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三哥
三哥是谁？
他是周方远和于禁的小伙伴之一，比他俩大五岁，算是这一批孩子里的孩子头儿。
三哥全名叫方振斌，因为在家里行三，所以被周方远他们称为三哥。
只是没想到，他就是周方远和于禁之前在五块婆婆那看到的男人，起初周方远还没有认出他来，毕竟当时满眼都是各种白花花的不可描述，他并没有仔细打量男人和女人的面部。
现在看到三哥那特有的跑步姿势，再被于禁一提醒，周方远乐了，刚才在五块婆婆那和女妖大战五百回合的，可不就是三哥么。
“三哥！！！”
于禁是个急性子的，还没怎么着呢，他已经挥着手大喊起来。
正在狂奔的三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搞笑，他先是向受惊的小鹿似的，一脸警惕的朝周围看。等看到是周方远和于禁的时候，他的脸上又浮现出放松的表情。
三哥扎紧裤腰带，走到周方远他们面前，看看他俩，一脸疑惑的表情，“你俩这是干啥去了？咋晒成黑炭了？”
确实，周方远和于禁这段时间都黑了不少。
周方远自不必说，他整天坐在大太阳地下卖烤肠，晒黑太正常了。于禁的话，其实就是周方远出去摆摊的这段时间，于禁全家去了一趟北戴河。于禁二爷爷的家在北戴河，放假的时候邀请他爷爷一大家子人去旅游，一家人走了十来天，在海边玩儿了个痛快，结果换来一身晒得黑亮黑亮的皮肤。
“咦？对呀，三哥不说我还没注意到，胖子你咋也变黑了？我们去北戴河玩，整天在海边晒太阳，你呢？你不会也到海边了吧。”
上一世于禁就这样，去了趟北戴河跟去了趟天堂似的，回来各种显摆，整天把海边两个字挂在嘴边上，念叨了半年都不消停。曾让周方远不厌其烦，可他也不好驳斥对方。
“没，我只是最近出去忙了点事儿。”
周方远摇摇头，很随意的说道。
于禁也没有多想，或者说，他现在的心思本就不在周方远身上。
他转过身去，一脸贱笑的凑到三哥身边，“三哥啊，你这是忙啥去了？咋连裤腰带都解了？”
“我啥也没干啊，就是去了趟茅房。”
三个一脸疑惑的看着于禁，不明白他啥意思。
“嘿嘿，还装？你跟兄弟我还装啥呢？那个姐姐叫啥，漂亮不？我们全都看到了，你不知道吧，我和胖子当时我们就在墙头上……哎哟！”
于禁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哥狠狠的敲了个爆栗。
“小屁孩一个，这种事是你该问的？是不是要玩游戏？快滚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踢了于禁的屁股一脚。
“我，我问问还不行啊，许你做都不许我问啊？别，别打了，好好好，我不问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你再打，再打我可翻脸了啊！”
“翻脸？好啊，你给我翻翻看啊，小王八蛋反了你了，还敢跟岗翻脸！”
“别别别，我错了，三哥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弟弟我吧。”
两人一路打闹。
于禁被三哥一路连踢带踹的，一开始还各种挣扎，到后面只剩抱头鼠窜的命。三哥在他们这帮小家伙之中声望很高，他为人仗义，乐善好施，平时谁手头紧，或者有什么事儿去找三哥的话，只要他能帮上忙就一定会帮。就连过来打游戏，如果实在没钱，偶尔也可以免费玩。
最主要的是，周方远他们这帮小屁孩，四五岁的时候就和三哥混在一起了，十多年相处下来，大家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关系相当的好。
像现在这样的对话，在他们之中是常态，嘴上说“翻脸”，其实全是开玩笑。真正到了翻脸的时候，大家也大抵不会把“翻脸”两个字挂在嘴上。
两人一边大闹一边进了院子，周方远跟在两人身后走了进去。
三哥家的院子比周方远家的略小，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的父母，还有上面的两个哥哥，已经在几年前就全都去世了。
三哥的大哥死的比较早，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三哥本人也没见过这位兄长。二哥倒是长大了，比三哥大几岁，但跑大车跟车的时候在外地出了车祸，被送入了当地的医院。
三哥的父母心急之下，连夜赶往外地医院，却在路上翻了车，若不是当时三哥还太小，不适合长途旅行被寄放在了他姑姑家的话，可能他也逃不过这一劫。
事后，三哥作为这一家唯一活着的家庭成员，得到了一大笔的赔偿金。三哥也一直在他姑姑家生活，直到前年他成年才搬出来自己单独过。
小院子里有些杂乱，显然三哥平时不怎么打理，和周方远家的院子没法比。
北房有两间，一间是他的卧室，另一间摆了六台大型游戏机。现在正有几个小鬼头坐在机器前大呼小叫的，他们的年龄只有六七岁的样子，比周方远他们小了一茬。看到于禁和周方远走进来，没玩游戏的那几个小鬼连忙“于哥”、“胖哥”的打招呼。
“胖哥”周方远无奈的点点头，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外号可能他这辈子都摆不脱了，七八岁大的小鬼都知道他的外号，这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还了得？是不是以后自己还会晋升为“胖叔”和“胖爷”，可问题是自己并不胖啊，标准身材，还有些小肌肉。稍微用点劲的话，甚至能看到些许腹肌，放到后世妥妥的男神。
就因为曾经的“婴儿肥娃娃脸”，结果“胖子”的外号就落到自己头上，而且看这架势，怕是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甩脱了。
于禁看着周方远一个劲儿的偷笑，不消说，这个外号就是这货给起的并且宣扬出去的，不光是同龄人，就是比周方远年长一辈的，见了他也是“小胖”“小胖”的叫不停，实在是让人欲哭无泪。
“你俩随便耍，我就不管你们了啊。”
看得出来，三哥现在腿还有些软，他给自己点了根烟，就要进里屋休息。
“三哥，给我也来一根呗。”
于禁看着眼馋。
村里的孩子嘛，普遍早熟，家里面管得又不严，很多孩子从很小就抽烟喝酒样样精通，于禁不例外。
“小王八蛋，鸡儿毛还么长全，就知道抽烟了！”
三哥笑骂着，还是甩了一根烟给于禁，于禁立刻如获至宝似的接过去，巴巴的点了起来。
然后三哥又看着周方远，“胖儿，你呢？”
周方远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我也来一根吧。”
说着，从三哥手里接过一根烟，但他只是夹在手上，却没有点着。
三哥也不多说，朝他俩摆摆手，进里屋睡觉去了。
等三哥关上门，于禁立刻叼着烟跑到柜台里，找到放游戏币的盒子，抓了一大把开始找自己喜欢的游戏。这时候的大型游戏机的游戏种类并不多，尤其北桐这种小城市，游戏只有《拳皇》、《三国志》和《恐龙战记》少数几种。
因为大清早人不多，所以现在有四台空机器。
于禁看了看，选了一台拳皇的游戏机。见周方远站着不动，他连忙挥了挥手。
“胖子，过来啊。”
“你先玩吧，”周方远摇摇头，“我帮三哥盯一会儿，等他醒来我在玩儿。”
“都是本村人，还用盯啥啊。”
于禁不以为然。
周方远却继续摇头，“那也不行，咱们老是白玩儿，多少也得帮三哥做点事。行了，你先耍哇，一会儿三哥醒了我就过来。”
“那随你吧。”
于禁显然无法理解，他挠了挠头，然后立刻转过身去，投入游戏币，开始疯狂的敲打起来。
周方远则走到柜台其实就是一张普通的方木桌后面，坐在平时三哥经常坐的地方，顺手拿起一份杂志，开始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
事实证明，周方远的决定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因为是假期，所以学生们空闲的时间很多，手里也有闲钱，才上午九点半，三哥家的游戏厅就堆满了人。大多数是和周方远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有同村的，也有其他村子的。少数年龄较小的，这时候已经全都被撵了下去。
还有几个岁数比较大的，和三哥差不多的，他们的机器一般没人敢抢。
这期间于禁也换了几台机器，还过来补抓了两把游戏币，周方远没有阻止他，三哥都同意了的，他也不会去多事。
人越来越多，到了上午十点多的时候，这间不大的房间里已经站满了人。
吵闹声、吼叫声、谩骂声夹杂在一起，让里屋的三哥再也睡不下去。他揉着脑袋，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当他看到正坐在木桌前帮他收钱的周方远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走过去，在周方远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三哥，你醒了？”
周方远回头看了三哥一眼，问道。
“嗯，醒了，胖儿，谢了哈。”
“说这干啥，你平时让我俩随便玩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这点小事儿，我既然能做到，就顺带帮你弄一下，这都不叫事儿。”
“嗯，”三哥点点头，“我先洗把脸去，你俩别走，中午就在我这吃饭，吃完饭，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我？”
周方远有些愕然的指了指自己。
“是，就是你，”三哥拍了拍周方远的肩膀，“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说完，三哥就提着脸盆和毛巾往外走去，周方远看着三哥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
三哥单独找自己说事儿？他能找自己说什么？
想不明白之下，周方远也没有多想，反正吃饭的时候三哥会告诉他的，不急于这一时。
17.周方远的建议
中午饭他们叫的外卖。
村里的小饭店给送了三个菜六碗米还有几瓶啤酒，等游戏厅里的大多数人都回家吃饭以后，周方远他们也准备吃饭。
不过吃饭的只有周方远和三哥，于禁临开饭的时候回家去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爸我妈他们跟单位请的假还没到期呢，我中午必须得回家才行。”
说这话的时候，这货脸上简直写满了“郁闷”两字。看着他，周方远再次疑惑，这么一个抽烟喝酒两不误，还喜欢玩游戏，不想回家的家伙，基因到底是怎么突变的，未来居然能考上博士，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吃过饭，最后一个玩儿游戏的人也走了，游戏厅总算安静了下来。
周方远帮着三哥把剩饭剩菜收拾好，一人端了一杯水，坐在小方桌旁边休息。
周方远一直在疑惑，三哥到底有什么事要和自己商量？或者说，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商量？
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要商量？
难道有什么事情是三哥自己无法做主的吗？可他家的事情，和自己商量算个什么事儿。
周方远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之前一直没机会问出来，现在总算有机会了，但三哥显然并不给他问出来的机会，对方先说话了。
只是对方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周方远生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胖儿，卖烤肠真的很赚钱吗？”
一句话，就让周方远方寸大乱。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卖烤肠这件事的？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能赚钱的？为什么之前不说，非要在没人的时候才肯说？
可能看出了周方远的疑惑，三哥笑了笑，继续说道。
“你不用担心，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在大西街看到你的。当时你身边围了很多人，我才没过去打招呼，只是在远处看了看你。不过我当时就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在大西街摆摊，为什么是卖烤肠，莫非这东西真的能赚钱吗？
我先是去市场上看了看，问了一下烤肠机的价格，又问了问烤肠的价格，我还专门在大西街那边盯了大半天，最后我发现，你小子可以啊，那几天最少挣了好几千吧。啧啧，了不起，你这个初中刚毕业的小家伙，用了一周的时间就挣了好几千，让我们这些比你大好几岁的人，这脸简直没地方放啊。”
三哥笑眯眯的说着，把周方远心里的所有疑惑全部解答了一遍。
周方远盯着三哥，没有说话，他不确定三哥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眼红自己挣钱了，也想做这门生意？可如果他想做的话，他大可以去做，根本没必要问自己啊。还是他有其他的目的？好吧，不管是什么目的，姑且听下去，相信他必然会把自己的意图全部说出来的。
三哥或许看出了周方远的警惕，或许没看出来，谁知道呢？总之他喝了口水，继续说了下去。
“我看到你这么挣钱，其实是有些眼红的，你也知道，虽然我手上有些钱，但谁会讨厌自己钱多呢？可是我观察了几天，却发现这生意不能做。烤肠这东西太简单了，有手有脚任何人都能做，成本也不高，竞争太激烈了。你是第一个摆摊的，抢了一个时间差，但后面做这门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你的买卖也必然会受到冲击。
我就想，如果我要赚钱，一定要走其他的路子。但是你也知道，你三哥我初一都没上完就辍学了，整天泡在这里，也没啥门路。认识的人也都是些小混混，这种人成不了事儿的。
所以我想到了你，你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商机，比别人更早摆出烤肠的摊子，打时间差挣到了别人挣不到的钱，厉害！
还有，你今天没出去摆摊，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已经撤出来了吧。只是这一点，我就得给你竖个大拇指，见好就收，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今天叫住你，就是想问问你，如果我也想做点买卖挣点钱，你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好？”
三哥笑眯眯的说道。
他的话，让周方远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三哥还是那个三哥，那个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的三哥，而不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想要铤而走险的三哥。
“三哥，”周方远稍微斟酌了一下说辞，“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也只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才侥幸赚了点钱，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呵呵，”三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胖儿，你三哥我有眼睛有耳朵有脑子，我自己会看会听会想，你到底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还是灵猫抓住了精耗子，我很清楚。你要还当我是你三哥，你就和我说实话，我确实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周方远挠挠头，苦笑着说道：“可是你让我给你出主意，这种主意我怎么敢随便出？要是不小心让你把手里的钱全都赔干净，那我可就是大罪人了。”
三哥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就算全赔了，也是我自己的事儿，和你没关系。而且你放心，我自己现在也有一些想法，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了，你说对吧？”
“额……”周方远怔了怔，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对方的话，想了一下，周方远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好吧，三哥你都这么说了。不过在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你能不能先说说你的计划？我想先听听你自己的意思。”
“行，”三哥点点头，“我的想法是开一个旱冰场，你可能不知道，最近咱们市里头多了四五家旱冰场，每一家的生意都相当的火爆，而且这东西没啥成本，就是组一个场地，然后把地面弄平整了，旁边搞一些扶手就行。现在咱们北桐的小姑娘小伙子都喜欢玩儿旱冰，几个旱冰场每天都要排队，如果我再开一家，或许能把这些排队的人吸引过来，我也没打算靠这个赚大钱，就像你一样，哪怕短时间能赚一笔也行。”
旱冰场吗？
周方远想了想，这倒是一们不错的生意。记忆中，北桐市的旱冰场最多的时候足足有三十多家，其中规模较大的有四家，场地面积足有二三百平米。八家规模相对较小，面积也在一百往上。剩下的十几家那就更小了，面积从十几平米到几十平米不等。
每到周末，这些旱冰场的生意就好到不行，几乎场场饱满，用人满为患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年多，直到进入千禧年，北桐市的网吧一下子多了起来，这些小姑娘小伙子们有了新的去处，而且比旱冰场好玩儿一百倍，旱冰场行业才一夜之间从极盛落入极衰。短短不到半年，大大小小的旱冰场相继关门，最后只剩下最大四家旱冰场中的三家还坚持着。
等到了周方远重生前，北桐市的旱冰场就只剩下了两家，而且生意也不能说有多好，只能是维持。
所以如果只是想赚快钱的话，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路子。
不过如果让周方远来选择的话……
“我想，三哥你倒是可以开一个网吧试试看。”
“网吧？”
三哥眨眨眼，“网吧，是个啥东西？”
“额……”周方远尴尬了，他忘了，这时候北桐市还没有正规网吧出现，就算有网吧，也都是一些又小又黑的电脑房，“就是电脑房啦，三哥你知道电脑吗？”
“电脑我知道，你真以为你三哥是傻子啊，连电脑都不知道？”三哥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不过，这电脑房……网吧，真的能挣钱吗？我也去问过，电脑这东西似乎很贵啊，一台就要一万大几的，我手里一共就几万块钱，加起来也买不了几台啊……”
三哥对周方远的建议，看上去颇有一些疑虑。
倒不是他对周方远的建议不认可，而是电脑的价格让他小心肝打颤，而且电脑是一个他除了名字以外完全不了解的东西，换做是谁，怕是也会有所疑虑吧。
“如果批量买的话，能便宜一些，而且咱们不要他们装好的机器，咱们直接卖零件，回来自己组装。三哥，我也想过，电脑房虽然成本高，但挣得也多啊。到时候咱们大可以一个小时就收五块钱，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台电脑连轴转的话，一天就是一百二。如果有十台电脑，一天就是一千二，十天就能赚回来一台电脑的钱。
最多三个月，咱们就能完全回本，再往后就全都是纯利润，一年下来少说三十万啊，三哥，这笔买卖，不仅比旱冰场挣得多，而且还持久，网吧这东西就是再过二十年也不会被淘汰，旱冰场呢？我敢保证，这东西红火不过两年。孰优孰劣，你自己选择吧”
周方远笑着说道，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三哥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里闪过憧憬的神色，嘴上挂着傻傻的笑容。
“二十年、三十万……等等，胖儿，你刚才说咱们咱们的，莫非你也想和我一起做？”
三哥瞪大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周方远。
周方远狡黠的笑了笑，眨眨眼，“怎么，三哥你看不起弟弟这几千块钱吗？”
18.去网吧
“怎么会，”三哥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奇怪，胖儿，你就这么看好这个电脑房？真的认为这东西能挣钱？我刚才就想问，一个小时五块钱是不是有点太贵了，真有人肯花这么多钱来玩儿吗？”
三哥有这个疑惑也是正常的，毕竟电脑房这种东西现在在北桐还属于凤毛麟角，前景如何根本没人知道。反倒是旱冰场，现在北桐市出现的旱冰场生意已经非常火爆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到这里面的利润。一面是眼皮子底下的繁荣，一面是前途未卜，三哥当然会对后者产生一些忧虑。
对于三哥的问题，周方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三哥，你玩儿过电脑没？”
“额，这个我还真没玩过，不过我听说这东西主要是用来工作的，玩儿游戏的话，最多算是个高级一些的游戏机吧。”
三哥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那咱们今天下午就什么都不做了，走，我带你去电脑房，你自己亲身体会一下。”
周方远拍板说道。
“这好吗？”
三哥迟疑了，他看了看自家的游戏机，关半天的损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之前每一次出门，都会提前找人帮自己盯摊子。但是今天周方远这个提议太突然了，他已经来不及找人，这就意味着今天下午他家的游戏机要关一整个小巫。这可是好几十上百的收入了，也难怪他会有些心疼了。
“三哥，你想赚钱，就要对项目有一定的了解。你舍得花时间把北桐市跑一遍，去勘察那些旱冰场的生意状况，为什么就舍不得拿出半天时间来看看电脑房的情况呢？你要真的舍不得这些钱，那这样行不行，你一下午的收入是多少？这些钱我给你出了，看把你心疼的。”
周方远笑眯眯的说道，他很清楚这话说出来会有什么效果，尤其是对三哥这种人来说。
“什么话！”
果然，三哥闻言眼珠子一下就瞪了起来，“我怎么能要你的钱！不就是一下午吗？没事儿，今天下午就歇业一下午了，而且别说是一下午，就是歇业一周都没问题！”
激将法是很老套的办法，但越是老套的办法，往往就越是管用。
尤其三哥还是那种非常仗义的人，周方远一说愿意用自己的钱来填补三哥关门一下午可能带来的损失，三哥第一时间就不能答应。周方远就是看准了对方性格里的这一面，所以只用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三哥心里的各种迟疑全部打消。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等于禁过来。
其实周方远本来是不准备带于禁一起去的，他很清楚对于从来没接触过电脑的人来说，电脑游戏是一种什么样的诱惑。虽然就算他不带着于禁去，于禁未来也一定会在其他的机缘之下走入网吧，接触到电脑，而且在未来，电脑已经深入到这个社会的千家万户各个行业，基本没人能真的离开这东西。
但他不想做带于禁接触电脑的第一个人。
上一世于禁有着让他仰视的成就，如果不出任何以外的话，这一世于禁依旧会如此。但如果周方远把于禁带去了电脑房，导致对方从此迷上电脑，反倒不再好好学习怎么办？虽然曾经羡慕过对方，心里也未尝没有小小的嫉妒，可一想到自己亲手毁掉发小的一生，周方远心里还是一个劲的打鼓。
他不想这么做，就算心中嫉妒，他也还是希望于禁能拥有前世的那种成就，甚至犹有过之。
只是，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周方远中午留在这里吃饭，于禁是知道的。等于禁吃完饭跑过来，却发现周方远和三哥全部不见，他会怎么想？很明显周方远和三哥有别的事情要做，但却把他撇了下来，在某种程度上讲，这是不是相当于一种孤立？
更何况带于禁一起去是三哥的提议，周方远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拒绝。
等了十分钟，于禁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听周方远和三哥下去要去市里面查看电脑房的情况，虽然不太清楚电脑是什么，但他还是答应一同前往。
锁好门，将早就写好的“下午歇业”的白纸粘在大门上，三个人坐上了前往市区的公交车。
“对了，胖子，电脑是啥呀，我好像听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路上，于禁好奇的转头问道。
“一种高科技设备，能用来工作，还能用来玩游戏。”
周方远斜睨了对方一眼，淡淡的说道。
“还能玩游戏？”
一听这话，于禁的眼睛珠子当时就亮了，“好玩吗？和游戏机相比咋样？”
三哥也竖起了耳朵，这也是他关心的问题。
“好不好玩……这得分人，反正我觉得电脑游戏比游戏机好玩，别着急，一会儿去了你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到时候你们都玩一玩，看看这东西有没有搞头。”
周方远卖了个关子，而且怎么说呢，对于从未接触过电脑的人来说，真的不好和他们说究竟是电脑游戏好玩还是游戏机好玩，毕竟有人就是喜欢游戏机，而有人就是喜欢电脑游戏。人和人不一样，看法自然也不一样。
于禁对于周方远不痛痛快快把话说完的行为有些不满，嘟着嘴，一个人在旁边嘀咕。
“说得好像你玩儿过似的……”
老子早特么都玩儿腻了好吗？
周方远心里想到，当然这话他也只能心里想想而已。
十几分钟后，公交车在玻璃厂家属院附近停下来，三人下车，在周方远的带领下走进了玻璃厂家属院，然后七拐八拐的，拐得另外俩人头都有些晕了，才终于在一个联排的小房前停了下来。
小房是北桐本地人对于居民楼附带储物间的称呼，这种储物间和居民楼是分开的，分布在每两栋居民楼的中间，一个挨一个，每个只有几平米的样子。每一户都有，能存放自家的自行车，和一些平日里用不到的东西。
除了这些单独的小房，还有一种联排的，就是长度不变，但宽度却拉得极长，基本上是十几二十间小房之间全部打通，形成了一个相对大一些的空间。这种大一些的小房一般都存在于居民区的边缘位置，本就不是给居民们准备的，而是工厂专门建造出来，当做小型仓库使用的。
不过如今北桐大大小小的工厂都不景气，别说这些小仓库了，就是厂区里的大仓库都空荡荡的能跑马。这些小仓库放在那里也是浪费，就被有心人利用了起来，弄成存车棚，或者类似电脑房这样的地方。
周方远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的所在，只因为上一世他家卖房卖地之后，就是在玻璃厂的家属院租的房子。搬过来还不到两个月，周方远就和这里的小朋友们混熟了，然后被其他人带着，第一次走进了电脑房，从此开始迷恋电脑游戏不能自拔。
可以说，这里是他电脑初体验的地方，他当然忘不掉。
“哇靠，这么偏僻的地方，胖子你是咋找到的？”
这货的嘴是不是就根本不会闭上？
周方远看了于禁一眼，把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搬了出来，“我有一个同学就住在这里，我也是从他那听来的。”
“同学？谁？”
于禁一听，立刻跟着问道。
周方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问题，于禁这货和自己是同班同学，自己如果说同学，那他十有**也认识。可初中同学都有谁住在玻璃厂家属院或者这附近，他是根本不知道的，也从来没想着问一句。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初中所在的班级，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是同村和周边村子里的孩子，市里面的孩子满打满算没有十个。
随便说一个名字都不行，很容易就会露陷。
周方远没想到自己随意说出来的答案，居然还蕴含着这样的风险，虽然于禁和三哥可能并不会深究，包括于禁这句话也是下意识问出来的，但他们不深究，不代表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
好在，类似这样的小小撒谎，对于周方远来说太简单了，有两世人生经验的他，几乎是信手拈来。
“说了你也不认识，是其他班的同学。”
虽然他和于禁关系很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在学校里他们也有各自的小圈子，虽然两人总是会在一起玩耍，但小圈子却不会百分百重叠。周方远和于禁都有一些各自相对要好，但另一人却不怎么熟悉的同学。
“哦。”
果然，听到周方远的回答之后，于禁没有再追问。
而三哥，整个过程他的注意力似乎都不在两人的对话之上，他的目光一直在朝电脑房里面看。因为现在是夏天，天气很热，所以电脑房的门是大开着的。里面虽然空间很大，但真正利用起来并且用作电脑房的却只有很小的一部分，电脑加起来也只有七八台的样子，但每一台电脑后面都站着四五个人，房间里吵吵闹闹的，一副火热的光景。
三哥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周方远和于禁这边刚说完话，他就迈步走了进去，周方远和于禁对视一眼，只能连忙跟了上去。
19.三哥和于禁的初体验
电脑房里不光有吵闹声，还有各种味道。
烟臭味，汗臭味，口臭味，脚臭味……反正这地方的空气绝对不能算好，即便空间如此的大，但人多了，而且还是扎堆窝在一起，也会将空气彻底搞坏。
不过这对于三哥和周方远来说却稀松平常。
三哥家开游戏厅的，他家每天都是各种味道弥漫，他早就习惯了。而周方远，他进入网吧的次数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后世很多网吧的环境比这里也好不了多少，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反倒是于禁，一进门就被呛了个半死，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跑，在外面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腾腾的重新走进来，脸上还带着厌恶之色。但他很快就被周围的电脑所吸引，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目不转睛的看了起来，厌恶之色也在悄然之间不翼而飞。
不得不说，现在的电脑房真的是太火爆了，火爆程度甚至还超过数年后网络游戏大发展的年代。原因很简单，只因为这时候的电脑房太少，电脑的数量也太少，而电脑本身和高科技相关。不管啥东西，只要和高科技相关，立刻就高大上起来。另外，电脑游戏确实是比红白机上的游戏要好玩，这个好玩不是游戏本身的素质，而是游戏的可操作性和自由性。
相比只能依靠七八个按键的红白机，鼠标加键盘的操作，和更加自由的游戏内容，都让玩家趋之若鹜。
这也是因为北桐本身欠发达，据说早在95年，海市就已经出现了全国第一家网吧，两三年的时间下来，大城市里虽然不能说遍地网吧，但数量也已经非常可观。而北桐，可能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家，而且几乎全都是眼前这种超小型的电脑房。
真正意义上的网吧，可能整个北桐市现在还一家都没有。
如果真的能把这个网吧开起来，可以预想到，将会造成非常轰动的效应。赚钱是一定的了，区别只在于能赚多少，不过这东西准入门槛还是有的，同时也不是任何人都能玩儿得转的，所以短时间内，或者说几年之内，网吧的收入都不会太低。
周方远心里不停的琢磨着。
不远处，一台机器的上机时间到了，老板过去通知了一声，电脑前的年轻人有些不舍的站了起来。
于禁身子小反应快，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动作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很多人在这里已经等了半个小时甚至更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台空机器，却被人抢了先，而且是一个刚来的小鬼，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谩骂声立刻响起，将沉思之中的周方远惊醒，他连忙转头看去，却见三哥已经在和对方赔不是。
“几位，几位，我们是从兴旺村过来的，坐公交车都做了好几站，来一趟实在是不容易。这不我们过来也是为了取取经，过不了多久我们也准备开一个电脑房，到时候各位去玩儿，我给你们优惠好不好？今天就让我们一把，我弟弟他还小，你们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三哥一个劲的说着好话，还掏出烟来，给对方发烟。
好在这几个年轻人看样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们看了看三哥，再看看于禁，最终都偃旗息鼓，没有真的闹起来。
而于禁早就被吓傻了，之前那个动作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行为，哪知会惹来这么多的事情？没有当场打起来，已经是万幸了。
这件事终究只是一个小插曲，空机器再等等的话一会儿就有，几个年轻人没过几分钟就散开，去了其他机器旁边。周方远这边，三哥也去交了电脑费，三颗脑袋开始聚在一起研究了起来。
这里面还有一件事，是周方远搞错的，那就是这个时候的网费。
他和三哥说一个小时五块钱，实际上五块钱根本不够，这时候的电脑房，因为生意实在是太火爆了，基本上每天从早排到晚，二十四小时都是满员状态，半上午半下午的时候，还会有大量排队等机器的年轻人，把过道都堵个水泄不通。
如此火爆的生意，带来的自然是高价格，电脑房的老板也不傻，所以现在上网的费用，贵一些的一小时10块上下，便宜点的也在**块钱，实在是不便宜。
交钱的时候，三哥还看了周方远一眼。对此周方远只能耸耸肩，年代太久远了，他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上一世来这里的时候，他们是好几个人一起凑钱玩儿的，一人只能玩十几分钟，所以很多东西他都记不清了。他能清楚记得这个电脑房的位置，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操作电脑的经验，周方远无疑是三个人里面最多的，他没有上机，而是就站在旁边，指导于禁和三哥玩儿。
诸如该怎么挪动鼠标，该怎么点击图标，怎么用键盘打字，怎么玩游戏等等……一整个下午，周方远说得口干舌燥，不停的弯腰也让他腰酸悲痛。
不过收获也很很大，于禁和三哥现在都能单独上手了。于禁的接受能力更快，此时已经开始玩起了一款名为《红色警戒》的即时战略类游戏。这个游戏的名气太大了，几乎这个年代走过来的年轻人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尤其是后面的红警2，当年在网吧里和cs一起，并称为最受欢迎的游戏。
于禁玩得不亦乐乎，操控着坦克和小兵，和敌人打成一团。虽然最后他失败了，但看他有些潮红的脸色，也能看得出来，这货是多么喜欢这个游戏了。
而三哥，他没有玩红警，而是玩起了一款名为《帝国时代》的游戏。这同样是一款即时战略类的游戏，上手难度比红警略高，对于初学者来说不算友好。不过三哥的游戏经验毫无疑问比于禁更加丰富，而且他本人也很年轻，才二十出头，接受速度也是相当的快。
没过多久就玩儿得有模有样的，又是造房子又是造城墙，虽然同样不能避免被击败的结局，但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甚至是第一次接触电脑就能玩成这个样子，不得不说，他们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俩人玩游戏的时候，身后不知不觉也围上了人，因为如今的网吧实在没什么游戏可以选择，所以红警和帝国时代玩的人很多，大家都比较有共同语言。
也因此，不时有人在背后出言提醒，比如说什么兵更厉害，比如说哪个坦克更结实等等，有时候这些提醒让人受益匪浅，有时候却又让人无比心烦。
反正周方远玩游戏的时候就不喜欢有人指手画脚，于禁看上去也不太喜欢，不管身后的人怎么说，他就是我行我素，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完全不受影响。
三哥就不一样了，他会听从其他人的部分建议，当然不是全盘照搬，他会尝试按照其他人的建议，先进行部分改变，如果确实有效，他就会大规模使用新的方法。若是无效，一点点的改变也不会影响全局。
两人展现出了各自不同的性格，于禁更加个性，也更自我。三哥的话，比较能包容其他人的意见，但也因此耳根子稍微有些软，但这样也不错，善于听取他人意见，有时候总比照着南墙一头撞上去要好。
欢乐的时光总是飞快的，在第三次续的时间也已经使用干净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三哥还想续费，但却被周方远挡了下来。
“玩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今天只是让你们来熟悉一下，时间不早，咱们该回去了。”
说着，他还照着于禁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起哇，时间都到了，别人不玩儿啊！”
被扇了一巴掌，于禁也不恼。只是满眼不舍的盯着电脑屏幕看个不停，看着后来者坐下去，然后把他玩了一下午的游戏给关掉，于禁就感觉心里在滴血。
“电脑真是太特么好玩儿了，要是我家里能有台电脑那该多好啊。”
回去的路上，于禁感慨道。
这可能也是这个年代很多小孩子的梦想，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个梦想最终都实现了，可惜等梦想实现的时候，这时候的小孩子却已经纷纷长大，他们开始工作，开始成家立业，即便有了电脑也基本上没时间玩了。
“确实很好玩，就是费用也挺高，十块钱一个小时，真不是一般人能消费起的。”
三哥在一边感慨着说道。
两个人玩了半下午，一人三小时，加起来就是六十块钱，在算上今天下午一下午没开门，三哥直接间接的损失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几，都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但对于开店的人来说，价钱当然是越贵越好，胖儿，我现在开始相信你的话了。对了，你之前说咱们自己组装电脑能更加便宜是吧？到底要怎么操作？这方面我完全不懂，你可得帮帮你三哥。”
三哥看着周方远，目光很诚恳的说道。
“当然，”周方远笑了，“三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而且这一次我也准备入股，我当然会弄得妥妥帖帖的，你就放心好了。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明天上午我去你家，咱们再好好商量接下里的事情。”
20.买电脑
开网吧的事情，其实周方远比三哥还上心。
他很清楚最初的网吧是多么的赚钱，事实上，就算是他重生之前，一个效益不错的网吧，还是能赚到不少钱的。要知道那时候电脑已经高度普及，早就走进了千家万户，理论上这些人是没必要再去网吧的。但去网吧的人还是有很多，毕竟去网吧能体会到和在家里玩完全不一样的氛围，尤其是好基友开黑的时候，网吧无疑更加适合。
而在如今这个年代的话，网吧就更是如此了，百分之九十的人接触互联网都是从网吧开始的，所以谁能在这个时候开一家网吧，那简直就等于是养了一大窝会下金蛋的老母鸡。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周方远连饭都没吃就带着自己的五千块钱赶到了三哥家。
三哥明显也很心急，今天起了个大早不说，而且早早把自己收拾妥当，大门上昨天贴上去的白纸都没撕下来，看来他也预料到今天一天怕是没时间营业了。等以后网吧开起来，这个小小的游戏机房就更应该淘汰了。周方远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三哥就已经联系好了游戏机的买家，他这一次也算是准备孤注一掷了，连自己的后路都全部断掉，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于禁是上午九点多来的，在他来之前，周方远已经和三哥商量好了开网吧的一切事宜。诸如店面开在哪里，电脑从哪买，网线怎么链接等等。
这里面，周方远出了很大的力气，他昨天晚上想了半个晚上，才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全部从记忆深处掏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电脑还属于奢侈品，一台全新的电脑要一万多块钱，很是不便宜。
当然了，如果大量购买的话或许还能便宜一些，但也便宜不到哪去。而昨天晚上分别的时候，三哥曾悄悄的和他交过底，对方手上现在有不到二十万的资金，是三哥的全部资产，其中大部分是三哥父母和亲兄弟去世后的赔偿款，极少数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
如果真的按照市价买电脑的话，刨除房租和各种支出，最多能买十几台电脑顶天了。规模估计和他们昨天下午去的那个电脑房差不多，就算多几台也没啥意思。按照周方远的想法，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得大一些，最好能一炮而红，这样才能更快的回笼资金。
可这点钱，毫无疑问是很难将网吧做大做强的。所以说，网吧这东西和烤肠相比的话，门槛无疑是高了很多。除非只想开一个简单的电脑房，否则真想好好做，没个二三十万根本没法起步。反倒是未来，电脑普遍降价以后，开网吧更加轻松一些。
总之，二十万看似不少，实际也不算多，全新的机器是不要想了，他们买不起，也舍不得那样浪费。
好在周方远的记忆里杂七杂八的信息很是不少，上一世高一下半学年的时候，他曾经某一次在网吧里的时候，听两个男人说起过一个消息。即便是在当时来讲，那个信息也算是严重落后了，不过放到现在的话，算算时间，或许还能赶得上。
消息的内容是这样的，为了推广现代化办公，市里面曾在两年前购买过一批电脑，充实到了各个机关部门。如今两年已经过去，新一代电脑上市，新电脑速度更快，反应更加灵敏，当然价钱也更加的不菲。
不过如果以政府的身份购买的话，价格毫无疑问会压到最低，而且说实话，如今的政府部门里，确实有各种中饱私囊的现象发生，某些人为了从里面赚取差价，打算将刚刚用了两年，还算得上九成新的“旧”电脑全部卖掉，用卖掉的钱，加上政府的一部分拨款，买一批新电脑。
电脑商人为了这笔生意如何抢破头且不提，就说这批旧电脑，以当时那两人的消息来看，这些电脑最后是被低价出售了。那两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还写满了后悔的表情，怨恨自己当时考虑太多，没有及时出手。据说当时这些旧电脑全部以原价的三成出售的，价格可以说是非常的便宜了，但市里面有要求，购买者必须一次性购买五十台以上才行。
五十台电脑，如果按照现在全新价格原价购买的话，怎么着也得四十多万，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但如果是原价的三成的话，这个价钱就会压缩到十几万，虽然这个价格同样很贵，但毫无疑问，现在周方远他们能拿出这笔钱。
而且整装机的话，综合素质肯定是要比组装机要好的，尤其是内部构架和稳定性，绝对超过组装机。否则那些大型电脑厂商还活着干什么？那么多的硬件工程师要是还比不过街边的电脑铺老板，那也太掉价了。
总之，这个消息对现在的周方远他们来说，毫无疑问是天籁一般的存在，周方远一大早以来三哥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三哥。
三哥听到之后也很是惊讶，惊讶之后就是狂喜，一次性入手几十台电脑，那规模就相当可观了。按照周方远的说法，这个电脑房……网吧，怕是一下子就会一炮而红了吧。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赚钱的场景，嘴角都流出亮晶晶的涎水。
“话说回来，胖儿，咱们为什么非要叫网吧呢？电脑房不好吗？简单明了，让人一看就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
三哥对于“网吧”这个名字提出异议，在他看来，网吧什么的，还真的不如电脑房好听。
周方远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针对这个问题，他们昨天下午回来的路上他就说了不止一遍了，周方远也解释很多遍了，但对方还是这么认为，实在是让他颇为无奈。
“三哥啊，直接叫电脑房当然没问题，但你不觉得电脑房这个名字很土吗？因为有电脑就叫电脑房？那是不是我开个卖衣服的店就叫衣服房？开个饭店就叫饭房？”
“上茅厕的房子不是就叫茅房吗？”
于禁在旁边插嘴道。
气得周方远一脚踹了过去，这货反应还算快，居然一下子躲开了，脸上笑嘻嘻的，明显是故意拆台。
“滚！”
周方远笑骂一声，然后转头看向三哥，收起笑容，表情严肃的说道：“三哥，你听我的，咱们要做的，不是简单的电脑房。你昨天看到的，只能算是网吧的雏形，没有接通互联网，只能玩儿一些单机游戏。但随着网络资费不断降低和网速的提升，很快，这些电脑房都会接入互联网，从此天南海北的人都能在互联网上进行交流，这时候再叫电脑房就不合适了。未来这些电脑房全部会改名为网吧，也就是‘来上网吧’的简称，这是大趋势。不信的话，你有时间可以找一份以前的报纸看看，现在海市和首都，已经出现很多网吧了。咱么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不仅规模要上得去，服务要跟得上，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理念必须和人家持平。不能人家已经是网吧了，咱们还是电脑房，现在看上去可能还没什么，再过一年，不，哪怕再过半年甚至是三个月，这种称呼都会被淘汰。既然你选择了我，那你就相信我，而且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你就不觉得网吧叫起来比电脑房更加的朗朗上口吗？”
为了说服三哥，周方远也是想尽了办法。
好在三哥也只是说说而已，他还真的没准备和周方远就名字这个问题掰扯，所以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网吧的称呼。
至于说网吧的具体名字，这个反倒不重要了，叫什么都好，只要在办手续注册执照前定下来就好。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那一批旧电脑买回来。
三人立刻出发，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市政府大院。
等他们赶到政府大院的时候还不到十点，却发现他们来的已经有些迟了，三百多台机器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被人一通挑挑拣拣，只剩下六十多台，而且看样子还不算太好，最起码和周围那些已经卖出去的电脑相比，剩下的这些怎么看都有些破旧。
询问了一下价格，一台只要3500元，但这六十台却要一次性购买，总价21万。
“真的要买吗？”
三哥脸上露出肉疼的表情。
他们俩人的钱加起来，也不到23万，这已经是两人的全部身家。一旦真的投进去，而且最终失败的话，这笔钱十有**是要打水漂，要知道这里面可是有三条人命在啊，要是真的赔了，估计第四条人命也不远了。
但周方远很清楚，这个时候做网吧，是肯定不会赔的，区别只在于赚多赚少罢了。
所以他看了三哥一眼，咬咬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买！”
21.好说话的房东
可能有人会觉得周方远这分明就是崽卖爷田心不疼，自己才投资五千，当然不在意会不会赔钱。
这话就有些没道理了，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这都是在他灼灼夏日中，用汗水一点一滴换回来的，虽然回报率确实是有些高，但如果真的赔了他也会很心疼。
再说三哥也不是真的后悔，他只是到了关键时刻缺乏临门一脚的勇气，那么周方远就给他这个勇气，甚至替他来踢这一球，帮他迈出这关键性的一步。
开网吧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只要方式方法不出问题，赚钱是一定的，只是赚多赚少而已，对此周方远还是有信心的。
周方远他们痛痛快快交钱拿货，很快就完成了交易。看面相三个人都很年轻，一大两小，两个小的明显还没成年。却一下子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让人怎么看都无法相信。但软妹币是货真价实摆在那里，清点钱数没问题，也确定全部是真钱之后，工作人员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们的工作总算完成，后面的事情就和他们关系不大了。
至于周围那些之前还在迟疑，想继续压压价的人，现在则是后悔不迭。周方远还从人群中看到了前世给自己“提供”消息的两个中年人，他们的脸色同样有些不好看。但这和周方远就没什么关系，顺利的买下了这批电脑，开网吧钱最重要的关卡已经顺利跨越。
那么，六十台电脑究竟是多么大的一堆东西呢？
就算是后世，电脑体积已经明显小了不少的年代，六十个大箱子堆在一起也不是小数目，现在就更是如此了。现如今的电脑屏幕还是那种大头屏，屏幕比主机都大，六十个屏幕堆在一起，就是相当大的一堆东西了。再加上主机、键盘、鼠标……总之周方远他们到最近的建材市场花钱雇小斗子车，来来回回五趟才把这些东西全部拉回家。
光是汽油就跑光了两箱，负责加油的斗子车司机脸都绿了。额，或许也可能是因为累得？毕竟他不光要运电脑，还要帮着搬电脑，这六十套电脑光是搬一下足够让人喝一壶。尤其是那大头屏，死沉死沉的，周方远只是试了一下就果断放弃，反正都花钱雇人搬了，他才懒得再出这份力气。
等所有的电脑都堆放在三哥家南房后，周方远看着这堆了慢慢半个房间的电脑，心里升起满满的成就感。是的，这是他通向美好未来很重要的一步，本来他还准备利用五千块钱找点其他的门路，花个两三年慢慢壮大呢。谁知道三哥这时候突然出现，给他营造了一条康庄大道。
周方远心里很感谢三哥，如果不是三哥，他想将手里面的五千变成二十万，可能得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最起码高中三年他是没太大念想了。但现在三哥出手，他借着对方的羽翼发展，想要拥有二十万可能只需要一年多的时间，这里面节省下来的时间，毫无疑问就是大把大把的金钱。
转头看了看累得满头大汗，但还是一脸傻笑，用一块破抹布挨个擦电脑屏幕的三哥，周方远心里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心。如果三哥这辈子真的出现什么危机或者困难的话，他一定会尽全力帮对方一把。不为别的，就为今天三哥如此的相信他，愿意将全身家当都押在他身上，只是这份信任，就值得周方远落下一个天大的人情。
把电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三个人随便吃了一口午饭，甚至都来不及休息，就重新离开家门。
开网吧绝不只是说说而已，如果说电脑硬件只是第一道门槛的话，后面还有很多门槛，随便哪一道过不去，都会让这个计划胎死腹中。
而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毫无疑问就是租店面和办手续了，店面好租，手续也不难办，但这都需要时间。而且这些事情，周方远和于禁都是帮不上忙的，只能三哥自己去跑。
好在店面他早就看准了，之前是准备用来做旱冰场的，现在用来开网吧也不错。
店面的地址在东街，其实就是和大西街相连的一条街，四牌楼以东的叫做东街，以西则叫做大西街。大西街是北桐如今最繁华的街道，没有之一。而东街的话，毫无疑问是沾了大西街的光，虽然人流量终究无法和大西街相比，但东街玩乐的地方比较多。
北桐几个有名的卡拉ok厅、真冰场、旱冰场、大型游戏厅等等，都坐落在东街之上，东街走到头就是东关，这就是贯穿整个北桐的商业线。三哥看中的，是原本元隆电影院的地方。这家电影院可以算的上是北桐历史最悠久的电影院，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建国以前。
不过如今华夏电影行业不景气，看电影的人并不多，充斥大街小巷的各种盗版vcd，把本就不怎么繁华的电影行业几乎整垮。所以这家元隆电影院也做不下去，去年年初的时候正式关门，只剩下一共四层楼的元隆大厦，全部对外出租。
下面三层已经全都租出去了，分别做了商场、游戏机厅和真冰场，目前只剩下四楼，而且也只剩下了很小的一部，其中大部分都被人租走，做了办公的地点。剩下的地方大概有个两三百平米，在最偏僻的角落里。
本来这点地方想要出租并不容易，毕竟它太偏僻了，在整个四楼最角落里，而且面积也小，基本上做什么都不太合适。
但三哥就是看中了对方的小，反倒是面积太大的，他还不敢一下子租下来。面积大了租金也高，面积小，租金跟着就少。
周方远和于禁先是跟着三哥来到元隆大厦前，三哥带着他们绕了一圈，最后在元隆大厦的后面，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小院子里，见到了这栋大楼真正的东家。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可以看得出来，对方的衣着打扮很是讲究，虽然住着很老旧的小院，但小院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的装饰也很有品位，显然对方很有钱。
也是，坐拥这么一栋大楼，每年光是租金就能收不少。
三哥说明了来意，对方也想起了三哥，毕竟他们之前就打过照面，三哥也早就过来询问过租金。
需要出租的地方一共有二百三十多平米，租金一年五千。对方的要求是，必须一次**满五年的租金，这也是为了降低相关的风险。
如果是买电脑之前的话，这笔钱三哥拿出来很轻松，完全没有压力。但现在买了电脑，已经花出去了21万，三哥和周方远手里的钱加起来只剩一万多，连租金都不见得够。
没办法，三哥只能恳求对方能容他一段时间，让他先把这个买卖给干起来，租金在一年之内补上。
这也是周方远在路上就和三哥说好的，一年五千的租金并不贵，毕竟是这样一个闹市区，就算偏僻点，但网吧这种东西，只要名气打出去了，根本不怕偏僻。而且在东街这个地段，又是在元隆大厦之上，本身就算不得偏僻，所以一年五千的租金真的已经很良心了。
恳求对方降租金，那有点不切实际，少交几年，也显得诚意不够，倒不如开门见山，直接就说明想要分期付款，这一点可以写入租房协议之中。如果一年的时间内，他们无法交上后续的租金的话，合约当即作废，已经交了的钱不予退还。
这样的诚意就足够了，他们要交钱，怎么着都得一下子交一万以上，如果一年到头他们卷铺盖离开的话，对方还能白赚一年租金，想来房东也不会不同意。
果然，在听到了三哥的想法之后，虽然房东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但也没有直接拒绝。相反，他很仔细的询问了三哥租房想要做什么，要怎么做。而当他得知三哥准备开网吧的时候，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在三哥说明自己电脑已经买好，而且一次性卖了六十台电脑之后，就连这位很有钱的房东，脸色都出现了惊讶之色。
而当他得知这些电脑全部是二手电脑，但仅仅使用了两年，价格却只有原价的三成后，脸上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欣赏之色。
“可以看得出来，你这个年轻人有头脑，也确实是想要做一番事业，行，我就答应你的请求，房租你可以先交一年的，等一年到头，如果你到时候能把后续的房租不下来，咱们的租房协议自动顺延。”
还有这种好事？
周方远和三哥对视一眼。
只交一年，不仅能剩下五千块钱来，更重要的是，就算一年之后失败了，房租方面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只是，真的有这么好的人吗？不仅答应了己方看似“无理”的请求，甚至还更近一步，直接将己方的风险降到了最低。这样的好人或许有，但周方远可不相信自己随随便便就能碰到。
和三哥立刻满怀欣喜不同，周方远下意识觉得，对面这位中年人必然是有所图，否则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果然，对方下一句话，就给两人狠狠的浇了一盆冷水。
“其实，我挺看好你这个项目的，我这里有个提议，你不妨听一下，”中年人顿了顿，“四楼的房租再过不了几天就要到期，等他们房租到期后，我不准备和他们续租了。我准备把整个四楼都交给你，而且我可以不收你任何租金，包括你之前租的地方也一样，我甚至还能给你注资三十万，但我需要你这个……网吧是吧？我需要你这个网吧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参与管理，我只收分红，你可以考虑考虑。”
中年男子说完，就端起水开始杯喝水。
周方远心里咯噔一声，他下意识朝三哥看去，果然在对方脸上看到挣扎的神色。片刻之后，三哥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抬起头来，目视着对方。
22.讨价还价
不能让三哥说话！
周方远心里立刻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对三哥的了解，可以说是相当的深，他很清楚，三哥这个人，表面上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样子，实际上内心非常的敏感，而且特别反感别人欺负和算计他。他可以与世无争，可以安于现状，哪怕在艰苦的日子里，他也能保持一颗乐观向上的心。
表面上，他是个非常随和，什么玩笑都能开得起的人。
但如果有谁真的敢欺负他的话，他爆发出来的勇气，足以让任何人震惊。
就如同上一世15年的时候，只因为在小饭店里，有两个混混开口调戏了一下他的女朋友。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小事，对方也只是口头上占一点便宜而已，那时候的社会治安已经非常不错，小混混并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
可偏偏，三哥却像是疯了一样，提着刀，追着两个小混混砍了十几刀，虽然小混混没有生命危险，但三哥还是因为故意伤人罪而入狱。
而三哥的那位女朋友，在他出事之后就当即离开，找了另一个男人。
周方远还记得，他在穿越前最后一次看望三哥，并将这个消息告诉三哥时，三哥隔着玻璃墙通过电话对他说的话，“她离开了又如何？她离不离开都一样，这种女人太能惹事儿，留着也是祸害。”
周方远闻言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你还这么做？”
三哥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我不能因为她就改变我自己，男人这一辈子活的就是一个尊严，如果连尊严都没有了，明天阿猫阿狗都能欺负你。这和女人没关系，只要是惹到我的，我就一定会让他后悔。”
不得不说，三哥的思维挺偏激的，这可能和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有关系。但毫无疑问，三哥是个好人，只是有些冲动，有些认死理儿。
如果是别的时候，他也就由着对方了，但这一次可不行，这一次两人基本上投入了全部的身家，网吧的事情绝对不容有失。他一看三哥的表情，就知道这货又要发作了，所以他立刻拽了对方一把，让对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然后抢在三哥之前，对着坐在对面的中年人说道。
“叔，您看我们都进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您姓什么呢。”
房东看了看周方远，“免贵姓王。”
“原来是王叔啊，您好，我是方振斌的表弟，您叫我小周就行。”
“嗯。”
房东点点头，却没有接话，可能在他看来，像是周方远和于禁这样的，只是一个陪着出来见世面的小家伙，还不值得他理会。
周方远也不恼，用手拍了拍三哥的手臂，示意对方不要着急。
然后他笑嘻嘻的看着房东，“王叔，您看，我们想要弄这个网吧，也做了很多的准备，而且我们也拿出了全部的身家，就是为了靠这个赚一笔钱。您现在一张口就要百分之六十五，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多吗？”房东瞧了周方远一眼，“我可不这么觉得，房子是我的，我还给你们投资三十万，虽然你们也出了不少力，但你们的投入一共也只有二十万而已。算起来，我要百分之六十五，无论是投资额度，还是投资的重要性，都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小朋友，你知道有了这三十万，你们能多赚多少钱吗？可能你们多赚的部分，就能抵得上你们市区的部分了，我觉得这个股份合情合理。”
“但是您需要我们运营啊，”周方远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现在整个北桐市，恐怕只有我们会运营网吧，您听好了，是真正意义上的网吧，和海市还有首都的一样，而不是那些简单的电脑房。而且老实说，您这三十万就算投进来，也增加不了多少电脑。像之前市政府出手二手电脑的行为，近几年内估计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再买的话，就只能去卖全新的电脑。全新的电脑一台就要一万多，您这三十万扔进来，最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已。确实，有了这些钱整个网吧的收益或许会比我们计划中的要好，但一下子被您分割走百分之六十五，留个我们的就不剩多少了。”
“小周是吧？”房东这才正眼看着周方远，“我没看错的话，你今年还没成年吧。”
“是的，我刚刚初中毕业，今天整十五。”
周方远笑着点了点头。
“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已经很不错了。你先说说看你们能拿出多少股份来吧，不过我要提醒你，我投入三十万，是要看到效益的，如果股份太少的话，我是不会投资的。”
房东坐正了身体，这个小小的变化，证明他开始重视周方远的意见。
“我当然明白，”周方远点点头，然后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百分之四十五，这是我们的底线。”
“呵呵，”房东笑着摇摇头，“小朋友，做人不要太贪心，你吃我三十万的投资，还白用我的店面，才只给我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自己直接弄一个网吧出来，到时候不管投资多少钱，收入全都是我的，我又何必投资你们？”
本来就没想让你投资啊，没看到我三哥都要爆发了吗？
周方远在心中腹诽道，但他却没有把这话说出口，而是笑着摇了摇头，“王叔，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您要知道，不管做什么企业，运营都非常的重要。一个好的运营，其价值无法估量。这个世界上，有好产品的公司和企业如过江之鲫，但最后真正能成功的却少之又少，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缺少一个好的运营者。而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们就是这个好的运营者，这北桐市，您可以自己开网吧，也可以和其他任何人合伙开网吧，但真正懂的运营的只有我们。所以您投资我们的话，绝对是您目前想要涉足网吧业最好的选择。也因此，我们需要更多的股份，否则就像您说的，我们大可以自己干，何必要接受您的投资呢？只要能迅速回笼资金，我们完全有能力迅速将网吧扩张开来，所以我说这三十万，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已。”
周方远微微仰着头，很是自信的说道。
“过度的自信就是自负，”房东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你能有这样的信心确实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也希望你不是一时自负说出这样的话，但我需要证明，你怎么能证明你有这样的价值呢？如果你做不到怎么办？”
“那我们签一份对赌协议吧，如果我们能在一年的时间里完全回本甚至有所盈余，您就在百分之四十五的基础上，再拿出百分之五的股份来，作为给我们的激励股份。反之，如果我们没能做到一年回本，那么您将拥有这个网吧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这样一来，无论输赢您都不亏啊。如果我们真的能一年回本，您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已经足以将您的投资和房租抵消，从第二年开始，您就是纯挣了，还不用操心。如果我们失败了，您能得到大部分的股份，到时候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周方远已经完全成了谈判的主角。
而对方，也不再将他当做一个陪客看待。
房东看着周方远，沉默片刻，才无声的笑了笑，“小朋友，你的想法很有趣，行，就照你说的这么办。”
事实上对于他来说，股份多少其实并无所谓，他只是想要掌控这个网吧而已，就像当年的元隆电影院。不过他也确实吃了没有一个好运营的亏，加上电影行业本身就不景气，他自己又没有什么经营天赋，所以才将北桐市历史最悠久的电影院给做到关门。
如今周方远的一番话，让他升起了尝试一下的想法，三十万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钱，坐拥这样一栋大楼，他一年的房租都不止三十万，所以他才会如此轻松的答应下来。
协议很快拟订好，双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甲方自然是房东本人，而乙方，则是由三哥签字。签字的时候，看三哥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周方远还悄悄的捏了把汗，生怕三哥突然发作，把这事儿给搅黄了。
好在三哥也不知道是给他面子，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顺顺利利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协议成立，按照房东的说法，他会在三天之内把这笔钱打进三哥的账户，而三哥则需要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将网吧的手续跑下来。等一周以后，现在四楼的租客离开，网吧立刻开始动工装修。
这个事情，三哥没有什么异议，点头答应下来。
办完事，一行人准备离开。
出了房东家的小院，三哥一直闷头走路没有说话，直到走到大街上，他才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周方远。
“胖儿，虽然三哥相信你……但是你还是解释一下吧，为什么要接受他的投资？”
23.说服
真是难为三哥了，居然能忍这么久。
周方远看着对方纠结的表情，心里好笑，但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生怕真的把对方惹得恼羞成怒。
解释的话，应该算的上是必须的流程了，毕竟这一次开网吧的事，他俩之间三哥算是拿了大头，而且是特别大的一部分，无论如何，周方远既然同意了房东投资的要求，偏偏三哥还持反对意见，他都得让对方把心态捋顺了才行。
只是，这种事情该怎么解释呢？
“三哥，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周方远没有直接开始解释，而是反问了一句。
“当然是拒绝，这是咱们兄弟的事业，和他有什么关系，而且张口就要百分之六十五，他以为他是谁？难道还要我给他打工吗？如果真是这样，我何必投那二十万！”
三哥大声的说道，迎来周围行人的注意。
看他情绪激动的样子，周方远就知道，三哥现在很不高兴。也是，换做是谁恐怕都不会高兴吧，明明很好的一件事，却被人横插一脚不说，对方还要分润走大半的利润，换做是谁都不会高兴。
“但现在已经降成百分之四十五了……”
周方远尝试辩解。
“有什么区别？六十五也好，四十五也罢，说到底，这是咱们自己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资格插手？你也是，胖儿，不是哥说你，你为什么要答应他？没了张屠户我还能吃带毛的猪？就算不在这里租房，北桐满大街有的是房，我大可以去别的地方租！”
“然后和对方对着干？三哥，你要明白，人家比咱们有钱的多。”
“那又如何？按照你的说法，北桐的市场这么大，根本就不是一家两家网吧能完全占据的，大不了我离他远一点，我就不信了，他还能把我的顾客全都抢走不成？”
三哥眼睛瞪得溜圆。
周方远看着他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三哥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吧，如果你在回答完我的问题之后，依旧觉得这件事不能做，那咱们就回去和对方说明情况，然后撕毁协议好了。反正咱们也没收到钱，现在想要终止协议并不难。”
“行，你问！”
三哥双手叉着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再配合着他那张阳刚的连，简直是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好不容易把笑意忍住，周方远清了清嗓子。
“三哥你想告诉我，咱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最缺的……”三哥愣了愣，“当然是缺钱啊！”
“咳咳……”
被这个答案给噎了一下的周方远，不受控制的咳嗽了几声。
“你说的没错，咱们确实缺钱，不过三哥，我觉得咱们现在最缺的反倒不是钱，而是时间。”
“时间？”
三哥被周方远的话弄得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没错，时间，”周方远点点头，“三哥你想，和烤肠相比，网吧最大的门槛是什么？是钱，如果没有足够的起步资金，网吧是开不起来的，就算勉强开起来，也只能算是一个电脑房。但网吧的门槛真的很高吗？其实并不高。咱们北桐市虽然不发达，和海市，和首都相比，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如果说家底有个二三十万的人，想来还是不少的吧。”
三哥闻言，下意识的点点头。
确实，作为华夏曾经很重要的能源基地之一，北桐人虽然大部分都很穷，但有钱人也有很多。区区二三十万，能拿得出这笔钱的人太多了，不敢说多到数不清，也绝对比一般人想象之中的要多。
“那么，这些人之中哪怕有百分之一的人拿出钱来做网吧，三哥你能想象那时候的场面吗？”
“这……”三哥迟疑了一下，脑子里可能是想象了一下吧，他看着周方远，脸上带着不确定的表情，“可能满地都是网吧吧。”
“没错，一旦有这么多人加入这个行业，北桐市将会变得遍地都是网吧。我之前确实和你说过，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但这个所谓的大，是在网吧也还没兴起的情况下。毕竟北桐市也就这么大，人口也就这么多，整个北桐市的辖区，算上所有的区县乡镇，满打满算才三百万人，市区人口再怎么密集，也不会超过两百万。
两百万人里，刨除老人和女人，刨除上班族，刨除不喜欢上网的人，我问你，三哥，你说咱们潜在的客户还有多少？
很多，是很多，可一旦北桐遍地网吧，到时候每一家网吧又能分到多少人呢？身家厚的人还能咬牙坚持，但像咱们这样的，已经搭上了所有底子的人，可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一旦到时候真的在竞争之中失败，不说血本无归，但也会元气大伤。
三哥，咱们这样的人伤不起，伤一次，可能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抬头的机会了。所以咱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咱们必须赶在其他人之前把这个网吧做起来，而且要做大，做成北桐市的名牌网吧。只要能让所有人一提起上网就想起咱们网吧，咱们才能在真正的竞争大潮之中生存下来。
今天上午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三百台电脑，无论好坏，全都被人买光。你说其他人买上电脑是为了做什么？自家用吗？什么人神经了，才会在自家使用的时候一口气购买几十台电脑。我们已经可以断定，这些人也是为了开网吧，最不济也是大型的电脑房，第一次的竞争已经到来，这时候如果我们不抓住这个有人投资的机会，顺势将网吧直接扩张到让其他人仰视的程度……三哥，就算我们最终活了下来，我们又能赚多少钱呢？温饱当然没问题，但是你的志向就只是温饱吗？”
周方远一口气说了一大套。
直把三哥说的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只是为了温饱，他现在的生活状态就足够了。二十万在这个年代不是小数目，在市区买房都能买好几套了。就算是买临街的小店铺，也能买个那么一两套。有两套位置还算不错的店铺，足够未来一辈子吃吃喝喝，只要不是乱花钱，可能真的三十岁就提前退休。
但那不是三哥向往的生活，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有钱人，能够成为富翁，而不是区区一个包租公。
“那么，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三哥，你是不是觉得，这位王叔叔入股咱们网吧，就等于是把咱们的产业抢走了？”
三哥点头。
周方远摇头轻笑，“三哥啊，亲近资本，拥抱资本，善用资本，才是一个人发家致富最好的途径。资本不是洪水猛兽，当然它也不是圣人神祗，资本是一把双刃剑，如何善用资本，是一门很大的学问。我自问也没有这样的本事，但这位王叔叔，他也算不上是什么资本，最多算是一个投资人。
很多人渴望资本而无路可循，如今有人主动找上咱们，你居然还嫌他多事。
三哥啊，你好好想想，网吧是不是咱们的真的很重要吗？咱们开这个网吧，最终目的还是赚钱，只要能赚到钱，能赚到让咱们满意的钱就足够了。而且就算这位王叔叔进行了投资，公司的法人还是你，还是你说了算，他并不直接参与管理，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而且三哥，我们的未来必将无比辉煌，你何必将目光只局限在这个小小的网吧之上？这个网吧终究只是咱们起步的某一站而已，无限旅途还在后面，既然他想投资，你就让他投资好了。心里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大不了等咱们赚了钱之后，你跳开他重新开一家网吧。完全以你自己的身份，以你自己的资金，你一个人当老板，这不就行了？
你之前说的没错，咱们现在缺钱，因为缺钱，才需要投资啊。有了投资，咱们就能扩大规模，就能迅速上马，以最快的速度把网吧开起来，抢占这片市场。等市场成熟了，咱们也有钱了，到时候一脚踢开他，咱们也能过得很滋润，何乐而不为呢？”
三哥更加的无言以对，甚至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所以三哥，你就不要生气了，有冤大头主动让咱们钓，这是大好事啊。更何况咱们现在手里已经没钱了，之后网吧要不要装修，办手续要不要花钱，请网管，请技术员，这些都要钱的。有了这三十万，无疑让咱们闪转的余地更大，风险也会更小。更何况，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咱们何必要跟他对着干呢？到时候只能便宜其他人，倒不如好好的吃下这口肥肉，先把自己养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方远勾住三哥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
三哥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真是怕了你了，你这张嘴啊，怎么练得这么厉害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啊，我记得以前的你虽然也很能说，但也不想现在这样，条理分明，让人完全无法辩驳。胖儿，你变得都快让三哥我认不出来了。”
“嘿嘿，再怎么变你也是我三哥，我也是你弟弟。好了，咱们回去吧，今天忙了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你明天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创业永远是最难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千万不要被挫折所击垮。”
周方远故意扯了扯三哥，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啊你啊……”
三哥用手指点了点周方远，一脸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行了，我啥也不说了，全听你的，反正呀，我是上了你的贼船了。”
“怎么会是贼船呢？这分明就是一条金船，你以后就等着数钱吧。到时候保证让你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周方远拍着胸脯说道。
三哥都被他逗乐了，“那我就等着这一天好了，走，今天晚上别回家吃饭了，跟哥喝酒去。”
“额，三哥，我还个孩子……”
“孩子个屁，你看看你哪点像孩子？别废话，今天哥不爽，你得陪哥喝个痛快。”
“不是吧，我不能喝酒的……”
“少扯淡，别以为哥不知道，你这个小王八蛋比谁都能喝。”
“咦，你咋骂人呢？”
“骂你？岗还打你的！”
“卧槽，于禁快跑，三哥疯了！”
三个人打打闹闹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不见。
24.于禁的选择＆兵分两路
这顿酒到最后也没喝成。
回到村里以后，于禁直接说要回家，拒绝了三哥的邀请，径直朝村东头走去。
进了家，于禁一如既往的把自己关在卧室温习功课，等父母下班回家之后，他主动帮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吃过晚饭主动把锅碗瓢盆清洗干净，待到晚上十点多简单洗漱之后，于禁躺在床上，听着父母劳累一天之后发出的酣睡声，他无论如何也睡不过去。
表面上他没任何异样，和平时一模一样，就连他爸他妈都没看出端倪。但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心里面装满了事儿，而且是那种无论如何都轻易放不下去的事情。
他看着报纸糊成的天花板，心里回想着今天一天的经历。
早晨去市政府大院买电脑，是周方远到前面协商的；找来斗子车运电脑，是周方远商量价钱和制定路线；下午去租房，和房东讨价还价，说服三哥，将这件事情办成，还是周方远。
可以说，今天一天周方远起到的作用，比他和三哥加起来还要多。或者说，周方远和三哥，两个人把这件事办成。而他于禁，却像个傻子一样，只能在旁边听着、看着，整个过程连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周方远怎么这么厉害呢？他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于禁想不明白。
如果是三哥的话，他反倒觉得很正常。因为三哥年纪比他大，见识也比他多，以前还在社会上混过，认识很多人。那么周方远呢？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于禁很了解周方远。
虽然是个很好的人，但性格有些内向，相熟的人之间他可以很活泼很放得开，可一旦遇到陌生人，就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而且从小到大，自己都比对方要优秀，无论是学习，还是待人接物，即便是做家务，自己也比对方要熟练。
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两个人的身份转换过来的呢？周方远又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的呢？
应该……是在北戴河旅游之后吧，自己跟着父母走了十来天，走之前，周方远还是以前的样子，可等他回来之后，周方远就变了。到底哪里变了于禁也说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自打他从北戴河回来，再次见到周方远之后，周方远整个人就变了。
感觉更加成熟了，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成熟，而是那种……怎么说呢，就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完全到了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程度。就好比今天下午的事情，于禁从头到尾就没听懂多少，虽然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组成一句话，他就有些无法理解里面的含义了。
而周方远呢？今天下午的谈判完全是他自己完成的。
自己听不懂的东西，对方却信手拈来……老实说，于禁自己有些嫉妒了。
他嫉妒周方远居然懂得如此多自己不懂的东西，他嫉妒周方远达到了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境界，他嫉妒周方远……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而他自己，还和以前一样。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于禁拿自己和今天的周方远相比，他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成吨的伤害。
所以他连晚饭都没心思吃了，回到村子里以后就直接回家，他要好好想一想，自己和对方相比究竟差在了哪里。
……
再说另一边，于禁离开之后，周方远和三哥一起往回走。走到三哥家门口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正站在他家门口。周方远看了看三哥，三哥凝神观望了一下，“是买游戏机的人。”
“哦。”
周方远闻言点头，表示了然。
“那三哥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于禁也回家了，本来说要三个人一起喝点的，现在既然已经缺人了，周方远也不准备待下去了。
“吃完饭再走吧？”
三哥还要坚持。
周方远却摆摆手，“不着急，三哥，咱们来日方长哈，不说了，你赶快过去吧，我先走了。”
周方远说着，往右手边方向一转，就朝自己家走去。
路过菜铺的时候，他买了些生菜和面条，准备给父母做顿晚饭。很简单，就是一碗素面，反正他的水平就是这样，刚能喂饱自己而已，也别想追求什么菜色和花样，他没那本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周方远就再次来到三哥家，来的时候才发现，于禁居然已经坐在这里了。
他本来还好奇，于禁今天怎么这么早。大家简单说了两句话之后，周方远就明白了。
于禁这是来告辞的。
他已经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好好复习功课，所以无法和周方远他们一起出去跑了，他是来道歉的。
三哥表示这个道歉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其他人来帮忙都是义务帮忙，应该是自己说谢谢才对，怎么能让于禁道歉呢？
周方远却是看到了于禁笑容背后的苦涩，他大致上能猜出于禁的想法，虽然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但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还是有的。
对此，周方远只能沉沉的叹一口气。
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这才哪到哪儿啊，如果于禁连这种程度都接受不了的话，那他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总不能为了照顾于禁的情绪，自己就什么都不做，任由自己家一直穷下去吧。就如同上一世，对方也没有因为要照顾自己的想法而停止攀登。
终究，每个人还是要为自己着想的，旁人关系再好也终究只是旁人啊。
于禁说完话就回家去了，周方远和三哥也很快离开了家门。
三哥去跑手续，周方远则是去寻找网吧的技术员。
对于一个网吧来说，技术员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维护电脑的正常运行，维护程序的稳定，维护网络的稳定，这都是技术员该做的事情。而对技术员的要求是，必定是要对电脑方面的技术非常了解才行。
偏偏这个年代的北桐市，懂技术的很人少，即便有，也大都进入了政府部门或者进入了大企业，像是周方远这样的小网吧，想要雇佣一个技术员可能性实在是不大，对方也不大可能来这里上班。不仅仅是薪资的问题，最主要的是，一说出去在网吧上吧，肯定是不如在政府上班好听，不管具体做什么，官本位的国家里，永远还是政府部门的工作最受欢迎。
他也没奢求要专门雇佣一个技术员常驻网吧，他只希望能够找一个懂电脑技术的人，能够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过来搭把手，哪怕是按时间收费也无所谓。
至于说到哪寻找这样的人呢？周方远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北桐市教育学院，这是一个专门培养老师的院所，北桐市的所有大中小学校的在职教师，都会来这里定期培训。而这里的老师，全都是老师的老师，一水儿的教授级别。要说北桐市哪里一定会有电脑方面的高手的话，那一定就是这里了。如果说别的地方不一定会有，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话，那这里就是一定会有的状况。
只不过这些教授级别的大拿们，虽然水平确实是高，但想要请对方出手一次代价也很是不低。
所以出门的时候，周方远从三哥那里直接拿了五千块钱。
来到教育学院，在门房处就被拦了下来。看门的大爷上下打量着他，一脸的警惕。
“干嘛的？”
“大爷，我是来找人的。”
周方远笑嘻嘻的样子。
“找人？”大爷可没那么容易骗，“找谁？这里是教育学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地方。”
“我知道，我找苏美妍。”
周方远一点不着恼，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苏美妍？建筑系的苏老师吗？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三姨，您不信的话可以给她打电话，我叫周方远，您问一下就知道了。”
周方远可没有说谎，苏美妍确实是他三姨，当然不是亲三姨，实际上这位三姨是周妈的堂姐，也就是周妈大姑家的孩子。周妈的大姑，也就是周方远的大姑姥姥，有八个孩子，六女二男。三姨在女孩之中排老二，但大姑姥姥家是大排序，最上面还有个大舅，所以三姨最终排名老三。
而三姨，毫无疑问是大姑姥姥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当年考大学的时候考上了bj的重点大学，并且认识了三姨夫。两人相恋相爱最后走进婚姻殿堂，回到北桐之后，三姨夫家有人有钱有权，不仅自己被安排进了教育学院，三姨也跟着安排了进来。
结果两人都成了教授，除了给市里面的老师上课以外，自己带学生的话，一个学生一课时就要40块钱。不需要太多人，只要五个学生，三姨一个小时赚的钱就比周妈一个月赚的钱还多，所以说多学文化还是有用的，起码三姨家就比周方远他家富裕了不知道多少倍。
门房大爷进去打了个电话，再出来的时候，他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
“我问过了，苏美妍老师都和我说了，来来来，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了，外面怪热的。”
老爷子笑得牙都飞出来了，连忙邀请周方远近他的门房里休息一下。
周方远连忙摆手，“我找我三姨还有事儿，就不坐了，您先忙。”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立刻朝教育学院里面走去。
25.三姨苏美妍
教育学院在北桐有一段历史了，据说建国之前这里就有了，最初是苏联援助时期建起来的，所以充满了毛子的风格朴实且粗狂。
教育学院的占地面积很大，除了一栋教学楼以外，还有一栋实验楼，三栋家属楼，以及一个巨大的足球场和三个篮球场，整体面积比市里面其他的学校都要大，可能也就一中能与其比一比。
三姨一家住在三号楼，也就是最靠近大门的家属楼，周方远上一世来过不止一次，所以他很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三姨家，然后用力的敲了敲防盗门。
里面的门很快打开，铁栅栏的防盗门后面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三姨苏美妍，而且还是很年轻时的三姨，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
“阳阳？你怎么来了？”
三姨瞪大眼睛看着周方远，有些惊讶，然后她隔着周方远往外面看，“阳阳，你跟谁来的？你妈呢？”
“三姨，就我自己，我妈没来。”
周方远笑眯眯的说道。
“就你自己？”这下子轮到三姨惊讶了，她瞪大美眸看着周方远，同时打开铁栅栏防盗门，“你怎么自己来了？真是的，不知道街上车多人多吗？也不怕出点事儿！”
虽然是埋怨的语气，但里面充满了关心的意味。
“嘿嘿，三姨，我都十五了，你还怕我会走丢啊。”
周方远迈步走了进去，同时对着三姨做了个鬼脸。
“去！臭小子，你长再大也是你三姨的外甥，十五岁就了不起了啊，十五岁就不会走丢了啊，等你真的走丢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哇，三姨，难道你就这么希望你外甥走丢吗？完啦完啦，我三姨不爱我啦！”
周方远捂着胸口，一副桑心难过的表情。
“滚蛋，还跟我装蒜呢。”
三姨笑骂着一脚踢了过来，周方远麻溜的跳起来，撒丫子跑进了里屋。
周方远和他三姨的感情很好，或者说，周妈和这位三姐的感情好，连带着周方远和三姨一家都很亲近。
原因很简单，三姨本身在大姑姥姥家的孩子里就属于四六不沾的那一种。上面的大舅和二姑比她大最少三岁以上，三岁的差距看似不多，但是那个年代的小孩子早熟。等三姨长到可以满地跑这玩儿的时候，她的哥哥姐姐已经非常懂事了。而同时，等她懂事的时候，她下面的弟弟妹妹们，也就是周方远的五姨、六姨、小舅他们还特别的小，她和他们也玩儿不到一起。
和三姨岁数相近的，只有四姨，结果四姨很小的时候就得了要命的病，早早夭折了。
以至于三姨从小到大，自己的亲兄弟亲姐妹们和她关系并不亲近，反倒是周妈，因为和三姨岁数差不多，两人只差了一岁。而且当年周方远姥爷家和大姑姥姥家之间也只有两条胡同的距离，所以年轻时候的周妈和她的这位堂姐，可谓是从小玩儿到大的感情，比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
也因此，周方远从小就和三姨一家特别的亲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的五年后。
上一世03年左右，三姨夫因为工作关系，需要去杭州工作两三年的时间。三姨选择和自己的丈夫一起走，也把工作调到了杭州。结果这一走，就是一辈子。三姨一家最终在杭州定居，而且随着他们的孩子在杭州本地考上大学之后，就更加不可能回北桐了。
平日里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一次，两家人的关系渐渐的不在像过去那么亲密。
再往后，也就是周方远重生前几年，因为三姨三姨夫年纪本身也不小了，加上大姑姥爷和大姑姥姥相继去世，没有了老父母需要看望的三姨一家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短短三四天的时间，回来也只是和自己的亲兄弟亲姐妹们聚一聚，归根结底，还是血缘亲人更加重要。
像是周妈这样的表妹，本身又没什么出息，养大的孩子也没出息，当然渐渐的就入不了对方的法眼了。
这很正常，人际关系本来就是来来往往，有来有往关系才会越来越好。反之，就算是亲兄弟亲姐妹，如果多年不来往，关系也会越来越远，否则怎么会有“远亲不如近邻”这样的说法呢？三姨和周妈之间，本来就是堂姐和表妹这样的关系，大家都在北桐的时候，关系自然是还不错。可一旦双方分开，尤其三姨一家还是去了杭州那样远的城市，时间一久，三姨当然会想家，一想家，肯定会第一时间想起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这是人之常情啊。
周方远非常的理解，所以上一世的事情，并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更何况即便是前世的这个时候，两家人的关系也还是非常的亲近。
在三姨家转了一圈，不得不说，优质的生活确实能让一个人变得卓尔不凡。
三姨家的装饰，已经不比后世的差了。
地上铺的是木地板，墙上贴着墙布，天花板的吊的是全包的吊顶，家里面各种家用电器应有尽有，除了居住面积略小以外，这个家的美观程度，甩出周方远家十几条街都不止。
“阳阳吃饭没？没吃饭三姨给你煮面。”
三姨跟着走了进来，见周方远正满世界乱看，不由得轻笑一声问道。
“吃了，三姨你别忙活，我找你有别的事儿。对了，天伊呢？补课去啦？”
秦天伊是三姨的儿子，今年刚刚八岁，是个非常调皮的小家伙。但是谁又能想到，十几年后，已经二十好几岁的秦天伊居然会变成一个大帅哥，考了一个好学校，在一个很不错的公司任职，找了一个女朋友，还是娱乐圈的人，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最重要的是女方家里有钱，所以根本不用理会狗屁潜规则，人非常的干净！
他们结婚前夕，周妈还把三姨发来的结婚照给周方远看，周方远看一眼就不再看了。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遭到了严重的打击，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生出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嗯，补数学去了，你姨夫十分钟前才刚走，你要是早来几分钟说不定还能碰到你姨夫呢。对了，中午没事儿的话就别回去了，三姨今天给你炖排骨，你不是最喜欢吃排骨吗？前几天你姨夫同学从国外给捎回来点儿排骨，中午三姨给你炖上，走的时候给你妈也拿点儿。”
三姨热情的说道。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她说这些话，半点炫耀的意思都没有，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周方远听了，心里热乎乎的，现在的三姨，和未来的三姨简直就是两个人啊。不过即便是他最爱吃的排骨，而且是国外进口回来的，周方远还是摇了摇头。
“三姨，吃饭的事一会儿再说，我今天来找你的真的有事儿，不骗你。”
“哼，小孩子家家的，你能有什么事？”三姨故作恼怒的瞥了他一眼，“啥事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周方远无奈的笑了笑，这个三姨呀，没想到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是这样的，三姨，我想问下，你在教育学院里有认识的专门教电脑的老师吗？”
“电脑？”
三姨闻言皱了皱眉眉头，她不在搞怪，而是转过头来认真的看了周方远一眼。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难道你想要学电脑？好呀，臭小子长大了，懂得自己学习了，学电脑不错，这东西是大趋势，三姨支持你！”
三姨的面色由怒转喜，末了还拍了拍周方远的肩膀，以示夸奖。
周方远再次苦笑，“三姨，额，其实，我确实也是很想学电脑，不过我找电脑老师，这次还真是有其他的事情……”
接着，周方远就把三哥想要开网吧的事情告诉了三姨，他没说自己在里面也有股份，只说别人让他帮忙。
“方振斌？”
三姨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微微皱了皱眉眉头。
和三姨说这事儿的时候当然不能把“三哥”“三哥”的挂在嘴边，所以周方远直接把三哥的本名方振斌说了出来。
“三姨，就是我家村里那个父母和兄弟全都死于车祸的人。”
周方远见对方一副有点印象却又想不起来的样子，只能出言提醒。
“哦！”
三姨的脸上果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说的是那个小斌子啊，我想起来了，他不是开游戏机厅的吗？怎么又想开网吧了？”
“谁知道呢？”周方远耸耸肩，“反正他想这么做，也知道你可能会认识这方面的高人，所以让我来请你帮帮忙。三姨，怎么样，你到底认不认识懂电脑的人啊，如果有的话，就帮帮忙吧。”
周方远伸手抱住三姨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摇了，摇得我头都晕了，”三姨连忙制止周方远，“我确实认识这么一个老师，他姓王，是我们这儿唯一一个教电脑的老师。不过这个王老师岁数不小了，而且性格……反正你见到他你就明白了。他家在二号楼，我先打个电话，看看他在不在家。”
三姨说着，就站起身来，走到座机电话旁，按了几个号码，开始静静的等了起来。
26.逐客令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
等了大约十几秒，咔嗒一声，电话被接通。
周方远顿时坐直了身体，目含期待的看着三姨。
“喂？找谁？”
电话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喂？是王老师吗？我是苏美妍啊！”
三姨笑着说道。
“哦，是苏老师啊，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声音很沉稳，一听就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王老师，是这样的，我表妹家的孩子今天来找我，说是想要找一个精通电脑的老师。我想您是咱们教育学院里最好的电脑老师，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这孩子过去看看。”
“嗯，这样啊……我现在就有时间，你带他过来吧。对了，你知道我家门牌号吗？”
“当然知道，王老师您稍等，我们马上就过去。”
撂下电话，苏美妍立刻带着周方远出了家门。
王老师家在二号楼，虽然楼号是挨着的，但距离苏美妍家有些距离。
教育学院的家属楼和一般的居民小区不同，三都居民楼是不挨着的。本来这些楼也不是居民楼，尤其是一号楼，一号楼本来是给苏联工程师住的地方，而教育学院原本也是一个研究院。
只是见过之后，苏联人离开，这里被改造成了教育学院。二号楼和三号楼是后来才建起来的，但因为地方不够，所以二号楼建在了教育学院的北面，三号楼在最南面，中间隔了整个教育学院的面积。
苏美妍带着周方远，一路横穿教育学院，最后在二号楼前停下。
两人进了二单元，一路上到三楼，苏美妍上前，敲响了中间住户的门。
门很快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打开门，看了苏美妍一眼，再看看周方远，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苏老师你来了。”
“王老师，打扰你了，这就是我表妹家的孩子，阳阳，快打招呼。”
苏美妍轻轻的推了周方远一把。
周方远连忙上前一步。
“王老师，我叫周方远，很抱歉打扰您了。”
“没事儿，你们进来吧。”
王老师摇摇头，让开门，周方远和苏美妍迈步走了进去。
和三姨家的陈设不同，王老师家的陈设看上去更加普通，也更加的朴素。
地面是最普通的水泥地，墙上也是四白落地，没有任何的装饰。整个家，多余的家具一件没有。反倒是书柜，从一进门就能看到客厅里大大的书柜，等他跟着王老师进入了对方的书房之后，更是被满屋子的书给惊着了。
墙边立着四五个大书柜，里面满满的摆放着的全是书，其中还有不少的古书。书柜外面，写字台上，地上，沙发上，茶几上，哪儿哪儿都是书，很多书看样子都快翻烂了，可见书的主人经常会看这些书，而且看了还不知一遍两遍。
王老师的夫人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妇女，通过苏美妍之口，周方远知道对方姓刘。
老太太是给苏美妍和周方远各自倒了一杯水，轻轻的笑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也不知道这人是根本就话不多，还是因为周方远他们要谈正事儿，所以才没有说话。
总之，等老太太放下水杯离开后，王老师才缓缓开口。
“刚才电话里说不清楚，苏老师你现在可以详细的说一下了，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还是让他说吧。”
苏美妍没有开口，而是把周方远推到了前面。
王老师顺势看了过来。
周方远清了清嗓子，“王老师，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周方远就把自己的诉求和对方说了一下。他明说自己的一个哥哥想要开网吧，但苦于北桐市懂得电脑的人太少了，精通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虽说这种事情让王老师这样的大拿出手有些浪费，但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而且他们也不需要王老师常驻，只是电脑出问题的时候，希望王老师能帮忙解决一下。
末了，他把自己一直带着的手提袋拿起来，起身走到王老师的写字台前，很是恭敬的把袋子放到王老师面前。
“这是劳务费，虽然您和我三姨是同事关系，但知识是有价值的，我们不会让你为我们义务劳动。”
一边说着，周方远还把手提袋里的钱拿出来，五十一张，整整一扎，一共五千块钱。
“阳阳……”
身后，苏美妍有些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
但却被王老师伸手止住，他看都不看桌子上的钱一眼，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周方远。
“五千块？”
“是的，刚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五千元整。”
周方远点点头。
“知识是有价值的？”
王老师继续问。
周方远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但他现在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是啊，我觉得知识是有价值的。”
“很好。”
王老师再次点头。
周方远完全从对方的情绪和语气中分辨此时对方的喜怒。
但他看见王老师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将手提袋轻轻的拿过去，然后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钱，重新放到小布袋里。一层一层的，把小布袋卷起来，卷成了那一叠钱的大小。然后把整个布袋，轻轻的压在周方远的胸口上。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说。
周方远呆住了，他已经意识到出问题了，可是太突然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小布袋，看着王老师一步步走出书房，走到房门前，伸手打开房门。
房门就那么大敞着，王老师却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周方远。
明白了！
周方远全都明白了！
对方这是下逐客令呢！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自己做错什么了吗？还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吧，仔细回想一下，根本没有吧，自己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对对方充满了恭敬。虽然直接拿钱确实是不太好看，可，这有什么问题呢？付出劳动得到报酬，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周方远下意识的朝三姨看去，却见苏美妍已经站起身来，一脸无奈的摇着头，走到他面前，轻轻的拽了他一下。
“先出去再说。”
苏美妍轻声说道。
周方远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三姨离开了王老师家。
等走出楼道，他才如梦初醒般的看了苏美妍一眼。
“三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真的有些迷茫了。
怎么自己就被赶出来了？
难道是对方嫌钱不够？不能吧，这可是五千块钱啊，就算是以教育学院里这些教授们的收入，各种福利再加上各种代课，这五千块钱也绝对抵得上他们一年的收入了。
而自己只需要对方在需要的时候过来帮忙维护和修理一下电脑而已，五千块钱还少吗？
还是说，网吧的逼格太低，对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那也不能够啊，网吧现在是新兴事物，还没有向后世那样被世人鄙视。尤其是青少年的家长，现如今还没有网瘾这种说法，青少年的家长们也并不会排斥网吧啊。
周方远彻底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提钱，这事儿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看样子三姨应该明白这里面的事故，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朝三姨看了过去。
苏美妍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事儿怪我，是我没事先和你说清楚，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带着这么多钱过来。你这心可真是够大的，你就不担心这些钱丢了吗？”
“我还真不怕，”周方远摇摇头，“三姨，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和我说道说道吧。”
“这事儿啊，说来可就话长了……”
苏美妍摇摇头，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在十几年前，这位王老师还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是一代的青年才俊。当时他在某大型研究院里工作，主攻的就是计算机研究，可以算的上是建国之后第一批研究计算机的人。因为他年轻，脑子快，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也快，所以王老师在参加工作没多久之后就接连写了好几篇重要的论文，也有了很多的研究成果，在研究院内备受尊重，职称一升再升。
但是好景不长，研究院的老院长很快就到了退休的岁数，接替他的是一个比王老师大不了几岁的新院长。不过这一切都和王老师没关系，他依旧整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做着自己的工作。直到有一天，几个同事拿着一本科学杂质，看着上面的文章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时候，王老师才发现，自己的论文居然被人篡名了！
他拿过来仔细一看，论文作者一栏上，写着的赫然是新院长的名字。而他这个原作者，被放在了一个非常不显眼的角落。
王老师出离的愤怒了，他拿着杂质找到了新院长，想要质问对方一番。可他等到的，却是一笔五千块钱的封口费。
十几年钱的五千块钱，可比现在的五千块钱值钱多了，比后世的五千块钱更是完全没法比。但王老师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劳动果实被人如此窃取的事实。
于是，他向上级部门举报投诉了新院长。而最终的结果，是王老师被发配到了北桐教育学院，一代人杰从此沦落，虽说当老师教导更多的学生，其价值可能并不比直接参与研究工作要来的低。但对于一个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打击，足以毁掉他的一生。
听完了这个故事，周方远整个人都凌乱了。
他此时此刻只想仰天长叹。
“谁特么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一出啊！”
27.无法形容的巧合
“所以说，这件事就是这么巧。”
说完了故事，苏美妍看着周方远愣神的样子，有些心疼的把他搂在怀中，轻声说道。
“教育学院的老师们都知道这件事，所以你没看我上门拜访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吗？王老师最反感的就是这种事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带了这么多钱，而且偏偏是五千这个数字，更重要的是，你亲口说出了知识是有价值的这句话……你觉得王老师会怎么想？”
“他会觉得我和那个新院长一样，在用金钱买他的知识……可是，知识本身就是有价值的，如果知识不用来产生价值，那学习知识还有什么用？就算是为了国家也好，为了全人类也罢，那终究也是价值的一种啊，我没做错啊。”
周方远有些不甘的叫道。
“是没错，但人家不这么想啊，你要站在王老师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样？”
我会美滋滋的把钱收起来。
周方远心里想道，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出口，只能沉默。
“所以，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像王老师这样的人，如果他不经历十几年前的那件事的话，或许他会随着阅历的加深，变得赞同你的想法。可如今……”苏美妍摇摇头，“他更加坚持知识是无价的这个理念，虽然这么说也不错，但这和当今社会的风气格格不入。你也看到王老师家的情况了，并不富裕，他从来不接受任何工作以外的钱财，也很少带学生，就算带学生也不额外收取费用，所以他可以算得上是教育学院里日子过得最清贫的老师了。但这是他的坚持，其他人也没有资格插手。”
“那，三姨，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
周方远算是明白了，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是对方做错了什么，而是他恰好不小心触碰到了对方内心最深处的痛处，而且是那种用小刀子狠狠捅下去的状况，周方远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了，只能向三姨求助。
苏美妍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这个王老师啊，平时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但唯独和钱有关系的时候，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我当年刚刚来到教育学院的时候就听过一个事儿，据说是教育学院的某个老师，曾经求王老师办了点事儿。事儿办完了，这位老师想给王老师一些报酬。结果被王老师当场赶了出来，就和咱们现在的情况类似，最终，王老师好几年都没和那位老师说过半句话，就连对方调走前，所有老师都给送行的时候王老师也没有出现。你说，面对这样的人，我有什么办法？”
周方远闻言彻底无语。
他总算明白，自己算是把这位王老师给得罪惨了。
但是谁能知道这些东西呢？事先三姨也没说啊。而且不能怪三姨，谁又能想到，自己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就敢带着五千块钱满大街晃悠？因为想不到，所以没有事先提醒，结果酿成这样的后果，只能说……这也太特么的巧合了！
周方远心里满是郁闷，连带着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苏美妍看着而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轻轻地拍了拍周方远的后脑勺，“事情发展成这样咱们谁都不想的，这也不是你的错。而且小斌他要开网吧，他应该自己来的啊，他让你来办，这本身就很有问题，这又不是你的网吧，有机会见着他我得说说他。行了，别麻烦了，走，回家，三姨给你炖排骨吃，你从小就爱吃排骨，今天我一定要让你吃得饱饱的。”
三姨说着，搂着周方远往家里走去。
周方远抬头看了三姨一眼，心说这网吧还真有我一份子，但这话现在说出来也没啥意思了。
他索性懒得多说，也懒得多想，乖乖和三姨回家。
回到三姨家没多久，三姨夫就回来了，看到周方远的时候，三姨夫脸上还露出了些许的惊讶之色。当他听闻周方远今天来的目的，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后，三姨夫也只能不停摇头。
“老王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独，而且太较真。院里面的其他老师都说他很难相处，虽然我觉得这话有些片面，但有的时候，老王这个人就是这样，关系再好也没用。所以阳阳，三姨夫别的忙能帮你，唯独这件事，我也帮不了你啦！”
三姨夫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再说了，小斌他开网吧，就算需要技术员，也没必要非得找王老师这种水平的吧。北桐懂电脑的人确实不错，但如果要找的话，还是能找到不少的。你回去也劝劝他，网吧对技术要求并不高，只要能满足日常维护就行，何必非得找这种水平的高手呢？而且找高手代价也高，找个水平差不多的，他也能少花点。毕竟刚刚创业，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我觉得他应该把钱花在更重要的地方，而不是一味的追求高水平。”
三姨夫这话没毛病，周方远也很明白。
而且如今的这种状况，他也确实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乖乖点头应下。
然后他和三姨夫坐在一起，聊了聊假期里的事儿，三姨夫和三姨也问了他为什么会晒得这么黑，周方远用玩儿的太疯为理由搪塞了过去。
很快就到了吃饭的点儿，周方远坐在饭桌前，看着三姨炖的红烧排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三姨一宣布开饭，周方远第一筷子就把自己早就看中的一块排骨夹中，送进嘴里，美美的嚼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排骨这是太好吃了。
倒不是因为这排骨来自国外，周方远不是那种“外国月亮比国内圆”的人，他会觉得好吃，一方面是因为三姨的厨艺确实是相当的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馋了太久了。
这时候他家的生活水平一般，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吃一顿肉，而排骨比肉还贵，吃一顿那是相当的不容易。而且他确实从小就特别爱吃排骨，尤其是带脆骨的部分，觉对可以称得上是他此生最爱。
这顿饭，周方远吃得是满嘴流油，吃完了不说，走的时候还打包了不少。
他也没推辞，也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自家三姨有什么好客气的？
回家路上，周方远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他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今天的经历。
不想还好，越想就越生气，就越发不甘。
凭什么？
你十几年前受的委屈，这么多年还放不下，现在反倒全发到我身上了，凭什么？我是你的出气筒吗？好赖事儿你都分不清吗？
而且这事儿你说不管就不管？嘿，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周方远的驴脾气也上来了，上一世他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这一世他想要改变，这个脾气就也得改改。而且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人，只能说，上一世的生活，让他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也无处可发。毕竟那一切都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难道自己和自己发脾气啊。
但这一次，虽然错误的一部分在自己身上，但自己完全是好心，归根结底，这毛病还出在对方身上。
所以他就不能忍了。
你让我滚？我偏偏不滚，不仅不滚，我还要缠死你，我倒要看看，咱们谁能硬过谁！
抱着这样的想法，第二天一大早，周方远就再次来到教育学院，来到二号居民楼之下。
这一次他没有通知三姨和三姨夫，他并不想没完没了的干扰三姨一家的生活。同样，他也没有直接上楼敲门，那就不是找人办事儿了，那叫骚扰。
反正现在正是三伏天，天气一点不冷，甚至可以称得上热。周方远就这样直接坐在楼前面石墩子上，把自己特地带来的初二的英语书拿出来，一边背单词一边等。
等了没多久，王老师的身影就出现在楼门口，他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看样子是准备出去买菜。
周方远二话不说就迎了上去，先是开口道歉，然后开始诉说自己的请求。
对于周方远的出现，王老师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他像是没看到周方远似的，目不斜视的向前走。
对方不理自己，周方远也不介意。你走你的，我说我的，腿长在你自己身上，而嘴长在我身上。
不过他也不是一直追着对方，追到教学楼前他就停了下来，大概追了五十米的距离。看着王老师渐行渐远，周方远就地在台阶上坐下。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王老师才重新出现，菜篮子里已经装了不少的菜。
周方远又迎了上去，他也不说帮对方提菜篮子，就是把之前的话重新说一遍。一直跟着对方走到楼道门口，看着对方上楼，他就重新坐在石墩子上。
中午饭周方远是在街边的小面馆里吃的，这点零花钱他还有。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大一早周方远就过来，一直待到下午六点才离开。每次只要王老师一出现，他就立刻跟上去，也不多跟，就跟五十米。对方不理会他太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的不停重复着最初的话，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28.死缠烂打
每天早晨来，黑夜回，周方远完全把教育学院当成了自己的家，而且这一待就是整整十五天的时间。
期间三哥成功办理了网吧的注册手续，房东也信守承诺，将三十万元软妹币打入了三哥的账户中。有了这笔钱，网吧立刻开始了装修工作。
先是联系工作，购买材料，水泥沙子地砖木料，反正能准备的全都提前准备好。顺便联系工人，工人当然好联系，事实上就兴旺村里就有不少人有在工地干活的经验。
元隆大厦四楼的租户在租期结束时还想继续租下去，但房东却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让他们尽快搬走。不得已，原本的租户只能离开，用了一天的时间把自己的场地全部搬空之后。工人正式入场，开始热火朝天的工作起来。
周方远只在动工之前离开半天，他把三哥和工长叫到了一起，把自己对于网吧装修的想法说了一下。按照周方远的意思，他想要弄一家更加具备现代化气息的网吧出来。
而三哥和工长闻言连连摇头，他们都觉得这么做没有道理，要多花不少钱不说，而且还没有这个必要，网吧是让人来玩电脑的，弄得那么漂亮做什么。
对于两人的观念，周方远只能表示无语。
确实，网吧简单弄一弄，能上网，能玩电脑就行，玩家似乎对环境没有太大的要求。但周方远很清楚，没要求是因为大家做的都不够好，所以来上网的人也不觉得环境差有什么问题。可一旦随着第一家装修美观的网吧出现，去那里上过网的人，就开始对环境有了追求。
如果距离相当，价钱相同，有了更多选择的情况下，傻子都会选择环境更好的地方。毕竟一个好的环境，本身就有让人心情愉悦的功能，相反，如果整天坐在露天广场或者茅房里上网，又有几个人愿意来这种地方呢？
周方远力排众议，不管三哥如何的不愿意，硬是坚持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而之前周方远的一番表现，也让三哥下意识的看重他的想法，所以面对如此坚持的周方远，三哥没办法，最后只能咬牙答应下来。
网吧的装修终于步入正规，周方远也重新继续他守株待王老师的行为。
周爸周妈对于自己这个整天早出晚归的儿子也终于有了一些微词，不过周方远也有办法，反正他天天都带着课本出门，他就以自己去于禁家复习功课当做理由。于禁的成绩比他好，周爸周妈是知道的，他这么说，夫妻二人也无话可说了，他们只能叮嘱周方远要好好复习，不要去了只顾着玩耍。
周方远当然点头称是。
他特地找于禁说明了情况，让他这几天先不要去家里找自己，免得露陷。同时对于父母会不会去于禁家找自己，他是持有乐观心态的。周爸周妈其实很注意孩子的个人**，只要他们不认为周方远是在做不好的事情，通常不会插手，最多就是问一句。
像是直接到于禁家查岗什么的，周爸周妈是不会做的，这给了周方远机会，让他能够有时间纠缠王老师。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这段时间周方远天天都过来教育学院，而且天天都做着和第一天完全相同的事。直到今天，已经整整半个月，本来就已经晒得黝黑的周方远，晒得更黑了。
而他的耐心，也终于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被磨得干干净净。
他准备在今天摊牌了。
不论成与不成，他是不准备继续等下去了。
这位王老师啊，就像是王八吃秤砣一样，那是铁了心了。不管周方远怎么说，也不管周方远怎么缠着他，他就是那副不闻不问假装看不见的样子。
说实话，周方远一开始是真的想要用实际行动感化对方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因为越来越多的事情开始需要他处理。
比如说电脑的配置，除了那一批旧电脑以外，他们还要上马一批新电脑。这批新电脑就不能买整装机了，整装机太贵，需要自己组装。组装的话，要去买零件吧？要去和卖家讨价还价吧？
还有网吧的规章制度，会员制度。还有网吧的服务员和网管，需不需要培训？
网吧的电脑需不需要调试？
网吧需不需要试营业？
太多的事情了，三哥对网吧全然没有概念，所以想要把这个网吧做好，还是得周方远挑大头才行。所以他不能被这里牵绊太多的时间，如今已经半个月过去，眼瞅着网吧的基础装修已经过半，而他这里还没有丝毫进展，周方远终于没耐心坚持下去了。
今天他再一次等在二号楼下面，不过今天他没有带书本，也没有坐在一边等着，而是就那么大喇喇的站在楼门口，像是一桩门神一样。
而楼上的其他住户，这些天下来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有些人路过的时候还会和周方远打招呼，周方远也总是很有礼貌的回应。
然后，一直等到上午快八点的时候，王老师的身影出现，周方远第一时间走了过去，直接挡在了对方的去路上。
“王老师，我需要和您谈一谈。”
“我想，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王老师面无表情的看着周方远，这还是这十几天以来，他第一次对周方远说话。
这个态度让周方远实在是火大，但他强压着火气。
“没什么好谈的吗？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们真的很有必要谈一谈。”
“谈一谈就免了，我说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尤其是你这种不尊重知识的人。”
王老师冷漠的看着周方远，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但他这句话，实在是让周方远在也压不住火气，压了十几天的小火苗，噌的一下就蹿了起来。
“不尊重知识？我不尊重知识？您还真是敢说啊，那我倒想问一问，什么样才叫做尊重知识？
而且，明明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您却小肚鸡肠的一直记到现在，记也就记吧，但是我想问，十几年前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您又凭什么把所有的火气发到我身上？是我剽窃了您的研究成果？还是我给了您封口费？
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您却把这一切的责任都强加在我身上，这是一个成年人，一个老师应该做的事情吗？
我需要请您帮忙，给您报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我从来不亏欠您什么，懂得电脑技术的人我也还是能找到，虽然水平或许真的不如您，但那又如何？网吧的技术含量本来就不高。
但是这句话我今天必须要说清楚，王老师，您说我不尊重知识，相反，我觉得不尊重知识的人是您才对。
您觉得知识无价，但我偏偏觉得知识有价。
否则您为什么要当老师？您为什么要领工资？如果知识是无价的，您就应该免费传授给任何一个人，而不是每个月按时按点的从院里面领工资！
在我看来，知识的价值在于，它或许能让一个人高尚，或许能让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强大，但最根本的，它能让人活下去。
如果没有了这些知识，我问一句，您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买衣服？用什么交水电费？您享受着知识带来的各种好处，却在这里假清高，说什么知识无价。真是可笑，我本以为您是一个值得钦佩的长辈，值得尊敬的学者。但是我错了，你分明就是一个假借知识的名义，对自己，对别人进行道德绑架的伪君子！”
周方远大声说道。
说真的，虽然人生已经有三十多年的经历，受过的委屈也已经多到数不清。但像这次这样的，周方远还是第一次受到。他也很清楚，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他不应该这么冲动。人家不想帮忙，就直接去找其他人好了，世界上也不是只有王老师一个人会电脑。
爆发一通自己倒是舒服了，可三姨和三姨夫怎么办？他们还要不要和这位王老师共事？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他们带来其他的麻烦？
想到这里，周方远有一些后悔，自己终究还是太冲动了，这或许也是因为从未有人想这样鄙视过他吧，以前的委屈各种各样，但这样被人鄙视还是第一次。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要给三姨和三姨夫惹下麻烦了。
周方远心电急转，连忙想要找到一个补救的办法。可想来想去，他无奈发现，自己话说得太狠了，怕是已经直接把对方得罪死了，还怎么弥补？
周方远心中正在忐忑不安，却突然听到王老师的声音。
“我之前还在想，你能坚持多久，今天应该是第十六天了吧，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你能有这样的城府真的超出我的预料。”
啥？
周方远抬起头，看向对方。
王老师的脸上没有任何恼怒的情绪，相反，他露出了自周方远认识他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虽然是那种很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但和之前的他相比，此时的王老师，面部线条毫无疑问柔和了许多，这不是笑是什么？
“你和我进来吧，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说完，王老师就提着篮子返身往回走去，周方远一头雾水，只能默默无言的跟在对方身后。
29.峰回路转
王老师家里，周方远这是第二次来了。
上一次他来的时候信心满满，走的时候一头雾水。这一次来，他从进门之前就各种茫然，是在搞不清楚这位老大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要和自己对骂？故意叫到家里，只是不想在外面吵架从而影响自己的形象？话说，您老人家这性格，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呢？也难怪三姨之前和自己说这位王老师性格有些怪异了，现在一看果真如此，而且这已经不是怪异的程度了，这分明就是奇葩的程度好吗？
周方远看着坐在书桌后面的正在喝茶的王老师，心里不负责任的想道。
喝了几口茶，王老师把茶杯放下。
“我是应该向你道歉的。”
王老师打破沉默。
只是他的话，却让周方远有些吃惊。
“就像你刚才说的，已经十几年过去了，我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年的那个人，去年就应该已经退休了吧，而我马上也要到退休的年纪了。按理说这么大岁数了，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很多人都劝过我，过去的就放下吧，都一辈子了，一直绷着有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很想放下，只是一辈子都这样过来了，这似乎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一种本能。每当看到有人想要用钱换取我的知识，我心里就很不开心。那天我将你们赶出去后我就有些后悔了，我不应该将自己的火气发泄在你的身上，我所经历一切毕竟都和你没有关系。
时代变了，我不能用我这种古老的思想，来限制你们年轻人的行为。
所以，周方远是吧，我要在这里对你说一声迟来的对不起。”
王老师说着就从桌子后面站起身来，朝着周方远轻轻的躬了躬身。
好家伙，一个能当自己爷爷的人给自己鞠躬？周方远可承受不起。
他连忙跳起来，闪身躲到一边。
“王爷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那天也是我不对，是我太唐突了，我也有责任的。”
周方远心里的火气，早就被对方一番话给消磨得差不多了，对方现在这么一鞠躬，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责任全部在我，”王老师站直身体，轻轻的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做了什么，我自己很清楚。错了就是错了，不能把自己的错误强加到别人身上，之前我就错过一回，这一次我不想一错再错下去。”
周方远沉默了。
原本在他的心目中，这个王老师就是一个食古不化的老古板，不仅自己抱着老理儿不放，还要让其他人也他一起守这些破规矩。但是今天王老师的这番举动，却让他看到了一个老人家的豁达。明明是足够当爷爷的岁数，却能躬身给可以给自己当孩子的周方远鞠躬道歉。
这是绝大多数人都不到的，直冲这一点，也能看出对方的不凡。
可能正如对方所说，他早就已经把拒绝融入了自己的人生，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和本能，那天的事情，完全是他下意识的举动。
周方远突然在心里原谅了对方。
可能，这就是一个老年人的坚持吧，上一世他看过太多的新闻报道，很多时候他都无法理解这些老年人的行为。他甚至当过一段时间的键盘侠，看到类似的新闻，就在评论区里冷嘲热讽。
但是今天，他看到了这些老人的另一面，或许很多老人都和王爷爷一样吧，某件事情或者某种情绪，他们维持了整整一生，已经完全融入到了他们的灵魂之中，想让他们改也已经没可能，他们只会按照自己的习惯，继续这样走下去，直至自己人生的终结。
这样的人，虽然有的时候很让人生气，甚至有的时候能让人气得笑出声来，但不得不承认，这些人大部分是值得钦佩的。
王老师，毫无疑问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不过他的脾气太臭了，一般人真的接受不了。如果不是周方远驴脾气上来，决定和对方死磕一段日子的话，他可能也见不到今天这样的王老师，反而会在自己的心里一直留下对方的坏印象。
道歉之后，王老师长长的呼出口气，似乎要把在心里憋了几十年的这口怨气释放出去一样。
“其实小周同学，我应该感谢你呀，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依旧无法走出心里的怪圈。虽然之前也有人像你一样呵斥过我，但从没有哪个人像你这样年轻。你和我，就像是一个轮回。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看了你，再看看现在的我，我才明白，我已经错过太多东西。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友情，亲情……”
王老师的情绪稍微有些低沉，周方远看着对方，心说会不会和对方的妻子或者孩子有关系？但这话他问不出来，这已经是一个人的**了，对方今天能把话说道如此程度，已经是难能可贵。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心直口快，就把好不容易稍微有些改善的关系弄糟。
“那么王爷爷，您看您现在也想开了，那么之前的事儿……”
这才是周方远最在意的，一看王老师因为之前的人生而忏悔，他就想顺势让对方改变主意。
“你想啥呢？我怎么可能同意？”
哪知他这话一出口，对面的王老师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哈？”
周方远可真是让对方给搞了个大睁眼，他是真的有些搞不懂了，这又是道歉又是忏悔的，玩儿呢？
“哈什么哈，你刚才白骂我了？骂得那么难听，整栋楼的人都听到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你现在还想我去帮你的忙，你真以为我是泥捏的啊，没有半点火气？”
讲真的，周方远真的有些怀念半分钟前的王老师了。
最起码那时候的王老师还是一本正经的，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副老不修的表情。
真真是把人折腾的心力交瘁，这忽起忽落的，没颗大心脏可真承受不来。
周方远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拿这个老爷子没有办法了，好话也说了，骂也骂了，对方也和他道歉了，总之，和这位老爷子的交集可以斩断了。只是白白浪费了自己这么多天的时间，早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去找其他懂电脑的人了。
周方远这样想着，起身就想告辞。
而王老师也没有阻拦他，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副“累觉不爱”的表情往外走的身影。
等周方远走到家门口，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他才突然拿起桌子上的纸和笔，刷刷刷的写下了一串数字。
“虽然我不能帮你，但有人能帮你，不过看你的样子你应该也不需要他的电话号码，我看我还是扔掉好了……”
“别！”
周方远立刻转过身来，两步就跑到书桌前，双眼盯着对方手里的纸条。
“那个，王爷爷，您看，我这也十几天了，整天都在这儿陪着您，网吧的事情都给耽误了。您既然认识能帮我的人，那就把他的电话给我了吧，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拜托您了。”
周方远搓着手，一副讨好的笑容。
能被这位老爷子专门提起来的人，水平一定不会太差。周方远对于自己的网吧还有很多计划，虽然现在还不需要太高的技术水平，但以后需要相关高手的日子可在后面呢，现在他绝不会放过一个可以认识高手的机会。
“呵呵，给你当然也没问题，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了，这个电话给你也无妨。相反，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那……”
“您问。”
周方远立刻说道。
“好吧，我想问你的问题很简单，你口中的这个网吧，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我想听实话。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苏老师，我只是有些好奇，同时想听听看，从你口中说出来的答案，到底和我自己猜测的准不准确。”
王老师面带微笑的看着周方远。
周方远有些为难了，他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说实话，虽然自己做的事，最后是一定会告诉父母，进而全家人都知道的。但在他的预想中，他起码要等到网吧已经完全稳定，并且已经确实成功了，他才会说实话。而不是现在……虽然王老师做出了保证，但这种口头上的保证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只是，看对方这样的年龄，又是做老师的人，应该不至于撒谎吧。
周方远不由得陷入了挣扎之中，直到他看到王老师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才下定决心。
十分钟后，重新走出楼道的周方远，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他看了看手中的纸条，用手指轻轻的弹了一下，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已经能够确定了，纸条上的电话，来自王老师的一个学生，而且是他所有学生之中水平相对较高的一位。这就够了，王老师是啥水平他不知道，但只凭对方能发表多个很重要的论文，能够有多个重要的研究成果，就能证明其水准了。
而被他都特别看中的学生，其水平可想而知。
周方远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对方联系了，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上午十点，想了想，他决定先去网吧一趟，看看网吧的施工进度如何，如果合适的话，中午就把王老师的这个学生叫出来，大家当面谈一谈。
30.形象问题
网吧的装修工作还在继续，经过几天的装修，地面工作目前已经基本上完成。首先水电改造是不需要的，相比地线，周方远更加喜欢走顶线。好维修，而且工程量较小，只需要一盘胶皮管足以。
去除水电改造的部分，直接铺地砖的话，熟练工人一天铺个几十平米根本不在话下。多个工人配合，只需要两三天的功夫就能把地面工作全部完成。不过如今的水泥无法和后世的快干水泥相比，所以铺好的地砖需要一段时间来晾干，不能直接投入使用。
好在周方远他们还有时间，而且地砖的铺设也是循序渐进的，最新的部分当然水泥还很软，但最早铺好的部分已经可以站人了。现在工人们就在最先铺好的那几十平米上做木工，按照周方远的想法，他们将石膏板分割成合适的形状，然后一块块的拼到天花板上，制作成造型各异的吊顶。
周方远过来的时候，三哥正在指挥工人们工作，比如说新送来的木料放在哪，没事儿的人去哪里帮忙等等。房东也在，正抱着膀子在一边看着，也不说话，也不指点，就当自己是个外人似的。
看到周方远进来，房东先朝他招了招手。等周方远走进，房东这才摘下一直呆在脸上的口罩，“我听说这个装修方案是你定下来的？”
“没错，”周方远点点头，“王叔有啥好想法？”
“我可没啥想法，”房东摇摇头，“我就是看你们弄得有模有样的，所以随便问一下。倒是你，年纪不大，懂得东西可不少，比我家那小子强多了。”
周方远可不认识房东家的儿子，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他不接话，只是笑。
在工地站了一会儿，等三哥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和工头交代了几句就走了过来。结果刚刚站稳还来不及说话，周方远二话不说拽着三哥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
当三哥听到王老师不能过来帮忙的时候，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但等他听到王老师把他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的电话交给周方远的时候，三哥眼睛都亮了。
“那还等什么啊，去请人家来啊！”
三哥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不着急，三哥，”周方远摆摆手，“咱们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把对方叫出来，在饭桌上谈事情，成功几率会更高，咱们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我打听过了，这个王老师计算机水平相当高，被他都夸赞优秀的学生其水平必然也是相当的高。这种人才咱们可不能放走，除了要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以外，最重要的是还是建立更加牢固的关系。有朝一日咱们的网吧发展壮大之后，咱们必然会需要更多的技术支持，到时候一个强大的技术员就非常重要的。”
“这还用你说？我当然明白！”
三哥瞪大眼睛，有些不满意周方远对自己的说教，毕竟他也是支持周方远的啊。
“我知道你明白，但你三哥，你不觉得你现在很有问题吗？”
周方远说着，指了指三哥的衣服。
“问题？什么问题？”
三哥低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问道。
周方远无语的捂住了额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三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知道的人知道你是这家网吧的老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里干活的呢。”
三哥现在的装扮，绝对不能说是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差。
上身是一件已经洗的褪了色的t恤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大裤衩，叫上穿着一双破凉鞋，在配合脸上和胳膊上的灰尘，一副民工样。
“干活的怎么了？再说了，这里这么脏，我穿干净衣服过来我有毛病啊。”
三哥不满的叫屈。
“干活的当然没问题，咱们也不歧视干苦力活的人，很多富豪白手起家的时候都是给别人干苦力活儿的，可你现在是网吧的老板了啊，平时你这么穿当然没问题，但今天中午咱们要见王老师的学生，算是比较正式的场合。你就算不西装革履，起码也得穿身像样点的一副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自己说，要是有人就这个样子站在你面前说让你加入对方的公司，你会怎么想？”
“额……”三哥闻言一愣，还真的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我可能会觉得……对方是不是在耍我……”
“不是可能好吗？是一定啊我的哥！”
周方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自己已经把话说道这个程度了，对方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那，那咱们现在回去换衣服？”
三哥小心翼翼的问道。
“换什么换？现在赶回去再赶回来需要多久时间？怕是都要错过饭点儿了，而且说实话，你家里那些衣服就没一件能上的了台面的，也别换了，咱们现在就直接去买新的，完了有机会多买一些，你家里那些破衣服，抽时间全都扔了！”
周方远小手一挥，就决定了三哥家旧衣服的下场。
“啊？扔，扔了？”
三哥瞪大眼睛，脸上本能的露出不舍的表情。别看这人对朋友挺大方的，但对自己却抠门得要死。很多衣服都穿的破破烂烂的了，居然还舍不得人，要换做是周方远，早就扯掉做抹布了。
“不扔还留着啊！”周方远眼睛瞪得更大，“我说三哥，你现在大小也是个老板呢，能不能稍微注重一下自己的形象？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以后生意做大了，和其他老板谈生意的时候，你要还是这幅模样，信不信连大门都进不去就被保安轰出来？咱们就算不追求什么奢侈品和名牌，但最起码也得把自己拾掇干净了，然后穿一身比较合体的衣服，这总没问题吧？不说别人，你自己刚才都说了，要是有人打扮成你这个样子和你谈生意，你都会觉得对方是在耍你。那么换做其他人呢？换做其他的大老板呢？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这，这倒也是……可是，我没带钱啊，现在去买衣服的话……”
“找房东借，反正他三十万也花了，也不差乎这点小钱。”
“这，合适吗？”
“我去说！”
周方远对自己这个三哥已经彻底无语了，小心翼翼到这种程度，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人啊。难道是因为突然进入另一个层次所以有些无所适从吗？倒是有可能，就像是一直只进得起小馆子的人，一下子走进五星级大酒店，也会有无所适从的感觉。
虽然情况有所差别，但道理是一样的。
甩下瞻前顾后的三哥，周方远大大方方的走到房东面前。
和对方说明了情况，明说今天中午要见的这个技术员很重要，而大家都没有准备，希望房东能帮帮忙。
房东砖头看了三哥一眼，一看对方的穿着打扮，他就笑了。
“行，我明白了，不过我今天出门带的钱不多，就一千多，够不够？”
房东随身带着一个小包包，就是那种男士用的大皮包，里面装着零零整整一沓钱。当然他现在返回去拿钱也来得及，毕竟他家就在旁边，不过周方远他们又不是去买名牌，一千块钱足够了。
从房东手里接过一千块钱，说了一声感谢后，周方远就带着三哥出门了。
正好周方远他们的网吧距离闹市区实在是很近，过了四牌楼就到了北桐最大的商场天马大厦。
周方远带着三哥走进大厦，在三楼的男装区转了半天，最终选中了三件短袖衫。其中一件是白色的半袖衬衫，两件是普通白色t恤，点缀了一些简单的色块，都很小，给人一种很淡雅的感觉，而不是三哥之前一直穿着的那种童趣风格。
试了试衣服，周方远发现三哥穿这三件短袖衫都挺好看的，最后一拍板，全买了！
买完上衣，两人直接转进了旁边的万人裤业。这是北桐最大的成裤专营店，里面只卖各种裤子。周方远又是一阵走马观花，最终给三哥选中了一条海军蓝的牛仔裤。
现在的天气这么热，三哥本来是拒绝穿这种裤子的，只不过当周方远再一次祭出“衣装等同身份”这件大杀器后，三哥可耻的屈服了，而且看看对方连后槽牙都笑出来的样子，显然内心是相当满意的。
衣服买了，裤子卖了，不得再买双鞋吗？
买鞋的话，皮鞋和旅游鞋其实都可以，穿皮鞋相对正式，穿旅游鞋相对休闲，最后周方远带着三哥在鞋店里挑了很久，才最终选中了一双白色的旅游鞋。能够和衬衣相配，虽然休闲，却也稍微有些小正式。
装备买好了，再看三哥的发型，周方远又不满意了。
三七分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长度有些过分了吧，而且炸炸乎乎的，像小混混多过像老板。
于是他又把三哥推进了理发店，并且和理发的小姑娘说清楚了他需要的发型。
在三哥修整头发的时候，周方远离开理发店，找到了一台公用电话，照着纸条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多，这个时间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