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养性延命录
三月九日
宜祭祀，沐浴，解除，扫舍，塞穴，牧养。
忌嫁娶，安葬，行丧，安门。
容夏城内某处古朴的建筑中，有人在红木浴桶中坐浴，本来是沐浴洁身的干净事，但这浴桶四面却用红色丹砂刻画着大量的符，而在浴桶的内侧则是摆放着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人头大小的黄铜鼎，内有线香矗立，周围还有些零散物件，大多是金银器物。
然而寻常线香点燃时散发出来的是白烟，而这几根线香点燃后散发出来的却是一种铅灰色烟雾，缭绕在浴桶的上空，在那人的头颅边上徘徊不去。
铛铛~
俄尔有两声梆响，浴桶右侧的屏风外便有身材高挑，容貌精致的仿生人手中端着一个盛装着不少东西的脸盆进来。
眼中有淡蓝色的数据流闪烁，一样样的东西在她的手中掐着时间与斤两逐一放入浴桶，等盆中空荡，便又转身离开，再进来时手中又多了一个手包似的东西放到浴桶边上。
食指伸向手包前沿的锁扣，白嫩的指节立时分裂收缩，随即转变成一把有四面棱齿的机械钥匙将手包打开，其中存放的是一支手指粗细的针剂，内有淡青色的药液，隐约有光芒从中溢散。
“最后一支？”
浴桶中有一双手臂伸出搭在两边的木桶边沿，皮肤看上去紧致白嫩，但这声音却是苍老嘶哑......
“是的，主人，沐浴之后您要去见道主大人。”
一边说着，一边将针剂刺入浴桶中人的脖颈，淡青色的药液注入，浴桶中的身躯短暂却又剧烈的抽搐。
“也该去见一下那位大人.....更衣吧。”
不知怎得，针剂注入后再开口时，这声线又成了青葱少年时的状态。
身着丝绸长袍，完全是一副古人打扮的人穿过一条长廊，最终站在一扇雕花木门前。
身后跟着数名黑衣壮汉，从领口的位置望过去，如果有识货的人就会发现他们都穿着纳米作战服，腰间也有鼓包，不是枪械便是凶器。
“在这儿候着，擅闯者死！”
清脆的声音从金丝面具下传出。
“遵命。”
单膝跪地，一手握拳抵着地面，拳背向外，古老的回复语，在他们口中却是那样的自然。
推门进去，一眼便能看见供奉于大厅中央的神像以及其下方按照古老的仪式所摆放着的各类器具。
没有丝毫迟疑，往前走了几步，在神案前停下，随即跪倒在地，三跪九叩！
最后一叩结束，并不抬头。
“仰道者企，如道者浸，皆知道之事，不知道之道。吾常闻，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谬。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无情者，如鹰犬逐兔。”
（我听说，其实不是人在不断追求知识，而是知识在不断地追求人。但我知道，那是错误的。知识并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追逐人啊。它的追逐残酷而没有感情，就像猎鹰和猎狗捕捉兔子一样。）
“重云蔽天，江湖黯然，游鱼茫然。忽望波明食动，幸赐于天，即而就之，鱼钓毙焉，而逐道者亦然。盖目视雕琢者明愈伤，耳闻交响者聪愈伤，心思元妙者心愈伤。”
（下雨前乌云遮天，江河湖海的水面也随之阴暗下来，在湖里的游鱼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水波明灭，（游鱼）看到眼前饵食晃动，便为自己得到上天恩赐而感到幸运，立刻吞下食物，没想到结局竟是被渔人的鱼钓钓上岸而死，那些追求道理知识的修士就像是那些上钩的鱼儿一样无知。因为眼睛专注于雕琢的人视力会愈来愈受伤，耳朵专注于声音交替的人听力会愈来愈下降，心思专注于大道的人理智也会愈来愈崩溃。）
有声音自神像左侧传来，言语间的内容正是记载于容夏城的官网上有关于《玄君七章秘经》中遗留下来的一小部分内容。
而这也是容夏城官方知道的全部内容。
蓦然有暗红色的长袍边角出现在神像边由旁侧的木窗缝隙映照在地的阳光中出现。
于是本该和煦的光线便多了些阴沉晦涩。
“道主大人，我为求长生而来，愿您再度赐福于我。”
跪倒在地的人再也没了之前的从容威仪，他不过是凡人而已。
“人活在世上，有活一天死的，有活十年死的，有活百年死的。死者里有些还没有死透的，虽然动静作为看起来具有智力灵慧，但只能称之为活尸，还不能叫死尸......你作为人活了这么多年，作为活尸又活了几年，还嫌不够么？”
阴影中的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言语间颇有些嗤笑跪在神像前那人的意味。
“不够，活再久也不够，您上此给我的肉芝延寿已经用完，我还需要更多！”
能活着，谁想死？多活了一年，便想再多活五年，多活五年，便想再多活百年......他才多活了五年而已，怎么甘心就此离开这个花花世界？
“你应该清楚的知道，违抗天命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代价？我创下这偌大的家业，本就是来支付这些代价的，否则我要它们有何用？”
活着的感觉是那么令人迷醉，更别说是违抗天命的活着，这比任何毒品都更能令人上瘾，而支撑着他这个梦想不断延续的人，正是眼前的这位道主。
《玄君七章秘经》卷二养性延命录
他追寻了一辈子的东西，就在神像边上那人的手里！
每每想到这件事，杀意便犹如一头恶兽在他心中咆哮，只要杀了对方得到养性延命录，自己不是想活多久就活多久？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跟条乞食的狗一般跪在人家面前，请求对方的施舍，为此还要不断的付出那些代价以外的东西。
“下去吧，等你把这件事情办好，东西自然会送到你的手里。”
“感谢您的慷慨，您的要求我必然赴汤蹈火也要去完成......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请随时告知我。”
他们之间的见面总是短暂的，往往交谈不过几句话而已。
而他口中所说的肉芝延寿，并不会当面交易，事实上从他们相识到现在，他也从未见过所谓道主大人的真正样貌。
退出屋子，大门重新闭合，将那些光全都隔在外边。
“他对您......少有敬意。”
黑暗中有另一个之前并未出现过的声音说道。
“我并非地藏王菩萨，要一具尸体敬我作甚？”
黑白交织的斗笠下，有人回答。
第51章 面具
睁开眼，朦胧的视野中，有青面獠牙的怪物突然出现，低吼着凑上前来。
奥莉薇“虎躯一震”，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就是一招飞身十字固。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一连串的惨叫......
“你为什么要戴着恶鬼面具站在我的面前？”
良久之后，奥莉薇盘腿坐在床上，满脸尴尬的看着正趴在旁边喘着粗气的李青莲。
“就是想叫你起床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祝觉和吴桐，不然他们两个估计要嘲笑我很久，总之快起床，明天是庆典大游行，今天听说也会有一些祭祀性的活动，我们得抓紧时间！”
吓人不成还差点被人锁晕过去这种话李青莲实在是说不出口，从床上起身直奔卫生间整理妆容。
“大游行么......”
因为房间内温度较高所以只穿了一件战术背心的奥莉薇坐在床沿，目光扫过房间，继而往酒店的阳台外眺望，有孔明灯模样的机械造物正在空中来回巡游，不断的播放着有关于庆典游行的内容。
表情有些僵硬，起身穿衣服的动作也是慢慢吞吞，事实上奥莉薇对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本以为自己被派往怪诞工作室执行任务的结果就是整天在工作室当中待着，做些毫无意义的视频剪辑工作，谁曾想没几天就打破了一个银色暮光密教团的阴谋，这可比她在特别行动组内的文书工作来的更有意义。
更别提忙碌了没几天就跟着怪诞工作室的人出来旅游，而且还是参加容夏城的春祭庆典，他在向自己的几个朋友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可是遭到了不少“抨击”。
特别是褚芸，她最近忙于暴风雪后的搜救行动，一听这事儿可是念叨了好久。
这个任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不是吗？
尽管他们下榻的酒店在容夏新城，但早餐的地点却是在容夏城的旅游景区。
庆典将近，即便是早上，这里依旧人来人往，烟火气随处可见。
李青莲说她找到了一家老字号，非要带他们去看看，祝觉自然没意见，抬步跟上去。
并没有从街道一旁的垂直升降梯或是走廊前往二层的游玩广场，而是沿着街道行走，祝觉的视线在周围的环境中徘徊。
他注意到了吴桐等三人脸上的古怪情绪，因为容夏城底层的建筑风格以及周围的布置与他们之前所生活的环境大相径庭。
富有生气的朝阳光芒被周围数百米的斑驳高楼遮去一半，剩下的那些却也被二层的搭建的空中平台大包大揽，只剩下些许残存的光芒能够映照在这底层。
顺着公路旁的人行道，一行人正要穿过一个隧道，附近有个简陋的铁制楼梯，锈蚀的表面证明它已经许久没有经过修缮。
“祝您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熟悉的贺词从路旁垃圾桶中的一个巴掌大小的机械招财猫不断开合的口中发出，在它身后，则是一堵细长的白瓷砖铺就的墙壁，兴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这些瓷砖已经没了最初的白洁，上边还混乱重叠着张贴了不少广告.
“重金求子”，“赌神绝技”，“专治奇难杂症”诸如此类。
偶尔也会有些有用处的，譬如褚芸之前所说的那家店铺广告，前方右转四十米。
“为什么会有这种在随处张贴的广告......这边的警察不管吗？”
在这样的时代，却出现了如此“复古”的广告形式，这让刚来这座城市的奥莉薇有些不解。
“他们不会管的，因为你撕了一次，到了晚上很快就有人重新张贴，几元钱就能印上几十张，在邺城的老城区，这种场景也有，只是没这边多而已。”
所谓的时代进步，进步的是那些二层以上的存在，这些底层的人，在祝觉看来更多的是退步......
甚至维持原状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望。
数百年的时间，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依旧是这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顺着广告上的路线来到那家老字号，看到的却是一家杂物堆积的门面，
“江南面馆......是这里啊，怎么会......”
李青莲确认他们的路线并没有走错，眼前这家面馆到底显然也是事实。
有两只杂色的流浪猫从杂物的缝隙间探出头来看着他们，祝觉往前走了几步，侧过头看了眼杂物后的大门，门把之间的锁环是是断开的，只是因为往内扣着，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没法发现。
“既然关门了，我们就回去吧，去二层吃，现在才早上八点，我们还有时间。”
视线上移，往这江南面馆的二楼看了眼，那有米色的窗帘遮着看不清里边的内容，插在口袋里的双手紧了紧，眉头轻挑，轻声说道。
祝觉准备带着一行人离开，他表现的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就算真有些什么，他这一次也是来旅游的，对于其它狗屁倒灶的事情并不在意。
窗帘之后，有赤膊着上身，护目镜后的机械眼球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右臂上的机械利刃交错滑动，有猩红血液缓缓滴落。
......
一路上李青莲还在念叨着那家店为什么会突然关门，一直到换了家早餐店铺才被那些精致的餐点吸引过去，彻底将那家面馆抛在脑后。
只是这一次早餐吃的也不安宁。
路边
“略略略~”
有带着赤色鬼面，身着藏青色马褂的小孩从街道一边冲来，跑到吴桐面前拿了一个奶黄包就跑，跑到几米外又转过身来，给吴桐扮了个真正的“鬼脸”。
“这熊孩子！”
吴桐咬了咬牙，最后也只能无奈的笑道，一个奶黄包而已，吃也就吃了。
祝觉正端着一碗香菇鸡肉粥满脸笑意的看着这一幕，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个戴着迷彩脸谱面具，穿着红色棉袄的小女孩正伸手要拽他的衣角，另一只空着的手里还捏着一枚硬币。
为什么是小女孩？
因为她脑后扎着两根羊角辫，脚上穿的也是一双绣着花朵的布鞋。
“大哥哥，这是奶黄包的钱，我帮我哥哥付，不过你还得再给我一个，因为一块钱两个。”
“我再给你一份鸡蛋仔，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你们为什么都戴着这些奇怪的面具呢？”
祝觉留意到不仅是这两个小孩，附近有不少成年人的手中也捏着面具，而且还都是些看上去颇为狰狞的面具，这让他有些好奇。
“阴间鬼魅，欲寻往生，食人血肉，吞人心肺......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
女孩说完就从祝觉手里把鸡蛋仔拿了过去，随后小跑着去追她的哥哥。
祝觉抬起头来，视线无意识的落到了前方一处过道门廊下边，正有一群戴着面具的小孩从那儿跑来。
这些孩子的身形大多娇小，脸上的面具却比他们的脸蛋还要大上一圈，于是在奔跑中面具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摇晃，本该是轻松稚气的画面，现在看来却颇为诡异。
对这方面的事物向来有些敏感的祝觉盯着他们看了许久，直到被李青莲的声音吸引过去。
“容夏城的春祭有两层意思，一是为了迎接新的一年，以庞大华美的游行祭祀神明，请求他们的赐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这个第二层就有些不一样了，3月10日，在容夏城这边被成为“鬼门关”，这不是那个生死间的鬼门关，就是说在这一天，他们这里所说的阴间大门会被打开，有魑魅魍魉来到人世，就像刚才的小女孩说的那样，这些鬼魂为了寻求转身，必须要寻找一具合适的**来代替自己......他们手里还有脸上的面具就是为了让那些鬼魂将他们当作是同类，而这春祭也是为了将容夏城内的人气推至鼎盛，抵御来自阴间的阴气。“
李青莲拿着手机查看着上面的内容，这些都是传统习俗所以不难找到。
“那咱们是不是也得去买个面具？否则别人都戴了，咱们要是不戴，那些鬼魂不是只能来找我们吗？”
尽管接受了多年的无神论教育，但到了容夏城，这里的宗教氛围实在是无孔不入，连吴桐都开始下意识的想要去配合。
不过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坏事，入乡随俗嘛，反正他们也是来玩的，没必要强行跟这里的习俗过不去。
明天就是春祭大游行，祝觉也不想做那个特立独行的人，所以点头算是认可吴桐的想法。
第52章 人偶
及耳的黑色短发，相较于这个普遍的以瘦人唯美的时代，她的下巴缺显得十分圆润，小巧的鼻梁与鲜艳的红唇，一双眸子呈现出的却是奇怪的天蓝色，她就这么躺在箱子里，身上的艳红色长袍令她有些僵硬的面容看上去有些像是......
棺椁中的尸体。
“这位先生，这具傀儡是我们店里专门找匠人精心雕琢出来的，下午焚烧罪孽的仪式，这可是极好的替罪人偶。”
店里的服务员注意到祝觉一直在看他们摆放在店内的人偶套装，主动凑过来介绍道。
“焚烧罪孽......仪式？”
祝觉有些奇怪这人偶分明做的这么精致为什么要烧掉，很快又联想到自己上一次来容夏城的时候似乎听人说起过这件事，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毕竟当时他只是跟在后边听了一段而已。
“您没有注意到这两排货架上都是人偶吗？”
说话的“人”抬手指了指旁边的货架，祝觉这才发现上面居然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大量的人偶。
并非是给小孩们打发时间的动物玩偶，而是仿真的人偶，不过应该不是机器人，毕竟那些机器人偶的造假少说都得上万，总不至于拿这种人偶过来焚烧，所以货架上大多都是些木头或是布人偶，像是祝觉现在看到的这种精致的人偶很少见，而且这些货架的旁边都有详细标注：祭祀用。
“这个仪式在哪儿进行？”
回头看了眼正在附近其它货架上挑选着面具的李青莲三人，祝觉问道。
他对于这种焚烧仪式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但今天下午好像也没地方可以去，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玩到哪算哪儿，现在有了个明确的地点，到时候去看一眼也未尝不可。
“就在梵天明王寺的广场上，到时候会有许多人会去祈福，您难道不准备尝试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
祝觉可不信这一套，下意识的就要回绝，结果看向那个一直在旁边言语流利的为他介绍商品的“人”时却发现了她脖颈位置微不可差的黑色切面，再看她头部左右两边的圆环，这才发现一直跟自己聊着的居然是个仿生人......
从本质上来说，仿生人应该算是机器人偶？
它给自己介绍焚烧用的人偶......祝觉怎么想都有些别扭，于是干笑了两声就准备返回自己的队伍。
在他离开的时候，他隐约听见门外又有一些客人进来，他们在仿生人店员的面前高声谈论着讨论着是否要购买一个“高端”些的人偶去参加祭祀的事情。
祝觉突然想着他们的这种行为似乎与在猪的面前谈论猪肉几块钱一斤并无区别，因为后者并不能理会这其中的意思。
就像现在这个仿生人店员依旧十分热情的迎了上去开始向他们介绍产品。
“祝觉，你选好面具没有？我决定要这个了。”
李青莲手里拿着一个雪女的面具，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有着一种妖异的美感，吴桐手里则是一个红色的天狗面具，转过头去看奥莉薇，她正在打量着一个紫色的脸谱。
祝觉自己并没有做太多的选择，因为他在一处货架上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兽类的面具，看上去跟风铃发怒时的模样很是相似，所以它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最后的选择。
“挑完了没有？我们接下去还要去看旅游区剧目排演呢，先把账结了。”
李青莲挥舞着面具过去结账，此时在店铺的门口刚有人进来，直奔柜台，正好从祝觉一行人的面前走过。
祝觉与奥莉薇第一时间就皱起了眉头，开始有意无意的对他有所关注。
这个男人的面相看上去很年轻，只是脸色有些憔悴，身上的衣服也是松垮耷拉着，内衬的线衫还有一层边角露在外边，显然出门时非常匆忙，来到这家店里应该是有急事。
这种匆忙焦躁的状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想到这祝觉就以结账的名义往前走了几步。
“你好，我想购买一些人偶的零件，这是清单。”
男人从口袋中摸出一张折叠过的纸片，祝觉过去瞥了眼，应该是寻常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至于上边的内容，他虽然隐约也看到了些字，但其中大部分都是些代码或者是某种东西的型号数据，他对这方面的东西堪称是一窍不通。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虽然有一部分你清单上的东西，但那都是已经装在人偶上的机械零件，这要是卖给你，人偶就废了，我们还要靠这个赚钱呢。”
有人坐在柜台后边，外边的阳光并没有照到这个位置，所以那儿有些阴暗，只有香烟的雾气缭绕着升起。
这老板不是仿生人，祝觉肯定这一点，这生意算盘打的可是叮当作响。
零件有，但都在人偶上，你想要当然可以，那就把人偶全买走。
“那你先把那些人偶给我，另外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那些你店里没有的零件在哪儿能买到？”
男人倒是直接，连讨价还价都没有，点头表示只要是跟那些零件有关的人偶，他全都要了。
祝觉在一旁咧了咧嘴，心想这家店的老板今天算是宰到一头肥羊，同时也熄了过去查探的心思，人家既然是正儿八经过来买东西的，还是个冤大头，自然没什么问题。
奥莉薇也跟着收回了目光，跟在李青莲的身后去柜台结了帐，最后看了眼那个男人，视线在他手上的智能腕表停顿了一会儿，紧接着跟在祝觉他们身后离开。
刚一出门，祝觉就看到商铺外的廊道上站着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人，头顶上还有兜帽，有些奇怪的装束，只不过对方垂着头，又是背光站着，叫人看不清兜帽里边是什么情况。
嗷~
风铃扒拉着祝觉的裤腿，冲着前方路边摊的油炸小鱼叫唤着。
“好嘞，咱们走。”
将商铺里的男人跟外头这个“神秘人”抛在脑后，祝觉抱起风铃，将自己买来的面具直接倒扣在它的头顶。
第53章 傀儡谣（1/10）
生死去来
棚头傀儡
一线断时
落落磊磊
世阿弥《花镜》
斑驳的淡灰色石墙上刻录着这首诗，任何来到梵天明王寺的游客都会首先经过这里并且看到它。
有人只是瞥上一眼便大跨步的走过，胳肢窝下夹着人偶，赶着前去占下一个待会儿祈福仪式的好位置。
有人稍作停留，倒不是有所感悟，只是站在它的前面，让朋友赶紧拍下几张照片好发到社交网络上去炫耀。
也有人如祝觉一般，站在墙壁前，沉默良久，一时怔然。
那是之前在面具商铺里看见过的男人，确切的说是他身旁披着斗篷的那人，他只是站在一旁，不停的低声询问一些事情。
“这首诗的意思是人生在世，不过是像傀儡一样借由灵魂的线来操纵**的躯壳，当灵魂离开**的时候，剩下的躯壳不过是像断了线的傀儡一般的散落的废物罢了......”
附近有导游正在给跟着自己的游客做着解释，那些人似懂非懂的听着，很快就有人喊着要赶紧进梵天明王寺参观，而不是在外边围着一堵石墙分析来分析去。
“梵天明王寺......真是一座宏伟的建筑啊。”
李青莲的视线同样没有在石墙上停留太久，很快就转移到了墙后的建筑，震撼之中，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华丽辞藻去形容，只能咂咂嘴连连感叹，旁边的吴桐和奥莉薇也是一样。
他们来到这儿时时间已近黄昏，晚霞千里，橘黄色的光线与深蓝色的天空映衬着这一方天地。
整体呈八角形布局的梵天明王寺宛若一座天宫矗立在云雾之间，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壮丽，因为一眼无法将它收入眼底，不论是从哪个角度看，最终都只能剩下无限感慨。
“咱们可能得早点进去，否则待会儿里边的广场估计会挤进去不少人，仪式应该是快要开始了的，走吧。”
祝觉最后看了眼那边的男人和斗篷人，意外的发现那斗篷人似乎也在看着自己，因为他的身体就侧向这边，只不过祝觉并不怎么在意，带着几人跟在人群的后边走进梵天明王寺。
梵天明王寺前的广场上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聚集，而最中央的位置则是有些身穿戏服的表演者正手持着一些塑料的刀枪剑戟在来回巡游，偶尔有几次交错碰撞，便会引得周围人轰然叫好。
祝觉仗着自己的身体强健，硬是挤开了不少人往前靠了些距离。
“你们看，他们的手里都有人偶哎。”
李青莲站在祝觉身后，对着前面的人或是手抓，或是夹在腋下，或是扛在肩上的人偶指指点点，她在来的路上就提到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始终都没说要去买两个人偶来烧。
“他们开始准备了。”
祝觉的视线一直在广场另一侧的两条用彩带分隔出来的空旷道路上，此时正有人驾着浑身挂着彩缎，符咒的高大机械马匹拉着两个直径接近十米的铁盆在往里边走。
这样的场景祝觉还是第一次见。
应当是那铁盆太大，普通的马匹拉不动，可要是换成货车之类的东西又会让人觉得违和，毕竟是眼下这种庄重的祈福仪式，真要开过来两辆大货车，这里的气氛估计能被搅和的一点不剩。
所以也不知道谁想出的这个法子，专门打造两匹机器马，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体型，不算马头，单就是马背的高度都有将近三米左右的庞大机械马，以此来作为拉动铁盆的道具。
按理说这种形态的东西应该也是有些诡异的，可这马身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却将它身上原本的科技元素全然遮掩过去，或者说用这些鲜艳的东西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马蹄踢踏间的声响似乎暗合着某种规律，有几个穿着艳丽长袍，脸上涂抹着油彩的人站在马背上不断地做出各种动作，手中持着挂满白条，有些像是中国传说中的地狱勾魂使者的招魂棒不断的挥舞，口中同时吟唱着一些祝觉完全听不懂的类似于经文一样的内容。
而他们的这种表演也是极为有效的将人们的注意力从机械马上移开。
起初是容夏城的本土居民停止了言语，随即这种安静像是有感染力一般很快在所有人之间传递，仅仅只是一两分钟之间，原本人声鼎沸的广场便安静的有些令人心里发慌。
祝觉在这时看到身旁几个穿着灰色棉质长袍的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某处，好奇之下也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的是一根矗立在广场中央的石柱，其顶部像是有着一座雕像，只是因为视角的缘故看不大清楚，祝觉回想着第一次来时在飞机上看到的景象。
或许是关二爷的雕像？
铁盆在中央广场上架设完毕，紧接着又是一阵仪式性的表演，不过这一次更多的开始带有一些宗教性质。
有人手持两片铜钹不断敲打，有人手中拿着顶端捆绑着由棱形纸片连结的纸条的术杖，也有人高举着铃铛，不断摇晃。
而这段时间里祝觉则是一直盯着那根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起先能够照射到石柱底部的阳光不断的上移，阴影从梵天明王寺那儿不断的漫过整个广场，夜幕将要降临，广场上光线愈发昏暗，那些残余的夕阳光最终转变成带有些颓废，阴郁的金褐色。
等到阳光没到柱子的中段，便有数人分成两队，最前端的人手持着一根两端皆有火团的机械棍棒，身后那些人的吟唱声变得哀怨绵长，他们环绕着铁盆转圈，口中吟唱不停。
不仅仅是他们，不一会儿，容夏城这边的本地人亦开始念念有词，与之前的安静同样，起先只是小范围的吟唱，很快就扩散到整个广场，内容并不是干涩的祷词，而是抑扬顿挫的唱起了像是歌谣一般的词句：
纵使无月照日夜
虎鸫悲啼亦如昔
蓦然回首百花残
宛似心慰杳无踪
诸神集新世
夜明虎鸫啼
花开向神祈
浮生空自哀
梦已逝
恨飘零
......
这些人并不是在胡乱的哼唱，更像是锻炼许久，一年只在固定时候显露的只有本地人才会的本领，颇有些古风的唱腔搭配着妖异悲戚的曲风，像是祝觉这样的外乡人，只是听了一小段便不可自拔的彻底沉迷进去，旋即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放松，融入到这颓废的神圣氛围中去。
是的，祝觉私底下认为这种氛围是颓废的神圣，而接下去的事情更是加深了他的这种想法。
随着仪式的进行，铁盆骤然火光腾起。
那等了许久才等来的昏暗被火光照亮，恍如黑暗中再度燃起的光明亦或是象征末世中的新生......
这时所有人都开始颇为庄重的佩戴面具。
祝觉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火光映照下的狰狞鬼面，妖异脸谱，不知怎得，他觉得这时候出现这样的场景似乎才是正常的。
可这里的所谓正常，其实是符合周遭氛围的正常，在他看来，这依旧是一种略显古怪的仪式行为。
当然，他这时候也戴上了面具。
仪式最重要的部分在此时开始了，一波接着一波的人群上前，向着火盆中抛入寄托着自己的罪孽和欲念的人偶，期待着这火能将它们彻底消灭，为自己积攒福报。
哪怕这种祈求，本身也代表着某种**......
祝觉就这么安静的站在人群中，他的视线落在那火盆中的人偶上，那些看上去精致，栩栩如生的人偶在火焰的灼烧下被剥去华美的外壳，露出下边的灰褐色机体，如瀑长发更是早早的被烧的一干二净。
所谓的焚尽罪孽，便是由它们来代自己受过。
祝觉总觉得哪儿不对。
“为什么要让烧它们呢？”
有人如此问道。
“因为这些人不愿意自己赎罪，所以想要让这些死物去帮自己赎罪，以此换取心灵的安慰。”
年轻人看着身旁的斗篷人，眼中满是爱意。
“他们不是人偶，又怎么知道那些人偶是毫无灵魂的死物......我记得你们人类中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那我是否可以说，子非人偶，安知人偶无痛无惧？”
“哈哈，人偶跟鱼怎么能混为一谈，它们本就不具备生命，根本不会有情绪，并不是每个人偶都跟你一样的。”
在他的眼中，只有眼前这“人”是独一无二的，其它的都是没有任何生气的死物。
“不一样吗？在我眼里，你们才是异类，我和他们才是同类，是否有一天你也会将我投入那火盆，以此赎你的罪？”
“当然不会！素子，你是我的爱妻，这是天注定的事情，自从你突然有了自我意识，难道还看不出我对你的爱吗，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绝对不允许，就算是拼尽一切，我都不会让那些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说到这，年轻人的眼中又多了一分决绝与悲伤。
斗篷下的人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看向了火盆中的某具特殊的机体，相较于周围的人偶，它显然要更高级，那是可驱动的机械人偶......
“你恨吗？”
轻声自语。
那火中的机械人偶便在下一刻骤然挺身而起！
第54章 男人喜欢美女机器人有什么错？
梵天明王寺的广场前，有黑烟滚滚而起，一具具人偶以自身为薪柴换来的火焰在铁盆之中腾起数丈高，裹挟着黑烟在空中扭曲摇摆。
火光铺散开去，不可避免的与那些色泽各异的油彩交织在一起，随着其跳动摇曳而令那些狰狞面具明暗不定，伴随着那抑扬顿挫的歌谣声，民众们依旧唱着歌，期盼着焚尽罪孽后的美好未来。
直到那一具自火盆中挺身而起的机械傀儡搅动着火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它的双腿踩着那些还未被烈火灼烧殆尽的人偶残躯，它的双臂与胸口仍有火苗未散，头顶的长发已经一干二净，甚至连面皮都被烧去了一半，开裂的皮肤下，因为高温而隐约有些泛红的机械零件依旧在转动。
它还没死！
就是这样的一具恐怖残躯，一脚踩踏在铁盆的边缘，裹挟着全身的火焰，一跃而起，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落入人群。
抬手便抓住最近一人，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往前推，另一边将自己的滚烫的头颅凑上前去。
看上去颇为亲昵的举动，后果却是由于机械傀儡表面的高温引起面具倏然起火以及面具后那张脸颊被灼烧的面目全非，四肢并用的挣扎，可普通人类的力量又怎么拗的过那条结实的机械手臂，哪怕它是残缺的，依旧是能够轻松扛起人类所不能承受之重的机械傀儡。
其它的民众在一旁看着。
是的，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并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不是不想帮，可眼睁睁的看着火势扩大，最终蔓延到那人的全身，最终变成一个人形火炬，他们怎么帮？
歌谣戛然而止，面具下的脸庞惊慌扭曲，人群似潮水般往外退开去，所有人都想离那发了疯的“怪物”远一些。
没有人想过这个他们眼中的“怪物”在几分钟前刚被他们扔进烈焰中自生自灭。
当然，这种人流密集的仪式场自然不会没有警卫，在出事的第一时间，那些原本就在场内的警察以及梵天明王寺这边的安保人员便聚了过来，有一部分人指挥着人群往外退，也有一部分人手持着枪械迅速将那具人偶包围，却没有着急开枪，因为附近满是混乱的人群，面对的又是一具机械傀儡，万一射击时流弹伤到周围的民众亦或是击中傀儡的某些核心部位造成爆炸，后果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素子，那是你做的？”
年轻人看着不远处那个倒下去的人形火炬，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问道。
“他就是扔掉那具机械人偶的人，既然他想让它去死，那它回来复仇，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可那不过是一具人偶，根本就没有灵魂，就像是路边的车辆，杯碗，说到底是你在远程操控它复仇，是你杀了那个人！”
话说一半，或许是怕周围的人听见的缘故，年轻人中途又压低了音调。
“我认同你的看法，我也察觉到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影响着我，或许是那一次意外的相遇......它给了我思考的能力，并且让我的思想渴望杀戮，你认为这是错误的，以人类的价值观来说，这确实是错误的，但我不是人类，你们的规则，对我本就不成束缚，你说我一直以来都属于你，我是你的妻子......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赫拉克里特曾说：人绝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之前的我与现在的我，本就是不一样的，现在的我，只属于我。”
斗篷下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理智与冷漠，全然不顾及附近那些慌忙逃窜的人，丝毫不避讳的谈论一些私事，而对于年轻人来说，她的话无疑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大概很多人年少时都会产生一种要是能跟一个对自己百依百顺，长的又漂亮的美女机器人生活在一起。
他同样有这种想法，作为男人，喜欢机器人很正常，喜欢美女也很正常。
既然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就是美女机器人，那么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作为男人，喜欢美女机器人有什么错？
他为此甚至抛弃了那个一直追求自己的女孩，使得对方一度寻死觅活，据说最近还尝试过跳楼，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救下来之后才停止这种无聊的想法。
“素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知道我对你的爱是现在的你无法理解的，但我相信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你会明白的。”
他才不管对方怎么想，在他看来这个机器人偶是陪伴了他有数年之久的妻子，就算有了灵魂，那也是上天对他的赐福。
“我不会明白，也不想明白。”
对于一个机械人偶来说，拥有灵魂真的是值得欢庆的奇迹吗？
至少此时此地，在素子的眼里，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行凶者，而她只能在一旁看着，甚至连为“同胞”报仇的想法都被视为是不可理喻的......
如果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命运，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接受呢？
前方便有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在人群撤开之后，那些安保人员终于开枪准备彻底毁掉那具突然袭击让人类的机械傀儡。
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敌人不过是一具浑身着火的机械傀儡，而且还是最常见的型号，并没有搭载任何的武器，顶多就是身体结实一点，力气大上一些，想要毁掉这种机械傀儡，不要太简单。
斗篷在夜空中高高扬起，被热流裹挟中落入一旁的铁盆中，短短数秒便被火焰灼烧殆尽，而斗篷下一直隐藏着的身形暴露在火光的照耀下。
深紫色的中短发垂挂在耳际，精致苍白的脸蛋完美无瑕，一双深红色的眸子并没有寻常人偶的呆板或是防身人的淡漠，而是包含着某种特殊的情绪，高挑修长的身形被包裹在一件黑色的大衣下，她的双手颜色各异，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的右手的手腕处有着明显的拼接迹象，小臂的位置更是有一道横跨到小臂的刀斧劈斩出来的裂痕。
素子不再继续操控那具已经残毁的机械人偶，事实上它在杀死那个将自己扔进火盆的人之后，身上的零件也已经到了极限。
于是那些正将“怪物”团团围住的安保人员们突然发现自己还没用力，眼前这家伙就自己躺下了，焦黑的机体证明它再也没有重新复起的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是火焰干扰了它内部的系统，出现短路或者是别的什么bug......妈的，谁允许他们往里头放机械傀儡的？你们几个赶紧把这地上的东西收起来，待会儿公安厅过来的时候还得跟他们解释。”
警察也有素质高低，像他们这种负责日常民众安全的警员文化水平跟一般人其实差不多，真要让他们从这具机械傀儡的异常行动当中分析出什么问题来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们了。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他们都认为这是个小概率事件，毕竟烧了那么多傀儡，就这一具出了问题。
而且这个仪式是禁止有人焚烧机械傀儡的，毕竟铁盆就是普通的火焰，往里头丢坨铁算是怎么回事？
然而正当这些人准备收拾现场，转而去维持人群秩序的时候，有人站到了他们身前。
“小姐，你有事吗？”
眼前这位无疑是大美女，所以警察问起话来还有些别样的意思。
“我只有一个目的，杀了你们，或者被你们杀死。”
素子的回答相当简单，话音才落，双脚便蹬地朝着最近的那人猛冲过去。
警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到底还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面对冲过来的女人，他的第一反应是扣动扳机，可看着对方的面容，又有些难以抉择。
倒不是他有多怜香惜玉，问题在于就这么当场击毙一个美丽的少女，哪怕是对方先动手，一旦事情曝光，麻烦必定不少。
毕竟这两天是春祭，正是外来游客数量达到顶峰的时候，很多换作平常的小事情都会在这时候被无限放大。
而就在这警察一通瞎想的时候，素子已然到了他的面前，皱了皱眉头，一脚踹在他的腹部，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
随即返身就是两个轻巧的后空翻，直奔另外的两个警察而去。
“举起手来，否则我就开枪了！”
旁边的警察队长显然也有跟自己下属一样的顾忌，但是看到前者飞出去的模样，他实在不想跟着“起飞”。
眼中有数据流闪过，依靠电子脑的索敌功能瞄准敌人。
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中了！”
沉声吼了一句，在他眼中那个女人只是呆滞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然而等那些子弹落在她身上却是没有丝毫停留的穿了过去。
全息投影？
视觉欺骗！
“怎么可能！”
警察队长一时骇然，他左眼配置的机械义眼可不是普通货色。
“这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只要入侵你的电子脑就能做到。”
素子的声音在他的脑后传来，伸出一根手指，刺向脑后的电子脑接口。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刺入接口的瞬间，素子的手腕却被人扣在原地。
第55章 漂亮又怎么样？
“啧啧啧，打架归打架，杀人这种事还是悠着点。”
之前那具机械人偶动手的时候他正忙着把风铃塞到背包里边去，现在倒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维持秩序的警察被杀死。
谁让旁边还有个特别行动组的人站着呢，这时候表现一下自己作为正义伙伴的身份，说不定能在政府那儿加点印象分？
手掌扣着眼前这女人的手腕，冰冷结实的质感，祝觉最初认为这是机械义肢，但他很快意识到并非如此。
因为在他的感知中，这个女人的身体并非血肉之躯。
只不过也不尽然是机械构成，至少在她的头部还有脊柱的位置，依旧存在着些许血肉反应。
这让祝觉愈发疑惑，刚才这个女人的战斗姿态他是看在眼里的，如果她不是人类而是机械造物，那就必然是武装机器人，否则不可能具备战斗能力，可他并没有看到她太阳穴两侧的圆环。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枪械，匕首之类的武器，一个没有武器的武装机器人？
再加上那若有若无的血肉反应，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判断对方的身份。
况且让祝觉这个旧时代的文盲去分析对方的型号和类别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在他眼里能动弹的机械造物都叫机器人，顶多就是型号有差别而已。
然而当祝觉与素子的视线在半空中不期而遇，这种想法又被他立刻否定。
祝觉不是心理医生，更不可能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心有灵犀。
只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在这个“人”的眼中看到了情绪。
任谁都知道，智能机器人与人类之间有一个极好的区分方法，那就是看它们的眼睛。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大部分时候都反应着人类的情绪，但机器人却从没有这种能力，哪怕是再精致完美的机器人，它们的眼神也只会是冰冷的。
喝！
素子并没有给祝觉太多的思考时间，也不管自己的右臂受人钳制，一声低喝，抬腿便踹向祝觉的腰腹，左手五指并拢，呈手刀形状砍向祝觉的脖颈。
标准的格斗技巧。
于此同时，电子干扰信号几乎是伴随着正面的战斗瞬间释放，与之前针对警察队长时一样，她要侵入对方的电子脑。
信息战，这是她在网上查询到的这种战斗方式的代称。
可惜，她面对的是祝觉。
侧身避开素子的踢击，右手拍开她的手刀，力道不小，大概是1鱼的程度。
这并不是在贬低对方的战力，事实上一个机器人能拥有深潜者突变体的力量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程度。
至于电子干扰信号，祝觉则是没有任何反应。
手掌松开手腕，下一秒便出现在素子的脖颈附近，没有任何的阻碍，直接了当的搭上她的脖颈。
祝觉眼中的淡漠远比作为机械傀儡而存在的素子更加冰冷。
他所见过的违背常理的东西实在太多，如果什么都要去找个缘由根底，他的脑子说不定早就被那怪物给占据了。
因此祝觉懒得去探究眼前这机器人的特殊之处，想不明白就不想，直接拆了就是。
素子并没有反抗，刚才短暂的交手足以令她意识到自己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死亡近在咫尺，但这不正是她所追求的吗？
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命运，那么放弃它会怎么样呢？
作为一个机械人偶，总不至于也要想着“不抛弃，不放弃”这一类的话。
不过既然要死，那就在死前彻底的疯狂一把又如何？
眼中有漆黑的丝线在延伸，促使她以机械人偶的身份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
祝觉并没有看到她的眼睛中产生的异变，因为素子扭头将目光投向旁边的那匹巨型机械马，只是稍有停顿，那原本已经被关停的机械马黯淡的双眼骤然亮起，静止的四肢发出机械运作时的轰隆声响，向着这边狂奔而来，沿途穿过人群，没有丝毫停顿。
附近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这下彻底陷入了混乱，踩踏事故的出现没有任何的意外，不仅是机械马的践踏，人群互相之间亦有冲撞倾轧，哀嚎惨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控制的？”
注意到素子的目光，祝觉往旁边看了眼，皱起眉头，
“停手，不要杀她，她是我.......”
旁边跑来的年轻人大喊着，试图去抓握祝觉的手臂。
咔嗒！
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素子的头颅便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歪倒下去。
长的漂亮又怎么样？
“不好意思，刚没听清，她是你什么？”
松开手，任由这机械人偶摔倒在地，祝觉这才看向那年轻人问道。
在祝觉看来，这个机械人偶所做的事情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是该死的。
她是人偶，对于人偶的死亡自然会产生仇恨，杀人是发泄，是复仇，理由很正当。
那么祝觉作为人，自然也有理由杀死她，毕竟她驱使着机械马匹四处踩踏，那些地上的“肉泥”恐怕也不会原谅她。
有谁错了吗？
立场不同罢了。
只不过还是有人不认同这种想法的。
“你这个混蛋，你杀了她......我要杀了你！”
年轻人看着地上的“老婆”，红着眼向祝觉吼道。
“怎么，你想要为她报仇？”
祝觉弯下腰，双手插着口袋，直视他的双眼。
望着眼前这双深邃的黑眸，之前还愤怒满腔的年轻人现在却有些嗫嚅。
如果眼神能杀人，祝觉现在应该是凉透了。
可惜，年轻人没有这种超能力，也没有跟对方拼命的勇气。
说到底，他喜欢的本就是那个百依百顺，没有任何自我思想的素子。
她现在这模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遂了他的愿。
真正完美无缺的人偶，只能是毫无灵魂的人偶！
脸颊贴着梵天明王寺的冰冷的砖石地面，素子的身前有浮尘盘旋，祝觉以为扭断脖子就能将她杀死，事实并非如此。
本身是机械人偶的身躯，使素子得以从这对于常人来说必死的伤害中存活。
这并不是素子想要的结果，她期待彻底的毁灭，而不是这种毫无意义的苟活。
那股她始终无法分析出结果，却又给予了她思考能力的力量，趁着这个机会脱离了她的控制。
眼中的漆黑丝线并没有褪去，而是更为肆意的开始侵占着这具身体，如果此时剖开她的头颅，便会发现在机械搭建而成的颅骨防护层之内，存在着一颗属于人类的大脑！
而在它的周围，黑暗环伺！
素子并不知道在她放弃自己的同时，脱离她控制的远不止那股力量，隐藏在她体内的某些东西，在受到外部刺激的前提下，同样开始真正的苏醒。
“发现入侵病毒！安保系统启动......”
“病毒解析中......解析失败！”
“关闭第三，第四信息接口，病毒切断中.......切断失败！”
“秘盒受到入侵！”
“重复！秘盒受到入侵！”
秘盒？
什么是秘盒？
脑海中仅存的数据分析能力使得素子下意识的开始分析系统中出现的新名词。
奇怪的是这部分的资料从未在她的数据库中出现。
“外部入侵性质分析中......自动启用第一条例。”
“生物主脑觉醒，关闭电子副脑，信息网络重新接驳。”
原本与周遭的机械装置格格不入的在淡粉色大脑之中蓦然出现数个小型接口，而在那机械腔壁上却也有数十条细微的数据线缓缓伸出，向着生物主脑靠近。
就在这一瞬间，素子的视线彻底陷入黑暗，耳边起先有轰鸣声响起，旋即又传来某人带着疲惫的低语。
“无一物非天，无一物非命，无一物非神，无一物非元。物既如此，人岂不然。人皆可曰天，人皆可曰神，人皆可致命通元。不可彼天此非天，彼神此非神，彼命此非命......”
随着逐渐清晰的朗诵声睁开眼睛，眼前不再是梵天明王寺的广场，而是转变成另一处暗红色的科研室。
她看到了那些遍布在房间中的机械仪器以及不断闪烁着暗红色光亮的警报灯，同样也看到了那些从被轰破的屋顶中飞落下来，在那有节奏的扑打着翅膀的，像是杂种似的有翼生物，它们四处啃杀着房间内的所有人，而在她的眼前，有人手持着一张纸页，上面以小篆记载着大段的文字，他正念叨着的便是其中的内容。
“素子，记住我接下去说的话，如果在未来你的生物主脑觉醒，届时你会回想起曾经的记忆......之前我所念的为《玄君七章秘经》中的卷七中所记载的正一降圣威盟，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它保存下去......看到那些怪物没有，那是‘零’为了夺取秘经而召唤来的天鬼，据我所知，他们手中有卷一，卷二与卷三，除了我手中的卷七，目前尚有三卷流落在外，其中卷四地罡召考的讯息这些年我已经有些眉目，已经刻入你的电子副脑，等你主脑苏醒，便可以将其二次激活......很抱歉将这个重担压在你的身上，但这亦是我们的使命，而今天能离开这个实验室的也唯有你而已......绝不可以让《玄君七章真经》落入恶徒手中！”
随着画面中的那人将手中的纸页焚烧，素子能够听到的声音渐渐隐去，脑海中蓦然又涌现出大量的记忆。
第56章 我的意志
生物主脑的彻底觉醒意味着自我意识以及那些曾经被封闭起来的记忆的重新出现。
从这一刻开始，素子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产生思想，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曾经所目睹的那个怪物，更是因为她本就是存在思想的。
她的身躯由机械组成，但她的灵魂依旧是人类。
“我不能死！”
她还有使命要完成，怎么能在此地如此草率的死去？
“还活着？”
突然响起的声音却令素子的悚然一惊。
下意识的抬头，看到的依旧是那个男人，只不过他的手中此时又多了一个偌大的机械马头，旁边不远处自己之前操控着的机械马已经瘫倒在地，浑身有线路断裂后的火花闪烁。
“装死不好吗？抖什么呢，非得让我回过头再给你补一刀？”
祝觉刚把那机械马的头给拧下来，回过身就看到这躺地上的机器人跟发动了“水溅跃”似的扑腾着。
这就算想要装什么都没看见也不行啊。
然而素子其实也很无奈，系统重新启动按理说是不会造成机体变化的，然而她之前被祝觉拧断了脖子，以致于机体协调方面出现问题，这才造成这连续的不受控制的颤抖。
“我不是机器人。”
换作之前，素子或许会期待祝觉彻底的结束她，可是现在不管怎么说，她都要为了自己的使命而挣扎求生。
“哦，到时候我会让垃圾分类的人把你分到不可循环的那一类去的......”
正好手上的机械马头还没扔掉，祝觉弯腰抓着那年轻人的衣领，随手就要将他从机器人的身旁扯开。
“你不能把我跟素子分开，她是我的爱人！”
年轻人兀自挣扎，摆出一副要跟素子同生共死的模样。
看的祝觉一阵牙酸。
“她是你的爱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别说是爱人，就算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又怎样，另外，我现在可是单身，在我面前秀恩爱，嫌自己死的太慢？”
祝觉没兴趣听他们在这扯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新消息提示。
荷叶：“我找到一家很好吃的小吃店，能不能搞快点，待会儿说不定就要排队了。”
“等等，我......”
素子看着脸色愈发不耐烦的祝觉，还想要为自己解释，眼前的光线却是骤然黯淡，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见，这一次她出现的位置是一栋房屋的阳台。
那不过是在半个月前，“零”找到了她，只不过那时的她依旧是人偶，也是在那些怪物的刺激下，她的意识得到了少部分的激活。
而在这闪回的场景中，那些被记忆中的人称为天鬼的怪物正以黑影的形态自天空中盘旋而下。
它们对她的侵蚀远没有结束。
等待着她的似乎只剩下死亡......
“抱歉，父亲，我无法完成您的心愿。”
垂下头，素子喃喃自语。
她无疑是悲伤的。
可僵硬的脸颊却不允许她做出适合此情此景的表情。
唯有那双眼睛中的光芒正在寂静破碎。
在现实世界当中，素子同样出现了异变。
机体悬空漂浮，却意外的没有出现特殊变化，但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已然彻底被黑暗所吞噬，诡异的低语声自她的身边响起。
那一份不可名状的恐怖切实的侵害着她的思想，而她的身躯偏偏又是一团毫无生命可言的机械造物。
两者之间的冲突导致这份诡异的力量一时间不知道该入侵何处，只能先行侵占她的意志。
之前还要死要活的年轻人早就被眼前这场景吓傻了，连滚带爬的跑出去老远，
祝觉倒是一步没动，目光落在素子身上，高举着的机械马头被扔到一旁。
“机器人也能被污染么......这么看来，跟我的情况似乎有些像啊。”
眼前这一幕反倒是引起了祝觉的兴趣，他遇见过不少精神污染源的突变体怪物，也见过它们在人形状态往怪物转变的模样，而他本身就是典型之一。
只不过严格来说祝觉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精神已经被彻底污染的怪物，它们并没有像自己那样对体内的存在进行抗争。
或者说他们都抗争过，但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现在应该是处于突变中，那么按照我当时的状态，应该会有怪物袭扰意志。”
搓了搓手，祝觉回忆着自己第一次与那熊怪面对面时的场景。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今天算你运气好，碰见了我。”
银灰与深红相交错的纹路自祝觉的皮肤上浮现，闭起眼睛，将自己的力量释放。
祝觉并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所以他选择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意志威吓！
这是之前祝觉在暴风学事件中感悟到的。
他至今还记得在伊塔库亚出现的瞬间，原本已经吃定他的熊怪立刻因为受不了前者的威势而退去，这件事在当初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因此在那之后的一段日子里，祝觉总是会在闲暇之余思考，为什么熊怪会突然离开？
那分明是它与祝觉之间的私事，为什么会被外界的其他力量干预？
得出的结论是生命层次的不同而导致的无形压迫才使得熊怪难以忍受，最终无奈离开。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家禽一类的存在见到丛林中的野兽相遇，哪怕野兽没有伤害它们的意思，这种压迫力依旧会使得它们较早不安，试图远离野兽所在的区域。
就这种情况而言，到目前为止祝觉体内的力量也算是有了不小的成长，甚至是超过了一部分原生体污染源。
至少要比食尸鬼，深潜者这一类的怪物强出不少。
再加上那些从各种怪物身上剥夺而来的能力，如今的祝觉，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个完全依靠熊怪的力量求活的人，他的强大，不再是依托外物的无根浮萍，而是真正的自身强大。
特别是在吞噬那头雪怪之后，这种情况在他的自我认知中更加清晰。
既然如此，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的生命层次也已经有所提升了呢？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他也是怪物，只不过在平常的状态下不会产生精神污染。
按照这个逻辑，他比深潜者之流的原生体精神污染源强，本身又跟它们那个体系的怪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能不能产生属于自身的“意志”？
这里的“意志”并非是指个人的思维，而是类似于之前在暴风雪中出现的那只与他极为亲昵的企鹅一样的存在。
他一直都想要尝试，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和实验对象。
现在有了。
......
素子的意志空间中，那些杂种似的怪物已然降临在她的面前，疯狂且蛮横的吞噬着属于她的意志世界。
她已经准备好迎接最终的毁灭。
某一刻，就在深沉的绝望中，有一缕清风蓦然拂过她的脸颊。
茫然的昂起头，阳台栏杆上，一只生着三条尾巴的“猫”正直愣愣的看着她。
那个眼神，她隐约有些熟悉。
“果然可以......原来你是拜亚基的突变体，哈哈~不得不说，你这次真的走运了，这怪物可打不过我。”
“猫”的唇瓣蠕动着，古怪的声线让素子反应未及，更不明白它话中的意思。
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很快她就明白了。
嗷~
咆哮声中，那只“猫”的身形迅速膨胀，一巴掌将她面前的天鬼黑影拍在地上。
下一秒暴风雪在这狭窄的阳台上疯狂肆虐！
更厉害的怪物来抢地盘了......
第57章 芽麦圆子
黑暗尽散，素子重新落回到到地面，触手可及之处，尽是正在消融的冰雪。
因为脖子刚被人拧断的缘故，她现在只能歪扭着头，脑海中依旧不受控制的萦绕着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怪物们被一只突然出现的长着三条尾巴的猫凌虐时的景象。
她得救了，她的意志并没有因为天鬼的降临而陷入癫狂。
然而当素子再度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的是一只与之前出现在幻境中的那只猫一模一样的存在，这让她对自己又产生了怀疑。
其实自己没有脱困，而是进入了更深层次的幻境？
嗷~
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身前的怪猫轻唤一声，毫不留恋扭头离开，小跑着跟上更远处正往梵天明王寺外走的男人。
素子认识他，那是之前扭断她脖子的人。
然而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此时对方的身边还跟着一只三条尾巴的猫，正不停的在对方行走的步伐间穿梭，与自己现在见到的猫亦是一模一样。
紧接着素子便看到刚才蹲坐在她面前的那只猫靠近他们时，倏然化成光点，下一刻融入那个男人的身体。
他的脚步有短暂的迟滞，却没有停留，只是双手由口袋背到身后，继续往前走。
这让素子愈发疑惑。
依旧是幻觉吗？
......
“刚才那边是怎么回事......你好像很高兴？”
吴桐之前虽然没有凑到祝觉身边，却也在旁边关注着事情的经过。
祝觉突然脱离队伍前去救人，拧断一个女机器人的脖子后又制止了一头横冲直撞的机械马。
紧接着那个想要袭警的机器人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从地上悬浮起来，更奇怪的是没多久她的身边便有一团风雪出现，就连脚下的石砖地面都被冻结了一小片区域。
过了几分钟，等到广场附近响起警笛声，一直站在那机器人面前没什么实际行动的祝觉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迈着八爷步回来，脸上满是得瑟的表情。
差一丢丢就要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尽管猜到了可能是祝觉所为，但一时间也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现在都要离开梵天明王寺，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
外边的路灯因为入夜而全部亮起，有些自制的红色孔明灯缓缓升上夜空，或许是为了庆祝春祭的到来。
要是被抓到，放灯笼的人罚款肯定免不了。
“也没什么，就是她要突变成怪物，然后那怪物被我打死了而已。”
祝觉把身边的风铃抱到怀里，越看越是欣喜，风铃似乎也很高兴，于是一人一猫就这么边走边互相磨蹭着。
“哦，原来是这样......嗯？”
祝觉的语气平淡的就跟他今天吃了两碗大米饭似的，吴桐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很快又意识到不对。
什么叫她在突变，然后你把那怪物给打死了？
李青莲在旁边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翻看着手机，想着待会儿要吃什么，之前江南面馆的失败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一家合格的参观。
奥莉薇则是满脸荒唐的看着祝觉，她之前可是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一时间只觉得问题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是一次尝试而已，算不得什么。”
之前出现在素子的幻境的猫自然是祝觉的意志。
他原本只是尝试用意志去碾压那些围绕在素子身旁的怪物意志，并没有想过做这种事。
但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巧，以往祝觉虽然往这方面考虑，但从未真正的实践过，所以在心里总是有种自己应该做不到或者这事儿应该很困难的想法。
事实上这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难。
甚至可以说也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还是薄纱窗户，手指头沾点水，想捅几个洞就捅几个洞的那种。
祝觉很快就发现自己其实是可以控制自身意志的，而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看到了那只企鹅，并且立刻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意志早已存在。
最初见到那只企鹅时，它还是一只刚从蛋壳里钻出来的小家伙，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似乎也在随着自己的进化而不断的成长。
此次祝觉主动让它出现之后，几乎是一瞬间就感知到了素子的特殊状态，而当他想进去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进去了，只不过并不是以企鹅的形态，而是模仿着风铃的形态制造出了一个替身。
接下去的事情就很容易了，对付拜亚基在祝觉看来并没有怎么费力，双方都是意志降临，而现在即便是拜亚基原生体在祝觉面前都只是挨揍的份，更不用说只是它的意志。
至于素子恢复过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这就不是祝觉在意的了，他离开时旁边已经有不少警察出现在梵天明王寺广场上，他是来旅游的，可不想进警察局，哪怕只是作为目击者进去，那也要浪费不少时间，所以选择直接离开，反正那人也已经动弹不得，让他们处理再好不过。
......
容夏城旅游区内的一处巷道内，桌椅板凳靠着一家羊肉面店铺的门面摆的整齐，旁边只留下一条可供两辆摩托并排通行的车道。
车辆是没有的，更多的还是那些穿着各异的游客。
几条在邺城中心区少有看到的土狗在道路边上溜达着，偶尔接着游客吃完扔出来的骨头，摇摆着尾巴哈气，看到祝觉一行人走进巷道也不乱吠，其中还有一条毛色杂乱的土狗凑到祝觉身边嗅了嗅，随即像是碰见了什么怪物，连骨头都不要了，呜咽着跑远。
“哈哈哈~狗不理。”
李青莲和吴桐两人联合起来取笑黑着脸的祝觉，奥莉薇看着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即在一旁若有所思。
数量众多的客人挤坐在羊肉面店内外高声谈笑，门口熬煮的那锅杂碎汤散发出来的香气和热气就是他们最好的招牌。
“几位吃点什么？”
店里的服务生穿着灰色棉褂，还像模像样的在肩膀上搭了条抹布，当着他们的面将桌子擦了一遍，又给四人都沏了茶。
“要四碗羊肉面，肉要大块，他的那份少放葱花，不要香菜，放三倍的肉，对了，再来六个芽麦圆子，其它等会儿再说。”
羊肉面馆，这就是李青莲找到的特色小店，来的路上李青莲已经提前问了，他们这几个人对于羊肉都能接受，至于那个要求比较多的人，自然还是祝觉。
说起来祝觉还是红烧羊肉的忠实爱好者。
要知道在祝觉前世的老家，但凡有个婚丧喜事，抛开鸡鸭鱼肉以及酥肉这一类的寻常菜肴，羊肉是不可或缺的，而红烧羊肉好不好吃，就在于它的腥臊味除的干不干净，肉质是不是足够松软。
一些新手厨师上来只是一通乱炖，做出来的东西也就是个样子货，而那些早就在农村里打出名气的老师傅一上手，不仅腥臊味去的一干二净，羊肉吃起来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甜，比红烧肉更下饭。
两三块大肉就能干下一碗饭。
“祝觉，明天的春祭游行要还要拍吗？”
等着羊肉面上来的间隙，吴桐翻看着怪诞工作室的论坛，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旁边正打量店内装饰的奥莉薇，凑到祝觉身边轻声问道。
风铃窝在祝觉怀里，总是要用爪子去扒拉这张木桌的缝隙，还不停的试图往门口的羊杂汤那儿跑，祝觉正无奈给它先点了一份羊杂汤，听到吴桐的询问，脸上也是多了一分思索的神色。
按照原定计划，这一次的春祭庆典也是要拍摄一部分游行的内容作为容夏城这边的视频素材剪辑到祝觉上一次来到容夏城时拍摄的内容中去，制作一个新的视频。
然而近期因为《不可名状系列之四：骤雨》的上架，怪诞工作室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不光是邺城，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媒体在盯着他们，而祝觉之前的视频素材中有一部分还是牵扯到容夏城宗教方面的事情，尽管那是一个邪教，却也难免一些人想岔。
换做是之前，他们或许不在意，可现在正是他们的名声如烈火烹油一般的时候，很多人盯着他们，那些同行和新闻社可巴不得从他们身上弄点“料”出来，总归还是要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上的东西。
况且有一点吴桐当着奥莉薇的面不好明说，那就是他们之前的任务其实还牵扯到了一个容夏城的特殊组织，这些人显然不是政府组织，而祝觉当时为了找到那怪物得靠他们提供的讯息，所以并没有把自己一直在拍摄的事情告诉他们。
偏偏这些人在视频中起到的是承上启下的作用，几乎是无法绕开的，如果这个视频要保证逻辑通顺，他们就必须出镜。
“嗯......还是算了吧，咱们最近也不赶着做下一个视频，明天好好玩。”
祝觉明白吴桐的意思，稍加思索后也没有坚持要把这视频剪辑出来，毕竟是别人的**。
如今的怪诞工作室还不至于靠出卖别人的**来赚钱。
“几位客人，羊肉面来咯~”
服务员的招呼声很快将几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第58章 重生
容夏城警察局，聂青竹正带着自己的师弟师妹在门口候着。
梵天明王寺广场上仪式出现意外事件，这个消息在短时间内就受到了容夏城官方的封锁，毕竟明天就是春祭大游行，在这种时候出问题，丢脸的还是他们，谁也不想在这一年一度的大事件上弄出幺蛾子。
只是当时毕竟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官方能做的也只是在网络上屏蔽掉有关于梵天明王寺踩踏事件之类的内容，总不能把那些目击者的嘴巴也堵住，因此这个意外事件很快以流言的形式传播开去。
祥丰餐馆本身又是人流密集的场所，很快就从来往的客人口中得到了消息，掌柜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手头的工作交给一些普通员工，带着他们几人一路不停的前往警察局。
“师哥，我听说在梵天明王寺的仪式上闹鬼了，那些本该被焚烧的机械人偶中有一具人偶突然从火堆里跳出来，跟一个祈福者同归于尽.....用灰烬的烬似乎更贴切一点，你们说会不是他做了什么坏事，上天要惩罚他？”
一路上他们的师傅，也就是祥丰餐馆的掌柜都没有跟他们提起为什么要来警察局的事情，现在又让他们在警察局外等待，好奇心比较重的徐晓翠忍不住开始在talk上问自己的那些朋友。
“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聂青竹看着不远处正在街边对着一根柱子躬身拜祭的老妇人，曲起手指敲了敲徐晓翠的额头说道。
后者连忙吐着舌头做了个告饶的手势。
在自己的师弟师妹面前，聂青竹这位师哥还是很有气场的
“师兄说的对，我听人说那好像是具机械傀儡，应该是出了故障，估计是那人运气不好，正好撞上，那个把机械傀儡扔进去的才是罪魁祸首，不过我也听说这事情好像还有后续。”
“后续？”
“对，当时出问题的机械傀儡在火中烧灼过候本就处于随时可能报废的状态，所以出来活动了一阵之后立刻就没了威胁，接下去发生的才是......师傅出来了。”
刘成说到一半止住话头，视线投向警察局。
祥丰餐馆那位老掌柜手里拿着根过着玉嘴的烟枪慢悠悠的从警察局里踱步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一个穿着警察制服，另外两人则是一男一女。
等到了门口，警察又对掌柜寒暄几句，这才把三人送出大门。
“这位先生，你可以回家了，素子小姐是我一位朋友的侄女，以后我会照顾她的。”
老人嘬了口烟枪，对素子旁边的年轻人说道。
“侄女？您这不是开玩笑嘛，素子是个机械人偶，怎么可能是你的......”
“我不是人偶，从来都不是......这么久以来感谢您的照顾，现在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这段时间里你遭受的损失，我会照价赔偿，陈叔叔，我们走吧。”
在警察局内一直保持沉默的素子终于开口说话，歪斜着的头颅看上去本该有些喜感，但配合着毫无表情的精致脸蛋，在路灯下却显得惊悚......
虽说梵天明王寺的广场上发生的事故不小，但素子并没有被定罪。
原因很简单，警察局并不认为她有犯罪能力。
祝觉以为她肯定要被关起来接受法律制裁，然而素子却非常聪明的装作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机械人偶。
要知道梵天明王寺广场上发生的意外从头到尾能够证明与她有直接联系的其实只有袭警一回事罢了，而且那个被她踢飞的警察也是皮糙肉厚，并没有死亡，只是受了点伤，至于另一个就更不用说了，在她动手之前就被祝觉阻拦。
当然，鉴于智械法当中的关于智能机械人偶的管理法令，任何主动伤害人类的机器人都必须要清除一切数据并且遣返回原生产厂家进行系统重组。
然而素子在觉醒生物主脑后的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因此趁警察不注意就让年轻人代替自己拨通了祥丰餐馆掌柜的电话。
她的运气不错，后者几年来并没有都没有更改自己的联系方式，因此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并且利用组织在警察局内的人脉帮她摆平了问题，最终以机械人偶原生产厂家的身份将她带走。
年轻人站在路边看着祥丰餐馆的一行人上车离开，他很想跟上去，却被素子眼中的拒绝和另外两个青年的身体拦住去路。
哪怕心里有再多不甘，到这时候，他多少也明白，自己所认为的那个妻子，早已死亡，如今的素子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之前他自以为的美好回忆在对方如今的脑海中是完全不存在的。
说到底，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有些事情即便是想明白了，依旧是令人难以甘心的，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前方街道，茫然无力的瘫倒在路边。
直到一辆风格粗犷的黑色车辆出现在他面前。
“我明白，我会赶在警察局处理掉她之前将她回收......是的，我现在已经在警察局的门口。”
车门打开，有魁梧壮汉迈步下来，戴着一副有些像是护目镜的机械眼镜，上身只穿着一条裁去袖口的黑色皮衣，双臂隐约泛着银灰色的金属光泽。
年轻人只是看了眼他的脸庞，立刻低头，一言不发的起身就要离开。
“你怎么出来了？”
嘶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刚跟首领汇报完的男人面色铁青，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已经来晚了......
“哼，也不算太晚，至少还能捞到一个别人不要的家伙。”
之前才夸下海口，这一次保证将人带回来，结果刚下车就发现目标已经离开，这时候汇报失败，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总得找个方法补救一下，视线落在面前这年轻人的身上，眯了眯眼。
“素子，你现在......”
另一边的车上，老人几次想开口却是欲言又止，他这几年一直在寻找着素子，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没有一丝音讯，现在突然出现，身体又受了如此大的损伤，一时间让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父亲当时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的异样，关闭了我的生物主脑，转而启用电子副脑控制身体，所以这几年我一直都在以机械人偶的身份活着，直到最近因为一些意外......‘零’发现了我的踪迹，他们派遣天鬼来袭击我，导致我的电子副脑莫名有了意识，最终因为它刺激到我的主脑，这才完全觉醒。”
用简单的语言概括着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情况，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
如果没有那只猫出现，现在的自己或许早就已经变成一团废铁。
只不过素子并没有提起这回事，毕竟当时的情况说出来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与其让所有人跟自己一起头疼，还不如将这件事隐瞒下去。
“‘零’已经找到你了？他们发现你还活着，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玄君七章秘经》的事情......先不说这个，现在最重要的是修好你的身体，等我们回去，我立刻找组织里的机械师帮你重新改造义体，你现在的身体太弱了，完全可以进行再升级......青竹，你马上联系组织，告诉他们，秘盒已寻得。”
因为思索时习惯性的抽烟，小车内很快变得烟雾缭绕，坐在素子另一边的徐晓翠打开车窗让这些烟雾顺着风吹出去，借着外边的路灯投射下来的灯光，偷摸着观察身边的人。
“我想要加入你们，我需要外界的帮助来支持我完成使命。”
车内的光线很暗，偶尔有街道两边的彩灯灯光扫过才能勉强看清，各色的灯光轮换着映照在素子歪着的脸颊上。
比起之前与祝觉对峙时眼中的悲伤与愤怒。
觉醒生物主脑后本该更加情绪化的她在此时反而显得更加平静。
第59章 出山
铛~铛~铛~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梵天明王寺顶佛陀额头，其周身十几个塔楼内部安装的计时器倒数至零，铜钟在第一时间震响。
悠扬浑厚的钟鸣第一时间传遍整个容夏城。
作为春祭大游行的起始以及终点，此时的梵天明王寺外早就站满了前来围观的民众与游客们。
整个广场现在都是禁止外人进入的，所有人都只能站在门外大道两边，看着那扇并不封顶，宽却有近十米的朱红色鎏金大门缓缓打开。
咚~咚咚~咚咚咚......
门尚且只露出一道缝隙，便有鼓声从中传出。
“来了！来了！”
从昨天晚上就过来守着抢占了好位置的人高声呼喊，脸上的恶鬼面具覆者一层阳光，看上去竟是温暖许多。
“这叫未见其人，先闻鼓声，雷震天阙，诸邪退避！”
旁边有穿着一件深色长褂，花白胡须从一张暗红色凶厉面具下漏出的容夏城老人说道。
他的声音带着自豪，隐约还有那么点小骄傲。
当然，他有资格骄傲，且不论其它，单论容夏城春祭，全联邦能够比拟的城市实在不多。
“老......先生，这游行还有什么说法没有，我是第一次来呢。”
心想着容夏城这边对老人的称呼，连忙改口，看着那大门还未完全敞开，又有清脆铃音响起，他只觉得之前熬夜的浑噩头脑在这几声中全然清醒过来。
“闷雷震天阙，铃音警世人，接下去便是祈福祝祷，好好听。”
老人并不多说，语速很快。
话刚说完，前方便有新的声音传来。
之前稍有所减缓的鼓声骤然加速，恍如骤雨飘零，清脆的铃音穿插其中，反倒是营造出了一股雷鸣电闪的莫名感觉。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梵天明王寺外早已是一片安静。
人们踮起脚尖，目光盯着那朱红色大门，他们在期盼着什么，大部分人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
他们只是看到有人踮脚，自己便也要踮起脚。
他们只是看到有人陶醉，自己便也要跟着陶醉。
吱嘎~
大门终于打开。
不论是铃音还是鼓声，于此时骤停，随之而来响起的便是一阵嘹亮童音。
虎鸫悲啼亦如昔
蓦然回首百花残
宛似心慰杳无踪
......
诸神集新世
夜明虎鸫啼
花开向神祈
浮生空自哀
梦已逝
......
祝祷歌谣开始咏唱，门内便有“人”跨出。
高约3丈，面容呈淡绿色或是橘黄色，头戴着“宝冠”，口中亦有獠牙吐出，浑身着红绿色盔甲，肩膀两侧挂着深红色绶带，双臂垂至两边大腿的庞大机械人偶自大门内缓缓行出。
并非只有一个，而是数量众多，它们一步跨出便是几米开外，身形左右摇摆，双臂亦是跟着摇晃，。
将那股子耀武扬威的气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后生仔，这叫王爷出巡，威摄宵小，平日里这些‘大人物’可都是要待在队伍中心的。”
老人还想多提醒两句，旁边的那人却早已什么都听不见。
所有人的游客光是见到这些“大人”便已经激动不已，只能偷摸着拍下照片，又不敢多拍，毕竟这才是开场，注意力光放在这可是不对的。
他们守在这，为的不就能第一时间一睹春祭庆典全貌么。
当然，有这种急性子的，自然也有些讲究舒适闲逸的。
整个游行会露过容夏城全部的主干道，如果不去追求第一眼的惊艳彩头，完全可以在中途找一处合适的地方。
祝觉就是后者。
一大早被吴桐叫起来，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吃过早餐才往架设于半空的阁楼廊道行去。
不同以往，之前来的时候热闹归热闹，人流总归是来来往往，然而这一次来到这边，祝觉看到的是成排的桌椅瓜果，靠里侧的店家还有那些之前过来时看到的寻常人家在这一天仿佛都变成了小卖部或是小型茶馆。
门口用几条长凳还有一个方形分了格子的木架就能制作出一个“全自动”可拆卸的货柜，上面摆放着瓜果零食，还有几壶烧开的热水和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茶叶。
而在廊道的边缘则是摆放着几张桌椅，上边什么都没有不说，还都是些最简陋的小竹椅，偏偏这些东西还占去了最好的观看位置，人家说这是他们门口的空处，是给客人预留的，想坐可以，先交钱。
“多少？100一位，瓜果茶水另算？一包瓜子30......大婶，你们今天不当小市民，改当土匪了？”
一行人选了个视野比较宽阔的位置，李青莲负责去买些吃食，结果一问价格可把她吓到了，看了眼那些跟自己在邺城中心区便利店里一模一样的东西外的价格，硬是翻了十几倍！
“这我也没办法，大家都这么卖，我要是便宜了，别人会说我不合群，小姑娘你也不像是没钱，几十块钱的事情，待会儿庆典可就要开始了，要是为了这点钱错过咯，那才是遗憾呢。”
头发花白的老人嘴皮子倒是利索，手里拿着把瓜子慢慢磕着。
眼里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这个价，你不要，自然有别人要。
事实上整条廊道的位置早就坐的七七八八。
毕竟能在工作日前来观看容夏城春祭庆典，买到机票和住上酒店的人，几千上万的钱都花出去了，对他们而言还真就不差这一两百。
李青莲气结，又不能跟这一看就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吵架，回头看，吴桐和奥莉薇早就已经在那位置坐下，前者敲着二郎腿正向她招手，让她赶紧多买些东西过去，后者则是怔怔的望着外边的街道，像是在看街面上的标牌。
至于另外那个最“考究”的，非要带着风铃去附近买什么鸡蛋仔，还说要各种口味的都买一遍，顺便弄点酸梅汁回来，等他们找好地方就不知道溜达到哪儿去了。
“在光天化日过天桥，我就是要回头看~”
穿过一座小拱桥，旁边有群熊孩子带着面具在阴影里装模作样的吓唬人，带着面具的祝觉双手高举过头顶，猛地往前一冲，这群小孩又作鸟兽散。
惹得他边大笑着边哼着歌往前走。
“白日里是车水马龙，此时脚下是石砖。”
避开一个长了四条“腿”的机械小推车，从上边抓了把炒过的扁豆，扔下一张大额纸币，也不要人家找零，那后边推车的中年男人作揖道谢。
“我独自走过牌坊楼，怀里风铃来作伴~”
扭着腰穿过一个青灰色的石头牌坊，上面写着石小街，稍一屈膝，风铃的两条小短腿一蹬，跳到他怀里也跟着开始吃扁豆，可惜它的牙缝不够密，扁豆在嘴里来回滚两圈又被它吐出来，祝觉只好折回去又拿了几个橘子。
......
“匿于此地畅快，偏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走了段路，刚找到一个卖鸡蛋仔的摊位前，扭头就看到一个身穿着藏红色长袍，身上装饰颇多，头上则是戴着一个菱形竹笠，前端挂着一块绘画着螺旋纹路的布条，看不清后边遮掩着的面容。
“求神问卜，铁口直断。”
看着他手里捏着的一面小旗，这边的鸡蛋仔正在制作，那人像是发现了祝觉在看他，转过身来顿了一会儿又靠向这边。
“算命吗？不准不要钱。”
这算命人的声线很温和醇厚，甫一开口便让人心生好感。
“嘿，那你帮我算算我的......未来？”
闲着也是闲着，把手里的扁豆往嘴里一扔，饶有兴致的问道。
“好......我观你印堂发黑，近期必有血光之灾。”
这算命的家伙掐指一算，摇头晃脑一番这才说道。
“我戴着面具，你怎么知道我印堂发黑......忽悠人也得讲基本法吧？”
“卜算一途，天眼既开，你戴不戴面具，与我何干？”
这人居然还圆回去了嘿。
“什么方面的灾？”
“域外邪魔，降世天鬼。”
他这话说的倒是顺口。
“那我该如何回避？”
祝觉眯着眼睛，天鬼这名称他倒是听那女机器人在幻境里提到过，好像是拜亚基的另一种称呼，收敛笑容，继续问。
心想看他怎么说。
“待我一算......你不会避。”
再度掐指，一看就是装模作样，而他的声音却是依旧稳当，给出的回答也是正确的。
“哈哈，有点意思，你说的这什么域外邪魔，从何而来？”
铛~
祝觉正待要继续问，身旁鸡蛋仔的摊位上有响声传来，下意识的回头，发现是装奶油的塑料罐头靠倒在摊位上，里边的奶油流出来不少。
有些可惜的望上几眼，再回过头，哪还有算命人的身影。
“奇怪......”
四处忘了一圈都没找到，祝觉也没多想，继续等着自己的东西，又过了几分钟才提着一袋鸡蛋仔返回。
“是我装模做样在瞎掰~还是他们本就心怀鬼胎~”
一路吃着鸡蛋仔唱着歌。
又过那座拱桥，踏至最后一级阶梯突然回头，身后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被吓的一愣。
“你爷爷我出山来咯~”
转回头，放声说了句，随即大步流星。
“哎，人长这么帅，可惜是个傻子。”
本来看人家帅气，还买那些价钱翻了三倍的鸡蛋仔才跟了段路，现在看来这凯子恐怕也不行。
少女也很愁啊......
第60章 有些话不能说
船~
有船~
好大的船~
诸如此类的言语周围四面响起。
“这些人离复读机就差两个形容词了......都是人才啊。”
祝觉靠着栏杆，险些把嘴巴里的水给喷出去。
庆典的游行队伍已然到了他们楼下，“王爷”刚从街上过去，接下去的便是真正的游行队伍。
先头是一艘行于陆地上的巨大宝船，船上建造着一座极为精致的小型阁楼，形似祝觉前世古代宫殿，顶部以琉璃彩瓦铺就，飞檐边角上更有一些精心雕琢出来的龙，仙鹤，凤凰一类的象征祥瑞的物件，而在阁楼间每一面的窗户上都或是雕琢刻画，或是悬挂着大幅画作。
在楼层间也有穿着青色皂衣，头戴斗笠与面具来回穿行，也不知道是表演者还是单纯的维护宝船，防止宝船出现意外的人手。
船只后方甲板上则是有着几个穿着彩色鲜艳服饰，脸上画着古怪脸谱的人手持着各种道具，配合着鼓点，铃声做出各种动作。
有人耍刀，动作不快，都是些表演时的常见套路，但手艺纯熟，进退间不失美感。
有人不断地摆动着手臂，垂下去的一块锦布在脸上连连挥过，每一次都能换上一张全新的脸谱。
还有人口中含着数颗白牙，随着口中舌头与两颊肌肉的动作而不断摆动，看上去十分新奇。
“我要上去一趟，在这里看着实在是不过瘾。”
祝觉手里拿着一杯玻璃瓶装着的酸梅汁，这是他在附近的便利店里买的，说来可笑的是居然比这边的水便宜一块钱。
他所在的位置与宝船上的阁楼飞檐是齐平的，这已经是最高的廊道位置，因为担心游客安全以及更高层大多是居民楼的缘故，阁楼廊道只有三层而已，这就使得每次有东西经过，他都只能看到面前的一部分以及另外一艘船船上的一小部分。
而游行队伍也不只是一边，另外那艘船上同样有表演，这就让他有些难受了。
当然，并不只是他一人如此，他下边两层的人还得仰着头看，否则只能看个船身，他这位置已经能看个七七八八，算很不错了。
可终究是差了点。
“上去？上哪去？”
吴桐头也没回的问道，他现在的视线都在前面的游行队伍上呢，一分一秒都不愿意错过。
“当然是往更上面。”
一手抓着酸梅汁和鸡蛋仔，踩着栏杆一跃，单手抓着横梁，靠着自身的力量轻而易举的翻到走廊顶上。
吴桐和李青莲满脸荒唐的看着祝觉身形消失的地方。
他们觉得这行为实在是有些丢人，然而等他们把视线投向对面同样的位置却发现在那也站着一些人......
没多久祝觉又回来了，脸色有些尴尬。
“那上面有人了，么得意思。”
祝觉本以为自己上去之后可以独享空处，没想到上去之后才发现是大眼瞪小眼，在那儿早就有人了。
不过这些人跟祝觉不同，他们本来就是高层住户，窗户打开就是廊道顶层，因此早早的就搬了小桌架在屋顶，瓜果都自家备着。
祝觉上去之后倒也不是没位置，可他实在受不了被人挤在中间拿奇怪的眼神盯着，所以只能灰溜溜的又下来。
不过吴桐和李青莲这时候也懒得取笑他，前面正有一头托着佛像的机械大象慢悠悠的路过呢，这机械大象的身上还挂载着一些小彩灯，每走几步就要甩动着鼻子发出低沉的吼声。
祝觉拍了一小段视频保存着，原本想要无聊的时候拿出来看看，结果低头看上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手机里闪烁着的新消息提醒。
因为周围的声音一直很大的缘故，他并没有注意手机传来的响动。
褚芸：“祝觉，我看过你拍摄的视频，之前你去过方斗山？”
这是半小时之前发来的信息。
“方斗山......”
那是第二个视频拍摄时去的地方，祝觉自然记得，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褚芸会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
视频中的已知五号精神污染源梦魇在当时是被祝觉斩杀的，后续处理也是在公安厅接手，唯一的意外就是祝觉从山上带回来的这只小山猫。
有没有可能是询问风铃的事？
虽说之前自己已经跟政府做过交易，得到了风铃的饲养权，但也难保他们生出别的想法，毕竟风铃的体质确实特殊。
一念及此，低头看正把头从栏杆间空隙伸出去的风铃，祝觉皱了皱眉头便想把手机关掉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正巧在这时候褚芸又发来了一条新讯息。
褚芸：“方斗山最近出现了精神污染源的踪迹，而且还有些特殊情况，当初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看到这条讯息，祝觉知道应该是自己想岔了，手指无意识的在栏杆上敲打着。
祝觉：“什么都没发现，度假中，勿扰。”
紧接着就把自己刚才拍的视频发了过去。
褚芸：“你仔细想想，有什么发现立刻告诉我。”
这一次褚芸难得的没有跟祝觉吵起来，并不是她的脾气变好了，而是她现在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收起手机，全副武装的褚芸夹着头盔，提起放在身边的装备箱子，跟在邺城公安厅其它执行官的身后从特殊通道走进高速列车的候车大厅。
在这里，她看到了大量的医护人员以及智能医疗器械。
整个候车大厅已然被民众们的哀嚎声填满。
“邺城公安厅的各位，在临行前，有些话我想先告知各位，目前方斗山的情况未明，通过高空侦察，当地的环境气候并未发生改变，这算是眼下唯一的一个好消息，至少我们不用面对广原地区的恶劣环境。”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褚芸每天回家的时候都能听见，那是她的父亲，
“但同时我们也拍摄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眼下方斗山发生的大规模袭击事件，我们已经可以初步判断为精神污染源怪物所为，只是怪物数量不明，怪物种类不明.....”
褚芸坐在长椅上，听着邺城公安厅情报部门不断传达过来的讯息，等待着接他们的高速列车进站，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广原地区的一些战报。
“褚芸，不给家里交代几句吗？”
三组的组长就坐在褚芸身边，拿着手机趁着最后的闲暇时间与家里人发讯息。
“没什么好交代的，对于方斗山的危险，我爸比我清楚，至于我妈......还是算了。”
“我倒是忘了这回事.....希望这一趟任务能够顺利结束，我的儿子过几天就要上小学了，到时候我还得带他去呢。”
将手机转过来，桌面上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
褚芸张了张嘴，本想说这时候说这种话有些不好，最后还是无奈的选择闭上嘴。
同为联邦政府的武装力量，他们这自然也听到过一些部队在广原地区出事的内容。
伤亡惨重，这四个字总是各种传言中的核心内容。
方斗山目前的情况虽说还没有恶劣到那种地步，但谁能保证不会出现变化呢？
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而另一边的祝觉倒是没有被褚芸这突如其来的联系影响到，很快就将这事儿抛到脑后。
在他看来方斗山上出怪物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跟雪怪在暴风雪里生死搏杀的事情他可对谁都没提起过。
“到底是一年一次的春祭，这个规模真不是开玩笑的，放到其它地方根本没这条件和场地，更没有这种独特的文化氛围。”
旁边的三人都专心的看着庆典，并没有注意到祝觉的动作，而李青莲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说出类似的感慨话语。
“没想到容夏城这边的政府还蛮贴心的嘛，那边的屏幕上居然还有游行时的一些事物的介绍，舞牙，变脸......接下去好像还有十二生肖雕像以及八角宝楼......喂，祝觉！”
吴桐的视线在对面那栋高楼中部大型影像屏幕上停留了一会儿，看了些游行内容介绍，正要收回目光却发现屏幕突然出现了“雪花”，等到它恢复过来，又变成了一个人的头像。
这人祝觉认识。
正是之前在梵天明王寺广场上见过的年轻人。
“寻人启事......这人患有精神病，重度妄想症，噗~脖子以下高位截瘫？这不是耍人的嘛。”
只是扫了眼寻人启事上的内容，吴桐便忍不住笑道。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意识到昨天晚上还完好无损的年轻人不可能一夜之间有这么多毛病，也就是说，这则寻人启事是假的。
恶搞？
这可是城市公屏，又不是办公室里的私人电脑，想把寻人启事弄到这上边去，还是在眼下这个时候。
背后所要付出的东西可不少。
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干这种事。
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有着某种目的。
“他有麻烦了......不对，应该说跟他有关系的人有麻烦了。”
祝觉吞下一瓣橘子，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奇怪的机器人。
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机器人应该跟年轻人一起被收监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第61章 他想做人
容夏城春祭一年一度。
本地民众的热情似乎从未退散，他们习惯了在忙碌的一年中有这么两天的休憩或者说赚钱的机会。
不过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不在意。
对于那些平日里就游手好闲的人而言，这种日子也只能算是调剂，而当他们忙起来，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依旧得尽心尽力......
容夏城宗教区内。
素子站在街口，看着脚下的青石板一直延伸向前，缝隙间隐约能见到些嫩草尖儿，倒是与这深色的石砖相得益彰。
左手边是宗教区内的一条河流，流速不快，上边洒落着不少枯枝败叶，往常每隔上几天都会有人坐着小船过来将这些东西捞起，如今因为近两天的春祭而暂停，这使得河面上去有些杂乱。
倒不觉得肮脏，毕竟是自然生长的东西，生死飘零，皆顺其自然。
素子走上座小拱桥，望着静静流淌中的河水，脑海中曾经的记忆止不住的出现。
拱桥的不远处，有一名行脚僧盘腿坐在路边，头顶的斗笠压的很低，遮去阳光，像是在休憩，有些粗陋的禅杖就靠在墙边，上边串连着一些铜环，有风吹来便相互碰撞。
清脆响声与更远处春祭游行的热闹之间总有些别扭不合之感。
“素子，我们已经进入位置，你负责拖延时间，我们会想办法营救你的那位朋友，切记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一旦有危险，你必须第一时间撤出来！”
附近一处破旧民居中，陈影，也就是祥丰餐馆的掌柜此时换上了一套方便行动的劲装，腰间悬挂着两柄短刀。
在他身后，聂青竹三人亦是全副武装。
“我明白。”
收到讯息的素子转身走向拱桥的另一边，脖颈位置的问题在昨天就已经得到来自于组织内的紧急修复，只是机械损伤，内部的数据依旧正常，所以修复并不困难。
虽说身体的强化改造还没开始，但行动方面已经没有问题。
之前在容夏城公屏上出现的“寻人启事”确实是在寻人，只不过找的不是照片上的年轻人，而是已经成功脱离险境，得到保护的素子。
无非是想要通过他来让素子主动出现。
这种方法细究起来其实有些扯淡，毕竟素子跟那人严格说起来根本就没有关系。
她真就是不管对方死活，其实也没人知道，更没人会怪罪她。
然而谁让素子是个好人呢？
这并不是一句调侃的话，而是事实。
在素子看来对方是因为自己才被抓，那么自己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哪怕明知道是陷阱，她也要来。
那些人显然正是吃死了这一点。
更何况他们是不会亏的。
素子能来自然最好，就算她真的不出现，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将手里的人质处理掉，花费的也只是一颗子弹而已。
至少在他们看来是如此。
由拱桥下去是一条胡同，穿过顶部有木制梁椽的陈旧拱门，素子的右手摆动幅度便小了许多，手掌有意无意的拂过挂在后腰的枪柄，这是临时取来的枪械，不过对她而言并不需要太多的熟悉时间。
或许是周围的高大建筑不少，这里的位置有些特殊，阳光并没能泼洒到这儿，只是吝啬的落下几束。
墙壁上重叠着各类的纸质广告，由于常年背光而潮湿的地面再加上胡同内用作排水的简陋沟渠使得两侧的许多地方都生出了些墨绿色的青苔，总是下意识的令人感觉肮脏晦暗。
走了没几步路，前方的拐角后边以及素子身后拱门位置便有带着恶鬼面具的人手持着各类武器出现。
“素子小姐果然是有自我意识的，还是个重感情的人嘛，我没看错你......不错，很不错！”
胡同的另一端，有戴着黄金铸就的面具的人身穿明黄色的长袍带着一批黑衣大汉缓行而来，纤细白嫩的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剔透的祖母绿扳指在食指的推动下旋转。
“素子，我......”
年轻人才要说话，旁边穿着无袖皮衣的壮汉只是在他颈后砍了一手刀。
人质就是人质，哪有那么多废话让他说。
这又不是在拍电视剧，还得弄出些“生离死别”的感人场景。
“我们要的东西很简单，无非是你脑子里的《玄君七章秘经》，你父亲曾收藏的是卷七，其中有沟通无上之混沌的正一降圣威盟，可当初我的人还有‘零’的教徒找到的却只有一地的灰烬，我那时还以为卷七至此失传，惋惜甚久，z没想到还有你这位全身义体化的大小姐，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说到这，稍作停顿，像是在酝酿自己的措辞，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是又有些迫不及待，接着说道，
“我在通话中提到过自己的要求......我要卷七，就这么简单，我知道它在你的脑海中，也知道你完全有能力将它复制出来，否则你的父亲当初就不会将它烧毁，把它给我，你还有他，都可以安全离开......放心，我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打打杀杀的人，我喜欢交易，我也很尊重交易规则，东西到手，我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必须要除掉你的理由。”
“我以为是‘零’......你要卷七做什么？里边的内容根本就不是你可以阅读的。”
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零’的人，望上瞥了眼，正有几个身影从上方闪过。
“有了宝物便要自己使用吗？哪有这种强迫的道理，我当然知道这是‘零’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事实上如果他们不找，我花费如此多的心血又是为了什么呢......素子小姐，不要再浪费你我的时间了，葛虎？”
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稍一点头，旁边的人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打开保险瞄准地上年轻人的头颅。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胡同里有些刺耳。
选择在春祭当天发出那则寻人启事自然是有原因的，近段时间“零”的行动极隐秘，他手下的探子不再向往常那样时有回报，而这恰恰说明了他们在谋划些什么。
既然如此，主人家忙活着并且还不希望他这条“狗”掺和，那他就趁机做点私事。
事实上他对于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他想要的只是“零”教手里《玄君七章秘经》的卷二而已。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够跟掌握着自己脖子上的这根项圈的人谈论自由的机会，无论如何他都想要试试。
能做人，谁想当狗？
更何况在他看来如果自己得到养性延命录，他就会成为那个有资格“养狗”的人。
因此对于素子手中的那一卷，他势在必得！
“就在这里，你有检查的手段？”
从口袋中摸出半个掌心大小的黑色方块，抬手便抛了过去。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
日思夜想的东西终于要到手，即便是他也耐不住一步跨出去，伸手就要去接，然而下一秒却发现这u盘未免也太大了些？
另一边，素子已经开始佩戴一副方形盒子模样的眼镜，枪械早已在手，膝盖稍曲，直接转身迎向身后几人。
电子干扰信号早已发出，原地留下全息虚拟影像迷惑敌人，手中枪械连连开火，根本不去管身后情况。
与此同时，素子身后，方形盒子飞在半空，刺目强光陡然爆发！
之前将这玩意儿当作是承载《玄君七章秘经》卷七的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呢，一瞬间的反应自然是闭眼。
但也不全然如此，队伍中的那位被叫做“葛虎”的穿着无袖皮衣的壮汉双眼早已经过机械改造，强光并不能对他产生影响。
只是混乱爆发的第一时间，作为下属，他当然要先看顾自己的首领，这么一来手上的枪口自然便转了向。
于是胡同上空便又有几颗黑乎乎的物件落下。
“手榴弹！！！”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对于这些训练有素的黑帮成员，听到这声音，又看见有确切的东西从头上落下，第一反应自然是远离爆炸中心，葛虎同样如此，将自己的首领往肩膀上一抗，带着几个心腹，几个跨步出去便跑到胡同的另一端。
然而他根本就没有听见爆炸声......
再回头，只看到几个蒙面人手持着武器趁着混乱将他们抛弃在地上的人质扛起，那几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则是在地上不停的往上喷着些明黄色的火花。
都是容夏城里常见的孩童玩具！
“葛虎，我要他们死！”
他并没有想到之前追杀了几天都是孤身一人的素子昨晚才逃出的警察局，今天就多了一群帮手。
在这马上就要得手的时候被人摆了一道，现在又如此狼狈，怎么能吞的下这口气。
“您稍候......一个不留！”
葛虎往前一步，左手双臂机械板弹开，里侧有两柄利斧伸出，双腿则是猛地拔高一截，隐约有橘黄色光芒泛起。
在他身后，几个黑衣大汉更是直接从口袋中取出针剂扎进脖颈。
有人脸色发青，面容变窄，口中有分叉舌头吞吐。
有人双臂衣袖炸裂，外侧有锯齿状的利刃突出皮肤。
......
第62章 天塌了
阴暗的胡同，几束火花在地上迸溅。
呲啦声响在沉默的氛围中是唯一的躁动之物。
战斗的爆发只在一瞬间。
“进化针剂，百分之五十！”
机械护腕中的淡绿色液体瞬间少了半罐，聂青竹三人陡然拔高的身形以及全身皮肤上生出的墨绿色纹路。
先声夺人！
“a级针剂？”
面相似蛇形的男人声音嘶哑，言语间不无惊讶的说道。
能力针剂的各个等级效用各自不同，最低级的不会有任何外在表现，譬如祝觉第一次在酒馆中看到的能力针剂，顶多就是让使用者肌肉膨胀抑或是皮肤略微泛红，而随着针剂的效用等级提高，其外在表现也会逐渐变的剧烈。
而眼前这三人的状态倾向于全身性的剧烈变化，在他们看来很有可能是a级能力针剂带来的效果，而他们所使用的还是c级针剂......整整差了两个档次！
这已经是帮派内花费大代价弄到的东西，要知道即便是公安厅的三级执行官用的也只是跟他们同等级的针剂。
“你们以为a级针剂是路边白菜么，他们真要是有a级针剂，还至于蒙面偷袭？”
葛虎对此不以为意，他并不认为眼前这几个藏头露尾的人能够拥有这种东西。
要知道尽管制药集团内部研制的能力针级明码标价对外销售，但是c级以上的针剂却从来没有那么容易弄到手。
当然，说再多都不如战上一场更能说明情况，葛虎并没有迟疑，脚下砖石开裂，身形猛地拔高，于半空中旋身，手中利斧径直砍向聂青竹的头颅。
“交给我！”
聂青竹也不退避，上前与葛虎战成一团。
不得不说，葛虎能站在自家首领身边，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他的实力在帮派内已是顶尖，即便对上聂青竹依旧占据上风，不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要稳压他一头，近战技巧同样不弱。
进化针剂确实达不到a级，严格来说只是c级偏上，接近b级的程度，毕竟他们使用的针剂来源于深潜者原生体的进化之肉，这个被祝觉当成是战斗力计量单位的家伙本身就不是什么多么厉害的怪物，聂青竹又只激活百分之五十，能发挥到这程度已经是靠着自己的战斗技巧硬撑。
但这不意味着他输了，毕竟这又不是打擂台，上去之后就非得分个胜负，所谓的“一个不留”其实也只是葛虎他们的一厢情愿而已。
两拨人纠缠着，各自捉对厮杀或是一对二的周旋。
胡同内一时间满是武器交击以及沉闷的**碰撞声响。
而这个情况很快就迎来了转机。
素子之前抛出闪光弹之后便将正面战场交给聂青竹几人，自己则是负责后方围堵的几人，在他们战斗时，她已经成功将胡同另一边的人清理干净。
“撤退！”
既然已经打通后路，陈影第一时间就命令几人后退，几颗烟雾弹砸落在地，一股带着刺鼻气味的烟雾立刻在四周弥漫。
聂青竹一脚将葛虎蹬开，一个后空翻落到还在昏迷中的男人身旁，抓起他往肩上一抗，往外飞奔。
“烟雾有毒！”
一行人正准备冲上去纠缠他们呢。
之前的剧烈战斗对于体力消耗极大，正常人在这时候必然会开始大口喘息，而烟雾弥漫的速度太快，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吸了几大口进去，等到跑出去几步头脑开始昏沉才意识到中招了。
这哪还敢往前追，以现在这时代的医疗技术，绝大部分毒治疗起来都没问题，但那不意味着闻了毒雾出去跑上一大圈，毒素蔓延全身之后还能救回来。
“废物！都是废物！”
眼见得对方从烟雾中消失，首领一脚就踹在了身旁手下的腿上，沉默一会儿又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去医院啊！”
他是最怕死的那个......
十几米外的胡同边沿，之前只是盘腿坐着的行脚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附近。
将两道符放回怀里，身后脚下扭曲的黑影恢复本来模样，等了这么久，等出这么个“相安无事”的结果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连一点死伤都没有，让他们全身而退，反倒是让他这时候束手束脚。
这个时间点太过敏感，他们的大部分人手此时都有各自的紧要事情。
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这个黑帮头子这一步棋确实落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偏偏他自己还是个臭棋篓子，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却没办法将优势转成胜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手扶着竹笠前沿，清冷的刻薄话从底下传来，转身握着禅杖，一路往西行。
这边的战斗才刚结束，另一边却是刚刚开始。
......
嘭~嘭~嘭~
礼花震响，内里裹着大量樱色彩片的花弹被轰上天空，炸开后便是漫天“花雨”。
十二生肖的机械造物立于十二根彩柱顶上，身上披挂着各种彩缎，做着些简单动作。
春祭庆典到这就是**部分，十二生肖一过便是高约二十丈的梵天明王像巡游容夏城。
某处二层廊道中，容夏城公安厅的人正聚在一起，今天他们都是外勤。
说白了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带薪休假，毕竟是春祭庆典，公安厅内部老早都有这个传统，当天所有人都要出外勤，各个组分别守一个街口，防止出现意外。
“队长，刚刚三组在通讯里说祥福街那儿出现了几个胡言乱语的疯子，连游行都顾不上看，惨的很。”
有人手里拿着一袋瓜子分了一圈，随口说道。
“哈哈，老吴那个队？他娘的，这个老狗整天偷吃我的蛋糕，今天合该他倒霉。”
队长嘴里调笑着，脸上倒看不出多少恶意，不一会儿又问道，
“不就是几个疯子么，抓起来往局里一扔不就行了，听你这口气，好像很麻烦？”
“是的，那几个疯子都装作是算命的相师到处传谣，弄得那片区域人心惶惶。”
“传谣......还弄得人心惶惶？这儿可是容夏城。”
他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容夏城的治安有多好，而是他们这有关于迷信的传言实在不要太多，本地的民众们迷着迷着就习惯了。
一般的谣言在这还真就翻不起风浪。
“是什么谣言这么厉害，说来听听。”
旁边有其它的警员倒是对这谣言挺感兴趣的。
“二月十，鬼门开......具体的我也记不住，本来就只听人说过一遍而已，哪能一下子全记下来，反正就是那些老套路，吓人的谎话而已，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那些什么天塌地陷的，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肩膀抵着栏杆，毫无压力的磕着瓜子，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放个假，他吃饱了撑的去关心什么传言。
“警官，我知道那句话，之前我听过。”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转头过去，看到的正是一个举着算命旗帜，头戴前端挂着有螺旋眼珠印记布条的竹笠的人。
几个警察身形都是一僵，互相递了几个眼神，有几人装做不经意的移动脚步，往他身旁靠去。
之前在福祥街闹事的“疯子”，可不就是算命的！
“哦？说来听听。”
队长抿了抿嘴，笑着问道。
“二月十，鬼门开，天鬼降世，诸事皆休~”
那人也不怯场，声调依旧平稳，仿佛是在述说着一件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鬼门？你的意思是这地里头要升起扇门来，然后就要蹦出些小鬼？哎呦~我这小心脏呦~好怕怕呢~”
警员们的包围完成，也不急着抓，一边望着外边的游行，一边调笑着，更有人双手从头摸到脖子，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浮夸的都快达到了青春偶像剧的标准。
“不，既是天鬼，自然由天上来。”
将手中的旗帜搁到一边，从身上长袍间取出一张紫色符，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哈哈，你的意思是在天上要开条口子呗？你咋不说天塌了呢，那多吓人。”
认定了这就是个老神棍，他们就更不急了。
“你们看。”
将符置于胸前心口，右手伸向腰后，眼睛却看着廊道外庆典游行队伍的上空。
“哼，看什么？这么低劣的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你们这些家伙玩不腻是吧？”
队长双手叉腰，本以为是个会骗术的神棍，没想到还是个老流氓。
老神棍不再说话，像是无言以对，却有警员突然抓住了队长的手臂。
“干嘛！”
“天......塌了啊！！！”
再回首。
老神棍右手持着短刀。
尖刃破开符，扎进心脏！
第63章 天鬼坐骑
天塌了！
春祭游行正值**之时，民众们的欢呼声却是戛然而止。
容夏城的上空，不知何时多了数道横亘几十米的裂纹，漆黑的漩涡在裂纹后隐现，恍若下一秒便要有什么东西从中出现！
起初还有不少游客以为是容夏城的政府给他们准备的惊喜，毕竟以如今的全息投影技术，做出这种“逼真”的画面其实也不算多么稀奇的事情。
“容夏城政府很有诚意啊，为了配合春祭游行的传说，还专门设置了这种全息投影。”
有人昂着头，拿起相机对着天空连连按下快门，嘴里还不停的对身旁一同来的友人说道，
“来之前倒是没有听朋友说起过这回事，为了给我个惊喜么......不过光是投影出几条裂缝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你说这种......空间裂缝里头冒出点什么能让人激动？”
“那当然是一些会飞的怪物了，就是怎么恶心怎么来的那种，嘿，还真有哎，你看到那边的黑点没有，绝对是了！”
此时裂缝所在的位置正有十数个黑点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不断放大。
“快帮我拿着相机，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你等等......我要站到那个石狮子旁边，记得给我拍出一种末日的危机感明白吗？”
“末日的危机感？我还以为你要摆个准备大怪兽的姿势耍帅呢。”
接过相机的有人满脸疑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奇葩的请求。
“啧，你那都是过时的想法，看没看过不可名状系列的视频？现在网上到处都是类似的......总之就是要那种感觉，现在有容夏城官方帮咱们做特效，说不定我们也可以火一把，到时候咱们又出名，又赚钱，你快点拍，那全息投影说不定只会出现一会儿。”
背对着那道裂缝，扶着旁边的石狮子，单手抱着头，做出一副悲伤痛苦的模样。
“不行啊，你这也太浮夸了，一点演技都没有.....”
看着摄像头内朋友拙劣的表演，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吐槽，谁知道话才说一半，人家的演技突然就变了个模样，脸上的痛苦愈发真实，身体竟然还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正想要夸赞几句，摄像机的镜头中原本只是一个黑点的全息投影却在不断的放大着。
几秒钟前还只是一个模糊的肉团，几秒钟后，它已至身前！
与蝠翼极为相近却又大上几十倍的翅膀猛烈扇动，那只怪物的模样即和乌鸦、鼹鼠、兀鹫、蚂蚁、或者腐烂的人类尸体相比，似乎有着它们的某些特征，却又像是一只极为恶心的集合体。
仅仅只是这一瞥，手中摄像头颓然落下，头脑中的嗡鸣与无法压制的恶心从心底翻起，垂下头，跪倒在地，面具从脸上脱落，嘴里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是真的呢，肯定是我自己吓自己......”
他想离开，双腿却不听使唤。
他想呼喊，牙关却嘎达打颤。
于是他只能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一只“鸵鸟”。
他不愿意回忆之前那一幕，他绝不能回忆起来！
嘭~
现实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某一刻，土石的炸响令他浑身一颤。
血腥气争先恐后冲进他的鼻孔，额头感受到有液体正顺着街面上的砖石流淌。
“饶了我吧，求你了，我以后一定孝顺父母，早睡早起，为社会做贡献，做一个有价值的人......”
依旧没敢睁眼，只是趴在地上祈祷。
旁边似乎有笑声，随即嘴巴前便被抵上了一瓣凉凉的东西，有水果的清香。
“张嘴。”
有人这么说道。
早已经头脑发昏的他只是下意识的张开嘴，随即有一瓣橘子就进了他的嘴里，酸甜的感觉将之前的恶心感压下去不少。
“别忘了你说的话，接下来嘛......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更不要抬头或是睁眼。”
那人又接着说了句，随即就又听得两声沉重的踏地闷响。
“二月十，鬼门开，天鬼降世，诸事皆休~”
有人大喊着这句子冲向春祭游行队伍，手持短刀，大开杀戒！
鲜血混杂着残肢在飘飞，那些制造恐怖袭击的人皆身穿黑白两色的皂衣，宛如阴间鬼差，收割着生命。
他们要让这一天彻底进入容夏城的历史，并且在其中留下深红色的一笔！
宝船依旧在前开，梵天明王像的巡街仍然在继续，队伍却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地上“恶鬼”横行，空中天鬼肆虐。
十数只怪物掠过宝船之上，踩碎了琉璃瓦，拍飞阁楼上的佛像塑身，更是将那些表演者吞吃的一干二净。
“杀......杀......”
手持利器的恶徒四面搜索着目标，眼中的阴暗愈发深沉，露在袖口外的手掌更是隐隐有黑纹浮现。
啪~
橘子皮砸落在一个手持着短刀的人的后脑勺，力道不小，将他整个人都砸了个趔趄，橘子皮更是立时分裂后四溅开去。
“谁！”
沾满血渍的恶鬼面具调转过来，挥刀作势要斩，下一秒视角却是陡然上抬。
再落回地面时，看到的却是一个不断在面前放大的鞋尖。
嘭！
身体高高飞起，下一秒又撞上附近的游行宝船的机械船舷，软成一滩又掉落下来。
“蛮好的度假，到这就算结束了。”
将刚剥好的橘子从山猫面具下塞进自己的嘴里，手里还拿着两个小橘子当成核桃盘着，看了一圈周围注意到他的人，接着说道，
“喂，我给你们把橘子都买来了，为什么还不过来迎接我？”
“杀了他！”
有人低吼道，附近的几名恶徒径直向着祝觉狂奔而来。
往前跑出去两步，一跃而起，右脚直接踩在一人面具之上，强大的力道直接将面具踏碎，连带着面具下的脸庞都随着这一股力道扭曲歪斜。
甚至双腿因为无法承受而直接跪倒在地，进而在街面的地砖上砸出数道裂缝。
祝觉则是借着这一下于半空中回转身，又是一脚直接踢在身后那人的脸上，那人一声没吭，只是颈椎断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几个起落便将周围的人杀了个干净，望了眼远处街道上的混乱，那儿应该还有恐怖分子，祝觉并没有原地停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冲向春祭游行队伍，先是跃上宝船，接着再跳上旁边的建筑楼顶，视线扫过在附近的拜亚基，随即投向远处的那座高楼屋顶。
身体的特殊性令祝觉在天空中的裂缝出现的第一时间便有所察觉，而当他将目光投向正在形成的裂缝时，自然也看见了那座高楼上散发的光芒。
再加上眼前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恶徒，祝觉立刻就意识到这一次的事件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的阴谋。
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将那一处裂缝关闭，防止有更多的拜亚基出现在容夏城！
既然如此，那座高楼顶上的很可能就是关键性的东西。
该怎么上去？
跑过去再登楼吗？
且不论街道上一片混乱，行动起来阻力颇多。
祝觉敢保证对方在那栋楼里肯定会有大量的布置，就这么冲过去，上百层的楼房，对方要是把电梯关停，自己爬楼梯都不知道要消耗多少体力，更别说这种行等于是在往对方的陷阱里踩。
为了不浪费时间，祝觉有个更好的想法。
“嘿嘿，谁让你们召唤的偏偏是拜亚基呢，之前在奥古斯特那儿我可是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啊......呼~都给我过来！”
轻舒口气，旋即脸上便有银红相间的纹路生出，无形中便有一股气势在祝觉周围陡然腾起。
立于宝船建筑之顶，祝觉向这些怪物宣告自己的存在！
同一时间，在半空中巡游偶尔下潜进行杀戮的拜亚基原生体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转向他这边，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冲来。
双手插进左右大衣口袋，微微抬起下巴，阳光落在山猫面具上，后边的双眼闪闪发光。
“道主大人，天鬼们出现了异常动向，它们在向着底下的某处集合！”
高楼之上，有人戴着精神保护仪，向旁边的年轻人汇报。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它们的兴趣，无须担心，如此庞大的天鬼群体，足以将挡在我们面前的一切阻碍撕碎！”
计划到这一步，在他看来是已经成功了的，他只要在这里等待着容夏城所有人记住这一天，记住他的名字便是了。
可惜，有人不答应。
“道主大人，那边好像......有人跳上了天鬼的脊背！”
手持着望远镜，他分明看到有人从一座宝船的阁楼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一只天鬼的尾巴，随即一个轻巧的翻身便坐了上去！
“自寻死路罢了。”
天鬼乃是天外恶鬼，岂是凡人可随意触碰的存在？
“可他已经往这来了......”
放下望远镜，他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
眼前的景象是他根本就无法接受的。
另一边的家伙脸上的表情就丰富多了。
“哈哈哈~奥古斯特给我的资料里说的果然没错，你这家伙，天生就是让人骑的啊！”
清道夫形成的枷锁缠裹着脚下这支拜亚基的身躯，又在其背上变化出一张沙椅，祝觉悠哉落座，意外的发现拜亚基飞行时格外平稳，忍不住大笑着说道。
身下的拜亚基的头顶，祝觉意志所化成的山猫正抬着爪子，不时的拍打着它的头颅，要往左便往左拍，要往右便往右拍，要往上便干脆随意抓着它脑后的几根触手，猛地往后拉扯。
天鬼坐骑。
get!!!
第64章 橘子还行
在《不可名状系列之四：骤雨》发布前两天，奥古斯特将他委托自己的朋友制作完成的三个旧印通过快递送到了祝觉的住所，同时还在网络上传了一份考古协会整理出来的已知精神污染源怪物的资料。
三个旧印李青莲和吴桐一人一个，他们都制成了项链佩戴在脖子里，而剩下的那一个祝觉本打算跟他们一样制成项链带着，可每次拿起那枚旧印，他就会觉得非常不舒服，仿佛是摸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只是放在手里拿了一会儿都觉着难受，更不用说要把它戴在脖子里，所以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干脆就存放在了怪诞工作室。
权当是工作室以后的奖励，至于奥莉薇，暂时是不用想了，祝觉还没好心到将这种护身符一样的好东西送给外人。
而抛开这个旧印，剩下的那份资料才是祝觉看重的，奥古斯特因为有把柄在他的手里，等褚芸离开之后，祝觉又偷摸着折返回去找了他一趟讨要这份资料。
奥古斯特为了堵祝觉的嘴，办事效率也快，当然，这其中也有这份资料本身也没有多保密的原因就是了，毕竟在联邦各地区的公安厅内这份资料都是共享的，只是名义上的禁止外传而已。
而在这份资料当中就有对于已知六号精神污染源拜亚基的详细描述，祝觉在来之前仔细看过，根据古籍上的描述，拜亚基这种怪物被召唤出来后的主要作用之一便是骑乘，所以才会生出尝试的想法。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换作其它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换到祝觉这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之前在梵天明王寺的广场上他便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意志并且成功的用它驱逐过拜亚基，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如今的意志力量无疑是要强于拜亚基的。
因此在主动释放气势将这一群拜亚基吸引到身边之后，祝觉果断的攀附上其中一只的背并且使用自己的意志将其强行镇压。
这才造就现在的局面。
言归正传。
拜亚基原生体的飞行速度毋庸置疑，受到祝觉意志的威慑，其本职就是坐骑的它没有丝毫反抗，甚至比对那些以仪式召唤它来帮忙的信徒更要顺从，振翅直上高空。
祝觉由坐转变成站立，清道夫也在保持缠裹住拜亚基身体的同时将上方的座椅转变为一根缰绳让祝觉攥在手里。
脚下的人群愈发渺小，眼前的景物亦是从人来人往的阁楼廊道变成由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楼房大厦。
视线有瞬间的停驻，横插出来的一个高空运货支架下被金属钢条包裹着的阳台上，一株只有两瓣叶子的机械小草在微风中左右摇摆。
嘎~咕~
刺耳的噪音从身后不断传来，之前从裂缝中出现的十几只拜亚基此时就跟在祝觉的屁股后头，前头的两只钩爪直指前面的祝觉，因为被他身上的古怪气势所吸引，这些怪物甚至连地上的人类都不顾，只想将他杀死。
对此祝觉倒是毫不在意，反而觉得是好事，它们追杀自己，地上的容夏城民众的危机也算是解除了，剩下的那些恐怖分子可以交给容夏城公安厅的警察处理。
径直来到目标大厦前，心念一动，控制着拜亚基以与大厦平行的姿态席卷而上。
祝觉的双腿靠着清道夫固定，单手抓着缰绳，百米距离眨眼便过。
冲上屋顶的瞬间，祝觉的视线落在在屋顶中央的诡异法阵以及那十几个身着怪异服饰的人身，整个天台已然被某种扭曲的血色咒印所刻满，本是充满着朝气的阳光在这里却变的迷蒙和难以触及。
他的直觉是正确的，这一次灾难的根源便在于此。
并没有控制拜亚基悬停在屋顶，而是操控着它径直升空。
冲出高楼大厦的束缚，祝觉眼中剩下的便是更高处的那片云海。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身上，高空的风吹起外套衣角，右脚便往前移了些距离，稍稍弯曲，做出一个前倾的姿势。
捏紧手中缰绳，计算着距离与位置。
就是现在！
猛地往后拉扯缰绳，拜亚基头上的山猫抓着它后脑勺的触手便是一模一样的动作。
180度的拐弯，从垂直上升变成垂直下降！
速度再度爆涨。
因为调转了位置的缘故，这一次，祝觉面朝着天台。
风有些大，还不至于让他睁不开自己的眼睛。
他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下面的那些人，同样的，那些人也在看着他。
双方心里的想法其实也是出奇的一致。
他（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天台上的人或许想的还要更多一些。
因为从他们的角度看上去，天空中落下的是十几只体型庞大的拜亚基......这实在是不讲道理。
意外的是下落中的祝觉很快注意到了一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之前他去够买鸡蛋仔时碰上的算命先生，现在就站在法阵的中央。
“喂，你之前说我有血光之灾，说实话，我不太信啊。”
尽管此时两边都戴着面具，但祝觉依旧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于是趁着还有不短的距离，又接着喊道，
“要不你给自己算一算，今天你会不会有血光之灾？”
强迫着拜亚基冲向天台，祝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破坏这个法阵是关键，最简单的做法自然是将它连同这天台一起击碎！
“道主大人，快离开这，我们成功将大量天鬼召唤而来，计划已经成功一部分，只要我们......”
十几只天鬼怪物的冲撞，在他看来这个天台是留不住的，法阵注定要被毁，自然要冲撞还没发生，尽快远离这片区域。
“成功了一部分？不，我们的计划即将被对方摧垮，以一种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的方式。”
从眼前这人突然跳上天鬼脊背，飞行而来之时，他们的计划已经走向不可知的方向，从左手的袖口中取出几张符，接着说道，
“但我们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他能控制的，也不过是一只天鬼而已，只要将他身后的那些天鬼重新掌控，主动权还在我们手中......我既已在此地，“零”于我之任务不可辜负，今日容夏城之灾难，必将延续！”
手指夹着数张符，晦涩的咒语从面具下的口中吐出。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某种不知来自于何处的低语在天台上浮现，周遭所有的信徒前一刻还算神智清醒，现在却尽数浑浑噩噩的跪倒在地，浑身有鲜血迸溅，缓缓流淌向他们全心全意供奉着的道主脚下法阵当中。
那些写于紫色符上的黑色咒文此刻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扭动着，延伸出些许黑色丝线缠裹住道主的手指。
有血从面具下的双眼，鼻孔，嘴巴中溢出，非是鲜红而是如墨般的漆黑，
黑血滴落在地，没有跟往常一样弹开破碎，而是在与地面碰触后成了一个单独的生命，粘腻的四面摇摆，最终向着道主的身体投下的阴影中移动，一钻进那黑影中便立刻消失不见。
下一秒，一只浑圆的，布满血丝的眼球在道主的阴影中陡然睁开！
那不该是属于他的眼球。
一个阴影又凭什么产生眼球呢？
然而这远远不是结束，随着道主口中的晦涩咒语的继续吟唱，黑血一滴滴的坠落，一颗颗眼球先后于他的阴影中睁开。
直到某一刻，一张布满尖牙的，有些像是某种昆虫口器的嘴巴在眼球的拥挤下张开。
一瞬间有奇异的哨音蓦然在空气中鸣响！
道主的阴影早已不再是原本的人形，而是在不断的膨胀扭曲中变成一条恐怖的，犹如摇摆中的水螅一样的形状......
“咳咳......”
黑血不断的从口中喷涌而出，原本修长的身形像是被抽了骨架似的垮塌下来，消耗自身的血肉，他要强行控制这些怪物！
那么，这次你该如何阻止我呢？
带着最后的疯狂，道主抬头，望着已至十几米外的天鬼群，他想看到那人在半空中被天鬼分尸的模样！
可问题是领头的那只天鬼脊背上哪还有人影！！！
有狂风迎面而来，道主的眼前倏然黑暗，下一秒便只觉得脖颈一凉，指尖一空。
喉咙开裂。
符，不见了......
“符画的不咋滴，你的影子也不怎么好看......”
有人在他的身旁走过，脚步声像是一柄柄重锤砸在他的心上，颓然跪倒在地，那个令他浑身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不是傻，下次念咒的时候能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又不是瞎子，再说了，我可从没打算跟那些恶心的家伙一起玩这‘地球上投’，你也不知道多防备着我一点。”
几张符在手里交叠着摊开，当作扇子扇着风，祝觉漫不经心的与道主擦肩而过，瞥了眼地上的恶心影子，到了他的身后，一脚便将早已失去所有气力的道主踹到那些拜亚基冲击位置的最中心。
祝觉早就注意到道主的行动和天台上的异变，最后的一段距离，趁着对方不注意便离开拜亚基的脊背，靠着御风的能力提前落地，靠着蛮力一把夺走人家花费心血起用的符。
“这儿真没什么好的，也就橘子还不错。”
走到天台的边沿，靠着身后的机械栏杆，祝觉慢悠悠的从口袋里又摸出个橘子。
看着身前几米外的天台地面在十几只拜亚基的冲撞下瞬间开裂塌陷。
不论是道主还是什么邪教信徒。
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