初万历之所以封郭淡为第一赘婿,其目的就是要为此铺路。
从而又解释了,为什么万历如此相信郭淡,原来他们是一家人。
这顿时就点爆了整个舆论。
因为这是儒家礼教最最最最不能容忍的,这朱尧媖一是公主,二是寡妇,如今却跑去牙行做总经理,并且跟一个有夫之妇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当年刘瑾改革,允许寡妇改嫁,但皇室要捍卫礼教,必须以身作则,寡妇改嫁就没有在皇室出现过。
你这好了,万一人人效仿,必然又是礼崩乐坏啊!
但是由于最近谣言太多,大家不太敢相信,于是都在调查此事是真是假。
马上,一诺粮行公布消息,表示李总经理身体不适,暂时交由小安管理。
你这不就是欲盖弥彰吗!
大家立刻对此是深信不疑,这舆论开始一致对准帝商组合,口诛笔伐,狂轰滥炸。
保守派顿时是喜出望外,因为这么一搞的话,他们可就不是孤军奋战了。
他们赶紧借此事掀起大浪,将自己与礼教紧紧绑定在一起。
直接上奏万历,要求皇家给大家一个说法。
这种事真是可大可小啊!
东阁!
“各位,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家屏茫然地看着申时行他们。
申时行、王锡爵他们也都是一脸困惑,两眼相望,眼中透着茫然和恐惧,他们完全就看不懂。
这么下去,真的会崩啊!
如今他们也都不敢再为万历说话,因为如果这事是真的,那肯定是万历的错,这就没得辩,这事干得可比正德老祖还要离谱一些,正德老祖也就是去勾搭民间寡妇,你这倒好,直接将寡妇送到民间去。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的。
外面都已经沸腾了,而郭淡却与四位娇妻,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谈笑风生。
“你这么搞下去,我这买卖可就没法做了。”寇涴纱是摇头苦笑道。
但语气还算是比较轻松,只是带着一丝无奈,事已至此,她也不再去担心,因为担心也没啥用,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只不过这一回特别恐怖。
寇守信吓得都不出门,出门就是议论皇帝,这个社会怎么了。
徐姑姑轻松惬意道:“要是没法做了,那就提前放假,反正都已经到年尾了,该赚的钱也已经赚了。”
寇涴纱瞧了眼徐姑姑,似笑非笑道:“大姐姐,你不是说这里比较嘈杂,要回徐家住么,怎么最近一直都住在这里。”
徐姑姑眼中闪过一抹尴尬,如这种热闹,她还是非常享受的,关键这也是她一直所追求的,就是赶她走她也不会走啊!可嘴上却道:“我倒是想回家住,是你夫君强烈要求让我住在这里的。”
说着,她睁大眼睛看着郭淡,赘婿,注意说话。
“哈哈......!”
郭淡打了个哈哈,这是个要命题,可不能轻易回答,突然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说魏星海、邹永德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杨飞絮嘀咕道:“真是生硬。”
“.......!”
徐姑姑瞧了眼杨飞絮,微微一笑,又道:“他们之前就已经失去对舆论的控制,但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他们必然首当其冲,其实他们已经是退无可退,也只能背水一战,而如今的情况对他们非常有利,我认为他们应该会变本加厉,以礼教来要求陛下,如此便可团结更多的人。”
“言之有理啊!”郭淡点点头,道:“不过我还是跟一样,对他们的办事能力,充满着不信任,故此我还得帮他们一把。”说着他又向杨飞絮,道:“飞絮,你传信给他们,就说这世风日下,道德沦丧,还有什么四个字的,你们自己想想,反正必须要重振礼教。”
杨飞絮一脸错愕地看着郭淡,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
寇涴纱啧了一声:“你在瞎说什么,好歹也得顾忌一下芳尘的感受。”
坐在郭淡身旁的朱尧媖忙摇头道:“没有关系的,我不会在意这些。”
郭淡偏头看向身旁的朱尧媖,伸出手来,轻轻握住她的素手,轻声问道:“你怕不怕?”
朱尧媖摇头笑道:“不怕!”
郭淡笑道:“我们的幸福,该有我们自己去追求,依靠别人,那终归是要受制于人的。”
朱尧媖含羞地点点头。
之前郭淡当然有跟她商量郭淡,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其实这事捅破了,她反而轻松许多,而且她心里是真不怕,因为她自己也非常渴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受人摆布。
杨飞絮好奇道:“可是为何要这么做?”
郭淡呵呵道:“因为我要将他们一波带走。”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被散户给干了
慈宁宫!
“启禀太后,申首辅,东阁王大学士,武英殿许大学士求见。”
一个小宦官恭敬地站在李太后面前,禀告道。
李太后眼也不睁,手指拨动着佛珠,缓缓说道:“你去告诉他们,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流言止于智者,他们身为内阁大学士,应该恪尽职守,勤于政务,而不应该为流言四处奔波。”
“奴婢遵命。”
这小宦官出门之际,一个老太监缓缓走了进来,门关上之后,屋内又再陷入昏暗。
李太后睁开眼来,问道:“调查的怎么样?”
老太监道:“暂时还未查到确实证据,如今谣言四起,已经不好查了,但种种迹象表明,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郭淡,否则的话,关于永宁公主的消息,不可能那么详细,据说他手中一直都握有一支神秘的锦衣卫,太后可找杨飞絮问个清楚,她应该是知道不少。”
李太后又问道:“关于永宁的事,外面是怎么传的?”
老太监迟疑了一下,道:“最麻烦的就是这事,原本这态势还不算糟糕,但自从这事出来之后,越来越多得人妄议皇室,并且蔓延得非常快,已经是很难阻止,故而王锡爵他们才会急着求见太后。”
李太后问道:“皇帝最近在干什么?”
老太监道:“陛下近日一直都待在后宫,连门都没有出过。”
李太后道:“陛下有没有调动禁军,或者更换边军统帅?”
“没有。”
老太监摇摇头道:“陛下什么动作都没有。”
李太后眉头紧蹙,过得一会儿,她叹了口气,又合上双目,拨动起佛珠。
......
东阁。
“见到郭淡没有?”
王锡爵刚刚回来,申时行便急急问道。
王锡爵摇摇头道:“牙行的下人说郭淡出远门了,但郭淡肯定是在家里,只是不想见我。”
“这臭小子。”申时行骂得一句,道:“以往几次还能够见得到他人的,可这回连人都见不着,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王锡爵问道:“太后怎么说?”
许国叹道:“太后只是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流言止于智者,让我们处理好政务。”
王家屏欲哭无泪道:“如今这情况,我们又怎能安心处理政务,这也没法处理,不少朝臣们都要求陛下就永宁公主给出一个说法。”
王锡爵不禁是紧锁眉头,这事一看就是出自郭淡之后,但他始终想不到,这该怎么收场,基本上情况已经失控,现在就算皇帝出来阻止,也是阻止不了了。
这古语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如今这舆论便如决堤的洪水,四处泛滥,涌向全国各地。
这不但没有人治理,朝中保守派还在推波助澜,要求重振礼教,更加要命的是,还有一股势力,也在暗中拱火。
世风日下!
道德沦丧!
礼崩乐坏!
各种口号是层出不穷。
最终又归结为,这都是商人带来的,还是圣人英明啊,这必要抑制商人,否则的话,就是这个结果。
于是乎,不少人呼吁,逮捕郭淡,废除新政,回到以前的制度。
这口号喊出来之后,那些因新政而损失惨重的利益集团又开始冒头。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
武清候府。
“此事你有没有参与?”
李高审视地看着平江伯陈胤兆。
“我真的没有参与,不瞒侯爷,我都被这事给吓死了,哪里还敢参与进去。”陈胤兆神情激动道:“再说了,我如今买了那么多风驰集团的股份,这要再回去的话,我可是损失惨重啊。”
李高皱眉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陈胤兆问道:“太后那边没有消息吗?”
李高摇摇头,又叮嘱道:“你可要切记,不管谁来找你,你都不要答应,此事是万不可参与,稍有不慎,可能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知道,知道。”
陈胤兆连连点头。
......
一诺坊外。
“兄弟们,跟我杀啊!”
“杀啊!”
......
“你们听见没有。”
“听见了,是有人造反么?”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快看那边,好像是徐继荣又在跟人斗殴。”
“原来是那个败家子,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都造反到京城来了。”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最近不是有人又在盛传要关闭小伯爷学院么,重回儒家的启蒙学。”
......
徐继荣最近非常开心,因为他上热搜了。
重振礼教,而小伯爷学院诞生于郭淡的寺庙教育,被士林认为是一切动乱根源,最近就有不少人要求关闭小伯爷学院。
徐继荣自然不会答应,他最近拉上关小杰等一干纨绔,天天拿着棍棒守着小伯爷学院,谁敢来闹事,就揍谁,就连朱立枝都加入战场,不过他是骑着白马,拿着弹弓,不与任何人靠近,单线操作。
此时,他们正拿着棍棒,追逐十余个书生。
眼看就要追上了,突然出现一队禁军。
那些书生仿佛看到救世主降临一般,扑了上去,大喊道:“徐继荣杀人了,徐继荣杀人了,你们快些抓住他。”
徐继荣一看禁军,吓得当即一个急刹,道:“哎呦,不好,前面有官兵,大家快跑。”
他倒是不怕官兵,但若给官兵逮着,肯定又得让徐梦晹来救,回去又得关禁闭,这可不划算,好不容上热搜。
“等会,等会!”
关小杰反应是最慢得,徐继荣他们都已经转过身准备开溜了,他都还在喘气,突然,他一手拉住徐继荣。
“哎呦!小杰,你别拉着我,你这么胖,我可拖不动你,你放心,待会你若进去了,我会来救你的。”
徐继荣一个劲地挥手,意图甩开关小杰。
关小杰听得想死,你特么可真讲义气啊!怒容满面道:“你自己看,那些官兵没有追来。”
徐继荣回头一看,只见那队官兵,靠墙而战,仿佛是给他们腾出场地。
什么情况?
那些书生也是蒙得,其中一个人指着那些官兵,道:“你们都是瞎子么,他们当街行凶,你们身为京城禁军,竟然不管?”
那些禁军只是冷冷瞧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着怨恨。
书生们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少爷,小心是个陷阱。”
徐春小声道。
徐继荣直点头,道:“我们还是走吧。”
话音未落,那列官兵突然绕道离开了。
徐继荣双目一凸,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还有这种事?
关小杰挠着脑门,道:“现在咱们还上不上?”
徐继荣眨了眨眼,道:“官兵都支持我们,我要不上,可就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意,杀啊!”
“杀!”
......
“咦?好像是荣儿的声音。”
正在院中散步的徐姑姑,突然回头望向墙外。
郭淡笑道:“世道这么乱,有些打打杀杀,也能活跃下气氛。”
徐姑姑没好气地看了眼郭淡,道:“亏荣儿将他当兄弟,你却如此对他。”
郭淡道:“小伯爷想打他们很久了,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如今可以尽情地打,这当然是好事,实在是我身手不行,否则的话,我们京城双愚此时已经是大杀四方。”
徐姑姑微微一翻白眼,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小安走了过来,道:“姑爷,夫人。”
郭淡问道:“奖池大厅那边什么情况?”
小安道:“只有极少的人,以低于一厘的价格抛出咱们牙行的股份。”
“什么?”
郭淡道:“闹成这样,才降了一厘,还只有少量,他们会不会玩啊!”
小安道:“我去打听过了,原来之前几次牙行出现动荡,不少人抛出股份,结果都亏了不少,这一回他们都按兵不动,没有抛,但也没有买入,这两日股份交易几乎为零。”
郭淡挠着脑门道:“这都学精了呀!我特么还想从中捞一笔的。”
徐姑姑道:“你何不抛砖引玉,低价抛出股份。”
“夫人想得与我不谋而合啊!”郭淡奸笑几声,又吩咐小安道:“先以低于一分的价格,抛出一千万股。”
“是的。”
第二日。
小安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室来,喘着气道:“姑爷,姑爷,我们的股份刚刚抛出,就被人给买走了。”
“什么?”
郭淡霍然起身,道:“是谁买走的?”
小安迟疑了下,道:“我不认识,不过我听奖池大厅那边的人说,这个人不是第一次来买,每次买得量可不少,而且都是低价购买。”
“想不到竟还有这般神人。”
郭淡皱了皱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胖胖的脸,眯着眼,闪烁着贪婪的目光,他轻咳一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
等到小安出门之后,郭淡立刻向杨飞絮道:“飞絮,你传个信给李虎,帮我转告陛下一声,就说,那都是我放出来,意在抛砖引玉。哎呦!头疼啊!头疼啊!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左手出,右手进。”
杨飞絮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忍着笑意,点了下头,便出得门去。
.....
乾清宫!
“抛砖引玉?”
万历皱了皱眉头。
李贵道:“是的,李虎就是这么说的。”
万历突然问道:“那一千万股是谁抛出来的?”
李贵道:“这奴婢不清楚,但是那价格非常低了,故此我们的人立刻就买了回来。”
万历深吸一口气道:“难道那还不是最低价,哎呦,比起这贪婪,朕可远不及郭淡啊!你赶紧让人将那一千万股抛出去,一群废物,真是瞎忙活。”
哪知这一千万股刚抛出去,又被人给买走了。
万历微微一愣,道:“是郭淡买的吗?”
李贵摇头道:“奴婢不清楚。”
万历疑惑道:“他没有必要再买朕的呀。”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他挥挥手道:“朕懒得猜了,你赶紧去将郭淡给叫来。”
“是。”
等到郭淡来到乾清宫,万历急急问道:“那股份是你买走了吗?”
郭淡摇摇头道:“不是。”
万历惊讶道:“那是谁买走了?”
郭淡叹了口气道:“根据卑职得到的情况,应该是被外人买走了,因为是被十二个买家给瓜分掉了。”
“外人?”
万历激动道:“那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郭淡点点头,道:“是...是亏了不少钱。”
万历又急急问道:“难道有人看穿我们的打算?”
郭淡深吸一口气,忍着痛扁肥宅的冲动,道:“卑职现在也不清楚,但是根据卑职猜测,应该是最近大家都盯着这股份,在陛下您买走那一千万股之后,给了他们一种正确的误导,导致他们低价收购。”
“正确的误导,呃...!”
万历顿时一脸尴尬,又问道:“那...那还有得赚吗?”
郭淡道:“卑职现在也不清楚那些人具体情况,可能有许多投机者在伺机而动,咱们不能再抛了,看别人抛不抛。”
万历指着郭淡道:“这都怪你,你卖股份不跟朕说一声。”
郭淡委屈道:“卑职也不知道陛下您在盯着啊。”
万历道:“你还顶嘴。”
“卑职有罪。”
“你...哎呦!”
万历狠狠顿了下足,道:“朕还希望靠着这股份赚点回来,然后再拿去给百姓,如今看来,又要自掏腰包了。”
郭淡含泪道:“不瞒陛下,卑职也是这么打算的。”
要不是顾忌皇帝形象,他们两个都恨不得抱头痛苦一番。
这可能是他们帝商组合遭遇到最为惨重的一次失败。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一劳永逸
兴安伯府。
“老爷,这是抱歉,小人又去晚了一步,小少爷又跑得没影了。”徐茂是唯唯若若道。
“那个臭小子,他要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回来了。”
徐梦晹气得直接咆哮了起来。
“爹爹为何如此动怒?”
只见徐姑姑从外面走了进来。
徐梦晹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个逆子,你知不知道,这些天他闯了多少祸。”
徐姑姑微笑地点点头,道:“女儿略有耳闻,爹爹就由他去吧。”
“嗯?”
徐梦晹疑惑地看着她。
徐姑姑道:“荣儿他们要是不闹的话,那些人不得都牙行门口堵着。”
这是一句大实话,牙行门口至今相安无事,全凭徐继荣来帮郭淡分担火力。
徐梦晹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徐姑姑道:“都说这女儿向外,果真没错,你如今心里就只有你的夫君。”
徐姑姑解释道:“夫君跟荣儿一直以来都是相互帮助,这都是他们合计的,女儿可没有说什么,再说了,夫君帮了荣儿那么多忙,解决了那么多问题,爹爹又怎么不说,反正荣儿也喜欢做这种事。”
徐梦晹有些理亏,哼道:“你夫君可真是能耐,这回他到底想干什么?”
徐姑姑笑道:“他不过是想一劳永逸。”
......
转眼间,已经过去两月,凛冬降临,寒风肆掠着这片大地,但可惜这并未给那些舆论降温。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这里面包括以前的利益集团,士林中的礼教派,朝中的保守派,虽然他们是出于各种原因,但他们的目的却是一致的,就是要捍卫礼教,反商复农,打倒郭淡。
随着加入的人越多,随着牵涉的地域越广,越来越多不利于商人的消息也被一一被爆出。
比如说江西佃农被驱赶......!
又比如说一些商人恶意哄抬物价。
等等!
毕竟商人是一个很庞大的群体,且唯利是图,要找对商人不利的消息,其实都不用去找,光凭嘴说都行,怎么说都是对的。
并且已经从士林一路打到朝堂之上,要求万历召开朝会。
刚开始都是属于民间舆论,也不过是一种质疑,就是说如果地球说成立,那么天人合一又该如何解释?
可如今性质完全变了。
成了国家头等大事。
这涉及到制度、思想、民生,等各个方面。
必须要大动手术啊!
对于保守派而已,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都已经开始质疑皇帝的地位,那当然是不成功便成仁。
这甚至可以说是全国反郭淡势力倾尽全力的一战。
必须要将郭淡搞死。
申时行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一份《探索报》会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
内阁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如今各地不少非常有名望的士大夫,写信给他们,询问永宁公主的事。
如果说改革,那他们可以直接反驳,如今形势可是一片大好,改革的理由是什么,但是保守派也非常聪明,不跟你论国情,咱们就论价值观,就打着礼教的旗帜,这永宁公主的事,就不能这么干,改革只是为了振兴礼教而已。
这就非常棘手。
如果李芳尘真是永宁公主,那她在牙行工作,以及她与郭淡的关系,那真是有违礼教,谁也不敢说这是对的。
真是太胡来了。
这个示范可是非常要命,如果不给于一个合理的解释,那这事可就过不去。
之前就只是保守派在闹,但这事捅出来之后,士林的士大夫可就没法接受了,他们就偏向保守派,他们这些人可是代表着整个大明的价值观,潜伏在暗中的利益集团一看这情况,有得一战,他们也就加入了进去。
势力是越来越大。
内阁方面也很着急。
偏偏万历不见他们,连句话都不给,好歹也给我们一个理由啊。
王家屏气得是直接上书辞职。
他反对保守派,但他也捍卫儒家的价值观,这事你皇帝若不解释清楚,那他也没法为皇帝工作。
内阁内部都出现分裂,申时行、王锡爵、许国都面临非常大的压力。
申府。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申时行瞧了瞧坐在两边的王锡爵和许国。
许国道:“关于永宁公主的事,是该让陛下给我们说法,这一点也不为过啊!”
王锡爵摇头道:“这是不为过,但是邹永德等人已经将国家政策与礼教绑定在一起,如果我们在这一点上支持他们,那么就等于支持回到以前。”
许国苦叹一声,纠结道:“我们也不想,但是陛下迟迟不见我们,哪怕就是骗...咳咳...这怪不得我们。”
王锡爵皱眉不语。
大家都让他们就永宁公主的事,表个态,他们之前一直都是在装聋作哑,但是越来越多人找他们,舆论压力太大了,他们也有些扛不住了。
明朝非常重礼教,任何涉及到礼教的,都是非常敏感的事。
国本之争,为什么争得那么凶,不是为朱常洛比朱常洵更加优秀,他们毕竟年纪就那么大,谁知道谁更优秀,原因就是长幼有序,这个规矩不能坏啊!
申时行叹道:“既然陛下也不给个说法,那...那咱们也就表个态,上书陛下,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解释,到底真的,还只是传言,这也很正常,如果我们再不表态,那只会引来更多的反对,到时我们纵使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王锡爵和许国稍稍点了头。
他们还是维护新政,但若他们在礼教方面不表态,新政方面就得不到支持。
他们要顾全大局啊!
“千万不要!”
只见曹恪与王衡快步走了进来。
“岳丈大人,万不可这么做。”
曹恪来到厅中,微微喘着气道。
王衡向三人行得一礼。
“恪儿?”申时行立刻问道:“你这几日上哪去了?”
曹恪道:“小婿与王贤兄,去了一趟临清。”
王锡爵问道:“贤侄,你方才说千万不要,是何意思?”
曹恪立刻道:“王叔父,关于此事,内阁必须要坚定地支持陛下,决不能支持礼教。”
“为何?”
许国赶忙问道。
曹恪道:“因为这可能是一个阴谋,我与王贤兄前往临清,就是为了打探此事。”
王衡解释道:“这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住在这里的百姓可不敢妄言,反对大臣,若只观京城的局势,可能会给我们一种错觉,但若离开京城,就立刻能够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几日我与曹贤弟在临清走访一圈,临清,甚至于整个山东的百姓对于如今那些言论其实是非常愤怒,绝大多数百姓其实都是支持陛下的,只不过目前没有人带头,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曹恪补充道:“目前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他们不愿意再经历什么动荡,而那些人却利用儒家思想,妄图扭转这一切,这已经令百姓对于儒家思想是非常愤怒,他们闹得越凶,百姓就越痛恨,怒火已经烧向儒家思想,这一旦爆发出来,儒家思想将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申时行听得面色骇然。
王锡爵顿时是恍然大悟,不禁道:“原来如此。”
许国忙问道:“那可有解救之策?”
要灭亡儒家思想,这他们也无法接受啊。
曹恪摇摇头道:“目前这局势已经是不可逆转,因为很有可能郭淡自己就在暗中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若想保住儒家思想,内阁必须要跟他们切断一切关系,但是遭受重创已经是在所难免,因为百姓已经非常恼怒这儒家思想,这具体结果,还得看陛下到底想要什么。”
申时行他们是面面相觑。
王锡爵咬着牙道:“真是没有想到那臭小子竟然敢这么做。”
......
开封府。
南京学府。
“师公!”
李铭快步入得屋内。
苏煦立刻问道:“情况如何?”
李铭道:“一切都如师公预计的一样,那些年轻学子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其实却都对此感到质疑和愤怒,并且他们中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支持陛下的。”
“果然如此。”
苏煦懊恼地一拍桌子,怒喷道:“那群蠢货,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还乐此不疲,这下全都完了,并且牵连到天下儒生。”
谈修一脸茫然地问道:“苏贤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一个阴谋,目的就是要打击儒家思想,削弱儒家思想对于国家的影响。”
苏煦重重一叹,道:“如今国力蒸蒸日上,百姓生活也变得越发富裕,谁心里都清楚,这都是当今陛下给他们带去的,而那些蠢货却因为一份报刊,将陛下骂得狗血淋头,还散播各种完全没有根据的谣言,而陛下又默不作声,百姓心里自然就会为陛下抱打不平,他们骂得越凶,百姓就越支持陛下。
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还打着礼教旗帜,那百姓自然也会痛恨礼教,且不说百姓,就说那些年轻学子亦是如此啊!
如今陛下是广开学问,年轻人学习快,这等于是给他们更多机会,如果再回去的话,他们也将一无所有,而他们又都是读书人,可能知道其中一些原因,他们必然也是心向陛下的,只不过如今他们无权无势,故此敢怒不敢言,看上去好像礼教占了上风,其实不然,只要陛下到时站出来,大旗一挥,天下人必将都团结在陛下周边,而儒家礼教也将会遗臭万年。
之所以陛下与郭淡一直忍着不做声,估计就是在等,他们等到全国都闹起来,那就会更多的百姓支持陛下,然后再一举将他们击垮。”
谈修听得是大惊失色,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苏煦眯了眯眼,道:“他们代表不了儒家思想。”又立刻向李铭道:“你赶紧去一趟一诺学府,帮我约见顾宪成。”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黑名单
这还真不是苏煦嗅觉灵敏,他能反应过来,主要是因为他身在开封府,由于天下所有的私学院都集中开封府,并且因为一诺学府的存在,导致各种学问是百花齐放,再加上来这里的,多半都是求学的粘人,思想也比较开放。
而这些人又跟普通百姓不一样,普通百姓心里还是非常畏惧,有什么话,不敢说出来,读书人就不同,他们就喜欢议论这种事,只不过他们也不太敢在报刊发表意见,私下相互交流。
结果大量的年轻人其实是支持皇帝的。
还是那句话,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以三院为核心的新政,给予了大量年轻学子机会,以前那些在排队当官的年轻进士,立刻就得到提拔,因为在新政下,对于官员的身体素质要求比较高,年轻人得到重用。
这还怎么回得去啊!
前面已经不少人都去到各地当官,如今轮到我们,又要开始变回去,这怎么可能。
故此不仅仅是支持,并且他们心中是怀以怨气得。
而对方又是打着儒家的旗号,很多人也开始对儒家思想产生了质疑。
你们捍卫礼教,故此要变回去,换而言之,就是当下的国家情况,跟儒家礼教是没有关系的,可是当下国力正在上涨,国家和百姓都变得更加富裕。
也就是说儒家思想并非是绝对正确的。
苏煦是得到这些反馈之后,如此才恍然大悟,但是他已无力阻止,他只能赶紧联合还未参与进去得势力,保证这儒家思想不被灭亡。
他的预感是非常不妙,这个趋势下去,民间这一股怨气爆发出来,那将是非常可怕的。
一诺学府。
“恩师,苏煦这人城府极深,擅谋略,不可轻信啊!”
高攀龙面色慎重地说道。
他觉得苏煦有些小题大做,太夸张了一点,以前没有斗过,不至于说儒家大限将至,这真是太吓唬人了。
“我比你更加了解其为人。”
说着,顾宪成叹了口气,道:“但是我认为他这回并没有说谎,因为我之前也有察觉到一些怪异。你可有想过,如果只是郭淡要这么做,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但显然这并非是郭淡就能够决定的,为何陛下要这么做?”
高攀龙道:“这我感到有些不解,这么做对陛下可没有什么好处。”
“若没有好处,陛下也不会答应,而这恰恰就是我答应与苏煦合作的原因。”
“什么好处?”高攀龙问道。
顾宪成道:“如果苏煦说得都是真的,那么陛下这么做,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挣脱儒家思想对于帝王的束缚。可是你想想,倘若再无任何东西可以限制住帝王的一切行为,这又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高攀龙不由得吸得一口冷气,道:“可是光凭这一点,真的就能够颠覆上千年的思想吗?学生始终有些不太相信。”
顾宪成道:“这我倒也有些疑惑,可若非生死存亡,苏煦是决计不会来找我的,且主动要求支持我们的实学思想,由此可见,儒家可能真的要经历一场大劫,这时候我们必须要团结一致,才能够确保儒家思想不被灭亡。”
......
一诺牙行。
“小人!郭淡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陛下待你恩重如山,如今陛下有难,你就知道缩在家里面,我李如松看错了你。”
只见李如松被几个锦衣卫给架着往外面走,但李如松还是对着郭淡破口大骂。
郭淡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没好气道:“我就跟你说不明白,我如今是自身难保,你特么倒是清闲,你怎么不上。”
李如松蹦跶着双腿,咆哮道:“你怎知老子没有上,可老子就一张嘴,哪里说得过他们。”
“都到这种地步,还说个毛线,你就拿出你所擅长的,用你砂锅大的拳头扁他们啊!下回见。”
确保李如松被扔出门外之后,郭淡招了招手,门童立刻将大门关上,但李如松还在堵在外面怒骂。
郭淡也没有搭理李如松,毕竟李如松的情商是真不高,他转身又去到牙行的会议室,只见里面坐着牙行的大股东,个个都是一张司马脸。
“郭顾问,我们辛辛苦苦努力这么多年,要是又回到以前,那...那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周丰十分沮丧地说道。
曹达也道:“只要郭顾问你站出来,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你,绝不会再让你孤军奋战。”
秦庄、段长存等人也是纷纷点头。
此事闹到这种地步,他们商人已经感到非常恐慌,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慌!
这回虽然没有逼着他们关门,但对方声势浩大,如果让他们成功,那商人必将会遭受灭顶之灾,因为商人势力已经非常强大,那他们肯定用尽一切手段去打压。
郭淡呵呵笑道:“老曹,你这个‘再’可真是用的太妙了,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你是一个文化人啊。”
曹达尴尬一笑,道:“郭顾问,之前我们确实对不住你,你就当给我们一次机会,这回我们必将倾尽全力支持你,不管是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不错,这回就是倾家荡产,我们也要跟他们拼了。”段长存是既委屈,又愤怒地说道:“他们也真是欺人太甚,我们从未招惹过他们,他们却总是跟我们商人不过去,这事与我们没有关系,他们也要扯到我们身上来,我们好歹也四肢健全的人,我们也是会反抗的。”
郭淡叹了口气,道:“这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要没有永宁公主的事,我特么早就跟他们拼了,但是如今我还得先想办法解决我的感情问题。”
“感...感情问题?”
众人顿时一阵无语。
周丰道:“郭顾问,真不是我多嘴,就您这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你为何要偏偏去招惹.......!”
郭淡瞧了他一眼,道:“我说周员外,你怎么总是将话反过来说,就我这身份,可不是我想要什么女人,而是我得阻止别的女人想得到我,一万个女人里面,我都已经拒绝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就只有四个漏网之鱼。”
说到这里,他微微后仰身子,发现杨飞絮不在,然后才继续道:“这几率可已经是非常高了,你可不能怪我啊!”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郭淡。
要说这厮无耻么,好像他说得也没错,只要他招招手,估计真得会有一万人上门求亲,试问谁不想郭淡入赘。
郭淡又道:“这样吧,等我想出办法解决完这事再说。”
秦庄道:“就怕来不及了。”
郭淡道:“来不及我也没有办法,这事不仅仅是跟我有关,也跟皇室有关,我做不了主啊!”
大家两眼相望,是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
徐姑姑道:“我看这火候也差不多了,大家都快要憋不住了。”
郭淡点点头道:“但是这马上就快要过年了,陛下都已经处于放年假的状态,要不过完年再说,反正这越往后拖,对我越有利。”
话音刚落,杨飞絮就走了进来,道:“方才宫里传来消息,内阁方面已经做出表态。”
郭淡问道:“怎么说?”
杨飞絮道:“内阁表示他们的职责是辅助陛下治理好国家,要以政务为先,并且还规劝他们以大局为重,不要再闹事了。”
徐姑姑笑吟吟道:“若是等过完年,可能就与你无关了。”
郭淡尴尬一笑:“那也不至于,只不过内阁这么一搞,会不会降低百姓心中的怒气值。算鸟算鸟,这年节年年都过,也不在乎这一年,我去一趟五条枪安排一下。”
他原本真的打算过完年再开始,他知道这些人闹起来,会没完没了的,不死不休,这反而对他非常有利,可如今见有些似乎反应过来,再拖下去可能会生变。
而这回他并没有在选择迂回对抗的方式,而是直接甩出一份黑名单来。
共三十六人,其中二十八人都是朝廷命官,甚至包括一些三四品大臣,主要是以邹永德为首的朝中保守派,而剩余那些人全都是京城大名望的士大夫。
你没有名望,哥还不弄你。
郭淡在报刊上直截了当地说,基于这些人对陛下的抹黑和诬蔑,一诺集团将彻底断绝与他们的一切来往,同时封锁他们在钱庄的账户,要求他们立刻将钱领走。
朝臣们顿时无比惊讶。
什么情况?
商人还能够封锁我们官员?
有木有搞错啊!
邹永德他们也都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郭淡会出这一招,这不是郭淡的套路,以前再怎么斗,郭淡可都没有这么刚猛,多半都是跟他们迂回作战,即便是当初炮打侍郎府邸,他也没有承认是自己干的,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但苦于找不到证据,最终只能推倒白莲教头上,而这回是直接要跟他们上擂台打。
然后更加令他们没有想到的还在后面。
郭淡这份黑名单一出,京城各大酒楼、茶肆、店铺,几乎所有的商人全部都跟上,就没有一个例外的,直接照抄郭淡的那份黑名单,就贴在自家门口,禁止这些人入店,咱们不恰这烂钱。
这大酒楼也就罢了,毕竟大酒楼的东主,跟郭淡关系匪浅,同坐一条船,他们联合起来,是很正常的,但是所有的小茶肆,小酒店,也全都跟上,只不过他们的文化水平不高,故此他们就直接将那份报刊贴在门口。
他们可全都是自愿得,郭淡没有要求他们这么做,郭淡只是表示一诺集团不跟他们合作,别得商人,他也没有任何要求,可没有说你跟他们做买卖,就不能跟我做买卖。
由此可见,这些人其实是不得人心的。
只不过他们自己不知道而已,他们也没在乎过,因为他们认为,这事跟百姓就没关系,百姓听指挥就行了。
他们都已经忘了发飙,整个人都是懵的,你们这些小虾米也敢跟我们作对?
你们是疯了吗?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郭淡的一封宣战书罢了,毕竟都被骂了好几个月,就这人性而言,怎么也得先给一点回应,不能白白挨骂,然后咱们再来就事论事。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飘起来吧!肥宅!
东阁。
“如今这些商人都已经敢公然挑衅朝中大臣,你们内阁难道就打算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邹永德愤怒地质问申时行。
申时行道:“不知以邹御史只见,我们内阁该做些什么?这只不过是他们的私人行为,并不违法,朝廷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邹永德道:“这算甚么私人行为,这分明犯上作乱,倘若你们今日不管,那么将来他们也会这么对你们,郭淡此举分明就是想要用商人来取代我们官员。”
申时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王锡爵突然道:“当初是你们先谩骂商人,我们是几番劝阻,你们就是不听,而在当时,商人可没有来这里找内阁为他们做主,如今你们却来找我们,你们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的是你们这群伪君子。”
邹永德怒哼一声道:“你们之所以能够坐在这里,全凭儒家思想,而如今我们正在全力维护儒家正统,你们却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坐享其成,却还指责我们,忘恩负义,不过如此。”
他身边一名给事中站出来道:“如果朝廷不惩治那些犯上作乱的商人,那我们也将不再听从内阁的命令。”
言罢他们便离开了。
许国道:“那郭淡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这么做的话,无疑是在帮邹永德他们,因为这已经危及天下官员们的利益。”
申时行偏目瞧向王锡爵,道:“看来这胜败犹未可知啊!”
王锡爵却道:“我不这么看,郭淡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就算他没有考虑到,陛下难道也没有考虑到吗?况且还有內相和督公,他们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那么也就是说,郭淡已经无所谓官员们是否团结。我们再看看吧,这可能只是一个信号,郭淡还没有正式出招。”
......
在错愕、震惊、愤怒之后,剩下的就是激动。
朝中保守派对于郭淡的那份黑名单,感到非常欣喜,原本朝中是分裂的,绝大多数官员是中立,但是郭淡直接联合商人反制他们,那么朝中大臣都会想,如果今日不阻止的话,那么将来你们也可以这么对付我们。
这伤及到天下官员的权威。
那将来还怎么统治你们。
申时行、许国他们都对此有些犹豫。
而事情也是这么发展的,刑部、大理寺中的一些官员蠢蠢欲动,他们开始偏向保守派,纷纷找到申时行,要求朝廷介入此事。
这道理很简单,如果商人可以公然挑衅官员,那么我们也就可以不听从内阁。
阶级、制度都将会变得十分混乱。
也有一些官员已经采取行动,他们以各种名目,开始针对金玉楼、醉霄楼等与郭淡有着密切关系的商户进行调查。
仅限于调查。
但谁都知道这个调查就是在做铺垫,只要上面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可以抓人。
当然,他们可不敢去一诺集团,毕竟那里的锦衣卫都敢将李如松给扔出去,还会在乎他们吗?谁跟郭淡走得近,他们就调查谁。
这导致内阁方面面临着极大的压力,现在他们不一定能够控得住场。
其实作为一个政治家而言,怎么也得先阻止下面动乱,下面不管得话,必然会反噬上面,届时必将会秩序大乱。
也不怪那些中立派倒向保守派,他们也是有着充分的理由!
但是对于郭淡而言,就希望他们能够团结一致,然后一波全部带走,要不然一个个去找,可真是太麻烦了。
黑名单就是作为对于他们谩骂的一个回应罢了。
只是将商人调动起来,百姓还未调动起来,这普通百姓总不可能弄一份黑名单,他们心里着急啊!
我们也有一肚子委屈要说。
《生活日报》新鲜出炉。
这一份日报,就一个标题。
《天职》!
何谓天职,很简单,就是天子的责任。
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已经被狠狠抛弃了,这篇文章是以解析三皇五帝,来阐述天子的责任,也是对《探索报》进行解释。
何谓天子,就是应该造福百姓。
如燧人氏钻木取火!
如伏羲结绳记事,。
如神农尝百草。
如黄帝制衣冠、建舟车。
......
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对大地的探索,用探索得来的结果,来造福人类,这才是天子该有的职责。
天子就应该去造福百姓,就应该为百姓创造更好的生活,让人人有房屋住,有衣服穿,有肉吃,有书读,并且永不满足,永不停止。
而这就是当今天子为何颁布《探索报》的原因。
东阁。
“三皇五帝?”
许国真是红着脸道:“这小子还真是敢说啊!这古往今来多少明君,可从未有人敢拿自己与三皇五帝相提并论,这.....!”
至今都在辞职中的王家屏也是异常羞愧道:“虽然这上面说得有些道理,但...但这也太夸张了一些。”
“何止夸张,这简直就是......!”
李三才很想说郭淡真不要脸,但好像这也是骂肥宅不要脸。
“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听得一声叱喝,只见魏星海大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条头巾,扬了扬,道:“你们看着是什么?”
许国定眼一瞧,惊呼道:“三皇六帝?”
“......?”
厚颜无耻,可能都已经无法形容。
你这都已经与三皇五帝并驾齐驱,那我们作为你的臣子,至少也能够与秦皇汉武相提并论。
王锡爵突然问道:“这是哪来得?”
魏星海道:“这都是来自秦家绸缎庄。”
王锡爵立刻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
申时行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一干大臣立刻出得皇城。
这刚刚开到市集,就见到茫茫多人头上三皇六帝的头巾,是清一色的普通百姓。
再来到秦家绸缎在,只见那店面前,是人山人海,大量的百姓围聚于此,争先购买这头巾。
这可不是送的。
虽然不贵,但纯粹的市场价,肯定是有得赚。
同时还有许多店面门口贴着告示,表示从今日开始可以预定印有三皇六帝标志的商品。
没有办法,生产力有限,一时生产不出来,只能搞预定。
申时行他们是面面相觑。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百姓是非常支持皇帝的,关于三皇五帝的传说,文盲都知道,也知道三皇五帝的地位,但他们仍然愿意买这头巾,并且马上扎到头上,这意思非常明显,我们支持皇帝。
平时他们没有话语权,而且他们也不太会说话,让他们说,他们说不出什么来,可扎个头巾在头上,这个大家可都会,这个方式非常适合他们。
乾清宫。
“陛下,大卖,大卖啊!”
张诚激动地一路小跑进书房,兴奋地连膝盖都弯不下去,在万历面前直蹦跶道:“陛下,一个上午,上万条头巾全部卖光,都已经断货了。”
“真的吗?”
万历激动地站起身来。
“真的,真的。”
张诚拿出一条头巾来,道:“陛下您看这是甚么。”
万历定眼一瞧,只见一块粗布上面,写着歪歪扭扭四个大字,三皇六帝,他当即有些不爽道:“这字也丑了,还用粗布,这成何体统啊!”
张诚愣了下,旋即道:“陛下,您误会了,这可都是被逼的,那秦庄绸缎庄没货了,但是百姓又非常想要,故此只能找人写,或者自己照着写。”
“原来是这样。”
万历当即笑得腿都合不拢了,但随后又道:“这会不会是郭淡故意找人干得?”
张诚忙道:“郭淡就只是让秦家绸缎庄出售这种头巾,其余的可是什么都没有干,关于这点东厂都已经调查过了,而且这头巾是要钱买得,这价钱可还不便宜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从怀里掏出一沓告示来,道:“陛下,您看这些。”
“这是甚么?”
万历都已经起身走到张诚跟前来了。
张诚立刻道:“那些商人见秦家绸缎庄,光这四个字就赚得盆满钵满,于是纷纷效仿,陛下您看,这全都是他们贴出的预定告示。”
“哎呦!这...呵呵呵!朕...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万历笑得是双肩急耸。
停不下来!
根本停不下来!
让他去竞争一下千古一帝,他还稍微有些想法,但要说让他去争三皇五帝,开心归开心,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没有想到,百姓这么买账。
原来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这么高。
这无疑是皇帝最为开心的事。
肥宅彻底飘了!
慈宁宫!
“你说什么?”
一向古井不波的李太后,手里拿着头巾,十分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老太监,道:“人人都买这头巾?”
老太监道:“回禀太后,是的,如今已经销售一空,但是百姓仍不甘心,他们开始自己找人制作。”
李太后只觉太不可思议了,又问道:“这会不会郭淡暗中谋划的?”
老太监回答道:“郭淡只是让秦家制作这种头巾,他甚至都没有去宣传,都是百姓自发去买的,关于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李太后听得是目瞪口呆,我...我的儿子是三皇六帝?
这......?
她突然偏头看了眼旁边的佛像,突然觉得这有些怪异。
那三皇五帝的地位可不比佛祖的地位低,佛祖也就是求善,但是女娲和伏羲那可都是造物者,我儿子都已经是三皇六帝,我天天跪在你面前。
这是不是对我儿子的不敬?
很矛盾。
很纠结。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神奇的厕纸(清账)
百姓真的就认同肥宅能够与三皇五帝相提并论吗?
不!
他们考虑的并不是肥宅能否与三皇五帝相提并论,他们只是在宣泄心中的愤怒。
有道是,物极必反!
那凯旋仪式刚刚过去,大明国威威震四方,肥宅大赦天下,是深得人心,而且百姓们得生活也是在蒸蒸日上,大家赚钱机会变多了,你们这又要回去,你们拿我们当什么。
同时他们也非常赞成《天职》的观点。
《天职》的观点其实很简单,就是要让百姓更加富裕,且是无止尽的。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
而且不仅仅是百姓,许多读书人心里也非常认同这个观点,虽然三皇五帝是有些夸张,但说得可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啊!
但面对如此情况,保守派不以为然,他们认为这多半就是郭淡搞得什么障眼法,只不过他们没有找到证据而已,但这不需要去找,就是这么回事。
以前郭淡就玩过这一手啊!
而且经过那张黑名单,他们也是有备而来,知道郭淡肯定是用报刊反击他们,他们曾在这上面吃了很大的亏,可不能总是记吃不记打啊!
于是他们立刻也发表报刊反击郭淡。
首先就批判郭淡蛊惑人心,这财富岂是说有就有的,要实事求是,郭淡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他根本就做不到,也是不可能的事。
同时他又还反驳地球说,认为这个只是郭淡编造出来的谎言,谁人能够证明弗朗机人远航绕了一圈。
至于三皇六帝,这不过是郭淡在溜须拍马,又借此将郭淡比作口蜜腹剑的李林甫,表示郭淡其实包藏祸心,企图破坏传统的规章制度,最终商人取而代之,谋夺天下。
不得不说,打舆论战,他们并不害怕郭淡。
这些观点,全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作为读书人而言,他们可不认为万历可以晋升三皇六帝,这确实就是溜须拍马,而就读书人而言,他们比较痛恨这种人的,奸臣多半都这德行。
你这么做,那肯定是有目的的。
至于地球说,这一时半会也没法证实啊!
一诺牙行!
“需要我帮你写篇文章反驳他们吗?”徐姑姑放下报刊来,向郭淡询问道。
郭淡笑道:“暂时不劳夫人出马,他们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徐姑姑道:“但他们句句说到点上,你若不跟他们辩论,只怕会让人误以为你做贼心虚啊!”
“都这时候了,我还需要跟他们打嘴仗吗?”郭淡呵呵笑道。
徐姑姑好奇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这时,小小走了进来,道:“总经理,千儿胡同的贾掌柜求见。”
郭淡笑道:“快快有请。”说着,他又向徐姑姑道:“办法来了。”
徐姑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这贾掌柜是谁,问道:“这贾掌柜是何人,我好像没有印象。”
一旁的寇涴纱若有所思道:“千儿胡同的姓贾的商人,好像是一个卖厕纸的。”
“正确!”
郭淡打了个响指。
过得一会儿,就见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得一礼道:“贾某见过郭顾问,不知郭顾问找在下是有何吩咐?”
他这个级别的商人,真的没有资格郭淡打交道,对此他是非常忐忑不安。
郭淡笑道:“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带你发财。”
贾掌柜先是一愣,过得片刻,这眼眶渐渐湿润,那表情就仿佛身在冷宫中的嫔妃,突然听到皇帝要来临幸她似得,哆嗦着嘴皮子道:“带...带我发财?”
“嗯。”
郭淡拿起桌上的报纸,递给他,道:“不管这报纸卖多少钱,你全部收来,然后放在店里面就当厕纸卖,每一张加一厘钱,我保证你原地发财。”
贾掌柜接过报刊来,是一脸懵逼。
这报纸的价格,本身远高于厕纸,还当成厕纸加一厘往外面卖。
“不信?”
郭淡问道。
贾掌柜忙道:“不...不,只是...这,我...!”
他确实有些不信。
财神爷可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郭淡笑道:“你尽管按照我说得去做,这要是卖不掉的,剩下多少,我都以十倍的价格收回来。”
贾掌柜听得差点泪崩,忙道:“多谢郭顾问赏饭吃,多谢郭顾问赏饭吃。”
郭淡笑道:“别谢我,谢他们。”
他手指了指那报刊,又道:“但只限三日,三日之后,我可就不保了。”
“明白!明白!”
待这贾掌柜离开之后,寇涴纱嗔道:“你这一招太损了一点。”
郭淡笑道:“他们以前总是羞辱我,我也没有跟他们辩,今儿正好有这闲工夫,我当然得狠狠在他们脸上踩上几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就是儒家提倡的吗?”
......
财神爷的指点,可不能懈怠,这老贾回去之后,马上命人低价收购这份报纸,报纸看过之后就没啥用了,如今还有人回收,大家都将报纸卖给他。
一天之内,他就收购了七成,然后命人在这份报纸出售价的基础上加一厘钱,当成厕纸论张数往外面卖。
他夫人听得都傻了,“夫君,你这是想钱想疯了吗?”
“你个妇人懂什么?”
老贾怒喷其夫人,“这可是财神爷让我这么干的。”
“哎呦!什么财神爷,你这真是着了邪啊!财神爷何时显灵了,我怎没瞅见。”
“你难道不知道郭财神啊!”
“郭...郭...!”
“就是一诺牙行的郭顾问,我大明第一赘婿。行行行,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赚钱去了。”
......
“唉...这淡淡一出手,我就没事可干了。”
徐继荣带着徐春,在街上晃荡着,寒冷的北风也吹不尽他内心的空虚,之前跟那些书生打得是有来有回,如今报刊一出,大家都开始文斗,他有些无用武之地。
“走走走,去一诺牙行,让淡淡找些事给我干。”
徐继荣一挥手,便打算转道去一诺牙行,忽然,迎面走来两个年轻人,只听其中一个道:“这厕纸可真是神奇,我都迫不及待的想回去试一试,定是很爽。”
另一人郁闷道:“可惜我今儿上过茅房,只能明日再用。”
神奇的厕纸?徐继荣听得好奇,忙凑上去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厕纸?”
“就是这个。”
一人扬了扬手中的报纸。
徐继荣没好气道:“你眼瞎呀,这分明就是报纸,哪是什么厕纸。”
那人当即就怒了,正准备骂回去时,他同伴拉了他一下,显然他同伴是认识徐继荣的,只听这人笑道:“小伯爷,这就是厕纸,反正我们是厕纸店买得。”
徐春瞅了眼那报纸,在徐继荣耳边嘀咕了几句。
徐继荣听得一脸惊喜,忙问道:“你们这是上哪个厕纸店买得?”
“千儿胡同的老家贾家。”
话音刚落,徐继荣就嗖地一声,奔向厕纸店。
来到千儿胡同,只见成群结队的人,人手一张报纸,不,厕纸,都是一些商人、工匠,甚至还有不少纨绔。
“这回咱终于可以说这上面的是狗屁不通了。”
“呸呸呸!什么狗屁不通,你才是狗,要说也是说人屁不捅。”
“是的,是的。到底这是咱们用的。”
.......
“看不出这老贾还挺聪明,竟然能够想出这种招数来,厕纸论张卖,卖得比报纸还贵,他不得赚疯了。”
“那是他应得的,花这点钱,图个爽,可真是太值了。”
......
徐继荣突然向徐春问道:“春春,你可知道他们出了多少报纸?”
徐春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没咱五条枪多。”
“糟糕!”
徐继荣撒开脚丫子,冲着贾家厕纸店,疾奔而去。
来到老贾家厕纸店,徐继荣直接拨开人群,一头趴在柜台上,摇着手,喘着气道:“呼呼呼...给我一千张厕纸。”
徐春麻溜地扔出几个一诺币。
“真不好意思,全都已经卖完了。”
老贾讪讪道。
徐继荣抬起头来,怒视着老贾道:“你说甚么?”
“小人...小人,真...真的已经卖完了。”
“本小伯爷都没有买,你竟然就卖完了?”
徐继荣凶神恶煞地盯着老贾。
突然,旁边伸出一张报纸来,“我给你一张吧。”
徐继荣偏头一看,“小杰?”
关小杰道:“我刚好买了几张,分你一张吧。”
徐继荣眨了眨眼,突然竖起两根手指,道:“我一天上两道茅房。”
关小杰一翻白眼,又递给他一张。
徐继荣又竖起两根手指,道:“我每次上茅房要用两张。”
“滚!”
“我省点用,我省点用。”
徐继荣赶忙一把抢过两张来,笑嘿嘿道。
忽听得屋内传来一阵呜咽声。
“财神爷保佑!财神爷保佑!”
只见那贾夫人捧着一个钱盒,跪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拜着。
今儿一日的营业额已经超过他们三个月得营业额,并且几乎是没有成本的。
贾掌柜也坐在桌旁,是摇头直叹,“真不愧郭财神,这样都行,难怪跟着他的商人全都发了大财,我是不是得送份礼物过去,若能攀上一丁点关系,哎呦......只怕这一生都受用不尽啊!”
.....
魏府!
“你说什么,拿着我们的报纸当成厕纸卖?”
魏星海暴怒道。
“是的。”
那管家点点头。
邹永德阴沉着脸道:“可有查明是何人所为吗?”
“是千儿胡同的贾家厕纸店。”
“贾家?”
邹永德听都没有听过,问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那管家迟疑了下,道:“应该是为了赚钱,他以低价收购咱们报纸,然后又在咱们的出售价基础加上,加一厘往外面卖。”
“什...什么?”
邹永德听得是目瞪口呆。
“真是岂有此理。”
魏星海暴跳如雷道:“你立刻带人去,给我封了那厕纸店。”
那管家道:“已经...已经全都卖完了。”
在场的人顿时是一脸懵逼。
正当这时,一个下人走了进来,道:“老爷,生花印刷坊的刘掌柜来了。”
魏星海皱了下眉头,道:“请他进来。”
“刘靖见过各位大人。”
“你来有何事?”
魏星海问道。
刘靖讪讪道:“关于贾家厕纸店的事,各位大人可有听说?”
魏星海哼道:“老夫正准备派人去查封那店。”
刘靖道:“是这样的,我希望各位大人能够另寻印刷坊。”
魏星海愣了下,问道:“这是为何?”
刘靖道:“如今人人都拿着我们生花报当厕纸用,这会影响到我们的买卖。”
“岂有此理。”
魏星海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差点没有脑溢血。
“魏大学士且请息怒。”邹永德赶制制止他,又向刘靖道:“你们这么做,未免有些忘恩负义,当初若非我们支持你们,你们生花能够斗得过五条枪吗,如今就想着过河拆桥,买卖可也不能这么做。”
刘靖思索了半响,道:“要不这样,我们可以帮各位印刷文章,但是不冠以生花之名。”
邹永德眼中闪过一抹怒气,但还是点头道:“如此也行。”
待刘靖走后,魏星海激动道:“你方才为何要答应他。”
邹永德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在这关键时候,我们要是失去他们印刷坊的支持,还怎么跟郭淡斗下去,等此事过后再收拾他们!”
ps:几个月前还欠“食猿”盟主一更,真是非常抱歉,这么久才还,现在终于是无债一身轻。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大戏开演
郭淡一出手,双方差距可真是立竿见影啊。
他们之前闹腾这么久,却远不及这一刻来的震撼。
朝野上下,士林,全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这人都怎么呢?
之前的三皇六帝,还可以看做是大家一块拍皇帝的马屁,虽然有些不要脸,但是有几个溜须拍马之人要脸。
能够理解的。
但拿着翰林院大学士的文章当厕纸,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这不仅仅是对翰林院的羞辱,这甚至对整个士林的羞辱。
邹永德他们也渐渐意识到,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郭淡可是忽悠不了这么多人,干出这种要冒风险的事。
这不是拍马屁,这就是羞辱他们啊!
说是犯上作乱,一点也不为过。
东阁
“可怕!”
许国直摇头,道:“这真是太可怕了,在那报刊上可是刊登着王珏的文章,以前多少人将他的文章奉若神明,可这转眼间,他的文章就成为了厕纸。”
陈有年道:“目前此事朝野上下都为之震惊,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不少朝臣开始要求捉人,这么下去可是不行,翰林院大学士的文章被拿去当厕纸,这简直就是羞辱朝廷,要是再不制止的话,今后可就没法玩了。
这都不捉人难道等着过年啊!
申时行微微有些冒汗,他也被吓到了,仿佛天崩地裂已是近在眼前。
王锡爵反问道:“可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如今民心如此,倘若我们轻举妄动,只怕这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啊。”
申时行点点头道:“是呀!说不定郭淡就等着我们这么做。”
“那可如何是好啊!”陈有年哀叹一声,关键是没法动郭淡,动这些小脚色,只会给郭淡可趁之机,又道:“怎么会闹成这样。”
他认为郭淡这回也如以前一样,大家保持一定默契,我骂几句,你占便宜,大家双赢。
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双赢,就是肥宅赢两回。
而坐在最末端的曹恪突然道:“也许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申时行愣了下,道:“你此话怎讲?”
曹恪道:“郭淡目前还只是对人不对事,但若只是如此的话,他犯不着闹得这么大,而之前翰林院的大学士都是借礼教来攻击他,他肯定是要针对礼教的。”
申时行听罢,心道,是呀,我怎么将这事都给忘了,偷偷与许国、王锡爵对了对眼色。
他们是早有准备,关于这事他们是有讨论过的,但讨论是一回事,发生之后又是另外一事,这真是太震撼了。
目前还只是在京城闹闹,但是郭淡之前等那么久,两三个月不出声,并且在各地制造对皇帝不利的舆论,这显然是要让全国都闹起来。
刚开始就这么可怕,那么下一波......!
“动礼教?”王家屏道:“我可不信他有这么大的能耐。”
陈有年道:“如果郭淡是这打算,那我们决不能让他得逞。”
申时行是真的怕了,心道,你行你上,反正我不跟。
曹恪也没有做声。
他认为郭淡马上就会给出答案。
如这种事,一旦开始,肯定不死不休,决不能就此为止,要是这样的,彼此都无法交代。
这肯定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
一诺牙行!
久违露面的刘荩谋今日突然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
“你最近可是要少出门,外面人人都想买你的命。”
刘荩谋笑吟吟道。
其实他早就回京,但是他一直躲着得,就是秘密印刷接下来要发的报刊。
郭淡心里清楚,五条枪里面肯定有内鬼,而这绝对是机密中的机密,若是事先透露出去,可能会增加一些不确定因素。
“这还用你教,你我最近什么时候出过门。”郭淡呵呵一笑,又道:“都准备好了吗?”
刘荩谋道:“早已经准备妥当,但你确定要发吗?一旦发行,可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
郭淡笑道:“你会介意将敌人逼到角落里面,不给他回旋的余地吗?”
刘荩谋道:“但他们也可能拼死一搏啊!”
郭淡呵呵道:“这正合我意,我这回就是要整死他们,如果他们现在求饶,我反倒是有些难受。”
一日后。
申府。
“岳丈大人,郭淡出招了。”
曹恪快步来到后堂,将一张报纸递过去,道:“岳丈大人,您看。”
申时行赶紧接过来,打开一看,念道:“一个祸害千年的谎言---独尊儒术!”
这一看标题,申时行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都有些不太敢往下看了。
文章的开篇就是华夏民族视作一个人,将思想分为四个阶层,儒家思想乃是修身之道,法家思想乃是齐家之道,探索自然,发展科学乃是治国之道,而经济发展才是平天下之道。
生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孔孟,提出仁义礼智信是对的,说他们是圣人,也没有错,但是同时文章中也认为在汉朝时期,华夏民族就已经完成了修身,在隋唐时期的《开皇律》、《贞观律》和《永徽律疏》之后,就完成了齐家。
可是,自此之后,整个华夏民族便是停止不前,陷入一个循环中。
而原因就是独尊儒术。
而独尊儒术的原因,就是因为一直以来掌权的都是儒生,他们为求自己权力、名望,不惜以天人合一,天人感应来要挟天子。
如今真正统治天下,不是天子,而是独尊儒术。
顺儒则亡,逆儒则昌。
作为一个分析师,郭淡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看家本领,列出各种数据来证明这一点,文章拿出汉唐明三朝来进行全方位比较,同时又以万历十五年为分界线来进行对比,比较的对象就是百姓。
这些数据全都是儒家自己统计出来的。
总结起来就一点,万历之前,这明朝普通百姓生活与汉唐相差无几,但是万历十五年前后进行对比,却又是相差甚大,国家和百姓的财富骤增。
文章道出其中原因就是因为当今圣上不顾自己的统治地位,赌上一切,也要舍弃儒家的治国思想,力求探索自然,发展科学,发展经济,才有得如此进步,而这恰恰就是陛下之前儒家众人唾骂的原因。
甚至郭淡还以嘲笑的口吻,难道我们华夏民族已经愚蠢到,连一句“小人拜见大人”也要学上一千年吗?
同时,文章中还阐述,正是独尊儒术,扼杀了华夏民族的年轻人,儒家这小瓶子又如能够装得下千千万万的年轻人,更别提自私贪婪的他们,已经霸占着一切,还蒙骗年轻人供他们驱使,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上千年来,多少的年轻人寒窗苦读十年,却无出头之日,而如今在卫辉府,在开封府,在彰德府,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原因就是在那里,学问百花齐放,给予年轻人更多的发展空间。
都是陛下给予我们年轻人机会,郭淡就是最好的证明,当今陛下启用郭淡这个牙商赘婿,这件事从根本上就是反对儒家思想,但是却取得巨大的成功。
若没有陛下开明和决心,郭淡最终也只能默默无闻,虚度一生。
独尊儒术对于我华夏民族而言,已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翰林院大学士的文章就是厕纸,而士林就是一个茅坑。
当今天子已然看破他们的把戏,当今圣上正在为大明百姓,为我华夏民族而战,而我们也将为陛下而战。
“完了!”
看完之后,申时行手一摊,报纸掉落在地上,“彻底完了。”
曹恪捡起报纸来,思索片刻,道:“我倒是觉得郭淡还是对儒家思想网开了一面。”
申时行抬头看向他。
曹恪道:“他并没有完全否定儒家思想,他只是将儒家思想放到修身的位置上,他其实可以做得更绝一点。”
申时行怒哼一声道:“那是因为他知道完全否定儒家是根本无法做到的,只会给予我们更多反击的机会,而且他在外交方面,也是极力推崇仁政治国,他又怎会否定自己的建议。”
曹恪没有做声。
他本想忽悠一下申时行,哪知这老丈人还没有糊涂。
他心里十分清楚主要还是因为外交,刚刚说对外推广仁政,结果内部就否定这一切,这显然是行不通得。
但如果将仁政放到修身上面,反而还可以给予周边政权一个标准,你是处于修身阶段,还是处于齐家阶段,反正我是站在第五层,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教你们。
不得不说,这确实非常妙。
可申时行是真的没有心情去细品,他此时已经是心乱如麻,他知道这篇文章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儒家思想已经是危在旦夕,而他可是学了一辈子的儒家,已经是深入骨髓,他没有想到,郭淡会做得这么狠,他以为郭淡可能只是针对礼教方面。
“你可有办法击败郭淡?”申时行突然向曹恪问道。
曹恪摇摇头道:“我们已经是大势已去,百姓是不可能站在我们这边,而以郭淡的财力,他能够在一日之内,就让天下百姓读到这篇文章,百姓也必然会支持陛下,岳丈大人您现在应该立刻做出决断,坚决拥护陛下,拥护以科学和发展为路线的治国之道。”
申时行道:“我绝不会这么做,我能拥有今日之地位,全凭儒家思想,我若这么做的话,岂不是忘恩负义。”
曹恪道:“岳丈大人,您在当时有得选吗?如果商人也能够成为首辅,以您当初家庭,您还会选择四书五经吗?”
申时行一怔,竟无法反驳。
曹恪又道:“这官职是小,名声是大,倘若岳丈大人不立刻做出抉择,将来也可能会遗臭万年,另外,内阁一直是支持陛下改革的,若是内阁现在站出来坚决支持陛下,反而能够因此受益。”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驰名双标
不可思议!
真的是不可思议!
双方都已经打的如此焦灼,按理来说,不管发生什么,大家还是能够接受的,但这篇文章出来之后,朝野上下兀自感到十分震惊。
他们甚至都觉得郭淡疯了。
饶是申时行,他也只是认为,郭淡是要针对礼教动手,而不是针对整个儒家思想。
自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的地位几乎就没有人挑战过。
即便有挑战的,下场也不是很好,也没有兴起什么波浪。
此乃华夏禁区啊!
而郭淡这篇文章,直接将儒家思想定义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意思是再明确不过了,就是要废除儒家思想的统治地位。
整个朝廷是如临大敌。
......
一辆马车缓缓驶在闹市中。
“方兄,我要去见陛下,你拉我来这里作甚,我要去见陛下。”
马车内的王家屏非常焦急地向方逢时言道。
方逢时笑道:“你先别急,咱们在这里逛上一圈,你就不会想着去见陛下了。”
王家屏疑惑地瞧了眼方逢时。
方逢时只是笑而不语。
“为陛下而战!为陛下而战!”
忽听得车外传来一阵叫喊声。
王家屏掀开窗帘一看,只见在一个摊位的后面,一个人年轻人正挥舞着一条头巾吆喝着。
而在摊位上则是堆满着头巾,上面写着“为陛下而战”。
又见过往的普通百姓,几乎都过去拿上一块头巾,就直接扎在头上,然后便径自离开,似乎这头巾也不要钱了。
王家屏皱了皱眉头。
这时,又听得前面有人喊道:“罢黜儒家!罢黜儒家!”
王家屏心里咯噔一下,斜着身子,往前看去,又见到一个摊位上,一人挥着一块帕子吆喝着。
然而,摊位前仍旧聚集着不少百姓,他们纷纷拿上一块丝帕,搭在自己肩膀上,然后面无表情的离开。
这一幕令王家屏是深感害怕,一夜之间,为什么人们就会变成这样,他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方逢时笑道:“首先不得不说,郭淡那小子确实聪明,百姓不善言辞,而且他们即便开口,也不会引人重视的,他想出的这个办法,可以让百姓即便不张口的情况下,也能够道出心中所想。”
王家屏道:“可是儒家思想都已存在千年之久,为何一夜之间就会变成这样,难道郭淡还会仙法不成。”
方逢时笑了笑,突然侧目看向窗外,道:“在这里停一下。”待马车停下来之后,他又向王家屏伸手道:“请。”
王家屏不明所以,但还是与方逢时下得马车,发现自己已经来到梁园。
正当这时,听得前面有人道:“不好意思,小店不欢迎你们儒生,你还是另寻别家吧。”
王家屏抬目看去,只见金玉楼前,一个迎客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一个正准备入店的年轻人,瞧那年轻人身着长衫,显然是一个读书人。
那年轻人道:“我方才明明看到几个读书人入得店内,为何我就进不得。”
那中年男人指了指头上的头巾,笑道:“这读书人亦分好坏,有些人喜欢坐在光鲜亮丽的大堂内,也有些人喜欢臭烘烘的茅坑。”
“真是岂有此理,你给我等着。”
那年轻人怒瞪那人一眼,便从袖中取出手帕,又从袖中掏出一支短小的毛笔来,舔了舔,在丝帕上写上“为陛下而战”,当即扎在头上。
那中年男人顿时神色一变,“客官快里面请,今日小店五折优惠。”
“哼!”
那年轻人怒哼一声,入得店内。
他刚刚进去片刻,又有两个老者便来到门前,那中年男人一瞧,忙道:“哎呦!二位大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里面请,里面请。”
方逢时笑道:“不要头巾么?”
“不敢,不敢。”中年男人脸上堆满着尴尬地笑容。
王家屏冷冷瞥了他一眼,入得店内。
以前金玉楼可是他们官员最喜欢的酒楼,但如今里面是连一个官员都没有,全都是年轻的读书人,他们坐在桌旁,拿着报纸高谈阔论。
周丰这一回也下得血本,是全天候,无限制五折,金玉楼毕竟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只有那些大富人家吃得起,年轻的读书人可是吃不起,故此他就打五折,让年轻人也吃得起。
大家见得方逢时、王家屏到来,不免皆是一愣,酒楼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方逢时环目四顾,笑道:“你们怎么不说了,老夫今儿与王大学士来此,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王家屏瞧着这些年轻人,眉宇间露出一丝哀伤,苦苦劝说道:“你们可都是儒家出身,这做人可得饮水思源,你们今日如此诋毁儒家,良心何安啊!”
楼中的年轻人,面面相觑,面对这些大人物,他们还是有些心虚。
这时,一个年轻人站起身来,行至王家屏身前,拱手一礼,然后言道:“大人,晚辈常听闻大臣们经常规劝陛下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要广开言路,虚怀纳谏,不知是否?”
王家屏点了点头。
他也想知道这些年轻人的想法,因为他对此感到非常不理解。
这年轻人又问道:“大人以为这是对的吗?”
王家屏道:“这自然是对的!”
年轻人笑道:“所以大人您支持独尊儒术。”
王家屏当即一愣。
其余的年轻人不由得暗自拍手称快。
说得可真是太妙了。
年轻人等了一会儿,又道:“如邹永德、张文熙等人,他们身为臣子,一方面敦促君主要广开言路,甚至不惜粗言想向,另一方面又弹劾申首辅等阁臣专恣自断,且自己以直臣、君子自居,可他们却又容不得他人对儒家说一句不是,如此标准果真是很儒家啊!论霸道,论专断,这自古以来,试问谁又比得上儒家。”
“妙哉!妙哉!”
又有一个年轻人起身言道:“臣以死谏为忠,我们儒生难道就不能反对儒家思想吗?”
王家屏吸得一口气,他没有想到自己堂堂大学士,竟然会被一个年轻人给怼得连话都说不出。
关键这个年轻人不是郭淡呀!
君主至高无上,儒家思想也是至高无上。
臣子规劝君主广开言路,兼听则明,可是又要独尊儒术,容不得其它思想,甚至不惜动用权力来打压这些人,二者听着就非常矛盾。
方逢时打量下这年轻人,觉得这年轻人在他们面前都能够表现的如此从容淡定,不禁问道:“你是?”
那年轻人拱手道:“在下袁宏道,乃是一诺学府的老师,听闻京城有人诋毁郭顾问,故而特地赶来京城支援郭顾问。”
方逢时笑道:“原来是郭淡的人,难怪这么会巧辨。”
袁宏道笑道:“大人抬举晚辈了,晚辈的恩师百泉居士以郭顾问的学生自居,不过根据晚辈所知,郭顾问好像就只收了一个学生,那就是三王子。”
“原来是李贽的学生,那就更不奇怪了。”方逢时笑道。
在文坛,李贽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家伙可是反孔子的主,袁宏道作为他的学生,反儒家也是很正常的。
袁宏道点头笑道:“大人说得是,大人们独尊儒术,为得是自己权利和地位,而我们年轻人要求罢黜儒术,同样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大家彼此彼此。”
王家屏道:“你怎能这般想,可不是人人都如你说得那样。”
袁宏道笑道:“也不是人人都如晚辈这般势利。”
方逢时指着袁宏道笑道:“有那么一点郭淡的意思。”
“多谢大人夸奖。”袁宏道倍感激动道。
方逢时顿时一阵无语。
他哪里知道,如今开封府就连那卖菜的百姓,都能够跟他们侃上两句,因为那边天天都在论战,这都是因为郭淡当初将论坛的模式放在报纸上,这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订做,同时也培养出一批高质量,有着真才实学的毛笔侠,开封府的老师、学生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他们去到外面,绝对是能够独当一面。
出得金玉楼,王家屏显得有些颓,瞧着街上人人都扎到写有口号的头巾,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难受啊!
方逢时叹道:“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此道理人人皆知,但唯有郭淡将这一点发挥到极致,这得意者终归是要比失意者少得多啊!”
王家屏道:“既然如此,纵使罢黜百家,也不能改变这一点,只不过是换了一批人罢了。”
方逢时道:“但是百花齐放,是能够给更多年轻人提供施展才华的机会。”
......
顺天府。
“陈知府,你为何还不下令抓人?”
邹永德急急忙忙赶到顺天府,向知府陈岸闻问道。
急了!
保守派这回是真的急了,他们又不是瞎子,这满街的口号,他们不可能看不见,他们知道再不动手的话,这千年之浩劫,将会降临儒家。
他们直接要求顺天府抓人。
百姓都不听他们的了,不动用权力怎么办。
结果大半天过去,顺天府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岸闻无奈道:“邹御史,我也想抓人,但是...但是上面不准,我......!”
邹永德问道:“是何人不准?”
“是我!”
话音未落,就见申时行与沈一贯走了进来。
邹永德当即怒目相向,道:“郭淡如此诋毁儒家思想,妄图破坏大明百年根基,申首辅竟然还想包庇他。”
申时行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微微笑道:“当初我曾几番劝阻邹御史,不要因为一份报刊,就大动干戈,可是邹御史却是不听,既然你如此不尊重我,又怎好意思对我提出要求,你可要记住,我是首辅,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御史,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有你没有你,对于国家是没有半点影响。”
沈一贯笑道:“记得当初你们弹劾申首辅专恣自断,不准他人说话,如今你们却要求申首辅不准郭淡说话,你们言官可还真是知行合一啊!”
“你们......!”
“住口!”
申时行突然叱喝一声:“你一个小小御史,竟然下令顺天府捉人,这是谁给你们的权力,你们真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这一笔账我待会再跟你算。”
......
皇极门前。
只见不少大臣跪在地上,一个白胡子老头,老泪纵横,仰天哭喊道:“我大明百年基业.....!”
“大明好得很,不容爱卿为此担忧。”
只见万历走了过来,左右两边跟着张诚、田义。
“陛下!”
大臣们看到万历那张胖胖的脸,顿时泪崩,您可算是出来了。
大臣们顿时是争先恐红,诉说着思念之情,不,弹劾郭淡,都恨不得将郭淡说成魔鬼。
张诚听着只觉好笑,你们当初这么诋毁皇帝,如今却说得你们好像是站在皇帝这边的,你们就这么幼稚吗?
万历面带微笑地聆听者,任由他们说,尽情地说。
你们越是着急,朕心里就越爽。
渐渐的,大臣们安静了下来,看着万历。
万历这才言道:“记得诸位爱卿以前规劝朕的时候,总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亦或者民心所向,朕是深以为然,这回亦是如此,你们谁若能够争得民心,朕就支持谁。”
魏星海激动道:“郭淡妖言惑众......!”
不等他说完,万历也道:“你们亦可,朕相信郭淡一个童生,就是再能说,也是说不过朕的爱卿,朕非常相信诸位爱卿的口才,毕竟朕发个报刊,你们都能骂上两个月,区区一个郭淡,又何足挂齿。去吧!去吧!去把民心争回来,朕相信你们可以做得到。”
一个言官道:“难道陛下不顾自己的统治地位吗?”
万历斜目一瞥,笑道:“这大明江山可是当年太祖打下来的,可别说得是你们儒家赐予的,相反,是太祖赐予了你们儒家尊贵的地位,而你们却将这顺序给弄反了。”
群臣骇然。
你们儒家!
这说得还不够明确吗?
万历又道:“朕作为天子,在乎的只有朕的子民,民心才是朕最为关心的,故此你们只要争得民心,朕一定支持你们。”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罢黜独尊,百家争鸣
向来在帝王面前能说会道的大学士们,头回感觉到有些无所适从。
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他们的一切理论都是基于儒家思想。
而儒家思想一直以来都是与帝王绑定在一起的。
当然可以以此来规劝帝王。
但是如今帝王将儒家思想归于他们头上,而不与自己绑定,那么换而言之,儒家思想不代表帝王的思想。
这个前提条件都没有了,当然一切都将不成立。
再能说又有个屁用。
朕从根本上就反对你们。
原本郭淡是打算将肥宅设计成一个为国为民,却又遭受到打击的受迫害者,这期间万历是不露面的。
但万历听到他们的哭喊声,心里实在是有些憋不住。
不是不忍,恰恰相反,而是非常气愤。
你们之前老是民心民心,让朕做这做那的,如今自己民心不向着你们,你们就让朕动用权力来帮你们镇压。
没有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他实在是坐不住,故而出来揶揄他们几句,发泄发泄心中积累已久的怨气。
你们自己以前也经常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那行。
民心向着你们,朕就向着你们。
可是民心?
呵呵!
如果民心是向着他们的,那他们又岂会跪在这里。
如李贽等人之前也全都是反对礼教的,但是影响是极其有限,最多也就是一两个乡,很快就能被他们扑灭,情况不会失控的,大家才有心情去跟李贽辩论。
但这回可不一样!
那种写有口号头巾,是以惊人的速度向全国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百姓戴上头巾,每天都增加成千上万,这谁受得了。
他们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一时间哪里去找对策,他们也只是希望先动用权力压住这些,给他们足够时间去想办法应对。
因为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得。
导致这事在发生后,都没有人想到会闹得这么大,都是措手不及。
但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其实只不过是郭淡厚积薄发,之前他就已经为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以前可没有这种土壤,因为以前全都是小农经济,这消息相对是比较闭塞的,百姓是非常愚昧的,而如今可是商品经济,这信息流传得非常快,今日京城发生的一起,不用三日便能传到南京去。
以前八百里加急只有皇帝有,如今商人也有,风驰集团专门提供这种服务。
在商品经济下,百姓也是流动的,见多识广,没有以前那么愚昧。
如果没有这个基础,纵使郭淡再能忽悠,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其次,在那两个月的发酵,许多百姓都是非常恐慌的,他们非常担心回到以前,这种恐慌也令他们产生怨气,也令他们开始质疑那些士大夫,我明明过得比以前好,你们却睁着眼说瞎话,说我们过得还不如以前,感情我们过得好不好,我们自己反而没有发言权。
最后,这法不责众,这么多人戴,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而且口号也是三皇六帝,这能说是错吗?
这大臣们是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翰林院大学士是集体辞职。
同时包括六部的一些官员,可以说是小半个朝廷。
否定儒家思想,那我们还凭什么服人?
一刻钟!
他们的辞呈到司礼监仅仅是一刻钟,然后就全部给批了。
肥宅跟他们斗了这么多年,岂不知他们的招数,他早就吩咐张诚,今日之后,但凡有递上辞呈,直接就批,大小官员,疑虑不用问朕。
翰林院顿时空无一人。
而那边万历马上就下达圣旨,授予更多年轻进士官职,填补朝中官职缺失,并且明言,将来朝廷要多多启用年轻人。
这可是政治,不是好勇斗狠。
万历岂不知治国还是离不开读书人,他还是要得到读书人的支持,但是他选择了年轻人,因为年轻人多。
大学士顿时傻眼了,感情我们辞职,反倒是帮了皇帝一把。
目前支持皇帝的全都是年轻人,这么一弄,只会有更多年轻人认为支持皇帝。
而年轻学子多半都集中开封府,开封府也是最为坚定支持皇帝的州府。
开封府。
“罢黜独尊,百家争鸣!”
“罢黜独尊,百家争鸣!”
只见茫茫多的学生,头戴“为陛下而战”或者“三皇六帝”的头巾,高举口号,游走在大街上。
为首一人是一个短发老者。
不是李贽是谁,他是一个边哭着,一边高喊口号。
老头实在是情难自禁。
罢黜独尊儒术,是他毕生追求,不曾想,突然就降临了,这让他犹如活在梦中。
他也最先站出来支持万历,为万历摇旗呐喊。
而当五条枪发行的报刊传到开封府时,顿时引来无数年轻学子的共鸣。
年轻学子本就是看不到什么希望,因为他毕生所学,就是为了当官,结果进士都是万里挑一,且进士都有很大一部分没法进入朝廷。
虽说不至于饿死,但他们也没法干别的。
好不容易来个三院,来了一个参政院,你们却还要取消,可真是不管我们的死活。
郭淡说得太对了,儒家瓶子太小,本就装不下这么多人,你们却占据大量的资源,我们连汤都没得喝。
而郭淡之前暗中散播舆论,其实就是为此做铺垫,就是他到处宣传言论反对的自己,三院毕竟是出自他手,顺便将三院也给否了。
保守派哪里想得到郭淡会花钱找人骂自己,这是正常人干得事吗,他们觉得郭淡说得很有道理,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重用商人,胡搞瞎搞,搞得人心都乱了,思想都乱了,他们就将这个诉求给接了过去,要求废除新政,加强礼教,加强思想教育。
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
站在路边亭子里面的高攀龙看到眼前这一切,也觉活在梦中一般,不可思议,千年思想,顷刻崩塌,这简直太可怕了,这是怎样的破坏力,他也不想想,当年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个是千年,一个是白家,差也差不了多少啊。
他不禁向身边的顾宪成道:“幸亏恩师当时选择与苏煦合作,否则的话,儒家思想可能真的会毁于一旦啊!”
顾宪成却似没有在听,只是喃喃自语道:“郭淡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跟李贽一样,也是非常擅于宣传、演讲,也博得许多人的支持,但多半都是文人,比起郭淡来,那真是天差地别,可以说就不在一个层面上,郭淡仅仅凭借一条头巾,就直接将这把火烧向全国。
这种手段实在是令他感到有些绝望。
之前他来应聘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认为郭淡需要他的威望,如今看来,好像换个人也行。
......
一家酒楼上,谈修看着一切,看着自己的信仰,如今却被世人唾骂,心里是十分难受,不禁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帝王!”
苏煦简单明了地说道。
“帝王?”
谈修侧目看向苏煦。
苏煦点点头道:“如果没有帝王的支持,就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如今帝王已经不再支持儒家,那么儒家自然做不到唯我独尊。”
谈修问道:“可为何当今陛下不再支持儒家?”
苏煦道:“因为儒家思想已经威胁到陛下的统治,那国本之争便是大臣们利用儒家思想与帝王的无上权力所展开的争斗,而结果就是儒家思想取胜。”
其实唯有他看透这事情的本质。
这种事若没有万历的支持,就算郭淡敢,他也不会成功的。
他当时才迫不及待地寻求与顾宪成的合作。
可不是仅仅是一诺学府的学生上街游行,南京学府不少学生也都参与,而原因就是之前顾宪成和苏煦也发表了一篇文章,文章中直接表明支持郭淡的三皇五帝论,皇帝的天职就是要给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要不断的求发展,求进步,实事求是,百花齐放。
整个观点,其实就是顾宪成一直推崇的实学思想,只不过配合如今的局势,做出一定的修改,并且将其改名为新学。
因为实学也属儒家思想,换而言之,他们要脱离儒家思想。
但是顾宪成很巧妙的将三皇五帝论,解释为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这句话可也是儒家思想的核心。
以民为本。
他只是表面上脱离儒家思想,但实际上是要改造儒家思想。
然而,以开封府如今在文坛的地位,思想方面的争论,开封府自然不可能只是充当一个配角。
京城的言论在影响着开封府,开封府也立刻给出自己的反馈。
这篇文章也已经传到京城。
顾宪成、苏煦那可都是文坛中的泰山北斗,虽然新学其实就是脱胎于儒家思想,但文章明确写到支持三皇五帝论,这等于就是支持皇帝。
这可真是要命啊!
这些士林大佬突然带头造反。
在这内外夹击之下,以礼教为首的保守派顿时就崩溃了。
而且是全国性崩溃。
不仅仅是开封府或者京城,临清、南京、江西,全部崩盘。
真是山崩地裂。
那些还在坚持儒家信仰的读书人,就纷纷加入新学。
他们这些人,内心其实是非常推崇儒家思想的,他们不认为这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但是他们也反对保守派所作所为,他们夹在中间可是非常难受。
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在新学出现之后,他们立刻就投奔新学。
同时以李贽为首的心学派,也是在大放异彩,他们大肆批评朝中那些伪君子,说一套,做一套,同时他们提倡功利主义,将朱熹骂得是狗血淋头,他认为此乃人性,怎能泯灭人性?
这人往高处走,不就是功利主义吗?
否定人性,就是虚伪。
顾宪成的实学与心学本是一对冤家,但如今却奔向头一个目标。
一诺牙行!
徐姑姑看着从开封府传来的文章,不禁笑道:“他们是来穿你的嫁衣啊!”
郭淡呵呵笑道:“身为一个商人,天职就是帮别人做嫁衣的,只要价格合适。”
徐姑姑好奇道:“不知他们给出的是什么什么价格?”
“价格就是他们自己。”郭淡双手一摊,笑道:“他们的思想就是为我服务的。”
徐姑姑沉吟少许,抿唇一笑,又拿起今日刚刚出炉得报纸,问道:“为何你偏偏要以守孝为切入点,批判礼教。”
郭淡笑道:“作为商人,谁愿意自己的雇工因为守孝而旷工三年,普通工人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些人才,一个人有几个三年?守孝制度必然要废除。”
他准备了这么久,当然不仅仅就这么结束。
他得提出具体诉求,以具体行动来颠覆礼教。
戴着头巾,赶着礼教的事,那有个屁用。
故此今日他又发行了一篇文章,大肆批判礼教所推崇的守孝制,表示此乃不忠不孝。
大好年华,本是为自己,为国家出力之时,却待在家三年,什么都不干,还白吃白喝,这是为不忠。
父母望子成才,你却虚度光阴,这是为不孝。
什么是孝顺,那就是要努力工作,年年996,力争上游,光耀门楣,给父母带去更好的生活。
孔圣人都说了,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你活人都侍奉不好,你还能侍奉好鬼?
你蒙谁呢?
活人你不去守,死人你跑去守。
你守孝三年又是给谁看的?
说白了,守孝其实守得不是父母,而是礼教。
这就是守给他们看的。
而孝本是发自内心的,那么如果你内心不愿意守,你可以不守吗?
不可以。
因为不守得话,将无立足之地。
如果世上没有守孝一说,你却仍然不愿意离父母而去,那即便守孝三十年,也不为过。
由此可论,守孝制度其实就是对孝顺,是对父母的最大侮辱。
他是借孔子之言,来反驳礼教。
之前也经常拿孔孟来举例,因为他知道,千年思想,都已经深入骨髓,能够彻底否定吗?
如果想彻底否定儒家,那只会反噬自己。
他将儒家定义为修身,学习儒家的为人处世,是一个基础,与他之前提倡的是如出一辙,更高层次的学问,就是法家,科学,经济。
且否定以儒治国得思想。
这篇文章立刻博得年轻人的支持,其实大家都是深有感触,意气风发时突然跑去守孝三年,内心当然是很痛苦的事,很纠结的事,谁也不可否认这一点,可图得是什么,扪心自问,真的就是一份孝心吗?
肯定有,但也肯定有人是怀以失落在守孝。
原本大好前程,结果因为守孝,而无奈放弃,但问题是那些盯着他守孝的人,又不给予他任何补偿。
只不过以前大家都不敢说半句不是,如今郭淡提出来,那大家当然立刻反对。
孝,对于礼教而言,绝对是核心价值观。
否定礼教制定的孝制,那等于是否定礼教。
而那边万历也马上下旨宣布,守孝全由个人自由选择,守多久也由个人选择,今后评选官员,守孝将不计考察之内,但是今后清明节假期增加一日,而年节假期将延长三日,原因就是为了让百姓去扫墓、祭祖,毕竟古代交通不便,清明节多放几天也没有什么意义,而年节大家都回去,假期增加在年节。
这下面给理论,上面就给政策。
帝商组合这一套组合拳,打得礼教是找不着北。
慈宁宫。
“儿臣向母后请安。”
“免礼。”
李太后指了指身旁的位子,“坐吧。”
万历坐了下来,突然瞟了眼桌上,上面放着几张报纸,都是有关于开封府的消息,诧异道:“母后也在关心开封府的事?”
李太后道:“皇帝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万历稍稍皱了下眉头。
问题是大大的有。
这还用问吗?
李太后瞟了眼万历,心知他误会了,于是拿起那份报纸,递给万历,道:“罢黜独尊,百家争鸣。可这世上独尊的不仅仅是儒家,还有帝王啊!皇帝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没有想到?”
外面的动荡令她是忧心忡忡,而她担心的是朱家的统治的地位,反儒反儒,可别把自己给反了。
万历道:“回母后的话,儿臣之前就已经看过,也想过这个问题。”
李太后哦了一声:“不知皇帝是如何想的?”
万历道:“儿臣认为,思想从来就不是统治的基础,思想只是造反者的利器,不值得信任,倘若国泰平安,儒家也好,道家也罢,那都会得到百姓的认可,倘若国力衰弱,民不聊生,那不管是儒家,还是道家,都将会临阵倒戈,刺向君主,儿臣更加信奉实力,唯有实力才能够维护好我大明江山。”
李太后惊讶地看着万历,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和张居正竟然调教出这么一个怪胎来。
这几乎颠覆了帝王之术。
帝王之术,思想可是核心。
但是万历却不以为然,他就只信奉权力,而他认为权力不是来自于思想,反而思想应该是依附于权力,他如今只是在纠正这个问题,权力是来自于实力,是来自于金钱,他自己也是切身体会过,有钱一切都好说,没钱可真是寸步难行,干什么都被人骂。
李太后问道:“可若无治国思想,又何来的国泰民安?”
万历道:“故而只要能够致富,那皆可用之,亦皆可弃之,从今往后,儿臣绝不会再独尊任何思想,因为若是独尊任何一种思想,那么帝王就不是独尊,唯有罢黜独尊,帝王才能独尊,百家争鸣才是朕所渴望看到的。”
什么是独尊?
就是我最大!
可边上还有一个儒家,我怎么能算是独尊,唯有罢黜那个独尊,我才是真的独尊。
这三皇六帝,果然不同凡响。
李太后都被万历给绕了进去,眯了眯眼,突然道:“既然皇帝信奉实力,未来的储君,也应该以能力为先。”
万历听得大喜,道:“母后的意思是?”
李太后道:“老身支持更有能力的储君,不知皇帝认为诸王子中,谁更有能力?”
万历眨了眨眼,尴尬道:“目前他们还小,朕也看不出来。”
李太后又道:“不知皇帝的意思?”
万历沉吟少许,道:“母后言之有理,朕将会选择最有能力的王子来作为储君。”
李太后点了点头。
她绝对那是支持朱常洛的,但她没有想到,万历直接将儒家都给颠覆了,如今她再也没有理由,去阻止皇帝,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前是立长,如今选择立贤。
立贤朱常洛就还有机会。
不这么搞,朱常洛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万历不可能选择他的。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决战南京府
从慈宁宫出来后,万历心里有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可不像前些天面对大臣时,内心有一种难以言喻畅快感,爽得是一塌糊涂。
他心里当然很清楚,太后就是坚定的支持朱常洛为储君,如今太后终于松口了,这对于他而言,当然是一件大好事。
但是李太后也并未选择支持朱常洵,而是与他定下一个规矩,到底选谁作为储君,一切还是要照章办事。
这能说是万历的胜利吗?
其实是可以的。
因为这个规矩,不是儒家定的,而是跟万历内心的想法而制定的。
实力为尊。
谁更有能力,就立谁为储君。
立贤不立长。
虽说李太后已经做出巨大的让步。
但总还差那么一点。
而万历在面对自己的母亲,内心其实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是一直都没有,纵使他现在是如此强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阴影,反正他总是认为李太后对他肯定还是藏着一手。
故此他之前才在李太后面前立下重誓,这回不成功便成仁,如果此次失败,我就将皇位让给朱翊鏐。
虽然这话不太真实,但也可以反应出万历内心是默认李太后有这个能耐的。
故此万历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见好就收,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都已经必胜的局面,要是太后站出来,可能会增添许多变数,这个变数是他们帝商组合没有计算在内的,而且根据他理念,储君必须要强大,虽然他非常不喜欢朱常洛,但如果朱常洵真的不争气,那他也只能作罢。
但如果二人差不多,那他肯定就是选择朱常洵。
其实万历的感觉并没有错,母子连心,李太后确实还藏着一手,只不过她不是要对付皇帝,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实力,就是她有,她也不可能选择跟皇帝去玉石俱焚,她肯定是要顾全大局的,她其实盯着的是皇贵妃,李太后不是不喜欢朱常洵,而是非常不喜欢皇贵妃,她认为这种女子将来一定不会守规矩的,到时肯定会干预外庭。
故此万历安排朱常洵去牙行,李太后虽然知道万历的心思,但她也没有明言反对,她内心其实是默许的,因为如此一来,就能够令朱常洵独立成长,而不会过于依赖自己的母亲。
她觉得有资格这么想,她就没有留恋权力,在万历长大之后,她是主动还政给万历,然后回后宫诵经念佛,最多也就是出来管管后宫的事,外庭的事,她几乎不过问。
她虽是太后,但她非常忌惮后宫干预国家大事,这也是她干预国本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她没有一本正经去弄,她非常委婉,她希望万历自己改过来。
哪知道万历直接要埋葬儒家。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
“陛下!”
万历刚刚出得慈宁宫,便是见到田义快步走了过来,给他递上一份密函,微微喘气道:“这是刚刚从南京送来的。”
万历接过来一看,稍稍皱了下眉头,道:“立刻宣郭淡入宫。”
“是。”
......
原来这京城有皇帝亲自压阵,大臣们是无法动用权力去压制言论。
但是地方上可就不一样。
这千年思想,早已是根深蒂固,岂能轻易被毁于一旦。
能否成功,主要是在地方上,而不是在京城。
这事在南直隶的争斗,可远比在京城要激烈的多,也要精彩得多。
此事爆发在常州府的无锡县。
当地一个名叫刘三的小商贩,他是专门从事回收废布的买卖,他在得知头巾运动后,就与自己的妻子,拿着废布制作出大量的头巾。
可是等刘三将头巾拿出来卖时,就被当地法院以扰乱治安之罪给下令逮捕了。
这本也是一个小案。
逮捕一个小商贩,那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当地诉讼院院长陈默发现这个诉讼进行的有些快,他都还不知道这事,那边就已经给判了,这一查才发现原来诉讼院里面有一个诉讼师是那法院院长的学生。
根据三院制度,诉讼权是在诉讼院手中,就是说在没有诉讼的情况下,法院是无法下令逮捕的。
此案的过程就是刘三的邻居前去告状,而法院院长的学生立刻就提出诉讼,没有跟任何诉讼师商量,而那边法院院长直接就给判了。
不到一日,此案就结束了。
而目前只有卫辉府有律政所,就是专门跟诉讼院打擂台的,其它地方都还没有,这主要是因为卫辉府有这个需求,当地商业太繁荣。
开封府都没有搞。
开封府其实也没有必要搞这个,那边太多读书人,才华横溢的毛笔侠多不胜数,起了很好的监督作用,要论公平,卫辉府都比不上开封府,每个案子,开封府法院可都是审了再审,生怕被这些毛笔侠抓住把柄,这些毛笔侠本来就是求学的,成天也没事干,给他们逮着,那就没得活了。
那么一旦法院与诉讼院勾结,那就会出问题的。
不过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卫辉府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诉讼师全都是年轻人,法院都是老人,这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为一旦勾结,诉讼院就会丧失权力,肯定是以老为尊。
但凡事无绝对。
好死不死,陈默就是来自卫辉府,是薛文清一手带出来的,其实目前许多地方诉讼院院长都是来自卫辉府诉讼院,有着丰富经验的诉讼师只有卫辉府有,他一看这案子,是毫无根据,于是他直接将当地给法院给告了。
那法院院长就没有想到,这诉讼院竟然还敢告他?
法绅都是当地士绅,是由士林选出来的,他们没有经历过卫辉府的残酷斗争,薛文清在卫辉府的时候,可天天盯着法院,只要法院判决稍有不妥,他就很来劲。
卫辉府的法绅可真是如履薄冰,自家老乡都不敢袒护。
无锡法院直接不予受理。
我就是判决人,你告我,你是疯了吗?
人家没有疯,不但没有疯,人家还是经验丰富,诉讼院先是以程序不对,要求重新起诉,阻止纠察院行刑,同时直接告到常州府法院。
常州府法院还是不予受理。
因为这些法绅,许多是理学派的,他们是礼教的坚定拥护者,他们怎么可能允许你们这么搞。
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
原来如同类性质的案件还发生在许多州县,而在大局势下,也是年轻人要争取上位,诉讼院全都是年轻人,法院全都是老人,在这种环境下,年轻人觉得自己的机会来。
这绝逼是一个大舞台啊!
南直隶所有的诉讼院就都联合起来,直接就告到南京府去,状告十八名法绅和二十三名诉讼师。
更加要命得是,他们的恩师薛文清和姜应鳞就在下面的江西,状告法院可是他们一直梦寐以求得,可惜卫辉府的法绅都比较稳,没有给他们什么机会,这回可算让他们逮住机会了,于是他们暗中帮助这些诉讼师。
“你要不要亲自跑一趟?”
万历面色显得有些凝重,从信上的内容来说,可见南直隶那边的礼教势力非常强大。
郭淡忙道:“卑职去了也没用,那三院又不归卑职管,而且卑职认为,咱们坐在这里看戏就行,这是一个必胜的局,而且对我们是百利而无一害。”
万历哦了一声,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诉讼院一定能够取胜吗?”
郭淡稍稍迟疑了一下,才道:“退一万步说,即便诉讼院失败了,陛下您还是大赢家。”
“此话怎讲?”万历好奇道。
郭淡道:“陛下,以前这些年轻人敢去指责那些士绅吗?”
万历似乎明白了什么。
郭淡道:“这两边开始对立,其实礼教就已经一去不返了,年轻人不再会对他们言听计从,顺便还能够帮助陛下彻底解决士绅控制着乡村的问题。”
万历眼中一亮,是呀!这皇权不下县的规矩,也是时候该改改了,就朕现在的实力,凭什么还由那些乡绅控制着乡村。问道:“但是他们到底能否打赢?”
郭淡笑道:“卑职认为胜算很大,因为法绅是凭借名望坐上那个位子的,跟诉讼师不一样,他们一旦失去名望,他们必然是待不长久,只要诉讼院能够争取到舆论的支持,那就很有机会,就这些案子来看,显然都是法院的错,这事闹得越大,对于诉讼院越有利。”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下,道:“陛下,咱们何不朝中官员也都引过去,就拿着案子当做一个终结,毕竟陛下您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跟他们这么耗着。”
万历咳得一声:“话虽如此,但此事可大可小,还是要求稳,久一点也无妨。”
他心里可积累了十几年的怨气,要是一波就发泄完,这爽感维持不了太久,他倒是希望可以慢慢爽,爽上一年,别一会儿就整完了,那多没意思。
郭淡讪讪道:“陛下,可咱们还是要挣钱,这一寸光阴一寸金,那么一天的话,咱们就损失,卑职算算.......!”
“行吧!赶紧解决。”
万历挥挥手道。
作为财货,这金钱永远是最为重要得。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年轻人不识好歹(盟主加更)
“陛下方才急着找你回去,可是为了南京那一场官司?”
徐姑姑向刚刚回来的郭淡问道。
郭淡愣了下,道:“你怎知道?”
徐姑姑点点头,道:“你刚走不久,南京方面就送了一封密函过来,陛下可有让你去南京?”
郭淡问道:“你认为我该去吗?”
徐姑姑微微蹙眉,道:“根据局势来看,你若去的话,要更加稳妥一些,但是这可是颠覆传承千年的思想,你若出面一锤定音,只怕你会喧宾夺主,抢了陛下的光芒。”
他对于郭淡的演讲水平,也是心服口服,但凡是都有利弊,这事闹得非常大,郭淡若是站出来,一番忽悠下来,可能就会被人尊奉为圣人,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郭淡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一次我一直都没有露面,方才陛下倒是想我过去一趟,但是我拒绝了。不知夫人以为他们会怎么做?”
徐姑姑思索片刻,才道:“此非权力之争,而是思想之争,他们肯定想方设法,扭转舆论,若不能扭转舆论,我认为他们应该将整件事的矛盾都集中在这场官司上,然后拖着,再想办法扭转舆论,最终再借这场官司一锤定音。”
说到这里,他稍显担忧道:“南京可不比京师,那边礼教势力非常庞大,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尤其是当地的乡绅势力,是绝不容小觑的,虽然目前局势虽然对我们非常有利,但你若不去压阵的话,仅凭那些年轻人,可能会抵挡不住,这姜到底还是老的辣,他不是想不出理由来反驳你,而是被你这一下给打蒙过去了。”
“如此便好。”郭淡听得却是松了口气,道:“我从来没有在思想上击败过他们,由始至终,我都是凭借技术取胜,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如果真如夫人所言,其实对我是非常有利的,因为我也希望将所有矛盾都集中在这官司上面,然后斩下他们的头颅,南京就是礼教的坟墓。”
“技术?”
徐姑姑诧异道。
郭淡呵呵道:“报刊都已经过时了,只有他们还拿着当宝,哈哈......!”
当日,他便令人将南京传来的消息散播出去。
原本朝中的保守派,都是已经奄奄一息,几乎都感到绝望,他们也想不到任何反击得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戴上头巾,这突然听到南京的消息,宛如打了一针兴奋剂。
对于思想而言,江南才是关键,只要能够在江南取胜,这民心还是可以争取回来的。
魏府。
“那南京法院的十二个法绅,其中有九个都是我们这一边的,只有三个是顾宪成那一派的,这场官司我们是必胜。”王珏信心满满地说道。
“不可!”
邹永德立刻道:“万万不可,如果南京判了,那他们一定会告到大理寺,大理寺一定会偏向他们的,那可就彻底完了,这可是我们最后得机会了。”
魏星海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邹永德道:“拖着不判,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只要在南京拖着,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扭转舆论,如果不能扭转舆论,纵使胜了那场官司,那我们也是必败无疑。”
言官就是凭借言论立足,礼教亦是如此,他们必须还是要得到民心,没有民心,他们怎么也是输,官司打赢有个屁用,他们之前去找万历,也是希望能够压住,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然后想办法反击。
他们认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没有料到这事能够传播的这么快,导致他们被打的措手不及。
如果这个官司能够卡着不判,那么就可以围绕这个官司,争取到民心。
......
“驾---!”
“驾驾---!”
只见一匹匹快马乘着呼啸而过的往南奔驰而去。
引得不少行人侧目。
“这大冬天的,他们这时赶着上哪?”
“当然是南京,南京的那场官司你没有听说么?”
“怎么没有听说,那些法绅可真是无耻至极,卖个头巾都能被抓,这还有没有王法。”
“谁说不是,我听说许多年轻人都赶去支援诉讼师们,唉...可惜我没有马,不然我也去了。”
“要是咱们京城也有三院的话,估计也能闹起来。”
......
说来也是有趣,这个消息不但给予保守派打了一针兴奋剂,同时也给年轻人打了一针兴奋剂,我们年轻人竟然可以状告法绅,这听着就很带劲啊!
于是北直隶大量的年轻人南下,前往支援诉讼师。
南直隶瞬间将风头都给抢了过去。
但是南直隶兵部尚书王一鹗可不想要这风头。
尚书府。
“一鹗,你可也是读圣贤书出来的,难道你就任由那些异类诋毁儒家,诋毁礼制吗?另外,当今天子被奸人所蒙蔽,你身为臣子,难道不应该挺身而出,匡扶天子吗?”
一个须发皆白的古稀老人,训斥着面前站着的王一鹗。
此人名叫方汝言,是南直隶大名鼎鼎的隐士,也是王一鹗的恩师,只不过很久以前,他便归隐山林,突然听到有人要反儒教,这是要翻天不成,于是立刻出得门来。
倒要看看是何方妖魔,在兴风作浪。
如他这样出山的隐士,是多不胜数啊!
王一鹗真是郁闷死了,他是知道京城情况,这特么要玩不好,他们一家人可都得陷进去,忙道:“恩师的谆谆教诲,学生一直铭记于心,但是关于此事,学生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据现在制度而言,学生难以去干预法院......!”
方汝言眉头一皱道:“法院那边不用你管,为师希望你能够查封那五条枪,就五条枪发表的那些言论,就是将他们处以极刑,可都不为过。”
如果针对皇帝,或者大臣,他们可能还会支持,认为这是忠直之言,但是反儒家思想,那就是异类,要千刀万剐。
这恰恰就是万历要脱离儒家得原因。
独尊儒术,我特么就是个弟弟。
凭什么呀!
王一鹗道:“不瞒恩师,要是能封的话,学生早就封了,根本就不会拖到今日,恩师可有听说,上回侍郎府邸被炮轰一事?”
方汝言稍稍一愣,道:“为师听说好像是白莲教干得,你说这个作甚。”
王一鹗苦笑道:“白莲教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其实这是郭淡干得,恩师若是不行,可去问问,学生若去查封五条枪,那下回被炮轰的可就是学生的府邸。”
上回他真是被打服了,那就是一个绝世大恶魔,惹谁都别去惹他,真是什么都干得出。
我们都是拿刀去砍,你特么拿跑哄,而且无差别轰炸,有可能就是断子绝孙,上回那事之后,导致南京官员都不太敢一家人住一块,这不是恶魔是什么。
方汝言震惊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学生怎敢欺瞒恩师。”王一鹗道:“那一诺牙行外面的护卫其实全都是锦衣卫,甚至那一诺牙行就是属于陛下的。”
方汝言方觉这洞中一日,世上千年。
这世道已经变得他有些看不懂了。
王一鹗早已经拿定主意,这回绝不参与,可都是惹不起的主啊,心里还非常庆幸幸好有三院顶着,不然的话,必然他是来处理啊。
光想想就便秘啊!
而南京法院方面,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压力,因为他们是坚决反对诋毁儒家得,这不需要考虑什么,无锡县法院干得太对了,他们认为这是他们的使命,捍卫儒家思想的使命,流芳万古在此一举,故此他们是非常亢奋的,你们这些小毛孩,也敢太岁头上动土,可真是岂有此理。
南京法院。
只见五六个老者坐在里面。
居中一人名叫丁直,乃是南京法院院长,是德高望重,他问道:“京城来信怎么说?”
左首一名微胖的老者道:“京城那边说让我们先拖着,若是不能戳破郭淡的谎言,那纵使赢了这场官司,也会输掉了民心的。”
此人名叫沈廷炤,乃是法院的二把手。
“老夫也是这么想得,若是动用权力去让那些人闭嘴,那未免太瞧得起他们了。”丁直点点头,又道:“王珏他们也真是没用,如此荒诞之事,竟然都还闹到江南来了。”
“谁说不是,一个小小商人就想颠覆传承千年儒家思想,真是不自量力。”
“是该给他们一些教训,将他们若想扬名立万,还得回去多读读书,就他们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想着跟我们来讲道理,也真不知谁给他们的勇气。”
丁直轻蔑一笑。
其余法绅也都是抚须直笑。
讲制度,讲利益,这个可能玩不过郭淡,但若是讲思想,讲理论,他们听着都觉得好笑,这可都是他们看家本领,绝逼的稳赢版。
以前郭淡不管说什么,都是抬着儒家,就是儒家内部争斗,就没有说将儒家给踩在脚下,很多名士也都是支持郭淡的。
但是如今性质就变了。
你可是要翻天啊!
可没有什么人再支持郭淡。
之前之所以没有判决,主要原因是他们都没弄明白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搞成这样,他们也在打听消息,如今得知原因之后,得给这些年轻人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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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原来蠢货是我
回过神来老儒们,开始团结起来,展开绝地大反击。
这些老儒们那可都是玩八股文出身,而且能混到今日这个地步,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绝不是纸糊的。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皇帝就是幕后的主使,而郭淡不过是一个先锋将,而且去跟郭淡讲道理也没啥用,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钱,大家又都爱钱,他又赢了。
故此他们直接就将矛头对准皇帝。
他们在报刊上刊登文章,直接点出原因所在。
皇帝要脱离儒家。
何解?
就是因为儒家思想约束着皇帝,如果让皇帝挣脱儒家思想,那么皇帝将能够为所欲为,一旦皇帝残暴不仁,百姓必将生灵涂炭,再也没有谁能够限制皇帝。
并且还举例证明。
就事论事,如这种例子,历史上是多不胜数。
他们甚至又挑出国本之争,皇帝为了立幼子为储君,不惜毁灭儒家思想。
昏君不过如此。
他们现在也不怕,我就这么说,你皇帝要敢动我,正好证明我们的观点,没有儒家思想的制衡,你想杀谁就能杀谁。
但同时他们又反驳邹永德他们的观点,不能回到以前,并且他们支持郭淡的观点,就是要给予年轻人机会,要令百姓更加富裕,但他们都是用儒家的思想来阐述这个观点。
郭淡说得这些话,其实圣人早就说过,这就是我们儒家的思想。
儒家思想传承千年,这一千多年来,多少天才在里面添砖加瓦,不管你说哪方面,都能够从儒家思想找到相应语句,关键这圣人之言,说得还是模凌两可,就看你怎么解释。
他们知道年轻人肯定是占大多数,如他们这种大名士又能有几个,可不能直接跟年轻人作对,要想办法去分化他们。
而且他们认为这些年轻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并非是那么团结。
故此他们不但发表文章,同时利用自己的威望,利用利益去诱惑年轻人。
因为他们的学生是遍布朝野,学生的学生更是多不胜数。
于是他们就去找自己的学生,这道理讲完之后,就讲利益,你跟着他们混,你能混出头吗?那么多人,带头的又不是你。
你跟着我们,我们是能够扶你上位。
我们的关系全都是现成的,你是知道得,提拔你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讲完利益,再稍稍警告他们一下,千年思想,怎么一夕之间就崩溃,儒家思想遇到多少冲击,什么时候崩溃过,他们不可能赢的,万一输了,你们再无立足之地。
至于说回到以前的制度,也不代表整个礼教中人是这么想的,那只是个别,反正我们是没说过,我们都是针对永宁公主的事,故而反对,而并非是支持回到以前。
同时,法院贴出告示,表示一定会公正处理此案,法院给出的解释,就是虽然诉讼院说得非常有道理,程序上可能存在一些错漏,但是无锡法院的顾虑也是有道理。
京城、开封府他们都已经闹起来,学生也不上课,天天在外面走,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在无锡县,当然也会影响治安,毕竟无锡县可比不上开封府。
万一白莲教又趁机兴风作浪,那可如何是好。
不仅如此,乡绅也赶紧在乡里宣传,破坏礼教就是破坏我们的宗法,我们乡能够长存这么多年,全凭宗法维系,如果宗法遭受到破坏,那我们乡可就完了。
这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他们太了解这些年轻人,知道他们弱点在哪里。
一出手就是全方面围剿。
从思想道德,到利益亲情,是一个也不落下。
而且说得确实有道理,将儒家思想给废了,谁来限制君主?
关键这些刚出山的大隐士,是站在非常公正的角度,他们没有偏向朝中那些保守派,他们是自成一派,他们现在就是要保儒家,只要保住儒家,那些人也不会有任何事的。
果不其然,他们这么一说,不少年轻人就都犹豫了。
同时又有不少年轻学子站出来,为礼教说话,为儒家说话,并且指责那些诉讼师们忘本。
这里面本就鱼龙混杂,又没有组织,不像那些大士绅,他们可都是一个阶层的,个个都是老谋深算。
虽然诉讼师还是非常团结得,但是这么多年轻人突然站出来支持对方,这个就非常伤士气。
他们本就凭借着一股气顶着,一旦歇菜,这个就很麻烦。
......
“看来光凭我们诉讼院,还是难以战胜他们。”
陈默苦笑地看着面前一个与二十来岁得年轻男子。
此人名叫袁中道,乃是一诺学府艺术学院最为年轻的老师,汤显祖的左膀右臂。
袁中道只是笑道:“待寒冬过去再说。”
陈默笑道:“可全靠你了。”
袁中道微笑地点点头。
......
京师。
“哇...这些老头还真是有些手段啊!”
郭淡坐在壁炉前,看着刚刚从南京传来的报纸,忍不住摇头赞道。
“他们的学生都遍布朝野,他们能差吗?”
徐姑姑微微翻了下白眼,又道:“哦,方才我听爹爹说,邹永德他们已经引咎辞职。”
“什么?”
郭淡诧异道:“他们不是已经辞职了吗?”
徐姑姑道:“那都是翰林院大学士,又不是他们言官。”
“哦。”
郭淡点点头,又好奇道:“那他们为什么辞职?”
徐姑姑指了下郭淡手中的报纸,道:“当然是为了配合丁直他们,邹永德表示只是被永宁公主的事给气急了,故而才说要回到以前,如今他为此道歉。”
“高!”
郭淡大拇指一竖,道:“这一招是真的高,如此便能够分化不少年轻的读书人,但也没有什么卵用,读书人没有多少,民心指得是百姓,可不是读书人,话又说回来,他们能分化我们,我们也能够分化他们,待春暖花开之时,我就收他们的狗命。”
......
邹永德他们在京城已经失势,那么他们只能配合南京,他们现在也知道,回到以前这个想法得罪太多人,不能这么干,借着这个机会,他们赶紧低头认错。
现在可不是争权夺利,而是要保护儒家思想。
而南京方面,也开始向各地输送报纸,进行全国性反击。
双方在各地开始较劲。
这个年节虽然热闹,但是一点年味都没有,大家都在论战,只要思想出现动荡,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大家都开始混乱了,也不知道该听谁得。
......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之际。
松江府,上海县。
“秦管事今儿怎么有空上老夫这来。”
一个五十来岁老者向身旁坐着的那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道。
这老者名叫薛叙,乃是上海县有名的大士绅,而他边上坐着这个汉子名叫秦舟,乃是风驰集团得一个管事。
秦舟笑道:“听说薛员外最近在怂恿村民抵制我们风驰集团?”
薛叙愣了下,旋即道:“你怎么不去问问你们东主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事?”
秦舟呵呵道:“我可没有资格去问我们东主,但是薛员外么?”
薛叙冷笑道:“怎么?你未必还想威胁老夫?”
秦舟摇摇头道:“就您还真不够资格,让我来威胁。”
“你说什么?”
薛叙怒喝一声,又冷冷笑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管事。”
秦舟道:“但我身在风驰集团,这海边的事就是我们说了算,从今往后,在这地界上,全都由卢志寒员外接管。”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呵呵笑道:“薛老哥,对不住了。”
薛叙猛然醒悟过来,指着卢志寒道:“是你将这消息告诉他的。”
卢志寒道:“老哥,我可是劝过你的,如今好不容易开海禁,咱们上海县的百姓可算是多了一条财路,若是得罪风驰集团,那咱们连海都出不了,可是老哥你偏偏不听,还妄图将风驰集团赶出上海县,你就只顾着你自己,而不顾大家,那你就没有资格再主持宗法,我们已经商量过了,罢免你长老一职。”
秦舟笑道:“对了,你的田地将不计入三林乡,那么根据一诺保险的条约,你们的田地将不再受保,至于你们家里得生意,我劝你是赶紧出售,估计也没有人敢你家做买卖。”
薛叙咬牙切齿道:“你们真是卑鄙无耻,斗不过我们,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秦舟呵呵笑道:“好像是您先暗中使坏,怂恿乡民要将我们赶出去,如今却反过来骂我们卑鄙,有本事你再骂一句试试,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卢志寒笑道:“老哥,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令弟、令郎,包括你老丈人家里,可都有从事买卖的,你这一骂,可能就是一字千金啊!”
薛叙张着嘴,哆嗦着嘴皮子,就是不出声。
秦舟冷笑一声,道:“就你这胆色,也配跟我们东主作对,真是不知所谓。”
言罢,他站起身来,向卢志寒伸手道:“卢员外,我们喝酒去,今儿我请客。”
“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二人大笑着走出薛家。
......
南京。
冬雪刚刚融化,只见南京城内外突然多出茫茫多的舞台。
艺术学院突然宣布将会在南直隶进行一百场巡回演出。
不但免费看戏,而且还有问答环节,送各种礼品。
总导演---汤显祖。
总编剧---汤显祖。
副编剧---袁中道!
大家都知道是郭淡是要出招了,但这是什么招,那些大隐士们也看不太明白,于是都跑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看还好,看完之后,气得差点没有吐血。
一夜十场大戏,二十场小戏,无一例外,全都是讽刺礼教的。
这可是全新的戏剧大舞台,诞生于艺术学院,百姓们也都是第一回看,非常激动,刚开始大家都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他们猛然发现,那上面的蠢货不就是我吗?
其中最经典的一幕,就是“朱熹”搂着三个大美女,面前全都是美味佳肴,然后告诉面前的百姓,做人要恬淡,要克制私欲。
一夜之后,顿时引起极大得轰动。
就他们那些大学士写得东西,其实百姓也看不懂,但这戏剧,傻子都看得懂。
礼教这东西,虽然也有缺点,但总体还是好的,坏的其实是人,海瑞为什么这么牛,全靠同行衬托,其实他们都是儒家出身,说的话也是一模一样,就说海瑞说得那些话,贪官比他说得还多一些,可问题就在于海瑞做到知行合一,其他人是嘴上一套,实际上一套。
汤显祖是憋了很久,其中许多剧本都是之前就写好的,他跟李贽就是要反礼教,觉得礼教太虚伪了,但是郭淡不让他演,如今全部都拿出来。
除了朱熹那经典的一幕,存在争议之外,其余的都是根据现实改变得,导致百姓笑着笑着就哭了。
这共鸣性太强了。
蠢货就是我啊。
百姓疯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一波带走
在这几年间,这些士大夫吃了不少报刊的亏,郭淡屡屡利用报刊博得舆论的支持,他们已经意识到这报刊可能会打破他们在舆论方面的绝对垄断,于是乎,他们也选择使用报刊。
是的,就是这么现实。
现在不利用报刊,完全没得打。
毕竟他们人多势众。
毕竟他们才华横溢。
毕竟他们能言善辩。
如果他们也用报刊的话,郭淡可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同样还是能够控制舆论的,并且控制的范围更广。
这一回也正好印证他们的想法,他们依靠报刊迅速瓦解了年轻人军团。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郭淡这臭小子真是一点都不讲武德,我们这才刚刚将报刊用得得心应手,你这好了,又搞出什么戏剧来。
而且戏剧面对的主要对象都是普通百姓,而不是那些年轻学子。
这虚晃一枪玩得,可真tm要命啊!
这封建社会是阶级分明的,这思想也是一级一级的往下传,那些大隐士、大名士,其实是很难接触到底层百姓的,他们的话是说给统治者听得,或者是说给读书人听得,然后再传到百姓耳中。
他们写得那些文章,百姓别说看不懂,就是听也听不懂啊!
但戏剧却能面向所有人,而且通俗易懂。
一场场戏剧,一幕幕人伦悲剧,从男人到女人,从亲情到感情,从家庭到国家,将礼教那虚伪的面具,都给撕得粉碎。
**裸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可真是极其痛快啊!
由于南直隶商品经济非常发达,这戏剧仿佛一夜之间红遍整个南直隶。
不少百姓不惜赶一两天路,也要过来看一场戏剧,顺便抽个奖什么的,听说还送什么铁锅,农具,中奖率极高。
说是万人空巷毫不为过。
百姓开始暴躁起来了。
你们这些混蛋,原来只是让我们灭欲,好让你们尽情享欲。
百姓虽不懂写字,但好在有张嘴。
骂!
使劲的骂!
原先他们笑着哭着看完,如今真是骂着看完,一边看就一边骂。
这对于那些大名士而言可就非常致命。
这名士靠得就是名望,如今天天被骂,这还有个屁的名望。
急得那些大名士、大隐士是上蹿下跳,这回他们真是吃了文化的亏,但不是文化太低,而是文化太高了,文章写得实在是太好了,好到百姓都听不懂,他们赶紧动用所有力量意图禁止戏剧。
法院院长丁直急得是直接下令,要求禁止话剧。
诉讼院方面立刻表示拒绝对此案诉讼,如果没有诉讼的话,法院是不能直接下令的,当今的法院虽然拥有审判权,但却是一个被动机构,同时诉讼院警告纠察院,这么做是违法的,你们要是敢抓人,我们将你们给一块告了。
而当初王锡爵将纠察院归于官府。
南京官府面临极大的压力。
大多数官员当然都是支持法院的。
但是,双方的利益又并非完全吻合。
因为那些大隐士在乎的是名声,不是功名,他们都不屑于当官,徒子徒孙都是官,他们才不稀罕,但是官员在乎的是权力,你们自己都说这皇帝就是幕后主使者,那我们要这么干,我这乌纱帽还要不要啊。
关键目前的纠察员多半都是退伍兵,他们其实也是支持皇帝的,如今军部全都是支持皇帝的,不然万历也不敢走一步,纠察员自身也反对法院,他们就以没有诉讼院的签字,这不合规矩,拒绝执行。
同时法院内部也有人抨击这种做法,主要就是顾宪成那一派的,他们虽然跟汤显祖是死对头,但同时也非常痛恨那些虚伪、**的现象,各方势力在里面交织一团。
非常乱。
导致这禁止令迟迟下不去。
但汤显祖还是非常害怕被禁止,因为这种事确实不好说,趁着各方在较劲的时候,他带领着艺术学院的学生是日夜不停的演,并且他临时还编了一出戏剧。
名字就叫做---《二儒发冢》。
这典故乃是出自《庄子寓言》,主要就是讽刺那些伪君子。
这一出戏剧的背景,就是刘三一案。
之前他们那些大隐士不是说如果废除礼教,那谁来限制皇帝,于是汤显祖就将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大致内容就是说一个大名士批评皇帝,旁边的人非常尊敬他,夸他乃是忠直之士,不得了啊。
结果有一天一个百姓讽刺儒家,这个大名士立刻要求官府将这百姓千刀万剐,周边的人又夸他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乾坤独断。
将整个事件演得是活灵活现。
也将其中虚伪的地方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们自己说儒臣凭借仁义,制止君主暴政,结果那刘三卖一条头巾,就让你给抓了起来,都快成十恶不赦之人。
批评皇帝,忠直。
批评礼教,十恶不赦。
你这标准果真很礼教啊!
这一出《二儒发冢》,是对此案的完美终结啊!
大家顿时是幡然醒悟,你们这理论根本就说不通,你们一方面说皇帝独断专行,可你们干得也是同样的事,什么维护治安,还情有可原,都是狗屁。
是黑是白,都是你们说了算。
论蛮横,谁又比得上你们。
同时诉讼院那边开始发表文章,表示皇帝推行三院制度就是为了防止官员欺下瞒上,要还百姓一个公平,如果今日刘三被处罚,那么明天可能就是你。
我们一定要维护律法,唯有律法才能够保障我们百姓的权益。
本质是就是推崇法家思想。
李贽、汤显祖他们虽然心学派,但他们的思想其实又是偏向法家的,那李贽最崇拜的就是秦始皇,他们都认为礼教太虚伪,百害而无一利,法家才是正道。
舆论顿时一片倒,大家都纷纷指责这些法绅,个个皆是伪君子。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南直隶的沿海州县的士林,要求罢免他们当地支持礼教的法绅。
原来如今渐渐解除海禁,沿海州县百姓的顿时就去拥抱大海,这里面蕴含着太多利益,但是如今要拥抱大海,就必须依附风驰集团,导致沿海州县早已经被风驰集团渗透。
任何不支持风驰集团的乡绅,都将无法在当地立足,因为当地百姓是不可能支持他们的,看着饭碗都不要,百姓就还没有愚昧到这种地步。
这一刀背刺,可真是精准。
丁直他们这边弄得焦头烂额,结果背后还被捅了一刀,可真是要了命。
南直隶开始大行罢免之风。
连这个职位都要罢免,这还玩个屁,法院中的少数派,开始站出来,接管法院,他们立刻下令释放刘三等一干蒙冤的百姓,当时可不止一个百姓被抓。
如刘三这类情况,各地都有。
同时法院接受诉讼院对于那些法绅的诉讼。
而这一次官司,几乎吸引了北直隶、南直隶地区所有的大名士,他们可都是礼教的核心人员,这回可是组团过来得。
结果就这么被一波带走了。
诉讼院是大获全胜。
同时法家思想开始抬头,目前法家思想与当下的形式也是非常吻合,因为商人也支持法家思想。
“师叔,这回幸亏有您老人家啊!”陈默向汤显祖躬身一礼。
汤显祖抚须笑道:“真正大功臣,可不是我,我就是一个跑腿的呀!”
陈默愣了下,疑惑道:“难道是恩师?”
汤显祖哼道:“你的恩师就是一个莽夫,他哪里懂这些,行了行了,你也别问了,忙你的去吧。”
这幕后主使者当然是郭淡,不然的话,他哪里会来得这么快。
其实从始至终,郭淡都是用技术击败他们。
而技术恰恰儒家最为看不起的。
这真的是非常讽刺啊!
丁府!
曾经风光无限,名扬四海的丁直,这一夕之间就变得臭名昭著,这种落差令他一时难以接受啊!
书房内。
丁直步履蹒跚慢悠悠爬上椅子,抬起手来,抓着从横梁上落下的白绸,又踮了踮脚尖,仰了仰脖颈,又怔怔看着白绸,过得半响,旋即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白绸太短了一点,还是上回弄条长点的再来吧。”
言罢,他便收起白绸,非常稳地下得椅子去。
......
乾清宫。
“从这里去南京,得走多久?”
万历放下手中的心,偏头向李贵问道。
李贵道:“快则两三日。”
万历道:“朕说得是朕去南京巡察?”
李贵愣了下,道:“那可能要一两个月。”
“要走这么久,还是算了吧。”万历惋惜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非常迫切想去南京看看那些大名士,大隐士,然后指着他们哈哈大笑,你们也有今日。
这真的比杀他们,还要令肥宅感到痛快。
他也是坚定反礼教份子。
一诺牙行。
“真是想不到一处戏剧,竟然葬送了整个礼教。”寇涴纱看着南京传来的消息,只觉不可思议,这崩太快了一点,让人都反应不过来。
“确实!我想那些大名士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徐姑姑也是倍感唏嘘,毕竟她们之前都活在礼教的世界下。
郭淡摇摇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他们作茧自缚,任何思想一旦走向极端,那都会走火入魔,而关于这一点,那些圣人早就看明白了,儒家思想真正的核心,并非仁义,而是中庸之道,仁也好,义也罢,都要应该围绕着中庸之道,可他们却把礼教推向极致,这好好的九阴真经,被他们硬生生学成了九阴白骨爪,焉有不败之理。”
杨飞絮问道:“何谓九阴白骨爪?”
郭淡道:“就是你的大拇指。”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可真是谁也没有想到,礼教最终会败在一个回收废布的小商人手中。
这真的是很讽刺。
一旦“高贵”被“肮脏”给污染了,那没得救了。
这刘三一案,本就已经吸引了全国的目光,故此这一判下来,礼教当即就走远了,基本上是回不来了。
只要百姓不再信任礼教,礼教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礼教不是说给上流人玩得,而是给上流人愚弄下等人的。
下等人不听了,上流就没得玩了。
这真的雪崩。
但其中每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朝中大臣皆是读圣贤之书长大的,眼看着自己曾经的信仰,被百姓唾弃,他们真是心有不忍,他们还是在尽最后的努力,挽救儒家思想,满朝文武全部都跪在太极门前,但这已经不再是博弈,而是乞求。
乞求皇帝给予儒家一个机会,别让儒家就这么完了。
如今这情况,只要帝商组合再使把力,后果不堪设想。
礼教咱们就不谈,可这么下去的话,儒家也会跟着玩完。
你们这玩得也太狠了一点。
王家屏、许国他们都是老泪纵横。
而同时他们也认为,上千年来,儒家是维系社会安定的主要因素,一旦儒家彻底埋葬,社会也将会出现动荡,不利国家安定。
“呵呵,幸亏朕没有去南京,否则的话,朕可就看不到这一幕了。”肥宅躲在角落里面,看着前面跪着的大臣,心里可真是爽极了。
虽然就连徐姑姑、寇涴纱都为此感到唏嘘,但是肥宅是真没有一丝丝难过,心里就是爽,没有别的。
纯爽!
他虽然也是读儒家出身,但他自小就被张居正管教,亲政之后,又被朝臣教训,而他们说得都一样,张口儒家,闭口礼教,他心里是真的恨,就觉得儒家专门跟自己作对。
否则的话,他也下不了这决心。
你们以前不是很嚣张吗?
肥宅笑得非常开心。
这回都老实了吧。
儒家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启禀陛下,郭顾问来了。”
李贵来到万历身边,轻声言道,生怕打扰肥宅的兴致。
万历点点头,又看前方一眼,然后向前挥挥手,道:“你去告诉他们,朕近日就会召开朝会,一切事宜到时在会议上说。”
“奴婢遵命。”
吩咐之后,万历便去到书房,与郭淡单独会谈。
“卑职参见......!”
“不用多礼!”
不等郭淡行礼,万历便是一挥手,笑呵呵道:“郭淡,你小子可真是机灵,一出戏剧就令他们束手无策。痛快!痛快!哈哈!”
郭淡十分谦虚地说道:“陛下过奖了,可不是卑职机灵,而是他们平时就光会说,不会做,他们借着儒家思想,是上劝天子,下御百姓,唯独他们自己不受这拘束,功劳还全是他们的,简直就是虚伪透顶,要卑职说得话,儒家能够有今日之地位,全凭帝王的支持,跟他们这些腐儒其实没有关系,而他们却厚颜无耻的将这一切功劳都算在他们的头上,好似他们真的能够代表着儒家,真是可笑啊!”
“说得好!”
万历听得激动不已,当即一拍桌子,真不亏是知己,真是说到心坎上,这世上可能也就咱们俩不为此感到惋惜,道:“朕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总是认为帝王离不开儒家,朕还偏要试试看,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他争得就是到底是谁在统治着大明,是儒家思想,还是我肥宅。
郭淡又道:“不过陛下,儒家思想毕竟影响华夏大地千年之久,如今儒家思想已经失去统治地位,短时间内,社会必然会出现剧烈的思想动荡,如今唯有陛下能够令社会安定下来,卑职认为也得赶紧安抚民心,如此也能够避免有人趁机作乱。”
如今就等着盖棺定论了。
万历点点头,道:“这朕知道,你不用担心,只不过朕最近一直都被一个问题困扰着。”
郭淡愣了下,道:“不知是何问题困扰着陛下,卑职愿能为陛下分忧。”
万历若有所思道:“朕看过南京传来的报纸,那些大名士在报刊上公然说,若是没有儒家思想限制帝王,百姓必将会遭殃。”
郭淡笑道:“陛下,这不用管他们,他们不过是狡兔三窟,只要陛下您一声令下,令社会安定下来,百姓都会对陛下歌功颂德,关于这一点,卑职敢保证,他们的这些舆论不会对陛下造成任何伤害的。”
万历摇摇头道:“朕不这么认为,百姓也许会忘记,但是许多人都会记在心里的,朕也认为朝中许多大臣,也是这么想的,肯定为此感到担忧,倘若朕稍有疏忽,他必将会以此为由,让儒家思想卷土重来。”
郭淡皱了皱眉,道:“这个...这个卑职倒是没有想过,不过陛下您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会有疏忽。”
“你先别拍马屁。”万历呵呵一笑,又道:“如果儒家思想卷土重来,他们必然会更加过分,这可也是他们一贯的作风,朕不能不防。”
郭淡还真没有想得这么透彻,他就只顾着当下,毕竟这饭都吃不饱,还有什么更值得在乎的,先将生产力搞上来,其余得都只是其次,于是问道:“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万历道:“朕打算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条添加到法院的律法中去,你觉得如何?”
“......!”
郭淡呆若木鸡,心想,难道这肥宅也是穿越的?还是说他是在试探我?咱们要是这时候分手,那可是真的玉石俱焚,大家都得死。
万历见郭淡半天不说话,问道:“你怎不说话?”
郭淡猛地一怔,小心翼翼道:“陛下,这怎么能行,您就是法,法是您来定的,您怎还能用法来约束自己,这说不通啊。”
万历皱了下眉头,没好气道:“你是真糊涂,还在这跟朕装糊涂。”
郭淡欲哭无泪道:“卑职是真不明白,这刚刚才摆脱儒家,您这又要用法家,这......卑职感觉这是白忙活一场。”他决不能说要限制肥宅。
万历啧了一声道:“你这回怎么一点也不开窍,你自己也说了,这法就是朕来定,朕还能犯法吗?”
郭淡眨了眨眼,心道,咦?他说得好像有道理。
万历又道:“另外,法院主要是针对民事案件,朕怎么可能会跟百姓发生冲突,这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如果真有冲突,朕让一步又有何妨。”
百姓能有多少钱,朕现在需要那点钱吗?
朕去股市转转,还能捐一笔出去。
郭淡道:“可是陛下,卑职听说在正德时期,有个叫刘瑾的大太监,就他,嗯,干的那些事,如果法院...嗯...。”
万历理直气壮道:“那也是宦官犯法,跟朕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胡须,若有所思道:“倒是那些官员。”
郭淡顿时恍然大悟,内心对于万历的崇拜,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水得可真是一塌糊涂啊。
就事论事。
这皇帝几乎也不可能去跟百姓发生直接的冲突,明朝自太祖以来,也就是出了个亲自上阵去强抢民女的正德老祖,就那大明战神朱祁镇,虽然以一己之力摧毁大明军队,但也不属于违法,故此这种几率是很小的,皇帝跟百姓就不太能产生直接冲突,增税那是属于国家政策,跟三院也没有关系。
况且万历现在也不会增税,他置下这么一份大家业,他认为这可是长久之计,帝王就应该从事炒股行业,而不是去问百姓要钱,那没有前途。
故此他才让朱常洵去牙行学习。
而且万历跟正德、天启不一样,他对太监始终有着防备之心,态度也就是无所谓,什么感情不感情,都跟淡淡就没法比,世上就只有一个淡淡,但太监的话,可多不胜数。
张鲸?
呵呵,扔了就扔了,万历是毫不犹豫,从来没有怀念过。
倒是淡淡出一趟远门,他还是甚是想念。
但是,官员很有可能跟百姓发生直接冲突。
这表面上肥宅是要限制自己,但实则是限制整个官僚集团,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以前用儒家来限制朕,却不限制自己,朕如今就要用法家来限制你们,但同时又不限制朕。
另外,还能堵住悠悠众口。
朕率先垂范,用律法来限制朕,那李世民算个球啊。
“绝了!”
郭淡忍不住夸赞道:“陛下您这一招可真是绝了,卑职就是打破脑袋都想不到。”
“哈哈!”万历得意地大笑了起来,又道:“其实这也是你给朕的启发。”
郭淡愣了下,道:“卑...卑职?”
他自己还努力想了想,但思来想去,好像从来没有给肥宅灌输这种比较危险的思想。
如这种事,只能皇帝自己说,别人说的话,那就是不要命了。
魏征可也不敢这么跟李世民说啊!
万历点点头,道:“你当初炮轰侍郎府邸,好几条人命,不也没事么,连骂你的人都没有。”语气好似说,你都会没事,朕会有事。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