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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偶米粉     秦时小说家txt下载     秦时小说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二十四章 王道霸道(求票票)

    一饮侍女进献的茶水,果然,大将军府上的毫叶比起自己所饮用的上佳许多,入喉纯柔,唇齿生香,微微颔首,随即身躯挺立,拱手一礼,看向上首的大将军嚣魏牟。

    这也是今日自己前来之目的,此间总的来说,也无外人,语落,双眸闪烁玄光。

    “哦,我有何忧?”

    嚣魏牟闻声,面上悄然一笑,别有深意的看着张耳,又随意的瞥了一眼一侧的龙阳君,朗声而道,神色之上略显一丝好奇与狐疑。

    “大将军!”

    “张耳也是魏国之人!”

    “如我这好友刘季,十年前,曾仰慕信陵君公子名声,从楚国远来大梁城,奈何那个时候公子被大王罢黜,刘季只好四处游走。”

    “不曾想,我与之相遇甚欢,便是一起畅谈至今,公子手下门客三千,张耳无能,昔年无能一报公子,但公子所谋为国,张耳不敢屈身他人之后。”

    张耳口中所言公子,整个魏国数十年来,只有一人可以称得上,那便是名镇诸夏各国的信陵君魏无忌,曾经合纵率领诸国兵马,硬生生的将秦**力压制函谷关内。

    连秦国上将军蒙骜都败在信陵君手中多次,张耳言语谆谆,面上恭敬,当年公子善养门客,给予他们这些出身一般的人,一个相当好的平台。

    原本以为公子名镇诸夏之后,他们会随着公子一展所学,奈何如此。

    如今,秦国兵锋再出函谷关,韩国已灭,如今在攻打赵国,以多年来张耳所观,赵国很难扛住秦国的压力,所以,这也是今日自己前来之目的。

    伴随口中深沉之语,张耳单手指着旁侧刘季,此人便是仰慕公子名声前来,心中对其很有好感。

    “嚣魏牟昔年得公子提携,行至今天地步,未敢忘却。”

    “张耳,你有何言,尽可说来!”

    嚣魏牟面上也是感叹不已,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魏国之内,逐渐不闻公子之名,能够记得公子的也越来越少了。

    听张耳之音,无论你今日前来为何,嚣魏牟觉得张耳有这个心,无忌也可以欣慰了,也不枉当初养客数千人,那些人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魏国。

    “大将军近来所忧心之事,应该为秦国攻赵!”

    “不知可否?”

    张耳再次一礼,深深一言。

    “细细说来!”

    嚣魏牟不可置否,没有多做评价,简言而落。

    “去岁冬日,大王曾下令大将军扩充魏武卒,如今原有的五万魏武卒精兵扩充至十五万,加上魏国其它的军力,张耳以为,不过堪堪可以应对秦国关外之军!”

    “再加上秦国南阳守叶腾还有十多万兵将,坐镇南楚边界,威慑我大魏国,果然魏国、燕国等坐视赵国被灭,王翦大军很有可能自北而下,连同蒙武之力,攻我魏国!”

    “大将军以为张耳所言如何?”

    外黄之地,相距大梁城两百里有余,堪为大梁城周围一处商贾汇聚中转之所在,加持魏国之内,百家汇聚,张耳得到消息很是容易。

    再加上刘季、卢绾等人和那些游侠、儒生的交情,许多隐秘之事,张耳不用刻意打听,也能够知晓的很详细,口中所语,当为如今魏国面对的局势。

    “那……你觉如何?”

    嚣魏牟微微一笑,对方所语是否真假,是否合实情,嚣魏牟心中有数,魏武卒虽练出来了,但具体的战力的确不过堪堪和秦国关外大营相比。

    加上魏国现在的国力,单对单的情况下,却是无法抗衡秦国。

    于此,却为近来所忧。

    “大将军以为,合三晋之力可否抗衡秦国否?”

    张耳亦是行事干脆,端起面前条案上的茶盏,又是轻饮了一口,润一下喉咙。

    语出,反问道。

    “三晋之力?”

    “韩国已灭,如今只有两晋了!”

    嚣魏牟朗声轻笑,近两百年前,晋阳之战,三家分晋,是为三晋,可是去岁韩国被秦国所灭,三晋之名已然不正了。

    “莫不是大将军以为韩国被灭了之后,所有的韩国之人,所有的韩国兵士也被灭了?”

    张耳杳然一笑,轻轻摇摇头。

    “嗯?”

    嚣魏牟轻咦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的,目光同旁侧的龙阳君相视一眼。

    有些东西,似乎被自己忽视了。

    “韩国立国两百年,去岁,秦国攻灭韩国,占据的只不过是韩国之土,至于韩国的人,韩国的心,仍旧相当未改。”

    “去岁一战,据张耳所致,若然新郑有足够的粮草,凭借最后的二十万大军,支撑数月,绝对不成问题,期时,山东诸国救援。”

    “韩国未必被灭,如今,那股力量虽被削弱不少,可……依然存在,存在于秦**中!”

    呼吸之间,张耳从条案后起身,行至厅堂正中,环顾四周诸人一言,说道自己所谋之策,有的是陈馀所语,有的是刘季所言。

    但只要对大魏国有助力,都不算什么。

    夹杂别样的深意,语落,张耳再次看向嚣魏牟。

    “纵然韩国还有残余的力量,莫不张耳你以为,他们可以抗衡秦国?”

    嚣魏牟沉吟数十个呼吸,脑海中翻滚颇多,而后给予回应。

    秦国法治之力,遍及军中,那些人纵然可以使用,也不会迸出强大之力,顶多影响颖川一地,起到的作用有限,难堪大用。

    “任何一点不起眼的力量,若是在关键时刻起用,也会有莫大之力。”

    “若然现在这个时候,韩国旧土乱象而出,以韩国残余的力量,自然不会对秦国造成太大威胁,可是,大将军,若然在秦国一心攻赵进入最紧要的关头。”

    “燕国大军救援,魏国大军救援,楚国大军救援,期时,那股力量如何?”

    力量的运用,也要看时机的,否则,兵家战争只需要看大军多寡就行了。

    如今,秦国大军刚刚陈兵赵国边境,果然韩国旧土生乱,秦国将其镇压轻而易举,但……若是在秦国国力被拖入赵国之时。

    微弱之力也会相当棘手!

    因为果然被韩国旧人复国有成,秦国颍川郡、南阳郡都将不稳,乃至于三川郡都不稳,危机之力直接奔袭函谷关外。

    那样的情况怕不是秦王嬴政希望看到的。

    “韩国无人也。”

    嚣魏牟沉思片刻,又是一语落下。

    刚才听到张耳言语韩国旧事,也是瞬间想到这一点,但是……韩国现存的力量太弱了,时机可以寻找,力量的运用着,也得是一位高人。

    否则,难以调动迸出诺大之力。

    “韩王被幽禁!”

    “太子韩宇身死,王室被杀、被俘虏甚多!”

    “可……韩国世家、旧臣颇多,更有百家助力,才士之辈并不缺少,如卢绾与刘毕出身的儒家,如刘季所交好的农家等。”

    张耳再次而应。

    “纵有三晋之力,也不过勉强自保。”

    “以赵国和魏国现在的国力,难以抗衡秦国!”

    “而且,大王如今并未定下援救赵国之策!”

    嚣魏牟轻叹一声,张耳之言很合自己之心,然毕竟自己与张耳都只是臣子,非为一语定论的诸侯。

    自己等人所思不差!

    但大王所语也是不差!

    “燕国那边已有传闻,若然赵国形势危急,太子丹愿意领兵援救。”

    “三晋一体,韩国已灭,赵国若然不存,大将军,张耳等人怕是真的要和韩国旧人一般,沦亡诸夏了。”

    此语虽重,但张耳确信大将军明白自己的意思。

    今王所忧心着,首要便是己身之权,己身之力,再者便是整个魏国,大将军如今手握重兵,大梁之内,传闻大王颇为忌惮。

    果然造就如同公子的名声,非今王所愿意见到。

    与其如此,宁愿放任赵国沦亡,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们还是魏国人!

    不能眼睁睁看着魏国真的走向韩国的末路。

    “张耳!”

    “慎言!”

    嚣魏牟粗犷的神容上,略有一丝警醒。

    今日张耳前来府上,的确给自己出了一侧,也给魏国出了一策,怕是眼前的张耳背后也有不俗之人,诸子百家?

    嚣魏牟觉得也只有他们了。

    ******

    “李斯见过伏念先生!”

    咸阳宫,兴乐宫!

    时隔近月,伴随着一道王书之令从咸阳而出,直落极东之地的桑海之滨,小圣贤庄内,儒家掌门伏念没有太过迟疑,简单留下数语于小圣贤庄内,便是轻装启程。

    至于些许教习所用的儒家经典、百家典籍之物,咸阳之内有存,儒家弟子也在后不断送至,身着规矩无比的儒袍,踏步礼靴,束发长冠,眉目肃然。

    由着专人的引领,伏念立身于诸夏间此刻堪为权力核心所在的兴乐宫,随意环顾四周,并无奢华,比起典籍所在诸侯之宫殿,甚为不显。

    当然,一应建造的礼仪规格,都是合乎礼的。

    殿内,只有同出于儒家的李斯、张苍、陆贾等人,以为亲近,旁侧则是一些咸阳宫内的侍从等人,静默不语,李斯近前一步,轻语道。

    “未敢如此。”

    “伏念不过一儒家弟子,李丞相为上国上卿,不敢失礼!”

    于眼前的李斯,昔年小圣贤庄内,伏念与之不过数面之缘,加持师尊公都子与荀师叔道理不同,故而未曾深交,然……不曾想,其人如今为秦国假丞相。

    根据自己所得消息,武真侯虽为丞相之位,实则并不太理会政事俗物,一应诸般,都是李斯代理,分割昌平君熊启的相邦之权。

    而昌平君熊启自从前任相邦文信候吕不韦之后,已经做了近十年了,伏念通读韩非的《韩非子》,可以清楚的判定一点,那就是熊启的位置可能做不长了。

    亦或者,其手中之权不可能一如既往的完整了。

    荀师叔门下的诸弟子,李斯名气不弱,却偏偏走到如今位置,伏念颇为感慨,咸阳宫内,未敢轻视,双手而动,礼仪落下。

    “伏念先生!”

    “伏念先生!”

    “……”

    旁侧张苍等人也是一礼回之,此处为兴乐宫,不是咸阳宫外,此处只有秦国之官吏,并无儒家之弟子,须得如此。

    “伏念先生第一次入秦,不知感受如何?”

    李斯笑语看将过去。

    “农工百业,各有安息,庶民耕作于田亩,兵卒奋战于外,官署上下政通,举国上下,大势初生,非山东诸国可比。”

    “也如荀师叔在《王霸》一篇中所语。”

    伏念闻此,略有思忖,便是回应。

    “哈哈,想来王上听闻伏念先生之语,定会欢悦。”

    “伏念先生切勿着急,刚才武真侯入宫,即将前往陇西两郡,是故,大王担心后宫丽夫人贵体,便是请武真侯前往观之。”

    “待会,便可归来。”

    李斯清朗一笑,于眼前的儒家掌门伏念,自己了解的也是不多,先前求学于师尊门下,乃是为了学习乱世谋生之法。

    整个儒家之内,也只有坐镇齐国稷下学宫三次大祭酒之位的荀况有这个资格,虽为儒家弟子,然则对于儒家并没有太大感觉。

    看着伏念先生将目光看向上首尊位处,李斯缓声解释道。

    “武真侯将前行陇西?”

    伏念略有诧异。

    “近日有军报从北地郡传来,匈奴蠢蠢欲动,欲要趁着大秦攻打赵国,侵扰西侧边境,大王担忧陇西,便是武真侯出。”

    李斯微微颔首,对于武真侯即将前往陇西没有隐瞒,儒家的信息网络自己了解不少,伏念应该也有所耳闻。

    “蛮夷侵扰,秦王派遣武真侯前往,看来对于匈奴侵扰很是重视。”

    “那些塞外蛮夷,不服诸夏教化,不通诸夏风华,不学诸夏礼仪,还要反攻诸夏之地,王道不通,当以霸道处之。”

    秦廷上下,自己觉得最为安心之人,还是天宗玄清子,尽管其人压迫师尊身陨,但……其人无妨。

    如今已然为秦国武真侯,继续立下军功,怕是在秦国东出的过程中,还会有大功立下,期时……为彻侯也是不远。

    对于那些诸夏之外的蛮夷,伏念也没有什么好感,内圣外王之道,那些人既然不理会王道礼仪,自然以武力惩处之,然后再进行教化之。

    “哈哈哈,世所传闻,儒家均学王道之术,如今听伏念先生一语,倒是也有兵家霸道之法。”

    “寡人好奇,先生觉得,对于那些塞外蛮夷,还有何策应之?”

    伏念语落,呼吸之后,又是一道清朗悠扬的磁性之音传来,由远而近,脚步声逐渐传来。

    闻此,李斯等人神色微动,尽皆整理衣冠,目光看将过去。

    伏念更是如此。

第八百二十五章 五仁(第一更)

    着一袭玄色素袍,发丝梳拢成冠,踏步金丝云纹之靴,从兴乐宫偏殿深处走出。

    今日王弟即将前往陇西两郡坐镇,临行之前,倒是拜托王弟一观后宫丽儿的身体状况,好在无忧,若然安稳,今岁秋冬当可诞下子嗣。

    秦王政心中欢喜,刚行至殿前,便是听到兴乐宫内的谈论之语,不由的微微一笑,现在,儒家的那位伏念先生应该到了。

    入厅殿前首,看着殿内多出来的一道陌生身影,的确仪容不俗,气度涵养超越普通人,为儒家这一任的掌门,也应该如此。

    “伏念见过秦王!”

    兴乐宫殿内,能够那般言语的,诸夏间,也只有如今权势最重的秦王嬴政了,伏念正衣冠,近前一步,双手合握,一个儒家的古礼而出。

    语落,头颅轻轻抬起,看向上首,这是自己第一次见秦王嬴政。

    世所传闻,秦王嬴政生就虎狼之躯,血盆大口,身高丈许,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大恶之人,不过于伏念来说,眼前的秦王嬴政,却是一位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同龄人。

    但细细观之,其周身上下不住扩散一股别样的威严和霸道,如今的秦国,大势在手,秦王嬴政很有可能成为诸夏共主,权柄落在身上,自然养就这般气度。

    “无需多礼。”

    “说说看!”

    随意挪步殿中,对着不远处的侍者招动手掌,便是有茶水近前,周清也是身侧带着,去岁回到咸阳,到现在,也已经有足够时间了。

    视线落在下首的伏念,如今已然破入化神,浩然正气精纯无比,灵觉笼罩其身,儒家之道终究还是以王道为本源的,百家为辅而已。

    “昔者齐国桓公,九合诸侯,尊王道天子,攘塞外蛮夷。”

    “蛮夷者,入诸夏礼仪风华,自当教导为上,三代过后,堪为诸夏之人,不入诸夏礼仪风华,自当以兵家霸道处之,惩处为上。”

    “诚如是,以法家规例定方圆,以王道之言定教化,阴阳一体,可解蛮夷。”

    伏念又是一礼,感受殿内一道道目光落在身上,虽有浅浅的紧张,但数息之后,恢复原样,略微思忖,回应之。

    “哦,伏念先生所言应该就是儒家的行之以道,约之以礼吧?”

    秦王政微微一笑,轻语言之,咸阳宫内,同样有儒家的诸般经典,自己也曾阅览之,虽然有点意思,但较之自己喜爱的《商君书》、《韩非子》等。

    还是差了一点。

    “秦王明论!”

    伏念心中微动,秦王能够有此语,看来对于儒家还是有所了解的。

    “寡人所知,伏念先生师尊为儒家公都子,而公都子师尊为儒家孟轲,当年,孟轲在稷下学宫讲学之时,曾语仁者无敌。”

    “百多年前,魏国惠王语: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

    “伏念先生应该知道孟轲如何回应之?”

    儒家伏念传承至孟轲一脉,那么,所学也是孟轲一脉,百年来,儒家内,以孟轲一脉的学问为主导,其余支脉为辅,这一点,秦王政知晓。

    但对于伏念先生要教导自己子嗣道理,自己还真有点不放心。

    否则,现今自己也不会和对方在这里言谈。

    语出,面上掠过一丝深意。

    “先贤应之,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达秦楚之坚甲利兵矣。”

    伏念又是一礼,深深言之。

    “只……如此?”

    秦王政觉得自己所观的儒家典籍上,后续还有言论。

    “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秦王在上,此为先贤入世之理也。”

    伏念心中有感,前来秦国的途中,已然有所猜测,自己身为秦王嬴政子嗣的教习,应该不会这般顺利,但……想不到秦王竟然会有此语。

    虽如此,但伏念觉得自己可以应对。

    “哦,既然秦国和楚国这般对待治下百姓,使得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可……魏国几度攻我大秦,却一一被大秦攻败,魏国何以如此?”

    “且,寡人很好奇,什么是仁者无敌?”

    秦王政轻轻一笑,数百年来,儒家入世之人很多,不过,能够位极人臣的不多,一侧的李斯虽为儒家弟子,但其言行比法家弟子还要法家。

    孟轲的所语所论,通体逃脱不过一个仁,而儒家所语的仁可是与如今大秦所施展之道不合。

    果然伏念想要安稳留在咸阳宫内教导诸公子与公主。

    这个问题,秦王政很期待对方如何回应。

    旁侧不远的周清也是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盏,随意饮之,说起来,王兄此问,自己也很好奇,接下来伏念的回答将会决定其在咸阳宫的待遇。

    是教导那些年长的公子,还是仍在襁褓之中的公子?

    这似乎很有趣!

    非如此,一列在旁的李斯等人也是不自觉的相视一眼,大王此问,已然触及儒家本源,掌门伏念作为儒家传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儒家有五仁,若然行之,当无敌于天下!”

    “昔者,魏国未有做到这一点,而秦国做到了,是故秦国如今独强于诸夏,而魏国荣耀不显,霸主地位不存,乃是应有之理。”

    不过五六个呼吸,伏念抬起头,直视面前的秦王,朗声而出,回应对方之问。

    “哪五仁?”

    秦王政奇异,秦国所施展为法家之道,何以做到了五仁之道?

    莫不眼前的伏念又想要以《韩非子》之言搪塞于自己?

    果然如此,那就太令自己失望了。

    “儒家有五仁,五仁在乎心。”

    “一者,仁者,亲爱庶民也,先贤所语,位重者同庶民同乐之,一应行事条例与庶民同之,如此,庶民心生亲乐之感。”

    “此者,秦国以法家之道,规范臣民,臣民一体,法者为上,虽与儒家道路不通,但却通向一处,魏国变法未成,世卿世禄,划分天堑之隔。”

    伏念有条不紊的说道而出,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未几,一仁之言落下。

    “哦,亲近庶民,同乐同行之,此言出至先贤与魏国惠王后续之言,所谓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

    “道家所语,大道同途,果然如此。”

    随伏念语落,旁侧李斯有感,身躯微侧,近前一礼,笑语而应。

    儒家五仁之说,先前自己在小圣贤庄内并未听闻,从伏念现今所语,应是自己所悟,果然掌门之风,对先贤道理参悟极深。

    “有点意思。”

    “二仁呢?”

    “莫不我大秦也做到了?”

    秦王政瞥了李斯一眼,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这一点算是取巧,可……秦王政心中高兴,因为……这表明儒家的道理在附和大秦之道。

    这是一件好事,眼前的伏念也是一位聪明人。

    “却如此。”

    “二者,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此为大仁!”

    “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则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于其市矣。关讥而不征,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路矣。耕者助而不税,则天下之农皆悦而愿耕于其野矣。廛无夫里之布,则天下之民皆悦而愿为之氓矣。”

    “秦国百业自有其法,民众耕种而得其爵,商贾行事尊条律,自可畅行,官署之内,能者上,庸者不显,外力不侵,仁者自行,此所谓魏国由大国沦为如今地步,而秦国强大如此也。”

    伏念一礼,说道五仁第二仁,以秦国现在的模样,若言秦王嬴政之前的秦国,或许还差点,但自从文信候领国政之后,于百业重视,百业兴旺。

    此为富国之道,儒家自然知晓,也是契合秦国今日之行。

第八百二十六章 风起云蒸(第二更)

    “尊贤使能,俊杰在位!”

    “自先祖孝公以来,大秦朝政之上,领高官、高爵者甚多山东诸国之人,然则……其内鲜少有儒家弟子,伏念先生可否告知寡人何也?”

    二仁者,秦王政闻之,面上又是浅浅一笑。

    这一点,大秦的确做到了,如今的秦廷中枢之内,真正的老秦人鲜少,多位山东士子提拔而来,可是……自己虽认可此语。

    然……何以儒家轻视秦国也?

    “秦王多虑了。”

    “非是秦国之内鲜少儒家弟子,山东诸国中,儒家弟子亦是不多,数百年前,至圣先师创立儒家,乃是开启民智、启蒙之举。”

    “是故,儒家弟子鲜少多埋首于学问之中,虽有弟子入仕诸国,鲜矣,近百年前,先师孟子为了能够令我等儒家后辈,更可以专研精要。”

    “便是将儒家要地从临淄转移海域一隅桑海,远离诸夏纷争,故而……秦王多虑也!”

    伏念抬起头,一礼落下,再次看了上首的秦王政一眼,摇摇头,非是儒家之人不入秦国,而是儒家之人在山东诸国也鲜少。

    战国大势,兵家霸道为上,儒家王道虽诸侯欢喜,却鲜少用之,奈何。

    “但……儒家终究是入世的学问。”

    秦王政不可置否,儒家的实力虽然不弱,但儒家在山东诸国朝野中力量却是不强,这一点自己知晓,闻伏念之言,未有深入。

    这一次,儒家掌门伏念亲自前来,已经表明其目的。

    “说说其它的三仁!”

    挥手间,对着伏念颔首。

    “三仁者,秦法废除井田,物勒其名,庶民有其名,已然不复奴隶多矣,耕战有其爵,民心在望,颇合先师民力甚贵之言。”

    “四仁者,秦法沿袭周礼之道,五十岁以上老者,供给细粮,六十岁以上老者,隔日供给肉食,七十岁以上老者,有珍馐美食加掌病之策。”

    “八十岁以上老者,更是可以免除一位子女徭役,甚合推恩之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诚如是,庶民安康,民心而正。”

    伏念娓娓道来,秦法虽多苛刻,秦法虽属于法家之道,但百多年来,秦法之内,也有着诸多百家之道,儒家之要也是夹杂其中。

    如此诸般,合乎礼仪的自然有不少,且……秦国现在所行,也必须合乎礼的规范,否则,国政必乱,这一点儒家无比自信。

    兴乐宫厅殿之内,秦王政一双丹凤之谋微微眯起,于伏念之言,甚为满意。

    “五仁者,杀无道之者,杀乱礼之人!”

    “此为伏念所觉最大之仁,行此五仁,则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

    “如此,则无敌于天下。无敌于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仁者无敌!

    话音虽简单,却几近涵盖儒家精要各处,欲要将其完美的做好,难之又难,山东诸国数百年来,一直奉行大周以来的仁礼,不若诸夏大势。

    是故,仁礼而变!

    五仁而落,伏念也是语毕,静立厅殿之内。

    啪!啪!啪!

    ……

    “哈哈哈,甚好!”

    “李斯,刚才伏念先生之言可曾记下,事后整理文书,下发群臣与两大学宫。”

    “大道同途,在伏念先生口中,寡人忽有一种感觉,我大秦所行为儒家之道,而非法家之道也,哈哈哈,妙哉,妙哉乎?”

    秦王政双手拍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兴乐宫殿内,朗声而笑,视线落在旁侧的李斯身上,不愧为儒家的掌门。

    五仁之言,还真有点儒家的内涵,但……终究五仁之本,变化不得。

    法家之道,一直为大秦的根基!

    儒家之道,可用,可以不用,全在乎自己一心,若然儒家附和大秦,用之未必不可,若然首鼠两端,举棋不定,那就另说。

    “喏。”

    李斯面上也是笑意而显,出列,拱手一礼。

    “对于伏念先生,寡人很是满意。”

    “即日起,当为咸阳宫少傅之位,位同我大秦上卿之礼!”

    再次看着面前的儒家伏念,秦王政近前一步,单手负立身侧,左右看了一眼,值此秦国攻赵,齐鲁之地不能乱,有儒家的之力,裨益良多。

    而今日,伏念既然识时务,自然好好为用。

    “多谢秦王。”

    伏念深深一礼落下。

    ******

    “云舒,你就不准备先待在咸阳一段时间?”

    “待你妹妹事情定下,离去也是不迟!”

    春日早就旺盛起来,咸阳内外,倒是柳绿花香,西城区域内,府邸之前,又是一行马车整装待发,驷马高车随意而动。

    脚下紫光闪烁,周清已然出现在马车之内,掀起车帘,看向正辞别妹妹的云舒,不由的为之轻语。

    记得去岁离开咸阳的时候,曾想着将周儿与云舒妹妹的事情解决一二,毕竟二人的年岁都不小了,可是……周儿不愿前往栎阳酒肆,便是留在了府邸之内。

    云舒妹妹倒是前往了,近来倒是听闻有点苗头,即如此,周清自然希望事情早点了结,也好使得云舒省下一桩心事。

    至于周儿,如今倒是喜欢上修炼了,即如此,周清也没有拦阻,她或许是这个世上母亲一族留下的最后之人了,只要合乎清理,一切自己都可以满足。

    想要修炼,那修炼就是,传授其自己所参悟的玄功,留下诸般丹药给予辅助,如今已然通脉了,再加上如今从邯郸照眉池归来的虚凡,倒也算可以给予助力。

    随着秦赵交战,赵国之内的照眉池也为之不稳了,战事虽未起,但天上人间还是给予关门为上,虚凡便是归来,虚守如今也在咸阳,有他们坐镇,自当为上。

    “无妨,公子曾言,十八岁前后是结为姻亲的最佳时刻,小妹如今还不到,缓上一缓也是无碍。”

    “待在栎阳酒肆之内,多看看也是好的。”

    云舒踏着木凳,屈身进入马车之中,摇摇头,妹妹的事情总体来说,不成什么问题,自己一家如今只剩下自己和妹妹两个。

    自己这一生是公子的人,妹妹的终身由她自己抉择,有武真侯府在后面,咸阳之内,也无人轻慢。

    “你是她姐姐,自当你说的算。”

    周清微微一笑,揽过旁侧随伺的雪姬,这个小妮子,近年来……生长的越发俏丽起来了,加持一身玄功不断深入,火魅术的玄妙也逐渐而显。

    颇有些滋味。

    “公子,天水城现在已经建造好了,就等您返回陇西开城纳户呢。”

    去岁前往陇西的时候,天水城因为地动之事,推辞半年才完工,如今已然过了大半年,有着章邯坐镇天水城,一切自当无忧。

    “启程吧。”

    周清轻语而落,单手把玩着雪姬那柔顺的白色长发,很是有一股幽香之气。

    旋即,云舒也是掀起旁侧的车帘,吩咐道。

    不多时,一行不断盛大的车驾从西城而出,前往南城,走出南门,沿着渭水两侧的驰道,奔向千里之外的陇西。

    咸阳城内,周清离去的消息很快传遍四周。

    一道道人影而动,一道道信息流转,流向诸夏各处,流向咸阳宫各处。

    “天宗玄清子前往陇西了,知会颍川郡那边!”

    一位在渭水两岸行船的普通船夫,看着远处驰道上的车驾,一封密信传出。

    “玄清子!”

    “值此秦赵交战之际,其人离开咸阳,于我等来说,是一个上佳消息,知会咸阳宫的棋子。”

    咸阳城外的一位普通老秦人也是一语落下。

    “……”

    “……”

    咸阳之内,风起云涌!

    陇西之内,风流云散!

    与此同时,太行八陉之前,也是诸般形势交错,成就一片风起云蒸之感。

第八百二十七章 灭赵(一)

    诸夏战国,纪元列国,赵王迁七年,秦王政十八年初春,秦国蓝田大营四十多万大军压向赵国边境。

    按照中枢定论,诸将所谋,以上将军王翦为统帅,分作三路开向赵国。

    北路,由新任左军主将李信与铁骑将军羌率领十万轻装骑兵,经秦国上郡,东渡离石要塞,过大河,以太原郡为后援根基压向赵国背后。

    南路,由新任右军主将杨端和和辛胜率步骑混编大军十万,出河内郡,经安阳,相隔颍川郡,相隔漳水,欲要北上直逼邯郸。

    中路大军,由上将军王翦亲率步骑混编的二十万精锐大军,出函谷关经河东郡进入上党山地,向东北直逼驻扎太陉八口的赵军主力。

    三路主力之外,按照中枢所谋,还有些许策应大军,以北,有防守匈奴的九原郡九原大营蒙恬大军,在防止匈奴南下的同时。

    还可以分兵牵制赵国边军云中郡大营,更主要则是牵制赵国边军李牧十万精兵不能南下。以南,有着关外大营、颍川郡、南阳郡数十万大军。

    “上将军!”

    “果然不出上将军所料,赵王果然王令下达,相召北边的李牧南下,赐封其为赵国大将军,统帅全国兵马,不日将到达井陉口之前!”

    熟悉的井陉口之前,中军幕府聚将,尚未离去的左军与前军主将未曾离去,穹隆高阔的幕府大帐之内,上将军王翦正身披漆黑重甲,手持一根六尺之长的竹竿在面前的沙盘上不断点动着。

    其上较之前些年太陉八口的标示更为清晰和明朗,山川河流,城池村落,应有尽有,此为罗网的一个小小功劳,未几,一位身披银色甲衣的主将踏步近前,手持文书,面上朗朗一笑。

    “大秦主力而动,赵国之内的良将,能够有能力用兵的唯有李牧一人!”

    “纵然赵王迁不理朝政,郭开也不会让大秦这般攻灭赵国的。”

    “然……李牧虽来,我等又有何惧?”

    闻声,年不过五十上下的上将军王翦,一身精气神旺盛无比,丝毫不意外,况且,如果赵国没有令李牧领将,王翦觉得自己可以在今岁彻底攻灭赵国。

    如今,有了李牧存在,阻力虽大,却顶多拖延一二而已。

    “此为大王昨日派遣特使亲至前来中军幕府传达之令!”

    “诸将归位,王翦亲自诵之,以明悟大王之意!”

    李牧的消息虽令自己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王翦轻轻放下手中竹竿,挥手一招,身侧不远处一位年轻的军中司马送来一份文书。

    其人为护国学宫计谋院堂结业之人,近日来,随身近距离考较之下,王翦颇为满意,计谋院堂,却为专门为培养军中主将而设立的院堂。

    “喏!”

    “……”

    闻上将军此语,幕府军帐内,诸将相视一眼,尽皆上前一步,归位上将军三尺之前,甲衣微整,神容肃重,未敢有丝毫懈怠。

    连带军帐内其余人亦是头颅低垂。

    “寡人观大秦主力兵分三路,三路之兵,尽皆为精兵,三路尽皆蓝田大营悍卒,无任何兵家虚设之兵,三路皆实兵,反观之,亦是皆虚兵。”

    “如此部署图谋何在?在如今赵国之国情军情也!人言秦国与赵国同源,赵国自武灵王以后,尚武善战,丝毫不下于秦国,赵国之举国皆兵,不下于秦国!”

    “秦赵今日之对决,便是举国大决,无处不决!”

    上将军王翦手持王书,明亮之谋落在其上,口中朗声而语,深深而落,不住为之颔首。

    身前诸军将,亦是如此,细细聆听。

    “今我军三路攻赵,加持九原郡蒙恬北方策应,南方颖川、南阳为之而动,堪为层层围困,如此方略,便是要逼得赵国再无退路,唯有一心和大秦决战!”

    “唯其如此,寡人特书告诫大秦将士,对赵一战,勿骄勿躁,务求全胜,务求一战灭赵!”

    伴随最后之语落下,上将军王翦神情也是不由的慷慨激昂,身为此次领兵攻赵上将军,若然真的可以攻灭赵国,定当留名诸夏。

    身为兵家传人,此为无上荣耀!

    也是完成当年上将军武安君白起和老将军蒙骜未曾完成的事情。

    “勿骄勿躁,务求全胜,务求一战灭赵!”

    语落,王翦再次沉声一言。

    收起手中文书,目光落在面前的诸将身上。

    “勿骄勿躁,务求全胜,务求一战灭赵!”

    豁然间,幕府军帐之内,诸将亦是神情肃然,抱拳拱手一礼,喝声而道。

    “上次堪为举国大战赵国,还是在三十年前,长平之战,秦国虽胜,却错失灭赵良机,这一次……和三十年前截然不同,大秦有足够的力量可以灭掉赵国。”

    “何为不同!”

    大王王书落下,诸将情绪激动,山东诸国中,若论百多年来秦国的生死大敌,绝对是赵国,也唯有赵国,才能够令日益强大的秦国为之忌惮。

    纵然赵国现在国力不复往昔,仍旧不可小觑。

    聆听上将军之言,诸将一道道目光汇聚在王翦身上,身为兵家传人,能够参与灭一诸夏强国大势之中,堪为恢宏之事。

    “不同者,王翦以为有三者。”

    “其一,庙堂朝野不同,三十年前,长平之战,昔时,大秦昭襄王在位,文有应候、刚成君等人,武有武安君、老将军等人。”

    “赵国之内,亦是文武齐备,赵孝成王守成有余,平原君赵胜、上卿蔺相如、上将军廉颇、马服君赵奢等人,两国均庙堂明朗。”

    “然则,今时,赵国却截然不同,赵王迁昏聩无道,奸佞当国!”

    上将军王翦单手落在腰腹长剑之上,踱步军帐之前,缓缓而言,述说如今秦赵何以高低形势,让诸将心中有一个更为清晰明了的判断。

    “次者,便是秦赵两国国力不同,长平大战之时,秦国与赵国几乎相差无几,有着赵武灵王留下的底子,赵国有足够的力量抗衡秦国。”

    “然则此次大战,秦国之富强远超赵国,无论是关中,还是巴蜀,均丰收数载,府库充盈,后援根据雄厚扎实。”

    “秦国的兵力也远远超过赵国,攻城器械、兵士甲胄、尚武攻战之心,均无一不超赵国,反观赵国,长平以来,不住衰弱!”

    王翦再次深沉而道。

    “再者,便是秦赵交战的主将、兵士不同,长平之战,秦军统帅为武安君白起,赵军为廉颇赵括,事后的战局表明,秦军将才大大超过赵军将才。”

    “而此次,赵军统帅已经定下,当为信任的大将军李牧,哈哈,诸位且说,王翦与李牧,孰强孰弱?”

    提及最后一处不同,上将军王翦浅浅一笑,看向面前诸将。

    “上将军强于李牧!”

    呼吸间,整个幕府军帐之内,一片的奋然高呼。

    “非如此也。”

    “数十年来,李牧统帅赵国边军抗击匈奴,又时不时的抗击秦国,多年来,还从无败绩,老夫王翦,虽然也是数十年来,身经百战,却……也是第一次统帅数十万大军。”

    “更无需说灭赵国战,如此,言语老夫领兵胜过王翦,虚妄也!”

    “然……纵是老夫熊战之心不让李牧,也当细细打赢攻赵之战!”

    “王翦之心,诸位可否明了?”

    王翦摇摇头,此战,也是自己领兵最多的一战,也是任务最为艰巨的一战,自己虽自忖不弱当世任何兵家将军,可是……战场之上,形势万变。

    好在,如今秦赵两国差距明显,令自己手中胜算多了许多。

    “明矣!”

    诸将闻此,神情不由的有些浅浅沉思,随后,又是相视一眼,颔首以对。

    “哦,李信将军,你且说说?”

    上将军王翦朗朗一笑,此行攻赵的秦国主将,都堪为如今秦国最为英才的将军,视线扫视身前,落在先前进来的那位银甲将军身上。

    此人乃是大王一手提拔,而且领军作战,颇为显眼,堪为大将之才,将来可为上将军!

    “上将军之言,在于警醒我等,既不可为赵将李牧声威所震慑,临战畏首畏尾不敢临机决断,更不能够以李牧并未胜过秦军主力而轻视。”

    “当战则战,不惧强敌,至于上将军自以为不如李牧,李信以为,颇为大谬也!”

    身披银甲,眉目英气勃发,近前拱手一礼,高声而道。

    身侧诸将,一道道目光落在李信身上,闻其声,均好奇无比,上将军都自言并未可以超越赵将李牧,而李信将军言语可以胜过赵将李牧。

    看来李信将军,必有己身所谋。

    “李信何语?”

    闻此,王翦打量了李信一眼,轻哼一声。

    自己所语,乃是让跟前诸将,勿骄勿躁,李信此语,岂不是凭空让诸将生出俯视之心,不合自己之意。

    但自己倒也有些好奇李信想要说些什么。

    “李信以为,上将军之与李牧,两者不同!”

    “一者,数十年来,李牧一直坐镇赵国边境,虽然未尝败绩,但战法多奇计,擅长伏击与截击,胜过我军,也因为,抗击匈奴多有成效。”

    “上将军为战,多稳打稳扎,缓缓推进,宁可缓战必胜,不求奇战速胜,兵谚云,大战则正,小战则奇。唯其如此,上将军之长,恰恰在于统率大军做大决之战。此,李牧未尝可比也!”

    李信如何不知上将军王翦先前言语所述之意,可……如今大秦国势正盛,更是应该给予诸将与士卒更大的鼓舞,给予他们更大的鼓励。

    迸出更强战力。

    是故,脑海中翻滚诸般,面上微微一动,言语落下。

    “善!”

    “大善!”

    “……”

    果不其然,李信之语刚落,下一刻,整个幕府军帐内,李信身后的诸将面上狂喜之色闪过,相视一眼,尽皆拱手一礼,看向上将军。

    “再者不同,便是李牧一生领兵,尽皆在北方边界所在,从未统领赵国举国之兵,更别说,步兵、骑兵、战车之兵……混编军团作战,对于攻掠城池,更是不显。”

    “唯其如此,李信以为,李牧之战场之才,在中原腹地之战之才,未经过真正的实战考量,与之相比,上将军则不然,少入军旅,为秦军精锐重家兵士。”

    “后为上将军,整顿秦国新军数十万,步军、骑兵、车兵、弩兵、水军、大型军械等等,上将军无不通晓!诸军混编决战,上将军更是了然于胸!唯其如此,上将军之全战才具在李牧之上也!”

    李信之言,李信之声,越发的高昂起来,而且事实情况,也如自己所言,中原腹地大战,李牧绝对不如上将军王翦。

    这一点,想来大王也是知晓。

    “大善!”

    “大善!”

    “大彩!”

    “……”

    这一刻,随着李信之音落下,整个幕府军帐彻底的沸腾起来了,一道道目光越发炙热的看向上将军,的确,历经李信将军这般一分析。

    诸将心中均不自觉的明朗许多,都言李牧一生从无败绩,但真论起来,何以比得上上将军。

    此战,大秦必胜!

    此战,必然可以攻灭赵国!

    “上将军,末将有一言补上!”

    数息之后,诸将之声势刚有些落下,悄然间,有一位将军从队列中走出,身披黑色重家,眉目俊朗,神情坚毅,近前一步,抱拳一礼。

    “王贲何言!”

    虽然李信所言和自己所表达之意不合,但其言……王翦很是欣赏,面上也是浅浅一笑,正欲压下诸将这股气势,让他们稳重些许。

    陡然的,一道熟悉身影出现在眼前,见其人,王翦脸色不由的沉了下来。

    语出,整个幕府军帐也是悄然间安静下来,道道目光落在王贲的身上,不由的,诸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实则是王贲的身份有些特殊。

    王贲,乃是新任前军主将,论地位,还在李辛将军之上,不过在军中,倒是和李信、辛胜等人同为秦国新锐将军之英杰。

    相对于李信文武兼备,儒雅战略,王贲则勇猛机变胜之。

    秦国政风清明,军法森严,王贲少小入军旅,与王翦之间极少会面,而王翦虽然地位颇高,却从不以私事见王贲,王贲也从不在军事之外见王贲。

    王贲的战功核查,王翦更是依从军法吏书录同国尉府邸文书通传,详细了解,加持王翦素来行事稳重,总是在晋升上压一压王贲。

    诸如此次秦国攻赵大战,三路大军而动,想要获取较大功劳,自然是以三路大军主将为首,中军主将为李信,右军主将为杨端和。

    然则,论地位,王贲更盛李信,诸将先前商讨的时候,也决议让王贲统领一路大军,但……王翦终究还是选择了李信。

    如今,看到王贲欲要出言随在李信身后,王翦不由的有些不悦,实在是不稳重。

第八百二十八章 镇秦剑(第一更)

    “末将以为,赵将李牧不通大政!”

    王贲神情同样激昂,于父亲之不悦之意并不在意。

    高声郎语,拱手一礼,左右而观,继续而道。

    “上将者,国之柱石也。”

    “若不兼顾军政,则历来失算者颇多,若是当年武安君能够明悟朝局形势,说不得可以一举灭赵,如今李牧身为赵国统军大将军,虽权柄在手,却不能够决然震慑朝中奸佞。”

    “又不能够妥善应对赵国王族重臣与原有邯郸大营、巨鹿大营诸将,和赵国庙堂形同孤立,如此大将军,必然不得长久!”

    王贲皮肤略显黝黑,但精气神旺盛无比,感受幕府军帐内落在身上的道道目光,将心中之言娓娓道出,此次父亲领兵攻赵。

    不仅仅是父亲个人的荣耀,更是整个王氏一族的荣耀,此战若胜,则大秦军旅之中,王氏一族将绝对压过蒙氏一族,在军中拥有无上的地位。

    父亲所言君王操持二柄,但王贲所观今王,却非那般昏聩之人,王氏一族忠心耿耿,三代以来,一直侍秦,未有二心,更是王氏一族的机会。

    如今,上将军蒙武领兵关外,以为策应,蒙恬坐镇九原大营,暂时不为战力,东出主力可以遇见,数年之内,必然以王氏一族为主。

    心中有感,畅快无比。

    只是王贲之言刚有停顿,便是听得前方不远处父亲的冷哼之声。

    “此次秦赵举国大战,绝非一年半载所能够完结,而一年半载对于我等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李牧,怕是危机而显,其人在赵国邯郸之内,没有一点根基,如今手握数十万大军,赵王与奸佞焉得信任。”

    王贲今岁先前之语,正要继续说着,却是看到父亲神色更为不悦的挥动手掌。

    连带身后那些主将欲要贺彩之音都压制下去。

    “小儿之论,相持便能使得李牧深陷危局,根基何在?”

    王翦沉着脸,看向王贲。

    “其理显而易见也。”

    “数年来,李牧虽然主力一直在北方,但仍旧时不时的南下,无论是对战秦国,还是燕国,都为大胜,尤其上次伏击桓上将军,令的大秦为之震动。”

    “赵国朝野之内,更是一时间声望甚高,丝毫不逊色当年的廉颇、赵奢等人,否则,此等关头,赵国朝野也不会寄希望于李牧身上。”

    “但有相持不下之局,以赵王迁的昏聩,以郭开的奸佞,以及更为不放心的王族重臣,必然会心生疑虑,岂不闻当初赵王为何换下廉颇。”

    “此理皆然,期时,以李牧孤立赵国朝野的局面,安能不入危局?”

    王贲彻底将口中之言说道而出,面上更为慷慨振奋,对于这一战,数年来,王贲一直在关注赵国,缘由自己的地位在军中不低,许多信息也都能够知晓。

    否则,也不能够有此语落下。

    故而,王贲可以断定,秦赵交战,必然大秦攻伐而胜,以父亲领兵稳健的形态,必然极大降低将士伤亡,堪为大功。

    纵然山东诸国援救,也改变不了局面,因为赵国不会让诸国助力,占据主导之力。

    “善”

    “大善!”

    “……”

    这一次,还未等王贲继续沉着脸说道什么,身后的军帐诸将便是相视一眼,更为振奋的回应着,喝彩者,一应诸般,皆合情理。

    是故,李信将军所言同王贲将军所言,均为上谋。

    “小儿浅论!”

    王翦对着王贲挥动手掌,示意其归列,没有其它表示。

    “众将听令!”

    先前说道甚多,一则,为面前的主将再论如今秦赵攻守之势,二则,便是稳定军将之心,其音而落,也能够带动整个大军士气的提升。

    数息之后,王翦从军帐前方的条案上,拱手一礼,取下一把造型略显古朴的老秦人剑器,如今的秦军剑器大都铁器铸就,而这把长长的剑器却是青铜铸就。

    岁月的痕迹留在其上,一丝丝暗绿色浮现剑鞘的表面。

    “愿闻军令!”

    刹那间,军帐之内,诸将拱手请命。

    “此为穆公镇秦剑!”

    “王翦从咸阳离去的时候,大王亲自授予王翦的,数百年前,此剑伴随着一位位老秦人开拓秦国,从西陲一隅之地,坐拥如今诸夏独强之势。”

    “如今,此剑在王翦手上,王翦定不会让其蒙羞,定要将穆公镇秦剑的剑芒扫荡诸夏,一匡诸夏!”

    将手中长剑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未敢有任何失礼。

    此剑实在是太过于贵重了,太过于意味不俗了,握着此剑,王翦至今能够感受到大王对于自己的期待之意,是故,深沉而落。

    语落,诸将目光落在穆公镇秦剑上,神情亦是不自觉的肃然起来。

    “三日之后,大军分路进攻,依照先前谋略,步步为营,各寻战机,将战阵逐步推进赵国之内。”

    “欲要一战灭赵,是故不求早日躬下邯郸,而在将赵国之内的全部抵挡军力吞灭,将赵国之内所有的赵军歼灭,让赵国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将整个赵国彻底击溃,彻底击垮!”

    王翦单手举起手中穆公镇秦剑,高声喝道。

    面上带着别样的兼具,都言秦军虎狼,百年来,陨落在秦军手中的兵士不亚于百万,但若非如此,焉得有秦国如此之势。

    此战……定要将赵国彻底击垮!

    彻底摧毁赵国之人的战心!

    “一战灭赵!”

    “一战灭赵!”

    “……”

    诸将心中热血沸腾,一如上将军王翦,各自拔出手中之剑,半跪大地之上,驻剑一礼,吼声而出,震荡整个幕府军帐。

    “老夫受王命领军,戒慎戒惧,尔等也当如此,持重心进兵,凡有战机,无比从灭赵大局而动,先前之语,不求早日攻下邯郸。”

    “我军三路而动,相隔甚远,不能够及时通晓联系,蓝田大营练兵多年,此战也是初战,尔等虽堪为军中英才,亦是没有历经此等大战。”

    “是以,务必将战事禀报大王与上将军幕府,不过,临行之前,大王也有王书而落,唯求知晓军情,并不干涉战事决断,一应战机,全在你等手中。”

    “但……今日之后,你等将各自承担军法之责,有轻慢而败北辱国辱军者,军法处置!”

    王翦再一次的神情凝重起来,缓缓将手中举起的穆公镇秦剑落下,目光在剑器之上扫视一二,此战,大王给予别样的重视,也给予别样的权力。

    此行攻赵的蓝田大营诸将之中,算起来,自己己身是年逾五十的百战老将,少年之时,自己就曾在武安君手下做事,从百夫长、千夫长……如今的上将军。

    缘由自己行军稳健的缘故,虽然也有败绩,但大王仍旧将这个重任交给自己,看着面前那几乎全部是年轻无比的军将,王翦又是感慨,又是惶恐。

    灭赵大战,大王给予自己极大的权力,只要求最后的接过,一应战机决断全在自己,此等信任远超当年昭襄王对于武安君白起的信任。

    如此,自己也能够彻底的放开手脚,真正的一展兵家所学,全盘调遣大军,有着穆公镇秦剑,足以稳定军中大局。

    大王对于诸将信任,对于自己信任,对于灭赵也是抱有绝对的信心。

    “喏!”

    “喏!”

    “……”

    诸将如何不清楚,但此战也是证明他们的时候,一战灭赵,立功封爵,若然技不如人,奈何,相视一眼,未有任何后悔。

    王翦亦是对着手中的穆公镇秦剑颔首。

    三日之后,三路而动彻底而动,彻底展开连绵的军营大势,压向赵国。

    王翦亦是重兵落在井陉口。

    太陉八口之间,此处堪为中枢,上次自己同武真侯攻伐这里的时候,曾借助猛火油之力,破开此关,但后来战果已得,便是退出来。

    否则,那里靠近赵国中枢之地,怕是战乱连绵了。

    如今欲要攻入赵国,已经被赵军再次彻底重铸的井陉口关卡必须再次攻破!

    七日之后,大兵汇聚井陉口险关!

第八百二十九章 一百个(第二更)

    “武真侯,天水城已经建造完毕!”

    “城池之内,正在整理些许细小之事,随时烙下城池之名,开城纳户!”

    陇西天水湖畔,周清跨乘骏马,沿着湖畔的要道,徐徐向着已经筑好数月的天水城而去,灵觉扩散,双眸闪烁紫色玄光。

    一座完美的城池出现在眼眸深处,其内的一切也是清晰的出现在眼中,道路纵横,地下水网挖掘好,一座座崭新的府邸出现。

    当然还有不少的空地,乃是留给入住城池的人。

    “都言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守民,不过,以本侯来看,应该是筑城以盛民,此城而立,方圆百里之内,堪为繁华之所在。”

    “章邯,寻一良辰,开城纳户!”

    芊红等人已经前往了大河以西,如今的陇西之内,也只有自己和身边的云舒等人了,初夏的陇西比起关中更是燥热些许。

    好在这里靠近天水湖,倒是风景秀丽,气候宜人,水气也不似他处那般干燥。

    视线运转,落在章邯的身上,芊红等人离去之后,其人坐镇这里,督造天水城的事宜,如今功行圆满。

    “武真侯所言甚是。”

    “实则,以章邯愚见,除却王都之城与遍观守御之城外,其余城池尽皆这般。”

    “数月来,天水城开城纳户的消息早已传扬出去,怕是城门开启,陇西诸人便是蜂拥而至。”

    身披浅黑色的轻甲,背负长剑,眉目俊朗,肌肤倒是略显黝黑,御马随伺身侧后,闻武真侯之言,微微颔首,却为此理。

    对于眼前的天水城,其位置处于陇西内部,靠近天水湖,缘由武真侯令达的缘故,早就开始修筑从天水城前往祖厉河,乃至大河以西的驰道。

    商贾往来汇聚于此,怕是不出五年,此城当为陇西有数的繁华之城,若是他人所有之城,陇西郡守等人怕是会不乐意。

    不过这里是武真侯的封地,秦廷之内,怕是无人敢动心。

    “只要遵守城池的规矩,天水城容纳八方之人。”

    天水湖旁缘由陇西老士族的缘故,一直没有大的城池落下,如今有城池出现,入驻其中乃是必然,当然了,如果又不长眼的,直接处理掉便是完事。

    “近来,天水商会与北地郡都有消息传来,匈奴那边蠢蠢欲动,已经有一个万人队南下,前往乌孙之国,怕是有所预谋。”

    “章邯,你为新任六关守备军将,本侯允你整合北地郡的兵力,扩充至六万到八万之间,果然有外敌至,陇西这边随时可以助力。”

    天水城的事情说道完毕,周清话锋一转,落到另外一处。

    此次自己前来陇西两郡,乃是为了应对有可能南下的匈奴之人,如今的陇西两郡之内,原本在九原大营未曾立下之前,整合一下,还能够有十万军。

    但抽调之后,不复盛况,如今只有尽可能的重新招募新兵。

    匈奴之内,如今坐拥控弦之士不亚于二三十万,但能够出动的怕是不多,加上乌孙与月氏,更是不多,是故,陇西两郡有十万以上的兵力,加持长城,防守还是不成问题的。

    果然,芊红在大河以西与乌氏倮有所得,那么,说不得有可能出兵跨出大河以西也说不准。

    “喏!”

    章邯面上一动,略有喜意,拱手一礼。

    数年前,自己还有些埋怨武真侯将自己调往陇西,错过秦国东出攻伐山东诸国之战,现在看来,若是能够抓住机会,在陇西两郡所能够立下的功劳,也是不小。

    “嗯。”

    周清点点头,单手拍了拍身下骏马,快速奔向天水之城。

    三日后,天水城正式开城纳户的消息传荡!

    五日后,天水城上,烙印由周清亲自所写的秦文!

    十日后,良辰而至,城门洞开,容纳八方人,一时间,整个城池之内,人群涌至,按照早已划分好的所属,各自选择着。

    当然,对于城池的管辖,周清也早已经传书中央学宫,抽调学员,以为助力。

    武真侯府邸之处!

    生活逐渐的悠闲起来,每日收着来至陇西两郡的要务,收着来至大河以西的文书,收着来至秦国攻赵的要务,在匈奴未曾兵临长城之前。

    似乎自己的日子总是那般悠闲。

    炼制丹药、感悟天道自然、书写小说呓语、交修极乐无双……

    ******

    体表闪烁浅白色的玄光,双手交织成就乾坤印诀,灵觉神融天地,吸纳天地元气,炼入己身,逐步壮大丹田,精纯内力。

    天地元气从周身百脉而入,灌输丹田之中,玄功运转,周而复始,循环不息,所过之处,畅通无阻,脏腑吞吐游历,筋脉坚韧无双。

    内力运转,天地元气震荡,微风骤起,这处普普通通的茅草屋内为之杂乱之声而显,功行九转,内力强横巅峰至极。

    “呼……!”

    长长的一口浊气呼出,神清气爽,再次一感周身上下,盖聂面上微微一笑,那位医家的传人当真是不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的伤势已经恢复七层以上了。

    也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独特手段,但无论如何,总之,现在自己几乎痊愈了,一身修为也足以抗衡化神武者,只要那夜的几人不出现,自己丝毫无惧。

    再有一个月,自己伤势尽皆复原,说不得还会更上一层楼,更是无惧,挥手一招,旁边木案上放置的长剑入手,顿时,一股踏实的感觉弥漫。

    待在这里这么久,也该……离去了。

    从木榻上走下,浑身上下的衣衫也早已变成粗布麻衣,至于早先的衣服,……被那医者扔了,于此,盖聂也是无奈,推开门,甚为明亮的阳光照耀眼眸深处。

    目光扫视,落在此刻正在院子里摆弄药草的一道浅紫色身影之山。

    一个多月来,多蒙对方照料。

    “你要走了?”

    刚一脚踏出门槛,耳边便是响起近日来熟悉无比的声音,仍旧那般的冷漠,不近人情。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在这里耽搁很久了,未敢继续叨扰。”

    盖聂近前一步,双手抱剑一礼,深沉而落,此次若非碰巧遇到对方,自己可就真的……没有性命了。

    “你的伤势虽然还没有彻底痊愈,但以你的实力,自保应该无恙。”

    “出去之后,应该死不了,也不会浪费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

    “随我来吧。”

    踏着乳白色的中筒靴,蓝紫相间的劲装服饰着身,藤紫色的头巾束发,女子放下手里的药物,身躯一转,看着盖聂。

    细细打量一番,随意轻语,挥手一招。

    “多谢。”

    盖聂略有迟疑,又是一礼。

    此女似乎和自己所见的其它医者不同,而且性子也着实有些怪异,但医术的确高明,观对方手势,未敢迟疑,紧走两步,紧随其后。

    一个多月来,自己与其之间,也并没有太多话落下,如此,了解的也不多,但对方在这里,也是没多长时间,甚至于连对方的姓名,自己都不知道。

    紧随其后,沐浴在初夏的阳光之下,对方年龄正值风华,肤如凝脂,体态嫣然,姿容丝毫不逊色自己所见之美人。

    “上船吧。”

    走出这处木屋院落,行出不远处,便是靠近一条足有五丈有余的河流之旁,此处河流纵横,山脉环绕,如果不通方向,怕是难以走出。

    那女子轻轻一跳,身形轻盈的落在船只之内。

    拿起木橹,瞥了盖聂一眼。

    “是。”

    盖聂微微一笑,一步踏出,出现在那船只之内。

    “月前,秦王嬴政已经派遣使臣前往小圣贤庄了,临淄之内,农家的人已经离开了。”

    那女子摇动木橹,操纵着方向,小小的木船在河流里快速的行进,未几,拐过一个角,进入另外一条略窄的河流,不多时,又是一语落下。

    “这……,多谢姑娘告知。”

    盖聂闻声,心中一突,脑海中翻滚诸般,顿时面上喜色而显。

    大王已经派出使臣前往小圣贤庄,那么,以儒家现在的状况,也只有应下一条路,儒家出手,百家在齐鲁之地,根本翻不出花样。

    只是,这个消息是月前的,农家的人也早已离开了临淄,为何这女子现在才告诉自己,早知如此,自己也能够安心许多,或许,也不用等到现在才出去。

    “你会找农家的那些人报仇吗?”

    女子站在船尾,不住晃动手里的木橹,闻盖聂之言,沉吟片刻,再次看将过去,美眸闪烁一丝往昔记忆,随意落下。

    “这个……,也许吧。”

    其实,盖聂也不确定,农家等人之所以要杀自己,非是和鬼谷有仇,而是和秦国有仇,自己出去之后,处理他们不是首要之事。

    紧要之事,乃是坐镇齐鲁,稳定局势,助力秦国攻赵顺利。

    “我治好你的伤势,你出去之后,要为我杀一百个农家弟子作为报酬。”

    但……那女子数息之后,又是一道冷语落下。

    “……,姑娘和农家有仇?”

    盖聂奇异之。

    “你可否做到?”

    那女子冷哼一声,没有回应盖聂之言。

    “杀一百位农家弟子,是否……,在下……尽力而为!”

    杀一百位农家弟子,这样的仇怨看来不浅啊,可是自己真的做了,可就真的和农家对上了,虽然无惧,于秦国大势来说,不……,似乎,那些农家还好继续同秦国作对。

    即如此,杀几个也是无妨。

    “一百个!”

    那女子有些认死理。

    “……,是。”

    盖聂神色一滞,再次深深看着摇动木橹的女子,不由得,叹息一声,出言应下。

第八百三十章 项籍(求票票)

    “沿着这条路直走,遇到一条河右拐,就可以出去了!”

    一炷香之后。

    停下手中的木橹,船尾的女子再次将目光落在盖聂的身上,这里的地势虽然复杂,但真要细细深究,不过花费些许时间罢了。

    行出山脉包裹之所在,徐徐靠岸,素手伸出,遥指身前的一个方向。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在下不敢相忘,不知可否知晓姑娘之名,以为留念!”

    可以出去了!

    对于这一点,盖聂已经等了一个多月,原本心中焦急无比,但随着先前那女子和自己一言,大王已经派遣使者前往小圣贤庄,至此,心中落下沉重之力。

    不过……儒家办起事来,更不会令人失望的。

    脚下玄光闪烁,一步而动,出现在河岸的土地之上,拱手又是一礼落下,想了想,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你们鬼谷弟子都这么自甘人下,自为在下吗?”

    女子丝毫不夹杂情绪的脆音落下,美眸流转,落在盖聂的身上,世所传闻,鬼谷怒,诸侯惧,但在自己眼中,似乎……非如此。

    语落,没有给对方回应的机会,木橹轻轻一动,搅动水中的漩涡,船只直接倒转方向,顺着原来的方向归去。

    “在下……,此恩当得永记。”

    盖聂闻此,面上哑然一笑,虽如此,明亮的双眸目视那女子离去的身影,或许,以后自己与她还会再相见。

    在岸边停留了百十个呼吸上下,盖聂终于周身闪烁玄光,身形挪移,消失在原地。

    ******

    “父亲,大王此次派遣使者之意,莫不还与先前一般?”

    居巢之地,楚国新任大司马、新任上柱国项燕率领二十万大军驻守在江水以北,隔江而望南边的余孽楚国,欲要将其剿灭之。

    为此,已经登位数月的楚王负刍,不住的道道王令落下,欲要催促项燕尽快的出兵,将楚王熊悍等人彻底剿灭,彻底的将楚国分裂之势合二为一。

    沿着居巢之湖泊,军营连绵不断,二十万楚国精兵坐镇于此,幕府军帐之之前,项梁看着一行身着华贵的王宫使臣出去,心中有感。

    入军帐之内,左右而观,并无外人,便是近前一礼,口中轻语落下。

    “李园带着熊悍和太后前往江南区域,原本其身侧所属不过三五万之兵,不堪一击,谁曾想江南区域,庄氏一族、百越各族纷纷出现。”

    “汇聚之下,足有十多万兵卒,或许不若我军强大,但江南之地却山地起伏不定,多山林草木,多大江河流,除却为父所练的江东精兵有山林作战之力。”

    “其余诸兵,均不能为之。”

    项燕年岁颇大,身披鱼鳞银甲,鹰盔束发,此刻正站在一处沙盘之前,其上正是江水两岸的双方兵力部署之图,颇为详细。

    沙盘之物,虽出现在秦**中,但并不是秘密,是故,很快便是传遍山东诸国,于项燕来说,更是早就派人制作精致无比的沙盘,以为行军调兵所用。

    扫了一眼进入军帐的儿子,项燕微微颔首,呼吸之后,随意而道,说道如今的艰难局势。

    率兵攻伐江南熊悍等人,当然可行,但……这个时候,可就得细细思量了。

    以自己的领兵之力,纵然有把握将江南之地的熊悍、李园等人剿灭,没有三年以上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而如今的诸夏局势堪忧,三年的时间,变数太大。

    非如此,三年以上的时间,自己现在手下的二十万精兵,到时候能够剩下多少都说不准,果然折损过半,对于楚国来说,更非一个上佳的消息。

    更有一点,江南之地与江北之地截然不同,江北好歹还有些许的平坦平川之地,而江南……根本不适合中原人长期的生存其中。

    “庄跻一族!”

    “前些年寿春之内,便是有他们的影子,想不到他们的力量壮大的这般快,还和百越的人联系上了,父亲,既然现在非最佳时机。”

    “可……难道我们一直不动?”

    自从父亲晋升为楚国大司马、上柱国以后,项氏一族此刻绝对有实力和屈昭景三大家族并列,所缺少的不过中枢重臣罢了。

    但现在是战国乱世,一位大司马的力量丝毫不比令尹差。

    项梁一直跟随在父亲身边,自然知晓父亲的意思,可是一直不出兵也不好,总归会落下把柄在屈昭景三大家族之内。

    项氏一族的崛起和强大,绝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更何况如今父亲明面上执掌楚国除却世族封地以外的所有兵卒。

    真正的位高权重。

    “此次大王除了璀璨为父尽快出兵,攻灭熊悍等人。”

    “还有一点,便是对于三晋之地的看法!”

    “项梁,你在为父身边这么多年,为父一身本领你也学的差不多了,你觉得为父如今该如何抉择?”

    项燕将视线从身前的沙盘上收回,沙盘上的一切痕迹都彻底的烙印在脑海深处,现在隔江而望,自己是占据主动的局面。

    故而,自己无需担忧。

    话锋一转,落在另外一个话题上。

    “秦国攻赵?”

    项梁闻此,眉目挑动,坚毅的神情上浮现一丝深沉的凝重。

    “父亲,若然燕国、魏国、齐国、楚国不予助力,儿以为,赵国这一次无法在秦国的攻势下继续存在,父亲早年所语,长平之战,秦国就有战机可以灭赵。”

    “如今,秦国更强,赵国更为孱弱,如此,更不可抵挡,赵国若灭,三晋之地,只剩下魏国,更不可能抵挡秦国,纵然吴起在世也不行。”

    “三晋不存,秦国拓土千里,兵锋直达齐国、楚国、燕国之地,期时,秦国怕是真的要成就大势了。”

    项梁轻叹一声,原本楚国才是最有潜力和势力做成此事的,奈何百年来,楚国国内战乱不休,世族争斗更是不朽,国力损耗颇大。

    赵国的重要性不仅仅是对于魏国,更是对于楚国。

    可……现在大王下令要率先剿灭熊悍等人,二十万精兵汇聚于此,淮水以北的区域,不过是守备之军,若是秦军突然南下,楚军根本抵抗不了。

    “所以?”

    项燕微微颔首,对于这些,儿子分析的都很对,可是自己需要的是答案,需要的是结果。

    “父亲!”

    “儿以为,此刻父亲应该上书大王,以为存赵之重,赵国若存,则秦国之力始终在赵国身上,不会落在楚国身上。”

    “楚国现在的力量,也是无法和秦国抗衡,所以,楚国应该助力赵国,重演当初邯郸之战的伟业,果然赵国存下,江南之地的熊悍等人,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收拾他们。”

    项梁再次近前一步,小声而语,如今父亲为楚国大司马,楚国的强大就是父亲的强大,就是项氏一族的强大,若然楚国不存,他们项氏一族何去何从。

    “若然楚国助力赵国,熊悍、李园等人跨过江水如何?”

    项燕没有评价,又是一语落下。

    “父亲,儿以为,果然熊悍、李园等人真的跨过江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无论是对于大王,还是对于父亲,都是一件好事。”

    又闻父亲之言,项梁这回没有快速回应,再次神情很是警惕的左右看了一眼,紧走两步,行至父亲身侧,小声而道。

    “哦,如何?”

    项燕那神容虽苍老,但一双仍旧玄光绽放的眼眸微微眯起,好奇的看向儿子。

    “父亲,从这里……到这里,江水以北的大部分封地,都是屈昭景为首的大世族的,还有一些依附于他们的小家族。”

    “先前大王诏令父亲率二十万精兵剿灭熊悍等,最开始建议的便是令尹,而后是左右司马,大王并没有直接应下,而是以秦赵相争推迟。”

    “儿以为,当时大王心中未必没有儿这般的想法,欲要借助熊悍等人的力量,削弱屈昭景等家族的实力,好大权独揽,重振朝纲。”

    项梁身躯微侧,单手指着父亲身侧的沙盘,从楚国祖地江水之旁的洞庭而动,沿着江水不住南下,直到项氏一族所在的江东之地跟前。

    诺大的土地都是世族私有的,那些老世族在自己的封地内,拥有诸般特权,更是拥有自己的私兵,否则也不可能一直把持朝政重要之位。

    屈昭景等大世族在楚国内的根基太浑厚了,三十多年前,虽有庄跻作乱,未伤及世族根本,再加上父亲为了项氏一族,承担本该由世族封地承担的重任。

    “哈哈哈。”

    “我儿能够想到这一点,为父很是欣慰。”

    “但……大王如今初立,诸般权柄还落在那些人手中,所以,剿灭熊悍、李园等人的战事是不可能结束的,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很对,那就是大王的意思。”

    项燕清朗一笑,自己生有四子,两子喜好文事,两子喜好武事,如今最得自己之心的便是项梁,而且他能够想到那一点,也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父亲……,赵国现在真的不能够有事的!”

    项梁为之颔首,随即,神色又是一动。

    “赵国……,此次秦国出动蓝田大营四十多万兵力,更有关外大营十多万兵力,三川郡、颍川郡、南阳郡二十万左右兵力。”

    “除非楚国倾国之力相助赵国,否则……赵国此劫难以渡过!”

    项燕深深的叹息一声,比起儿子,数十年来,对于诸夏山东诸国的了解,自己更为清楚,赵国……真的没有希望了。

    邯郸之内,赵王迁昏聩无能,奸佞之臣郭开肆意妄为,国有如此君臣,就算楚国助力,一时间可以避退秦国,接下来呢?

    这一次,秦国是一心攻灭赵国,南阳之地,南阳守叶腾陈兵坐镇楚国边境,威慑楚国,便是此意,虽然对于楚国造不成极大威胁,可现在的楚国也非以前的楚国。

    “齐国那边,儒家小圣贤庄出手,百家不得而退,齐国不可能助力的,燕国传闻还要攻赵,魏国一国之力,实在是弱小。”

    随着先前之言,项燕继续说道,为了能够顺利的攻灭赵国,秦国已经花费极大代价,如果自己真的率领精兵援救赵国。

    怕是,自己前脚刚走,江南之地,熊悍等人便是跨过江水,再有南阳守叶腾与巴蜀之军的存在,楚国危矣。

    “父亲,您觉得该如何?”

    一时间,项梁也是陷入浅浅的沉默,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了。

    原本脑海中还有着一条清晰思路,被父亲这般言语,彻底的乱了,是啊,纵然援救赵国,而赵国也不能够抗衡秦国呢?

    期时,赵国灭,楚国腹背受敌,形势比现在还要糟糕。

    “楚国,战国大国也!”

    “自强足以自保!”

    项燕给了项梁一个肯定的回应。

    能够灭亡楚国的,唯有楚国自己,秦国也不行,论山河广袤,楚国不弱于秦国,论兵力多寡,楚国不少于秦国,是故,楚国何以畏惧秦国。

    “父亲,楚虽大国,力……分散多处!”

    项梁明白父亲之意,可……楚国不比秦国,秦国之力尽皆握在秦王嬴政手中,如果出国也是如此,也就一匡诸夏了。

    楚国终究自己的事情太多了。

    “百多年前,公孙鞅入秦之时,秦国之力也是分散,楚国欲要强大,与其渴求赵国在前为屏障,不智也,非有楚国自身之强,才能够无视秦国之力。”

    项燕微微一笑,楚国的病患在何处,自己自然知晓。

    “父亲,您……有合力之法?”

    悄然间,项梁心中一动,看着父亲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颇有一丝不可置信,果然楚国也能够如同秦国那般收拢分散之力。

    楚国之强,超越现在十倍、百倍以上。

    “没有!”

    项燕摇摇头。

    “别人有?”

    “当初熊悍为楚王的时候,其身侧计谋之人苍璩便是有一策落下,名为推恩,可惜,计谋还未展开,熊悍便是如此。”

    “大王得之,庆幸不已,过些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

    “对了,项伯前去接我的籍儿,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第八百三十一章 统合军团(第一更)

    公子负刍登位,临楚王,赐封项燕为楚国大司马,领上柱国,永镇江东之地。

    这是负刍先前所付出的代价,江东之地至此成为项氏一族彻底的封地。

    然则,欲要在楚国真正立下项氏一族的根基,没有足够的族人支脉、江东之人入楚国朝野,绝无可能功成,一观屈昭景等家族,无论是寿春之内,还是各大郡县。

    亦是如此!

    “应该快了,按照兄长派遣之人所语,他们一行人在巢县停留,然后再来拜见父亲的。”

    项梁闻此,面上也是微微一笑,籍儿乃是他们项氏一族如今的第三代子嗣,不出意外,将来也会成为项氏一族在楚国朝内的势力接班者。

    而且从兄长传来的道道文书来看,自己那个侄儿天生就该是个将军,天生神力,如今虽不过五岁上下,一身的力量足以媲美成人。

    “嗯,不着急。”

    项燕闻此,面上微微一笑,项氏一族从自己开始,逐步壮大,如今正向着更为广大的天地奔去,楚国……是不能够有事的。

    项氏一族如今和楚国绑定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国虽强,但数年之内,楚国无忧,果然大王匡合国政有力,楚国实力大增,那也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

    半个时辰之后。

    “见过父亲!”

    “父亲!”

    “……”

    幕府军帐之内,除却一直在幕府军帐停留的项燕与项梁之外,陡然间多了数人,细细观之,诸人眉宇之间,颇有些许相似。

    两位身着华贵锦袍的年轻男子均上前一步,拱手一礼,看向父亲,身侧更是有着一位身高四尺上下的男童,发丝成髻,眉目俊秀,虽如此,亦是掩盖不住气浑身上下的英悍之气。

    着楚国烈焰图腾锦袍,踏火云纹靴,看着旁边的父亲和叔父,也是两只素白的小手而动,近前一礼。

    “祖父!”

    脆语流转,颇为清朗,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转动,看向上首身穿甲衣的老者。

    “哈哈哈,你们终于来了。”

    “无需多礼。”

    项燕朗朗大笑,身上的鱼鳞银甲未曾褪下,近前一步,看着面前的子嗣,多年来,如同今日这般四个儿子聚在一起,可是不多见。

    更不用说,籍儿也在这里,更是令项燕开心不已。

    “父亲,项城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待此行见过父亲之后,儿便前往寿春,二弟返回项城之内。”

    “至于籍儿,依照父亲先前之语,留在祖父膝下聆听教诲!”

    项燕长子项超,微微起身,看着父亲一如往昔的容貌,虽苍老些许,然精气神更为充足了,数月前负刍登位,父亲登位大司马。

    依照旧例,自己需要待在寿春的,一者是大王赐封自己为王宫书令,二来,也是顶级大家族在楚国的规则之事。

    算是质子吧。

    自己倒是没有什么,项氏一族忠心楚国王室,所担忧者不过江东之地的项城与身侧的籍儿,身为兵家之人,自然不会让籍儿长于妇人之手。

    加上父亲已经有言,便是一同带来了。

    “也好。”

    “以你的性子,为王宫书令绰绰有余,籍儿就留在我这里吧。”

    项燕点点头,目光而动,落在孙子身上。

    “为父一直在军旅之中,籍儿如今启蒙如何?”

    儿子们都大了,轮不到自己继续操劳什么,长子与次子喜文事,多在项城,而今,长子接下来会待在寿春,于情于理,自己也该收回心思,放在别处了。

    看着此刻正好奇打量着自己的孙儿,项燕心情很是不错。

    “这……,江东距离桑海不算远,是故,一年前,儿子请来一位儒者,教导籍儿礼仪文字。”

    “三个月后,那儒者被籍儿打伤,只好离去,其后,籍儿到不太喜诗书之意,改为教导兵家之道了,倒是安分许多。”

    提及此事,项超面上便是有些不好看。

    按照自己的意思,项氏一族如今在军中的力量已经足够了,想要真正发展成为像屈昭景等家族那般的盛况,非有在计谋之道有所长,列入令尹,执掌楚国大政。

    那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军旅将军的定点,也不过如今父亲大司马位置,还在令尹之下,受到令尹的钳制。

    可惜……籍儿不喜文书计谋,令项超头痛不已,无奈之下,只好学习文事,无论如何说,总得有一者擅长之道。

    “哦,打伤一位儒者,如何处理?”

    项燕眉头一挑,颇为诧异的看了孙子一眼,这个孙儿天生神力还是有所耳闻的,莫不真的那般强大,可是桑海而出的儒者也是不俗。

    “儿已经以礼回之。”

    项超拱手而言。

    江东之地的儒者势力不弱,得罪了儒者,可是一件不明智之事。

    “籍儿,可还记得祖父否?”

    项燕颔首以对,儒家的人在楚国朝野之中,有不少,虽然鲜少位居高位,真要动作起来,对于军旅出身的项氏一族,也是极大威胁。

    呼吸间,项燕更为好奇这个孙儿了。

    从这个孙儿出生到现在,自己见他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对于孙儿的了解,也都是通过文书往来的,好在文书都是纸质的,一次能够写好多东西。

    “孙儿记得。”

    小项籍睁着一双明亮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祖父,自己脑海中是有记忆的,每一岁,父亲都会带着自己前来见祖父。

    有两次,还是叔父带着自己来的。

    祖父对自己很好的。

    “为何打那儒生?”

    项燕轻问。

    己身也是在想着,莫不是那儒生觉得孙儿脑子不开窍,说骂了几句?还是说打骂了几句?

    不然,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孙儿已经学完了诗书,那人还要教我《论语》,孙儿觉得无趣。”

    项籍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那儒生的确该打,所教的东西没什么意思,自己也就挥了挥拳头,谁知道那儒生就吐血了。

    “你觉得诗书无趣?”

    项燕神容微动,这个孙儿看来不喜文事,倒是……有些可惜。

    “孙儿已经认了好多字,也会写自己的姓氏,名字。”

    迎着祖父的目光,项籍再次回应着。

    “那你可知诗书之意?”

    学习诗书,仅仅认识字与会写姓名可不行,项燕摇头一笑。

    “不知。”

    项籍很是老实的回应着。

    “因无趣就不继续学之?”

    项燕的言语之音不自觉的高昂了许多,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很无趣的,但偏偏那些无趣的事情,你就得非做下去不可。

    “孙儿想要学剑!”

    项籍想了想,给了祖父一个回应。

    “哦,学剑如何?”

    项燕将目光看向旁侧的项超。

    “……还好。”

    闻此声,项超一礼落下,又看着自己的儿子,回想着儿子学剑的过程,总的来说,还是有长进的,不过学剑想要看出功效,短时间不行。

    “既然喜欢学剑,项梁,日后籍儿学剑就跟在你身边吧。”

    项燕点点头,文武之道,只要有一道成了,自己就为之欢喜了,不喜欢诗书就算了,将来为领兵将军,也是不错的。

    而且项氏一族接下来还会有子嗣诞下,且看他们的资质如何。

    “是,父亲。”

    旁侧的项梁嘿嘿一笑。

    “项超,江东之地招兵如何?”

    和自家的孙儿聊了没多久,项燕话锋一转,落在一处更为重要的话题,踱步军帐之内,看着不远处悬挂的舆图与平放的沙盘。

    自己如今为楚国大司马,也该对于军中进行更深层次的整顿了。

    “父亲,已经招兵两万,尽皆江东良家子。”

    项超神色不由的凝重起来,看向父亲。

    “两万人,暂时足够了。”

    “接下来我会将那两万人打入军中,分散各处,统合淬炼,整顿成一只强力军团,以为将来之用,项梁,此事你与龙烨处理,拟定一份文书。”

第八百三十二章 王书在此(第二更)

    作为新任楚国大司马,项燕自然有权力打造崭新的军团,原本还为左司马的时候,碍于地位的缘故,麾下虽有江东子弟兵,却不成体系,没有统一名号。

    只能够算作项氏一族的私兵,可是现在不同了,自己必须将楚国的军力更进一步,如何更进一步,自然不能够分散分力。

    看向项超,既然要打造一支支份属不同类别的军团,当然要有可靠之人,什么是可靠之人,当然是江东子弟良家之人。

    “是,父亲。”

    常年跟随在父亲身边,对于父亲所谋自然知晓一二。

    “可是……,父亲,令尹等是否会言语父亲拥兵自重?”

    整顿楚国国府直属兵马,这等手笔,那些大世族肯定不愿意看到。

    “有王书便可。”

    对于那些大世族的力量,项燕并未放在眼中,他们所依靠的强大之力,乃是封地,在淮水之地,却是不重,所以只要有着大王的支持。

    绝对无惧。

    而且,大王也一定会支持自己。

    闻此语,幕府军帐内的诸人均颔首以对,父亲有此谋,当为项氏一族强大之谋。

    ******

    去岁临淄寒冷的冬日,秦国行人署上卿顿弱,便是从齐国临淄前往邯郸。

    今岁初夏,上将军王翦领四十多万大军助力分三路攻伐赵国,北路李信,南路杨端和,尽皆受上将军令,舆图而观,赵国之内,所有的大军大营均不得而动。

    北方有李牧的十万边军大营,邯郸之侧有十万大军,巨鹿临近齐国与魏国不远所在,更是有近二十万大军大营所在。

    如此而观,北路李信大军牵制,南路杨端和大军牵制,中路大军上将军亲至领兵,尤其是对于赵国来说,南北两路大军,但有异动,秦国南北两路亦是大举出击。

    以赵国现今国内的兵卒战力,对上秦国的大军,无异于直接崩溃。

    大势之下,但凡明眼之人,都能够看得出赵国之军已经在三面秦军形成的巨大钳制下陷入困境。

    “大人,赵国上卿郭开已经在昨日起身,亲自前往北边李牧军中,欲要亲自将李牧迎下,作为抗秦大将军!”

    邯郸一处相对安稳偏僻的院落所在,初夏时节,顿弱一身略显单薄的衣衫,坐在条案之前,闻跟前一劲装男子之语。

    “赵葱与颜聚二人呢?”

    此二人,一位是邯郸大营的主事者,一位是巨鹿大营的主事者,在春平君被郭开以计谋谋之之后,邯郸大营便是全部落在郭开的掌控之中。

    至于巨鹿大营,更是不用多说,李牧欲要领兵南下,不过十万军,最紧要的主力还是邯郸大营与巨鹿大营,这两个人有点意思的。

    “数月前,赵葱已经为邯郸大营主将,根据郭开府上的消息,赵葱不日将会为赵国上将军,辅佐李牧抗秦,颜聚也是如此。”

    那人快速的回应着,给予着顿弱所有讯息。

    “春平君!”

    “可惜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太子嘉应该还在北方吧?”

    春平君作为昔年赵孝成王的公子,更是先前的太子,原本欲要借助邯郸大营之力,翦除郭开与赵王迁的,奈何被郭开所谋,通合太后,罪证在手。

    如此而观,如今赵国中枢之内的肃正力量只剩下太子嘉和一些王族老臣了。

    “是。”

    那人颔首以对。

    “李牧可有所谋?”

    太子嘉在北方已经数年时间了,难不成还没有啃下李牧这块老骨头?

    顿弱从条案后起身,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其人为罗网密探,不入杀手,专门行此秘密之事。

    “李牧未有掺和,其身侧副将司马尚多有谋之。”

    又是一道回应。

    “司马尚?”

    “诛杀郭开,逼迫赵王迁退位,拥立太子嘉登位,重新匡合赵国社稷!此谋还是不错的,不过他们现在没有时间了。”

    “继续派出人手,一观郭开与赵王迁的消息。”

    顿弱双手负立身后,来到邯郸数月,许多消息自己也都了解很多了,甚至于更为隐秘的消息,自己也能够知晓。

    在春平君未曾中郭开之谋的时候,联合春平君、太子嘉、李牧、王族重臣等是有希望做成此事的,现在……虽然还是有希望。

    可现在秦国攻赵,赵国内乱,对于上将军来说,不亚于一个天赐灭赵良机。

    “喏。”

    那人颔首而应,躬身而退。

    目视那人离去的方向,顿弱凝视许久。

    云中郡!

    秦国与赵国之内,均有云中郡,乃是防守北边胡人的要塞,略微一数,已经不亚于数百年了。

    邯郸北上,一马平川,一支千人骑兵护持的马车徐徐行进,云中司马拦阻,详细盘查,纵然知晓是郭开等人的车队,也是如此。

    半个时辰之后,云中郡司马仍旧在细细的盘查。

    “大人,此人着实可恶!”

    一身红色袍服的老者跨乘在大马之上,观那云中司马明显故意刁难之举,颇为不满,近前轻语,甚是不悦,在邯郸之内,谁敢如此对他们。

    而且足足半个时辰了,连一杯茶水都没有,这般的冷落轻视头一次见到。

    “哈哈,此乃军中规矩,无需多言。”

    “只消无事,我等便可以进去了。”

    与身侧那神情颇为不悦的随从相比,郭开倒是面上异色不显,反而笑意绽放,看着不远处那云中司马的动静,摇头一语。

    随从之人闻此,只得恨恨而退。

    又是一炷香过后,在头顶骄阳越发炙热的时候,云中司马终于让郭开一行人通行,准许他们进入幕府军帐。

    “老上卿日夜不停前来,莫非要亲自领军抗秦?”

    幕府军帐之内,边军上将军李牧散发布袍,浑身上下的甲胄不显,面前的条案上,正有一辈热气不显的茶水,手中握着一本书,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什么。

    观郭开入内,不由的微笑一语。

    秦国攻赵,朝野上下,焦急不已,郭开自然也是如此,否则也不会急如星火奔来,只是……看着幕府内李牧的形态,却也是有条不紊的回应着。

    “老夫之心,诸夏可鉴。”

    “去岁老夫已经传语上将军,做好准备,以为赵国大将军,以为抗秦统帅,除此之外,无其它私心!”

    “老夫可以于你承诺,此战无论抗秦胜败,老夫都会举荐你为真正的赵国大将军,赵国大军,也该由将军这般名将统帅,国政大事,大将军也可共谋。”

    郭开轻笑一语,坐在旁侧的条案之后,虽无人送来茶水等物,面上也是不恼,目光落在李牧的身上,颇为沉重一语落下。

    “无论胜负皆可为赵国大将军?”

    “若然如此,赵国之内还有赏罚之策?”

    李牧眉头紧皱,言语微冷,看向郭开。

    “哈哈哈,老夫信得将军之才,此战必然可以胜了秦国。”

    郭开又是朗声一笑。

    “若是大王下书调兵,上卿只管宣书!”

    对于郭开,李牧没有好感,近年来邯郸之内的形势自己也知晓一二,缘由此人多矣,但一直以来,对于边军的粮草辎重倒是没有缺少。

    故而,李牧也未有给予对方真正的难堪。

    郭开言语自己必胜秦军,李牧不可置否,淡然一语,秦国攻赵,赵国之内虽然自己比较适合为统帅,但自己数年来一直冷眼冷置郭开,其人想来不会举荐自己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调走边军精锐,交由己身新任的将军。

    “王书在此。”

    闻此,郭开面上更是笑意闪烁,悠然从绒毯上起身,从怀中拿出一卷锦帛,对着李牧看过去,行至军帐中央。

    见状,李牧眉头又是一挑。

    二十个呼吸之后。

    郭开又轻描淡写的将手中文书郎语而出,文字不多,却意思很明确,语落,整个幕府军帐内,陷入不自觉的沉寂。

    上首的李牧亦是默然。

第八百三十三章 道友与贫道(求票票)

    对于郭开,李牧所得的了解,都是从邯郸之内传过来的,都言其奸佞误国,把持朝政,操纵大王之行,无论是大王继位之初,还是近些年春平君与太子嘉和自己所言。

    郭开是绝对的奸佞之臣,李牧虽未了解郭开,但如此多人言语,怕不会简单的空穴来风,是故心中对于郭开也是有些轻视。

    然而,从今日而观,从近年来所观,无论是对于边军的粮草辎重,还是边军的供给,似乎都没有缺少,更不用说现在更是让自己为赵国统兵大将军。

    此人能够在秦国攻赵的危局之下,撑持边军,稳定边境,莫不是自己以前都误会了他?

    无论如何,从眼前而观,郭开之行算不得大恶,是郭开良心未泯,想要做一番正事功业,还是以前自己都误会对方。

    “召集众将!”

    良久的默然之后,李牧从郭开手中接过文书,传令而下。

    “将军!”

    身侧副将司马尚神色微变,深深的看了郭开一眼,此人着身可恶,甚为不愿意按照郭开传来的王书之意行事,可……上将军为赵国大将军,也为好事。

    不过,根据自己对郭开的了解,此人可不会有这么好心。

    “将军!”

    “……”

    语出,军帐之内,其余零散军将也是相视一眼,虽没有直言,却也是对郭开冷嘲热讽不已。

    于此,李牧只当作没有听见,此等关头,乃是不应和,不拦阻,只当作没有发生一般。

    “哈哈哈,诸位将军对老夫心存嫌隙,无非种种流言而,岂不闻当初长平之战的时候,秦国曾离间朝野,令先王撤换上将军廉颇,否则,长平之战非如此结局。”

    “察人察行,明智如大将军与诸位将军着,难道宁愿相信邯郸内秦人的流言?”

    郭开左右而观,面上也是微微一笑,近前一步,开诚布公,颇为诚恳之意。

    呼吸之后,幕府军帐之内,再无半点声息。

    幕府召集诸多军将,是夜,李牧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发兵五万直往南下井陉口处,同时应允郭开,会在七日之内,坐镇井陉口前,应对秦国大军。

    两日后。

    郭开一行人心满意足的离开北方边军,此行目的便是让李牧为赵国大将军,然后率领赵国之力对抗秦国,无论如何,赵国都得坚持下去。

    有赵国,有赵王,自己才会保住现在的一切!

    否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将军,此为大好时机。”

    “既以为赵国大将军,当于此率师火速返回邯郸,以大军之力定下邯郸之局,废黜赵王,诛灭郭开,而后拥立新君。”

    幕府军帐之内,李牧这几日正在整顿北方边军的事情,自己若是南下,那么,边军也得留下人手以应对北方的匈奴。

    身披灰黑色的重甲,束发而冠,眉目肃然,端坐于上首的条案之后,看着身下一侧太子嘉派遣而来的密使韩流,一身游侠劲装打扮,随同而来数人,风尘仆仆。

    韩流拱手看向李牧,这个时候,李牧为大将军,对于赵国来说,绝对是好事,是故,也该这个时候,应对邯郸局势,将赵王迁与郭开给予整顿。

    “不妥也。”

    “值此之际,应该先将秦国攻退,在徐徐谋之邯郸。”

    随着韩流语落,迎面而座的一人摇头轻言,其人锦衣素袍,眉目俊朗,名为庞浩,乃是赵国前上将军庞之后,如今为邯郸大营后军主将。

    “春平君何意?”

    “莫不真的如邯郸传言,已经不再理会大王和郭开之事?”

    韩流闻此,为之不满,面上冷哼一声,春平君原本是主张废黜赵王、诛灭郭开的,如今这数月来,却是态度不可捉摸。

    而且邯郸传闻,春平君似乎已经和郭开交好,连带春平君收下的赵葱都多次前往郭开府邸之上,乃至于王宫之内。

    自由而动,先前可不是这般。

    “将军,末将以为数年来邯郸之内,乱象横生,而且春平君、太子嘉诸多王族重臣也都有文书作证,如此至极,也当依照先前之言,举兵匡扶朝政。”

    立于李牧身侧的副将司马尚闻声,左右看了一眼,拱手一礼。

    “尔等无需多言。”

    “且不说大王与郭开究竟如何,本将所知,未有实论,仅以目下大势说,秦国主力四十多万攻赵,堪为举国大战。”

    “若然这个时候举兵匡扶朝政,一王好废,一奸好杀,然朝野大局必有动荡,其时谁来担纲定局?动荡之际若不亚于送给秦国亡赵之机!”

    李牧单手摆动,摇摇头,无论大王与郭开都不是现在自己所考虑的,现在最为紧要的事情,乃是应对秦国攻赵。

    语落,视线落在下首的两群人身上,一者是太子嘉的门客,一者是春平君的门客,他们的意思近来自己都知道。

    “大将军!”

    “公子数年来,奔波合纵伐秦,对诸夏格局与赵国朝局多有体察,若说大势,目下山东诸国俱陷昏乱泥沼,抗秦乏力,几若崩溃之象。”

    “赵国向为山东屏障,若再不能振作雄风,非但赵国将亡,山东六国不复在矣!大将军已是国家干城,唯望以诸夏为重,以赵国大局为重,莫蹈信陵君之覆辙也!”

    韩流从条案后起身,行至军帐中央,对着上首的李牧深深一礼,说道口中之言,颇为沉重。临行之前,公子说道信陵君,已然非同寻常。

    信陵君本是资望深重的魏国王族公子,两次统率合纵联军战胜秦国,一时成为山东六国的中流砥柱。其时魏国昏政,朝野诸多势力拥戴信陵君取代魏安王。

    信陵君却因种种顾忌不敢举事,以致郁闷而死,魏国也更见沉沦了。

    无论是于魏国,还是于自己,都没有好处,如今赵国的情形,几乎与那一般无二。

    “果真举事,朝野群臣中,何人领国政?”

    李牧身侧的副将司马尚突然而言。

    “春平君无疑也!”

    庞浩微微一笑。

    “不妥,春平君此人数十年来无形无道,不为大事。”

    未等韩流说到什么,李牧就直接反对了。

    真说起来,自己与春平君乃是一岁之人,自从孝成王薨逝之后,春平君在朝野中并没有什么远见卓识,是故领国政为虚妄。

    “公子所言,危局不可求全,大将军自领国政未尝不可!”

    韩流随其后,一眼落下。

    “李牧一生领军,领国政未敢奢望。”

    只是,下一刻,李牧一道冷语落下,令的整个幕府军帐内为之气氛奇异起来。

    未几,幕府军帐内,诸人先后离去,无论如何,李牧如今为大将军,当前紧要之事却为迎战秦国。

    “公子,那李牧……实在是难以为之!”

    相距李牧边军百里开外的又一座城池之内,韩流归来,入城池内一普通的府邸,入正厅,看着熟悉的公子,一礼而落。

    “李牧不同意春平君领国政,也不愿意自己领国政?”

    身披浅白色的云锦之袍,束发而冠,眉目俊朗,浑身上下,举动之间,一丝丝无言的贵气弥漫,得来韩流的消息,太子嘉口中念叨一声。

    “是。”

    韩流颔首。

    “邯郸之内,已经于坊间传闻春平君和太后通合有年,已经受到郭开的掌控,李牧不同意其人领国政,我心安然。”

    “但……,李牧自身不领国政,难道真的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就可以匡合赵国所有力量,中兴赵国?”

    对于李牧,太子嘉在北边停留数年,可以说有相当的了解。

    此人坚韧厚重,素来不轻易改变自己的观点和主张,以其特立独行和桀骜不驯的性情,数十年来,赵国上下,尽皆知晓。

    也是因为此,先王将李牧为边军,让李牧以自己的打法对战匈奴,其后,被朝中大臣攻讦,被先王罢黜,都没有改变。

    其人有些顽固,多年来,和邯郸之内的重臣鲜少来往,只管打自己的仗。

    此人可为猛士将军,却不为谋国兵帅!

    李牧拒绝自己领政,无疑再次想要不理会朝中之事,只想着统帅赵国之兵,迎战秦国,丝毫不愿意和赵国其余军将,其余重臣整合朝局。

    一心抗秦,无心在整肃国政出力,实在是……可惜。

    虽然李牧所语也是不差,这个时候兵变,对于本就孱弱赵国的打击更大,赵国可能元气更为大伤,不能不谨慎行之。

    可自己谋划多年,所为便是整肃朝政,废黜赵王迁,诛灭郭开,数十年前,赵国沙丘兵变,少年先王功成,全赖资望深重文武兼具的王族大臣赵成。

    否则,难以功成。

    目下赵国之内,最为缺失的就是这样的人。

    原本春平君尚可,但现在他统合赵王、郭开等,已经不堪大用,自己虽有一定资望,却……不愿意仅仅一个领国政之人。

    如此诸般,李牧便为最佳人选!

    如果李牧愿意和自己合作,这个时候为赵国大将军,统合赵国所有的主将,连通赵国所有的重臣,终然大王知晓又有何用。

    大势汇聚,当可一举功成。

    还有一点,现在秦国攻赵,举国攻赵,李牧全力抗秦,不一定有胜算,遑论左右掣肘?

    期时,李牧陷入兵变纠缠,一者,不能够全力领军抗秦,又不能全力整肃朝政,那般的接过对于赵国来说,只有一个,就是赵国真的要亡了。

    思忖诸般,太子嘉陷入久久的沉默。

    消息传入邯郸,一众欲要匡合赵国朝政的重臣也为之彷徨。

    传入郭开耳中,其人自当欢喜斐然。

    “假父,如今春平君已通合太后,被我等掌控,那李牧又一心抗秦,王族重臣与那太子嘉怕是未能有力落下了。”

    “此等上佳大事,当得一贺!”

    邯郸小北城之内,郭开此刻闲逸无比的躺靠在软榻上,李牧如此的反应很令自己满意,若非其人始终不愿意通合朝政群臣,怕是自己也不可能将其留到现在。

    如今,李牧一心抗秦,自然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闻身侧一道脆语,面上笑意更是旺盛。

    挥手一招,身侧便是一位身披粉色裙衫的男子妖媚近前,不见其面,身姿婀娜,身段袅袅,如瀑的秀发垂落肩后,眉目白皙无须。

    赤足踏在地板之上,看着假父此刻的神态,韩仓面上也是欣喜不已,亲自执酒樽,斟倒醇香美酒,递给假父,假父安稳,也是自己安稳。

    “不可大意。”

    “李牧数十年来一直在北方领兵,加上如今秦国攻赵,所以有此回应不难。”

    “若然秦国攻势真的被李牧挡住了,到时候,一切未可知。”

    比起韩仓的畅快欢喜,郭开虽然也是高兴,但……想着后续之事,李牧终究是一个不安稳因素,整个赵国之内,邯郸大营与巨鹿大营,算是在自己掌控之中。

    唯有李牧油盐不进!

    “这……,假父,如此奈何?”

    “不若将其杀之?”

    韩仓秀眉一挑,单手轻抚面颊,女态嫣然。

    “现在还不能杀!”

    “对抗秦国,如今也只有李牧可以做到了。”

    郭开摇摇头。

    “假父,李牧真的可以对抗秦国?”

    此次秦国攻赵,上将军王翦领兵四十多万,均为崭新炼就的兵卒,远超赵国兵卒战力,更何况秦国还有关外大营、南阳等郡县之兵策应。

    韩仓觉得李牧也不一定可以抵挡住。

    “他……不能够战胜秦国!”

    郭开轻语缓缓,从软榻上起身,李牧若然战胜秦国,说不得大势加身,自己危矣。

    所以,他一定不能够战胜秦国。

    也必须失败。

    “可……,李牧若败了,假父与我如何?”

    韩仓面有忧愁,李牧若败,秦国大军定然要攻灭赵国,期时自己与假父该何去何从,同赵国一同覆灭,不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

    “不着急。”

    “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果然李牧可以抵挡住秦国,为父施力也不晚。”

    “秦国灭赵,要灭的是大王社稷,与我等无关,真要是秦国胜算在握,我等助上一力,同样不失眼前富贵、权势。”

    对于赵国,郭开并没有太大留恋,数年来,赵国的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自己就是赵国之王,权势、地位、美人……自己都享受过了。

    现在自己的身体还好好的,身死可不是自己的选择。

    数年前,韩国南阳守叶腾献上南阳地,被秦王嬴政赐封南阳守,堪为重要之臣。

    若然到时候事态有变,自己助上一力,不知道那嬴政又该拿出什么东西?

    郭开很是期待!

第八百三十四章 问佗(第一更)

    “赵佗见过武真侯!”

    陇西一隅,周清近来越发的闲逸了。

    天水城洞开,广纳城户,当然,是有着一定的条件限制的,有恒产与钱财之物多者可入其内,毕竟,天水城若然都是一些贫苦之人进入,不合天水城发展要意。

    编造户籍,备案中枢,短短月余的时间,整个天水城内,便是人员汇聚,商贾所在的区域、庶民所在的区域,官署吏员所在的区域,以及其它城池要地,尽皆如此。

    章邯已经先一步前往北地郡整顿郡内守备之兵,以迎对有可能南下的匈奴,陇西之内,郡守李崇近月来,颇为精干,对于整个郡县内的一切进行整顿。

    虽然也有文书落在天水城,但……周清并不理会。

    偏厅之内,周清正在执笔梳理多年来,自己的修炼感悟,以送往天宗总被,供给天宗弟子修行,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境界,堪为半步合道层次。

    可以上次首阳山悟道有缺之后,就一直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而欲要更近一步,真正的踏足合道归元,单单凭借苦修,已经太难太难了,除非一朝顿悟,立刻成就合道之势。

    至于阴阳家的东皇太一,周清现在可以断定,对方绝对还没有踏足合道层次,纵然九宫神都归位,也顶多触摸到合道层次。

    并没有真正的踏足合道!

    悟虚而返!

    合道归元!

    从化神层次,就要妙悟出自己的道理,而后在玄关层次将道理凝练,在合道层次,与道合真,神融乾坤天地,带到圆满大成之时,便是可以妙悟身融万物的境界。

    归根结底,以己身之道,身合天道,顺应天道,包容天道,达到至高无上的境界,细细梳理一番,颇为有所得。

    厅前中央,一位年轻的俊逸少年身披浅黑色的锦袍站立,眉目英气而出,肌肤略有黝黑,双眸幽深,拱手一礼,脆声弥漫。

    “昔年,蒙毅在国尉府邸待了多年,如今为郎中令,颇为大王看中,进出车马,随伺身侧,将来可为中枢要臣。”

    “赵佗,你觉如何?”

    记得多年前楚国寿春的时候,赵佗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如今一晃也已经十二三岁了,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了。

    看着赵佗的样子,周清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当初那甘茂后人甘罗的样子,其人也是聪慧无比,奈何年岁不高,卷入争斗,以至于差点身死。

    如今迈入阴阳家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停下手中之笔,目光落在赵佗的身上,近年来,对于赵佗的状况,自己一直都很清楚,原本就属于聪慧之人,又待在国尉府邸历练,又时不时得到尉缭子的教导。

    一身文武谋略,很是有些风采。

    数年的时间,诸般经历,已经不需要再入中央学宫和护国学宫了。

    “蒙毅性情稳重,通晓典章律例,自当为上。”

    “赵佗不敢妄自菲薄,愿为军中一柱石!”

    赵佗面上微微一笑,自己是武真侯从楚国带回来的人,而且又是武真侯让自己呆在国尉府邸历练了,无论如何,自己的身上都已经烙印下武真侯的痕迹。

    而放在国尉府邸,目的显而易见,而且自己也喜兵事,并未所谓的自谦,自信而道。

    “哈哈哈,好!”

    “就该如此,本侯相信,待你真正的领兵数年,当不比如今秦**中任何军将差。”

    “章邯如今为六关守备军将,整顿北地郡的兵马,至于你,本侯决意你为陇西郡郡尉副手大吏,亦是可以整顿守备之军,以备接下来之用。”

    “你可愿意?”

    周清朗朗一笑,有本事就该如此,自谦之语不过儒家的中庸之道,多年的时间,该学的赵佗都已经学了,至于学的接过如何,接下来就该亲自历练一二了。

    是故,自己将其从咸阳召来。

    “喏。”

    赵佗焉敢推辞,面上笑意更深。

    “楚国那边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吧?”

    周清点点头,一个陇西郡郡尉副手大吏的位置,自己还是可以做主的,话锋一转,将手中之笔放在架子上,落在另外一个话题上。

    “知道!”

    赵佗拱手一礼而道。

    入咸阳数年来,和楚国舅父那边的来往并未断掉,故而,楚国的形势也在自己眼中不断浮现,去岁冬日,楚国两王相隔江水。

    新任楚王负刍登位,麾下文臣武将众多,占据楚国绝对的优势。

    往昔楚王熊悍与太后李嫣、李园等逃亡江水以南,手握亲自训练的疾风军团,加上舅父等人的力量,扎根江南一地,虽然不若中原繁华,却也安稳下来了。

    只是,最近,楚王负刍正在派遣大司马项燕率兵二十万攻打,局面正在僵持,其麾下之兵并未跨越江水,继续之势未可知。

    “如今秦国攻赵,你觉局面如何?”

    周清从条案后的软榻上起身,行至厅内一侧墙壁之前,那里是一个个方格架子,放置着诸多事物,一边询问着赵佗,一边随意取动着。

    “楚国国内不稳,楚王负刍不会轻易出兵助力赵国,而且,对于负刍来说,熊悍才是心腹大患!”

    赵佗闻声,呼吸之后,回应着。

    此事,自己早就知晓,故而,脑海中,也早就有考量,秦国攻赵,赵国为山东诸国屏障,赵国不存,接下来的魏国、燕国、齐国都会直接面对秦国兵锋。

    若无国内侵扰,赵佗觉得负刍有可能出兵!

    可是现在,国内局势不稳,曾听国尉言语,欲要对战于外,其内必先安稳,否则未战先败也,楚国如今正是那个情况。

    “若然楚国真的出兵呢?”

    周清从方格架子上拿出一物,转过身,继续问着。

    “这……,以秦国攻赵的主力而观,上将军王翦率领四十多万大军攻伐赵国,单凭赵国之力,实难抵挡。”

    “而燕国素来与赵国世仇,纵然有援手,不过三五万军力,不堪大用,魏国之内,大将军嚣魏牟虽主战助力赵国,可魏王担忧邯郸之战形势复现,警惕信陵君之事,怕是难以助力。”

    “楚国相助,除非倾国之力,否则,绝无可能抵挡上将军军势!”

    赵佗神色一滞,未曾想到武真侯会询问自己这个话题,不过,国尉府邸之内,国尉等军伍高层分析过,赵佗也曾思忖。

    随后,此语落下。

    “秦赵交战,可否如本侯灭韩一般,一岁功成?”

    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精致小木盒,随意打开,看着其中一只精致的白玉丹瓶。

    “……,怕是须得一两年,乃至三年。”

    “上将军曾有文书传至国尉府邸,其言欲要将赵国国内所有的兵力尽数击溃,不求直接攻灭赵国,而要使得赵国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以绝永患。”

    赵佗再次思忖一二,给出自己的答案。

    “缘何如此?”

    周清再问。

    “赵国兵力虽弱,但北方边军、邯郸大营、巨鹿大营仍旧有近四十万兵力,虽力量不强,可亡国之势,战心而动,再有李牧领军,其人怕是会再现当初廉颇坚守之策。”

    “果然如此,加上上将军兵略稳重之势,必然缓慢,可……这般僵持下去,以秦国现在的国力,若然再有三年,赵国己身便是先支撑不住。”

    “而秦国的国力完全可以支撑上将军五年以上!期时,任凭赵将李牧兵略无双,大势如此,也奈何不得,赵国必灭!”

    谈及于此,赵佗面上也是有些无比的希冀和感概,赵国数百年来,可是诸夏最为强大的战国之一,而今就要被攻灭了,灭国之功,怕是直接有可能封侯。

    待在秦国多年,对于军功爵了解甚多,武真侯便是以军功位列于此。

    自己自然也是希望将来也赐封为侯爵之位,光耀先祖。

    “不错,战者,本与政胜!”

    “纵然赵国如今兵力强大,可是其国如今国力不显,丝毫不复赵国孝成王时期,赵佗,接下来好生历练,山东诸国,纵是被上将军王翦灭掉赵国,还剩下四个!”

    “你果然有成,本侯会给你惊喜!”

    “喏,这个接着。”

第八百三十五章 小人难缠(第二更)

    对于赵佗的回应,周清还是满意的。

    现在看上去虽然很稚嫩,可……谁又不是从那个层次过来的,行至赵佗跟前,面上笑意闪烁,屈指一点,手中的那个白玉丹瓶落在赵佗手中。

    “这是……?”

    赵佗连忙伸手双手将丹瓶接下,此物……莫不是丹药?

    “你所修为本侯留在护国学宫的九大秘法之一,《血炼玄元》是本侯所创的一门功法,专门为武人打造的功法,很适合战场杀伐。”

    “战场之上,天地元气混乱,而此法能够强力将混乱元气纳入体内,不损修为,却有损肉身,若无上好的沐浴药物辅助,寿元根基有碍。”

    “这是一瓶本侯所炼制的易筋丹,其上还有易骨丹,只是按照你现在初入先天的层次,这一瓶易筋丹怕是须得两年才能够用完了。”

    对于瓶中的丹药,周清给予介绍着,当初留在护国学宫内的九门玄功,其侧都附带有剑法、枪法等等,于自己而言,顺手而为,对于那些初学者来说,怕是有些难。

    《血炼玄元》圆满大成,可为化神已然足够了!

    “多谢武真侯!”

    闻武真侯所言手中易筋丹,听其名,就知道具体的效用,原本自己还有专门的药浴之法的,可是相当麻烦,而且随着自己现在初入先天,一些普通的药材无用。

    但自己又没有太大的财力,如今武真侯赏赐自己这瓶易筋丹,当得大用,面上一喜,再次深深一礼。

    “公子!”

    “有咸阳文书至!”

    赵佗是自己用心培养之人,修为的提高自当为好事。

    刚要让赵佗离去,在天水城整顿一二,便是前往陇西狄道,厅外,一袭翠蓝色裙衫着体的云舒缓步走进,如瀑一般的秀发梳拢堕马髻,垂落脖颈之前,踏步云纹软鞋,颇为素雅。

    “咸阳文书?”

    周清闻声,挥手一招,云舒手中的文书便是落在手中。

    随意撕开稳固的火泥,拿出里面的文书,白纸黑字,内容倒是不少。

    “哦,有点意思,李牧为赵国统军大将军,算算时间,九日之前,已经和王翦在井陉**手过一次了,双方互有损伤,并无战果落下。”

    “赵佗,看来,接下来真的如你所说,要僵持下来了。”

    “秦赵交战,北方的匈奴怕是坐不住了,赵佗,你明日就带着本侯文书前往狄道吧。”

    视线落在手中的文书上,一目十行,上面所有的内容落在眼中,阅览完毕,周清微微一笑,看来……李牧也知道形势强弱的。

    可是现在……秦赵交战的消息传出,自己既然知道了,那么,其余有心之人也会先后知道的,陇西两郡这里要不安稳了。

    自己闲逸的时间也是不多了。

    “喏。”

    赵佗没有迟疑,闻武真侯口中之语,也明悟现在的局势。

    随即,并未在府邸中多做逗留,转身离去。

    “公子,陇西这边也要打仗了?”

    跟随在公子身边这般久,云舒虽然自忖不比芊红姐姐他们聪慧,也能够猜的出来,而且对于这一点,公子也提过一二。

    伴随口中清脆之音,秀丽的容颜上略有些诧异。

    而后自顾的行至厅内一侧,那里窗前的火炉之上如今火焰仍存,自己先前在忙碌别的事情,公子这里的茶水也无人添上。

    “快了。”

    “雪姬怎么样?”

    周清点点头,看着云舒的动作,倒是想起昨夜侍寝的雪姬,虽然雪姬的修为仍是化神绝颠,然近来其将火魅术也修炼至极深的层次。

    配合本体的冷艳无双,气息相融,多了一丝别样的绝世风情,昨夜倒是多了一丝兴趣。

    如今已经临近巳时了,似乎还未醒转。

    “雪姬妹妹正在梳洗,待会便可来服侍公子了。”

    提及这一点,云舒便是有些浅浅的埋怨,现在自己的修为距离先天巅峰也不算远了,可是……哼,自己可是跟在公子身边最久的人。

    “不出意外,接下来本侯可能会在这里带上两三年,云舒,接下来你就在府中添上一些人手吧。”

    周清面上浅浅一笑,于云舒的小脾气自然知道,不过自己也是为她好,待到先天巅峰,自己便可助力她一夜奔至化神小成,在花费些许时间,便可达至化神巅峰。

    不然,要多花上许多世间,云舒的修炼向来缓慢的。

    “是,公子。”

    闻此,云舒秀首轻颔,近几日,随着天水城逐渐热闹起来,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公子身边一直有自己和雪姬妹妹服侍足够了。

    其它之人需求不算多,但时间长了,还是要多些为好,毕竟武真侯府毕竟地位使然。

    ******

    郭开前往北方边军颁下王书,不几日,李牧便是留下应对北方匈奴的兵马,带上亲卫,直接南下井陉口,直对秦国上将军王翦中军。

    同一时刻,为了使得李牧更加的孤立于赵国朝野重臣,郭开思忖一二,便是派遣韩仓,亲自押送粮草辎重,以为宣抚之人。

    当其时,年近四旬的韩仓第一次以赵王王使身份出邯郸,身披红袍锦衣,乘坐驷马王车,前后两个千人队护持,旌旗猎猎而来,威势赫赫几若王侯。

    待赶至井陉口前,得到军中司马传言,大将军已经前往太行山其余要地勘察,闻此,韩仓颇为不悦,数年来,邯郸之内,还没有人敢驳斥自己的面子。

    但碍于假父的吩咐,算是没有与之计较,但……李牧此人着实不堪大用。

    无奈之下,只好在远离井陉口战场五十里开外的一处丘陵山谷之所扎营等待,三日之后,才再次有军中司马传音,大将军归来。

    “他……他不迎接王使?”

    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赵王王使,在外行走,纵然李牧为大将军又如何,也得俯首,可是……现在李牧所为算什么?

    “大将军正在勘探战场,等候王使。”

    军中司马鄙夷的看了韩仓一眼,身为男子,如今看过去,比女子更为妖艳,实在是令人作呕。

    “岂有此理,他敢蔑视赵王?”

    韩仓大怒,尖叫之音而起,不复正常男子浑厚之音。

    假父之言,让自己尽可能的结交李牧,哪怕李牧给予自己再大的难看,可是韩仓觉得还是得让李牧知晓什么是规矩。

    须得让他知晓赵王王使的分量。

    旋即,就仍旧在丘陵山谷停留,又派出侍者亲自下令李牧,令其在明晨卯时之前勿须赶来领受王命。

    是夜,韩仓心情郁闷之下,吃完饭食之后,左右看了一眼随伺的侍女,嘿嘿一笑,便是带着走进密林,欲要效法大王野外趣味。

    正兴致盎然之时,天地间,嗡鸣声而起,暴雨大作,谷底一面山体直接在初夏洪流中崩塌,将扎营于此的韩仓所行车马尽皆的卷入其中。

    若非韩仓在野外,怕是也无性命,虽如此,雷声滚滚,韩仓也是吓的面色苍白,天色刚有些微明,便是被侍女抬回营地。

    看着山谷内所有的一切荡然无存,韩仓后怕不已,浑身更是战栗,及至大将军李牧带人前来,却是一点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没有了。

    得知此处山谷洪流,李牧率领一队车马而来,虽未曾见过韩仓,可是耳闻不少,此人比起郭开似乎更为可恶,对其没有任何兴趣。

    看着远处衣衫褴褛的韩仓一行人,没有多言,也没有多问。

    “一辆牛车,一个十人队,将其送回邯郸!”

    冷语而落,直接翻身上马,返回前方的中军幕府之内,如今秦赵交战,自己哪里有心情和韩仓在这里纠缠,更没有兴趣在此地停留。

    “将军,王使昨夜受寒,如今正需要军中医者救治,否则会有性命之危!”

    见状,一位衣衫仍旧有些残余污垢的侍女近前,略有哭泣之音落下,拦在那中军司马的车前,近些时日,自己等人只记得中军司马。

    “王使命贵,边军医者拙劣,还是回邯郸救治吧。”

    中军司马也没有给韩仓等人好颜色,冷笑一语,亦是翻身上马,跟上大将军的车队。

    半柱香之后,韩仓双眸恨意无穷的看向李牧等人离去所在,又看着李牧留下的牛车与十人队,怒火中烧,没有出言,乘坐其上,返回邯郸。

第八百三十六章 灭赵(二)

    “大将军,韩仓毕竟为王使,这般而落,是否会令其心中怨恨?”

    “接下来大军对峙,诸般粮草辎重仍旧由邯郸一力调动!”

    跟随在大将军身侧,副将司马尚看着后方丘陵谷底的惨状,两个千人队直接在洪流中不存,那韩仓倒是好运气,能够躲过去。

    大将军对其有些冷淡,虽然自己也很喜欢,可是于情于理,韩仓的身份不俗,此行更是以赵王王使的身份出现,能不得罪,就最好不要得罪。

    毕竟,韩仓如今的背后是郭开、赵王,如今大军在外,看似权力在手,实则若是一应粮草辎重不能够及时的供应上,对于大将军也非好事。

    “无妨。”

    “韩仓不过一区区小人也,焉得可以动摇赵国抗秦之心。”

    “司马尚,待会你派遣专人,就说先前商议的事物,我暂时同意了,可如今正值抗秦,未能一动。”

    李牧身披重甲,双手持马缰之绳,对于韩仓,本就毫不在意,数年来,其人也多次往来北边边军与邯郸之间,自己也几乎没见过他。

    如今观之其人,实在是令人心中作呕,身为一个堂堂男儿,竟然那般妩媚打扮,加持进来南下从邯郸以及南方诸多郡县受到的消息,终究还是定下心中之策。

    罢黜赵王与诛灭郭开,自己如今算是支持,可……现在非是最好的时机,考量诸般,实在是如今军中许多主将对于邯郸内的奸佞之臣作风也是很有不满。

    此语传出,一则,可以收得军伍之心,齐聚抗秦之力,二来,邯郸那边,春平君如今似乎真的被郭开所钳制,无怪乎近月来,消息的态度都有所变化。

    跨乘在马匹之上,遥望不远处前往巍峨连绵得太行山,李牧不是不知道自己得处境,可是……自己真的不想要卷入所谓的朝堂争斗。

    自己为领军将军,职责所在,便是抗击北方匈奴,保卫赵国,其余的一切在自己眼中均不重要,或许自己对于郭开认识不明。

    可自己对春平君、太子嘉、王族重臣等的行事拖泥带水、浮华奢靡也是不满,纵然举事,可以功成?怕是难说,如今正在抗击秦国。

    自己需要的是赵国安稳,给予这个承诺,太子嘉等人应该短期内不会有动静,王族重臣也是如此,而郭开也需要自己抗击秦国,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诸般种种,一举可成,否则,赵国若然在抗秦的过程中,发生内乱,纵然太子嘉他们宫变成功,赵国也会直接崩溃了,如此,宫变有何意义?

    至于事后的事情,就看他们的了,自己需要的是赵国不要乱,果然罢黜赵王,诛灭郭开,自己也没有意见,拥戴新的赵王,也是可以的。

    “这……,是,大将军!”

    副将司马尚闻之,显示神情一怔,而后面上大喜。

    大将军如今终于做出明智之举,若是消息传出去,估计整个边军诸将与接下来赵国腹地内的军将也会亢奋一二的。

    军心凝练,振作起来,当为上佳之策。

    “燕国那边的猛火油之力如今送来多少桶?”

    李牧并未在那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话锋一转,落在另一件紧要之事上,上一次,秦国攻赵,王翦使用猛火油之力,一举破开井陉口,令关隘坍塌。

    事后,才知道是猛火油的浩瀚之力!

    故而,数年来,山东诸国也都各有行动,赵国也不例外,可是如今的诸夏诸国中,拥有猛火油出产之地的唯有秦国和燕国。

    秦国就不说了,猛火油出产之地,早就重兵把守了,而燕国就不一定了,可惜……如今燕国也知道猛火油的重要性了,对于买卖也是颇为慎重。

    近年来,从燕国购买的猛火油加在一起还不到一千桶!

    放在以前,就算是一次一千桶燕国都不带眨眼的,不仅限量,还要加价,着实可恶,可……猛火油迸出的浩瀚之力更为可恶。

    “大将军,如今少府从邯郸送来的一共近四百桶,加急从燕国购买的有三百桶,正在路上,不日可到。”

    身为副将,于这些信息,自然清楚,略微思忖,便是快速回应。

    “加起来也不过七百通!”

    “太陉八口,看来想要守住还得省着点用。”

    “再次下令,让各处关隘继续加固,层层加固!”

    李牧闻此,轻叹一声,七百通太少了,如果秦国不计代价的使用,太陉八口的关隘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为今之计,只有继续防守了。

    “是。”

    司马尚也再次颔首以对。

    半个时辰之后,李牧大营中军幕府。

    众将其据,分列左右,身披重甲,一道道目光汇聚在前方的沙盘和一侧的舆图之上,这也是从秦**中流出来的好东西,如今也已经在军中绘制许久了。

    “百多年来,秦赵交战不断,互有胜负,三十年前,虽然长平之战,秦军杀我赵国兵卒四十五万,可邯郸之战,诸国也联手斩杀秦国之兵三十余万。”

    “十多年前,五国伐秦,再次斩杀秦兵十万,可是赵国之力也损伤不少,如今内地巨鹿大营之兵十五万,正在朝向这里开赴。”

    “期时,太行一地,我们便可坐拥近三十万兵力,虽不及秦国四十多万兵力,但秦国战线绵延千里,对于辎重的消耗,远远超过我等!”

    李牧挥动手中宽大的坚韧长剑,在面前的沙盘上随意点动着,整个沙盘上,太行山一击整个赵国西部、南部所以得一切清晰显化。

    其上,不仅是秦国之兵得标示,也有赵国之兵得标示,密密麻麻,三十年来,堪为第一次,几可媲美长平大战。

    “数年前,本将领兵南下,杀秦之兵五万,俘获秦国上将军桓,振我国威!”

    “秦国虽强,可赵国也非弱国,诸位,可有畏惧否?”

    深沉之音落下,自己所语,乃是向面前的诸将表明,赵国如今看似弱小,但仍旧有和秦国一战的实力,只要赵国自己不出问题,赵国就不会有问题。

    朗声而出,回旋在诺大的军帐之内,平静的双眸扫视面前诸人。

    “大将军,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

    旋即,幕府军帐内,便是一道道慷慨激昂之音落下,其内军将,近半都是从北方边军带来的,是故,无所畏惧,有何畏惧。

    毅然求战,要让秦国人知道他们的厉害。

    一时间,战心之意共振,弥漫在整个军帐内,连带其余对秦国稍有畏惧之心的军将都心神震动,为之双眸绽放精光,拱手一礼。

    “战心可用,本将明矣。”

    “可……如今却非直面秦军之时,本将决意,还是采用先前廉颇将军之策,居中居险,深沟高垒,迟滞秦军,以待战机。”

    军帐之内,热闹沸腾,李牧面上笑意而显,战心可用,自己就有把握打赢这场仗,如果后勤辎重等物不缺,不出现长平之战那般的场景。

    李牧以为,自己就算击不垮秦军,而秦军也别想迈入赵国一步。

    “赵国五大郡县,上党郡在此,南北纵贯绵延千里,秦国大军袭来,其中军之要,还是以太行山为核心,南北共进。”

    “可是我等据守天险,太陉八口之中,此处井陉口为核心中核心,上次秦国以猛火油之力破开关隘,这次关隘加固数倍有余,断然不可能复现那等之事。”

    既然战心可用,接下来便是要给诸将明晰接下来的战局!

    长剑在沙盘上点动,身前的诸将为之不住颔首,从舆图而观,不太明显,但从沙盘上,明显可以看出来,井陉口实在是重中之重。

    若秦军从井陉山突破东进,则一举将赵国拦腰截断,分割为南北两块不能通联,赵国立时便见灭顶之灾。

    大将军为赵军选定井陉山为抗秦主战场,其意正在牢牢护住中央出入口,北上可联结云中郡边军,南下可联结邯郸腹地各军,从而使赵国本土始终浑然一体,以凝聚举国之力抗击秦军。

    只要核心通道不失,无论秦军南路北路如何得手,都得一步步激战挤压,赵国便有极大的回旋余地,此法确如上次廉颇将军所用相似。

    可惜,上次秦国武真侯以昊天之力破开一道关隘,上将军王翦以猛火油之力破开一道关隘,如今一处处关隘均加固数倍以上,纵然昊天之力再显,猛火油再如何霸道。

    也将无济于事!

第八百三十七章 护我社稷(求票票)

    居中居险!

    太行八陉本就属于天然险关,否则,上次秦国上将军王翦也不会被拦阻再次许久。

    耐心等待,战机都是在不断变化中的,只需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便可大军而动,一举将秦国击溃。

    “此次秦国攻赵,与它日不同。”

    “秦军四十多万大军不着意隐秘行进,大张旗鼓而来,其意至明:一不做奇战,二不做小战,此战必得吞灭赵国也!”

    “至于三路大军指向,其心之野更是明白:不在占地攻城,只在追逐我大军所在。南路寻我腹地大军,北路逼我云中边军,中路对我主力大军。”

    “倘若赵国大军全数被灭,赵国何存哉!”

    李牧已经得到明确的军报,秦国三路大军浩浩荡荡而来,王翦坐镇中枢,兵锋直指井陉口,南路出河内逼近邯郸,北路出太原,逼近云中,南下围攻邯郸。

    这一次,秦国乃是举国而动,欲要一战灭赵!

    否则,也不会出动超越长平之战时候的战力!

    “秦军可恶猖狂,虽号称虎狼之师,但我等当擒虎杀狼!”

    司马尚愤恨而道,再次拱手一礼,怒吼一声。

    秦军意向明了,身为赵**人,也是无所畏惧,左右看了一眼,深深一语。

    “擒虎杀狼!”

    “……”

    一时间,幕府军帐内,又是一道道齐声怒吼喝道。

    百年来,秦赵堪称世仇,多年来,秦赵交战,互有胜负,对于秦国之军,赵国虽有畏惧,但不至于同韩国、魏国一样没有抵抗之力。

    当其时,主力将士们士气大涨,在山东诸国的啧啧歆慕与国人的潮水般赞颂中大有蔑视秦军的骄躁之势。

    诸将商榷良久,赵军该当效法前战,诱敌深入赵国腹地,设伏痛击秦军!

    “大将军,我等从北方边军南下,主力擅长齐射奔袭,承袭武灵王战法,末将以为,若然在山地隘口做坚壁防守,无异于弃长取短,舍弃我军骑射优势。”

    “如此,不妥也,欲要与秦国争锋,须得另谋骑射战场。”

    副将司马尚继续而语,说道更为详细的应对之策,虽为防守,但防守并不意味着不与之交战,思忖良久,深深而落。

    “战事方略,当以大势而定。”

    “数年来,赵国虽也有胜过秦军之战,但那些人并非如今王翦率领的主力大军,而是关外老兵步卒,再加上秦国郑国渠后,国力损耗未曾恢复。”

    “可是如今,一切截然不同!”

    目光落在司马尚的身上,此人是自己一手培养的悍将,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其言自己很是认同,但认同归认同,如今的兵略,也是有所不同了。

    神色肃然而动,再次落在如今的秦赵交锋之上。

    “今日之秦军,乃是王翦在蓝田大营六七年的成果,寻常精兵,五年足以,而王翦素有将才,更是曾在秦国武安君白起麾下当值,又在蒙骜麾下任将,这支四十万的主力大军,不可小觑。”

    “完全就是为了攻灭赵国而来!”

    “而今日之赵国,庙堂之上,奸佞横生,抗秦虽久,至今仍无统筹之策,大军调动缓慢,军将立心,粮草辎重更是未曾齐备。”

    “仅有的一道王命,也随那个猪狗韩仓的车马没了踪影!时至今日,面对灭顶之灾,赵国庙堂可有一谋一策?没有!没有!”

    李牧面上不自觉的有些阴沉起来,自己心中想的很多,可是现在的赵国让自己很失望,临近亡国,仍旧邯郸乱象纷呈。

    岂非是将灭国之机留给秦国。

    情绪浸染,吼声翁鸣,落在一位位军将的耳边,诸人面上瞬间铁青一片。

    “诸位将军!”

    “那韩仓如今已经回到邯郸,不知接下来如何,可我等大军抗秦,大军而动,至今庙堂似乎并无急促王令先后而落。”

    “莫不非任由我等军将自生自灭?”

    李牧深深的呼吸一口气,赵国如此,奈何,翻滚脑海,念及往昔孝成王岁月,文臣武将携手抗秦,纵然秦将武安君纵横诸夏,又能如何。

    “大将军,似……似有轻断,或许,那道王书非如此?”

    空隙之间,一语夹杂低缓而出。

    “长平之战,王令一日三达,如今我等在这里甚久,王书不过一道!灭国之危,庙堂权臣麻木若此,将军不觉异常?”

    “诸位若心存侥幸,夫复何言!尽可听任去留,李牧绝不相强。诸位若铁心抗秦,李牧不妨将大势说透,而后共谋一战。”

    李牧冷然一笑。

    “愿闻大将军之见!”

    军帐之内,诸将再次拱手一礼,齐声喝道。

    “好!”

    “辕门百步,封禁幕府!”

    李牧将手中长剑归鞘,近前一步,拄着长剑站在上首条案之前,看向军中司马。

    “喏!”

    数十个呼吸之后,幕府大厅外守护的中军甲士锵锵开出辕门,于百步之外连绵圈起长矛林带。中央辕门口的大纛旗平展展下垂,两辆战车交会合拢,辕门内外之进出全部封闭。

    与此同时,幕府内所有侍从军吏也悉数退出。幕府大厅之内,只有李牧与一班大将及三名高位司马,军中司马则左持令旗右持长剑,肃然在大厅石门口站定。

    “诸将中,近半都是边军老将,或许近年来也都曾与邯郸腹地有过联系,甚至于太子嘉、春平君都有过联系,甚至于欲要举事,大体人人明白。”

    “如今赵国,赵王之奢靡无道,郭开之登位弄权,对诸位也不是机密。赵国大势至明,若赵王郭开依旧在位当道,抗秦大战凶多吉少!”

    “唯其如此,李牧正式知会诸位,本将已经令司马尚应下同太子嘉等元老重臣约定,他们举事定国,我抗击秦军!”

    李牧那一双炯炯目光扫视军帐,朗声临下。

    “当然,若然我军能够与秦军相持下去,他们可举事,有成,赵国或许可以凝聚民心国力,彻底击败秦国,不是不可能。”

    “若然举事不成,则我等危矣!”

    “是故,如今之要,便是在与我等能否抗秦一战,能够在秦国主力大军下支撑,乃至于反抗一二!”

    李牧的话说的很是明白,要么抗秦有成,则朝中太子嘉他们举事,彻底凝聚赵国之力。

    否则,一切希望都没有了。

    “抗秦!”

    “拼死一战!”

    “擒虎杀狼!”

    “……”

    诸将各自表达自己对于战事战心之言。

    “甚好!”

    “诸将之心,李牧自然不会否认,以我此行所带的边军骑射之长,若然赵国如同孝成王岁月,李牧当率领十万飞骑,从云中直扑秦国九原、云中两郡,从秦国当头劈下一剑,直插秦国河西!”

    “如此,你等打你的,我打我的!血性赵人,何惧之有哉!”

    身躯一侧,看向沙盘,再次抽出腰腹长剑,落在北方的云中之地,落在秦国的河西千里之地。

    振奋一语,短短数言,李牧胸腹难忍,直觉一股股热流从眼眶流淌,昔年孝成王知遇之恩未敢忘记,身前诸将见状,亦是有人唏嘘垂泪,更甚者,不住的嚎嚎大哭起来。

    诸将明白,北方的十万边军,乃是大将军一手磨练出来的无敌精锐,数十年来,匈奴虽强,未敢直视锋芒,果然彻底发挥骑射优势,绝对可以达到大将军口中战果。

    如今岁月,大将军可是被称为丝毫不逊色马服君赵奢、廉颇、赵括、乐毅等人的名将,率领十万飞骑,绝对可以一战名镇诸夏。

    可……如今,赵国之内,无良将出现,大将军手握精兵,只能够待在这里,只能够舍弃飞骑的优势,硬抗秦军攻势。

    奈何!

    “天意如此!”

    “我等为赵国子民,如今秦国欲要灭赵,唯有尽我等最大之力,抗击秦国,所能够做的,李牧都已经做了,至于最后的胜败,交由所有的赵国之人!”

    李牧单手擦拭眼角的泪水,眼见家国垂危,却见庙堂龌龉,心中悲痛不已。

    “我等愿随大将军血站秦国,护我社稷!”

    值此关头,诸将彻底明了大将军之心,非有真正的一颗为国之心,焉得如此?

    慨然长叹,怒吼续然。

    “以如今而观,秦国未必可以顺利灭赵,我等未必不能够胜之!”

    “我军虽舍弃骑射优势,却有天险,秦军虽强,却有天险弱之。”

    “紧要之处在于,诸位将军务须将我军何以舍其长而守其短之大势之理,明白晓谕各部将士,务使将士不觉憋屈而能顽韧防守!但有士气,必能抗秦!”

    李牧整顿一身精气神,继续叙说,长剑在沙盘上不住滑动。

    “愿闻将令!”

    诸将浑身上下浅浅的玄光闪烁,恨不得现在就出关交战秦军。

    “诸将听令!”

    “旬日之内,各部依照防守地势划分,各自修造坚壁沟垒,多聚滚木石弓弩箭镞。工匠营疏通水道,务使井陉水流入各部营垒。”

    “军器营务须加紧打造弓弩箭镞,并各色防守器械。辎重营执大将军令,立即赶赴腹地郡县督运粮草。秦军到来之时,不得中军将令,任何一部不得擅自出战。但有违令者,军法从事!”

    李牧有条不紊的吩咐道,简单明了,落在一位位军将的耳边。

    “喏!”

    诸将拱手深深一礼,随其后,整个数十万兵马汇聚的赵国营地而动。

第八百三十八章 声震天下(第一更)

    三路大军而动,上将军王翦亲率二十万大军主力,分化数个营地,在井陉口前的河流之旁驻扎,河流之名,一者桃水,一者绵蔓水。

    王翦行兵布战极是缜密,整训新军之际已派出斥候数百名轮番入赵,对有可能进军的所有通道的水源分布都做了备细踏勘,且一一绘制了舆图。

    如今,更是清晰显化在沙盘之上,出兵之先,王翦又对既定的三条进军通道派出反复巡查的斥候,多方监视各路水源的盈缩变化,随时为大军确定驻扎地提供决断依据。

    所防备者,便是赵军有可能堵水断水,战国乱世,以水为战者不多,但水之重要性却是不用言语,些许的争水之事都很有可能演变为邦交大战甚或兵戎相见。

    “上将军,以五大营地为核心方圆百里之内,水源并无异常。”

    听闻身前的斥候来报,王翦面上不住的安心起来。

    上一次攻战于此的时候,缘由赵国拥兵仓促,故而也是如此,想不到这一次也是这般。

    “李牧如此疏忽,灭赵岂非天意哉?”

    思忖良多,王翦深深一叹,水源无碍,自己当无后患,接下来便可拥兵试探李牧的用兵之法。

    二十万大军分列五大军营,矗立在井陉口之前,彼此相隔有序,在山地之前,更是讲究颇多,当然,对于曾经有过长平大战的秦国来说,并不成问题。

    骑兵步兵车兵弩兵与各种大型器械混编协同作战,以及粮草辎重之输送保障,均已娴熟得浑然一体。上将军王翦令但下,整个秦军便如同一架大型器械般立即有效运转起来。

    大军布成,便是蓄势待发!

    同一刻,李牧亦是已经准备好,虽然自己所擅长为骑射战阵,可……山地之战,自己也曾打过,并未有败仗,幕府商榷完毕,二十多万大军也是分列营地,以待秦国攻来。

    “大将军,王令暂时未来,粮草还只够一月之用,我等是否应该下发军令,在太行一代征粮?”

    副将司马尚从军帐外行入,刚才检查了一些军中辎重,虽然短时间无碍,可是眼前而观,秦赵交战,明显不是短时间可以结束的。

    “下达军令!”

    李牧没有迟疑,王书虽没有落下,可是韩仓上次带来的粮草有限,欲要长期的坚持下去,非得从附近的郡县征粮了。

    “是!”

    赵国百多年来,久经战事,各大郡县都有自己的输送粮草传统,尤其是邯郸以西的诸多郡县,司马尚以为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秦赵交战,自然一切以军中为主。

    当此秦国欲要彻底攻灭赵国之战,李牧亲自率领一万最为精锐的边军坐镇最后,一则,防备粮草之物,二来,随时调遣中军、北路军、南路军。

    以眼前的太陉八口防守之势,不出意外,坚持下去不出问题,当然,邯郸那里的朝廷千万不要有什么问题,若然自己可以与秦国僵持一年半载。

    太子嘉他们便是可以行动了,所以,对于秦军的攻击,李牧并不放在中心,派往邯郸的斥候每隔三两日便会回来禀报事情。

    只消这里可以防守住,邯郸那里是什么情况,李牧不插手。

    双方陈兵井陉口第十日,上将军王翦令下,直接开始第一次攻击。

    井陉山之险要,不在井陉关,而在其关下的井陉山通道。其实地形势与秦之函谷关相类,一条长长的峡谷,一座夹在两山的关城。形势狭窄险要,根本不可能展开大军。

    王翦亲临前方,登临斥候云车,随身前后左右,有咸阳内派遣来的得力武者,也有罗网的人混入其内,以防赵国之内武者刺杀手段。

    登高而观,谷底一切落入眼中,井陉口两侧山地,阳光落下,因为有旗帜漂动图,但那般距离又非伏兵之处,然而,距离临阵指挥所在又不妥。

    “难道是李牧在那里?”

    一时间,王翦心间深处,一个奇异想法生出。

    都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李牧如今为赵国大将军,莫不真的出现在哪里,距离自己都没有太远,隐匿山林深处,又躲避一切攻击。

    “那就是王翦?”

    山林深处,一如王翦所猜想的那般,第一次交手,李牧却是来到了前方,遥望而去,云车上的黑甲将军沉浮眼眸深处。

    “不错。”

    副将司马尚颔首。

    “司马尚,你觉王翦如何?”

    凝实王翦许久,李牧对着身侧的司马尚问道。

    “王翦素为秦人,早年间入军伍,在秦将武安君白起、蒙骜麾下任将,近十年来,忠心于秦王嬴政,无论是应对,还是文信候吕不韦,都为军中柱石。”

    “远超秦将蒙武,所以,堪为如今秦**中第一人!嬴政十分信任他!”

    司马尚闻之,不知大将军何意?

    对于王翦的消息,大将军很明显不陌生,可是偏偏询问自己,司马尚思忖熟悉,终究简而言之。

    “你觉得王翦比起白起、蒙骜如何?”

    李牧再次问之。

    数十年来,秦国之内,最为名镇山东诸国得将领,不过白起、蒙骜二人,蒙武、杨端和、王翦不显,可是嬴政偏偏让王翦率领四十多万大军,攻赵。

    而且一应军中辎重,一应临机决断,一应后勤所需,一应诸般,全部满足,给予极大的信任,对于这一点,李牧是颇为羡慕的。

    若然赵王也给予自己这般,李牧有把握可以将战胜之机提高一个层次。

    “这……,怕是不若秦将武安君白起与蒙骜。”

    司马尚想了想,给了一个回应。

    武安君白起自从入军伍以来,从无败绩,一声征战,歼灭手中的山东诸国兵士超过百万,令山东诸国为之畏惧,而且赵国也是在白起手上吃过最大的一个亏。

    四十五万赵国兵卒被坑杀!

    至此,赵国元气大伤。

    而上将军蒙骜乃是秦将白起之后,历经秦国王权更迭乱象,稳定军中局势的柱石人物,虽然不若武安君白起那般显眼。

    可是面对诸国合纵,守成有余,可为名将,为山东诸国所知,奈何,与赵国前上将军庞一战,中流矢而陨,如此,秦**中的将军,也就王翦、蒙武、杨端和、桓等了。

    桓不堪一击,被大将军亲自俘获过,杨端和声名不显,如今不过为秦国右军主将,蒙武为关外大营上将军,近来不显。

    “也许吧。”

    “可是相较之武安君白起的料敌合变,出奇无穷,声震天下,相较之秦将蒙骜守正相辅,奇策有余,王翦用兵太过于稳健了。”

    “本将曾观王翦历次战斗,均是稳打稳扎,不求速成,只求缓缓推进,若然数十年前之前,王翦或许不显,可是如今王翦携带大力,这等兵策……难破也。”

    李牧轻轻一笑,也许这个问题,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曾以为,自从秦国白起、蒙骜不存之后,秦国之内将才不显,纵然如今秦国举国兵力远超秦国昭襄王岁月,也是不堪大用。

    尤其是自己曾生擒秦国上将军桓,派出斥候在秦国探察,再加上在秦国的赵国商贾所收集信息,李牧以为,若然秦国真的将才不显,那么,赵国当可为中兴良机。

    多年前,武灵王变革赵国,赵国之强丝毫不弱秦国,可惜历经孝成王、悼襄王、今王岁月,武灵王的遗泽不显,果然中兴,绝对可以再次成为和秦国抗衡的强国。

    可是……从收集而来的信息来看,昊天……太过于偏爱秦国了。

    其一便是秦王嬴政,在亲政之后,将秦国留存下来的旧臣、老臣全部清除,一应启用新人,中枢之内,无论是昌平君熊启、李斯、王绾、冯去疾、蒙毅、武真侯……是如此。

    军中,王翦、蒙恬、李信、辛胜、马兴、王贲……,年轻人占据这支秦国新军的主力军将之位,那些人虽然现在不显,可是对于王翦,李牧越发有一个清晰认识。

    纵是王翦不如白起、蒙骜二人,在如今的秦国,也是正值盛年的名将,王翦之军政才具与明锐洞察力足见一斑。

    唯其如此,李牧先前曾觉率军大举灭韩者必王翦无疑。

    可仅仅出动南阳偏军,韩国就亡了,王翦蓝田大军没有出动一兵一卒,李牧心中感叹。

    如今王翦率领大军欲要灭赵,以秦国之雄厚国力,以秦军之精良装备,以王翦之稳健战法,李牧隐隐预感到,这是自己最后的一次大战,也是赵军与秦军真正的一次生死大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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