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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食盒     诸天武道从武当开始txt下载     诸天武道从武当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二章 简单递出一剑

    老和尚下山,如佛陀出世,横击而来。

    北莽的沿途百姓,皆看到有一白眉老僧,横渡虚空,凌波而行。

    当时日,老僧来至两军阵前。

    也不叫阵,直接一步一步走到离阳军队所在,阻拦者皆吐血横飞出去,无不筋骨断折,命丧当场。

    军部主帅燕敕王赵炳,身首异处。

    老僧杀人后,道一声佛号,飘然离去,无人敢拦。

    后被人认出乃百年前魔道第一人,逐鹿山魔教第九代教主刘松涛,天下江湖人哗然。

    相传刘松涛百年前屠戮江湖,致使天门紧闭二十年,后被龙虎山天师镇杀,原来却在烂陀山隐士修行。

    此次出世,画地为牢的刘松涛,大日如来重放光明,魔头成佛陀,成就陆地神仙境。

    刘松涛以陆地神仙境的修为,几乎横扫中部战线,离阳这边武道高手死伤惨重。

    不过尽管如此,离阳的江湖人并不气馁,因为他们知道,武帝城的那位还未出手。

    端坐武帝城,面朝东海枯坐的王仙芝,此刻给了离阳江湖众人莫大的信心,始终相信折断过木马牛的武帝城主,这位明面上的天下第二,必能横扫北莽一切的高手,就算是刘松涛也不行。

    不过,刘松涛没有等来王仙芝,而是等来了一位女子。

    刘松涛此刻已经不是老僧模样,他这些日子,一日比一日更加年轻,到了今天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轻人。

    他目光盯着面前的女子,不禁感叹自己画地为牢至今,江湖上竟出了如此厉害的后辈。

    刘松涛身前不远处,一个紫色劲装的女子长身而立。

    紫衣女子容貌秀丽,神色淡漠,整个人透着一股卓然出尘的味道。

    两人远离战场足有五十里。

    刘松涛眉眼间看不出什么表情,突然有些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对面前的紫意女子道:“物事人非,原本以为南朝出了个王仙芝已经占去大半气运,不曾想竟还有竟还有你这等人物,若是夭折,实在可惜,你走吧。”

    紫衣女子便是唐紫尘,她神色淡淡,“百年前的魔道第一人,这个名头还吓不住人,最起码吓不住我,若是我遇强便退,今日便不会站在这。”

    “这次来杀你,也是受人所托。”

    刘松涛听到女子要杀他,神色丝毫不变,只是奇道:“以你这样的人,居然受人驱使?是南朝皇帝还是王仙芝?”

    唐紫尘摇头,“你怕是没机会见到他了。”

    说完,也不再废话,眼眸中紫意升腾,一股特殊的气机开始蔓延,那是迥异于真气和内息以的力量,似乎能触动人的心灵,直达人的本心。

    刘松涛皱眉道:“好奇怪的力量……”

    心灵上生出的异样,让他总是做不到心无一物。

    唐紫尘身影消失,撕裂空气,发出恐怖的音爆声,身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刘松涛的近前,一只白玉般的拳头,覆盖着罡劲,猛然砸出。

    霸烈的气机,抽空了附近的空气。

    刘松涛宽大的袖袍横摆,袖子内右手捏印,猛然轰出。

    两拳相击,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唐紫尘神色冰冷,踏罡步斗,身子如鬼魅,来到刘松涛身侧,右脚狠毒的一个侧踢,往对方的心窝而去。

    刘松涛的气机从刚才开始时,便在拔高,如今越发高涨。

    面对这戳心一脚,也不阻拦,右手如一道长鞭,甩向女子的面门,这一巴掌若是甩实了,便是金铁也要碎裂了。

    唐紫尘左手屈指如钩,就像蝎子的毒钩,抹向刘松涛的右手手腕处。

    刘松涛眉毛一挑,左手横击过来。

    两人一触即分,却也凶险万分。

    刘松涛只觉得这次醒来,江湖变化太多,也热闹太多,就比如面前这样拳劲如此霸道刚猛,招式却又阴狠毒辣的女子,在那个时代是没有的。

    刘松涛的神色仍是古井无波,他杀人无算,被人杀也是正常。

    只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去做。

    唐紫尘深吸一口气,右脚猛地一踏,地面震荡如地龙翻身,撕开了一个个的大口子。身躯扭动如大龙,烟尘四起,身影仿佛大龙穿梭云雾,一股凶悍的气息猛然砸向刘松涛。

    霸烈的气劲,搅动的地面大块的土石翻飞。

    两道人影在里面,拳掌交击,砰砰作响。

    不远处,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腰间悬着长剑,静静的观看着两人的争斗。

    过了半晌,烟尘散去,唐紫尘和刘松涛而立分而站立,身上的气机皆有些下降。

    远处的白衣男子,此刻出声道:“唐姑娘,还是我来吧。”

    唐紫尘听了,没有好脸色:“叶孤城,你来做什么?”

    叶孤城不介意她的的语气,神色淡淡,“戴先生说你可能会出工不出力,所以让我跟来。”

    唐紫尘冷笑一声,没有反驳,即使讥讽道:“叶孤城,不管怎么样,你也是那个世界的白云城主,怎么造反不成,倒是习惯了给人当打手了?”

    叶孤城神色依旧平静,似乎很难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心湖波澜。

    唐紫尘见他这样,不再多说,她虽然没有出全力,但她也感觉的到,这位百年前的魔道第一人,即便是自己想杀,也绝非易事。

    刘松涛今日只觉稀奇,平日里天下难得一见的武道宗师,今日一出现就出来了两个。

    这个用剑的白衣男子,站在那里仿佛孤月悬空,显然剑道走了极远。

    还有两人口中的戴先生,又是何人?

    这江湖,确实比百年前要热闹的多。

    山野空旷,时间流逝下,天色慢慢的变暗,一轮浅浅的月挂在天上。

    叶孤城横剑在胸前,看着面色和尚打扮的魔道第一人,静静的道:“叶孤城,山野剑修,今日杀你,非我本意,与你无关。”

    刘松涛尽管知道面前这年轻人不简单,仍是大感有趣,短短半日,有两人站在自己面前叫嚣着要杀自己。

    但偏偏他丝毫不觉的被冒犯,因为这两人真的有资格说这话。

    烂陀山的百年苦修,磨平的棱角渐起,刘松涛的眼神不再平静,仿佛平静大海掀起波涛,惊涛将起,双手负于身后,睥睨之态尽显,这一刻魔教教主方露峥嵘之资。

    “这个江湖,真让人大开眼界,好好好。”

    说完最后一个好字,他右手虚握,一把气机凝成的长剑握之于手。

    百年之后的江湖,只知其是魔道第一人,杀人无数,当年五大陆地神仙境却无人敢缨其锋,却少有人知道,他是个用剑的高手,只因那时的江湖,已无人值得他出剑。

    叶孤城见此,微微一笑,浅月下,整个人越发显得皎洁孤寂,无暇无垢的剑心成了之后,剑道境界早就一日千里,到了今日,连叶孤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一剑的极限有多强。

    天上的月光洒在其身上,白色的衣衫映的朦胧胧的,有些清冷,有些神秘悠远。

    叶孤城的身影消失不见。

    一轮满月,悠悠从东方升起,映衬着原本挂在天上的弯月更显黯淡。

    五十里之外值守的两军将士,突然发现天上有两轮月亮,那弯月洒下的月光柔和,而那更大更圆的满月,望之便让人感到冷意,那是一种透入骨髓的森冷之意。

    他们不知道,那不是月光,那是剑意。

    突然,那满月升到高空,坠落了下来。

    两军士兵忍不住惊呼出声。

    刘松涛面色一变,在他的眼中,那位年轻剑客,仿佛化身真正的剑仙,遥遥从天外飞来,向自己递出了一剑,这一剑毫无变化。

    简简单单的一递。

    递出的却是雷神震怒,惊芒掣电,长虹经天。

    他不知道,这是这个青年在这个世界出的第二剑。

第六百一十三章 御驾亲征

    这一剑映入刘松涛眼中,如满月映入眼帘。

    顿时,刘松涛洒然一笑,手中天地元气组成的长剑崩解,手中再无剑,但整个人的气息却再度暴涨,似是解开了某种束缚,整个人顿时老了十岁。

    气机翻涌如水波,剑意涛涛如汪洋。

    满月坠入汪洋。

    银白色的月光和肆虐的涛涛剑意,像一朵烟花轻轻绽放,既不是无声,动静倒也不大,却完全和这两大高手的对决不甚相称。

    涛涛剑意如水幕,阻拦侵蚀这圆月的接近。

    圆月却意志坚定,尽管越来越慢,却仍是执拗的往那汪洋的漩涡中心靠拢。

    “叮”

    场内两人的气机迅速收敛,外部的气息化作狂风肆虐。

    天空上,西方悬挂的浅月,终于是露出了全貌,大如玉盘,清冷的月光挥洒下来,映照大地。

    “滋……”

    叶孤城手中长剑缓缓归入剑鞘,普通的百炼铁剑,与剑鞘摩擦发出滋滋声响,在这突然安静的旷野,清晰异常。

    他面前三丈处,刘松涛身躯昂然挺立,两手垂落。

    刘松涛轻叹一口气,眼中仍有白色月光残留,那是对方的剑意侵蚀了他的元神,那一剑,除了要毁灭自己的身体,更有精神灵神中的同样一剑刺来。

    最终,眼中银白色月光消失,他的眼神却黯淡下来。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突兀的想到,即便是百年前的江湖,也很难找到如此优秀的江湖剑客。

    脑海中兜兜转转浮现自己的一生,最终只剩下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容貌平平,嬉笑这将一只普普通通的钗子插在了魔道第一人的头上,脸上还露出取笑之意。

    最终这个画面闪烁了几下消失不见,顿时一片漆黑。

    不知何时,这位百年前的魔道第一人,临死之前,已面向北方,泪流满面。

    叶孤城见了,心中有些触动,默默想了想,就地掘坑,将尸体掩埋。

    他没有听从戴道晋嘱托,将刘松涛的尸首带回去,他虽然不知道戴道晋要对这尸首做什么,但他不愿这样的一个对手死后仍得不到安宁。

    ……

    北莽宫城。

    大殿内,东面墙壁整个被锦缎覆盖,锦缎上山川、河流、城郭、重镇等等,详细异常,最中间标红之处,太安两个字犹显猩红。

    千里江山,江山如画。

    这详细的离阳版图之前,是一个长方形的案几。

    女帝坐在居中的椅子上,面容苍老,原本温润的眸子此刻也带着一丝疲惫,怔怔的望着东面墙壁上那巨大的离阳版图。

    这位政变登上帝位的女子,自始至终便有着气吞天下的野心。

    她多年来,也是这么奔着这个目标在做。

    只是这小半年来离阳的突然开战,打乱了她的节奏,也打乱了北莽的节奏。

    旁边的老儒生,此刻出声道:“陛下,刘松涛已死,中线还需能够扛鼎之人,以应对离阳的江湖高手。”

    女帝眼中精芒一闪,眼中的疲惫尽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她轻声道:“该派何人前往?”

    太平令沉吟道:“这天下遭逢大变,千年气运凝聚,人道气运沸腾,不止是两国的国力日渐雄厚,便是北莽和离阳江湖高手也是辈出,江湖大材,鱼贯而生,蛛网近日的消息显示,北莽的诸多宗门,颇多老一辈枯木逢春更进一步,年轻一辈更是雨后春笋一般,优秀的苗子一茬又一茬。”

    老儒生话中虽带着勉励的意味,但倒也不错。

    不过两人都知道,北莽如此,离阳恐怕也是如此。

    这武道宗师不要了面皮,开始下场,着实让平日里的帝国高层侧目,不过好在两军阵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长驱直入无人之境似的,陆地神仙境以下,真要杀入对面敌军军帐,一个不小心,也会被军阵给活活磨死。

    ……

    中线战场,燕敕王赵炳身死,没了主帅,便由副将暂时代替。

    消息也传到了离阳帝国的高层。

    太安城,皇极殿。

    此时已经是辰时,按以往的习惯,早朝早就散了,但今日却依旧再继续。

    大殿中,离阳皇帝端坐玉阶之上,俯视着殿内群臣,浑身散发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玉阶下,满朝朱紫有序站立。

    其中一个老者居首位,正在侃侃而谈,他神色严肃,儒雅的同时,举手投足有着强大而令人信服的气场,正是帝国的首辅张巨鹿。

    朱无视虽然统御四极,坐镇中枢,但总领国战大小具体事务的还是张巨鹿。

    非常时期,连韩貂寺统御的锦衣卫也要听从其指挥。

    张巨鹿将前线的战报进行整理,在大殿上既是向皇帝汇报,但更多的是说给满朝文武听,因为这些人背后占据的是天下的门阀武勋,他们了解帝国的真实情况,是有助于整个战事的。

    皇帝乾纲独断,天下宗室、门阀、武勋,皆在其手段下蛰伏。

    张巨鹿最后道:“陛下,西线有北凉王徐骁部,东线有顾剑棠部,中线现在燕敕王为国捐躯,还需派人接手主持战事。”

    皇帝原本眯着的双眼睁开,低沉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诸位爱卿有何推荐?”

    离阳军方并不是无人可用,反而是人太多,当年横扫春秋八国,只是徐骁和顾剑棠最为出名罢了,仍有其他诸多优秀的将领。

    张巨鹿听闻皇帝问话,沉默不语。

    他此刻执掌内阁,统领全**政,又有锦衣卫指挥之权,权力可谓是真正的达到了顶峰,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满朝赵姓宗室加一块,也不能与之相比。

    此刻他不宜再发声。

    其他人彼此相视一眼,似乎都默契的不说话。

    皇帝站起身来,头上的冕旒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起来,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视线跨过大殿,穿过殿前广场,似乎俯瞰整个天下。

    大手一挥,道:“顾剑棠破磐兴,只要跨过西河,便能兵指北莽国都,徐骁在北凉边境摁住拓跋菩萨,整个战事进行的越快,对我离阳越有利。”

    “只要中线突破封锁,则会加剧这个过程。”

    “令麴光霁带十万羽林卫,朕要御驾亲征……”

    满朝大臣愕然抬头,不可置信。

    张巨鹿略默后,第一个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朱紫,登时立刻紧跟其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宫上方,代表离阳国运的气运天龙,狰狞的头颅从云雾中显露出来,面相北方,张开大嘴,露出獠牙,似乎急不可待。

第六百一十四章 征召天人

    离阳皇帝御驾亲征,这个消息瞒不住有心人。

    甚至当十万羽林卫簇拥着御辇离开太安城,人还未到前线,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上到士族大阀,下到贩夫走卒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皇帝就像一个暴风眼一样,吸引着整个天下的目光。

    驰道上,看不到尽头的队伍缓缓前行,队伍靠前些,明黄色的仪仗异常惹眼,正是朱无视的御辇。

    队伍前后的所有人,皆精神抖擞,打起十二分小心。

    御辇内,朱无视一身明皇衣袍,闭目静坐,只是身边犹如影子的韩貂寺,不知何时离开了队伍,没有在身前伺候。

    ……

    龙虎山。

    山门前,一行几十骑疾驰而来,又迅速停下,显示出极高明的骑术。

    为首一人一身紫色蟒袍,肤色白皙,眼睛细长,透着一股阴柔,眼底的冷漠丝毫没有掩饰。另外几十人,身着飞鱼服、绣春刀,正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

    守山道士见到那标志的飞鱼服和绣春刀,脸色一变。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那为首阴柔男子身影一闪,就来到自己身前,狭长的眼睛看了自己一眼,登时感到汗毛倒竖,仿佛被毒舌顶上。

    “锦衣卫办事,滚。”

    阴狠霸道的冷喝传入耳中,那道士蹬蹬后退。

    再回过神来时,一行人已经往山上去了。

    守山道士脸色惨白,第一次见识到了传闻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的霸道,但心中连怨愤也不敢生出,锦衣卫监察天下,龙虎山有没有锦衣卫的耳目,谁也不知道,因为天师府的天师也不敢查。

    他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那紫色蟒袍的阴柔男子是谁了,他曾经在皇帝驾临龙虎山时见到过,那人贴身侍奉皇帝,半步不离。

    正是天下江湖人称呼其皇帝陛下最忠实的也是最狠毒的狗,锦衣卫指挥使,大太监韩貂寺。

    反应过来后,这小道士身子一抖。

    不提这守山道士的反应,韩貂寺一行人,径直上了龙虎山。

    此时正直清早,龙虎山的香客却不少。

    前来上香祈福的香客,见到行色匆匆的锦衣卫,避之如蛇蝎,急忙闪到一边,生怕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韩貂寺穿过广场,来至玉皇殿,大殿前的两个正中大柱,挂有黑底金字抱柱对联,上联“麒麟殿上神仙客”,下联“龙虎山中宰相家”。

    韩貂寺瞥了眼对联,面无表情。

    这时,早有人通传,得到消息的龙虎山小天师赵凝运,此刻出现在韩貂寺面前,拂尘一甩,打了个稽首:“韩指挥使,不知来龙虎山有何贵干?”

    小天师赵凝运面带笑意,丝毫不提对方闯山之事。

    韩貂寺对他也没什么表情,手中亮出一件物事,阴冷道:“让大天师赵凝神出来接旨。”

    黄紫道士赵凝运脸色一变,看着那“如朕亲临”的金牌,呼吸一滞,当今那位口含天宪,威压四海,稍有忤逆的,早已烟消云散,可谓离阳至今以来最为强势霸道的帝王。

    便是离阳境内的佛道和练气士,也要遵从教化,服务皇权,一句简单的方外之人,再也不是能够随意使用的措辞。

    赵凝运不敢耽搁,沉声道:“稍等。”

    韩貂寺继续穿过玉皇殿,来到后方大堂,大堂的中门上有一匾额,“敕灵旨”三个字闪烁着金光,两边有对联“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

    韩貂寺看到这两句对联,嘴角一抹阴沉笑意浮现,似不屑似嘲讽。

    他抬脚踏入堂内,心中则暗自说了一句,管你龙虎还是鬼神,从今往后,都要尊皇权听皇令。

    堂内,赵凝神静静的站立,以他的地位,倒是不需要三跪九叩,而且他不喜欢这个韩貂寺,只是站立候旨。

    韩貂寺倒是没急着宣读圣旨,扫了一眼堂内,一张紫檀大料雕成的几案上清香袅袅,这袅袅青烟聚而不散,化为一团云雾,透过云雾,正堂上悬挂的一幅幅和真人齐高的画像。

    居中的是第一代天师赵陵尊、第三十代天师赵继先、第四十三代天师赵宇初,其他依次排开十三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后面仍有一些,只是看不真切。

    韩貂寺对这些并不陌生,这些原本安放在钦天监的,但陛下不让这些东西再呆在皇宫,便打法回了龙虎山,因为这件事还和龙虎山闹出了不小的摩擦。

    他看向赵凝神这位天师府的主人,笑了笑,道:“赵天师,接旨吧。”

    赵凝神面无表情,躬身听旨。

    韩貂寺隐藏在宽大袖袍的双手伸出,手中有一张明黄卷轴。

    韩貂寺躬身,也不宣纸,却见那明皇卷轴悬浮于半空,徐徐展开,上面的文字化为细小的龙气,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脱离圣旨,悬浮于半空中。

    这些细小龙气聚合,化为一道浓郁的金黄色龙气,随后龙气翻腾,化成一道头戴冕旒,面色威严的雄伟身躯,这人身穿龙袍,眼神扫视间,金光射出,仿佛天帝巡视,一股高出众生的姿态。

    一股上位者的威压,弥漫在这大堂内。

    见此,韩貂寺身子弯的更低了。

    赵凝神脸色恭敬,见礼道:“龙虎山赵凝神,拜见陛下。”

    离阳皇帝朱无视金色的眼眸看向赵凝神,沉声道:“赵凝神,朕命你请出龙虎山飞升的历代天师下界,前往中线战场,助朕扫灭北莽,统一天下。”

    “违者……斩!”

    斩字一出,围绕这个龙虎山的云海激荡,气运翻腾。

    皇帝口含天宪,出口成谶,影响着龙虎山未来气运,在这一个真正得到了体现。

    韩貂寺弓着身子,盯着地面,眼神狂热,征召天人下界为自己所用,征战天下,古往今来的帝王,有何人能做到?

    赵凝神神色一变,在他的感知中,龙虎山的气运金莲这时有三朵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这时,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大堂。

    中年道士看着皇帝,眼神微微复杂,也有些欣慰,此人正是赵黄巢。

    皇帝看了他一眼,就将视线落到了赵凝神身上。

    随着时间推移,赵凝神感觉到一股凶煞之气,铺天盖地的涌来,那是皇帝发出的杀机,引起这天下的凶煞之气正在往龙虎山涌来。

    皇帝的金色眸子,越发冰冷。

    赵凝神惊骇的发现,气运金莲枯萎了四朵,龙虎山的气运正快速流失,那是皇帝开始不认可龙虎山了……,皇帝此刻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种地步?竟能言出法随,仅凭意志就能影响至此?

    赵黄巢没有动作,静静的看着这个后辈,等着他的决定。

    龙虎山和皇室关联甚深,他相信赵凝神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赵凝神体内气机开始凝结,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赵凝神接旨。”

    朱无视金黄色的身躯消散,重新化为一团浓郁的金黄色龙气,钻入圣旨中,圣旨闭合,落在了赵凝神手中。

    赵凝神此刻感知到,刚刚枯萎的气运金莲尽数恢复,并且又在原本的基础之上多开了两朵。

第六百一十五章 这届江湖人

    龙气组成的皇帝消散,大堂内登时安静下来。

    赵凝神看了一眼韩貂寺,转身看向正堂,扫过那悬挂的一幅幅历代天师画像,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顿了顿,他走上前,重新点燃三柱清香点燃。

    清香燃烧形成的烟雾越发浓郁,使得那些画像看的越发不真切。

    赵凝神将圣旨放在案几的香炉前,躬身作揖,几乎弯了半个身子,口中轻声道:“替天行道,以镇四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圣旨上金光闪耀,阵阵龙吟声传出。

    同时,那些画像前的烟雾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青烟散去,这历代天师府的飞升真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门口的韩貂寺也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一眼看过去,这些画像中的真人,或御剑,或骑龙,或乘鹤,或扶鸾,端的是飘逸出尘,得道高人。

    赵凝神仍作揖,并没有起身,似是等待着什么。

    赵黄巢此刻神色严肃,盯着龙虎山历代祖师画像。

    香炉中,赵凝神点燃的三柱清香,原本只是一点火星慢慢灼烧,此刻嘭的一声轻响,炸出一团火花,这火花簌簌,呼吸间便将这三柱清香烧了个精光。

    清香燃闭,大堂内凭空起风。

    这风吹的画像哗哗作响,画像上本就栩栩如生的大真人,此刻当真如活了过来一般。

    未几,画像上开始发出蒙蒙白光。

    两道黄紫色的身影走出,大袖飘飘,虚幻的身影上青紫色的气流旋转,同时一股隐晦沛然的元神力量开始四溢,充斥整个大堂。

    其中一人背负古剑,一人手持拂尘。

    似乎是打开了某种通道,一位位天人元神法身走出画像,不一会儿,整个大堂内,入眼皆是青色、紫色和金色的气流霞光,映衬的这大堂内仿佛仙境。

    韩貂寺屏住呼吸,看到这些脚下紫气自生,悬浮的仙人,心中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但却不至于畏惧,毕竟他的背后站着皇帝。

    他深吸一口气,拱了拱手:“各位,请。”

    赵凝神不知何时站直了身子,看向居中的一位道人,那道人面容古奇,头顶莲花冠,气质神态与其他人也比,也颇为奇异。

    赵凝神看着这人,行礼后,就要开口解释。

    这道人摆了摆手,“事情我们已经知晓,你不用多说。”

    赵凝神点头后退。

    道人看向大堂外,眼中青紫色的气机旋转不休,叹了口气,道:“方外之人不方外,可笑可叹。”

    赵凝神沉默,虽说是方外之人,但道统传承,岂能真就置之不理,他明白,这些人也明白,龙虎山和赵姓皇室的香火情,并不能阻挡当今这位的屠刀。

    今日这些人不接旨下界,接受征召,明日离阳大军恐怕就会铲平龙虎山。

    道人随口发了句牢骚,摆了摆手,身影化为一道青紫色流光,掠出大堂,在天空中似流星一般,往北方而去。

    未几,数十道或青色、或紫色、或紫金的流星,划过龙虎山上空,齐齐往北方而去。

    上香的香客见到这一幕,似是见到神迹一般,急忙跪倒在地,闭目祈福。

    韩貂寺等这些仙人都离开后,看向赵凝神。

    “赵天师,咱家还要去一趟武当山,就不多待了,告辞,来日再在前线战场相见。”

    赵凝神面无表情,淡淡道:“公公慢走。”

    韩貂寺也不介意,转身带着锦衣卫下山,一行人直奔武当山而去。

    赵黄巢看着这些人离开,目露思索,皇帝看来对离阳境内的几个圣地都作了征召,是想一鼓作气,彻底灭了北莽啊。

    ……

    这一天,有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离阳江湖人,皆知晓了龙虎山历代天师下界,赶赴前线,助力皇帝扫平北莽。

    所有人大哗,皆不敢置信。

    但还没过几日,又有消息传出,龙虎山、青羊宫,上阴学宫道德林,吴家剑冢,东越剑池,两禅寺,轩辕世家这些老牌的江湖顶级势力,都陆续派人赶往前线助阵。

    消息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几乎不到三日就传遍天下。

    天下江湖人面面相觑。

    ……

    长长的驰道上,羽林卫一眼望不到尽头。

    皇帝御驾亲征,队伍走的不快也不慢。

    明黄色的御辇旁,不知何时回来的韩貂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韩貂寺细声道:“陛下,龙虎山、武当山还有两禅寺是奴婢亲自送的旨,青羊宫、道德林等地,奴婢也派人去将圣旨送去,据锦衣卫传来的消息,有龙虎山表率在前,都还算听话,都派人前往前线。另外,奴婢也已经把消息散播到了天下各处。”

    除了锦衣卫密不透风的网络,又有谁能把一个消息几日间做到天下皆知。

    过了会儿,御辇中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

    “嗯,还有多久到?”

    韩貂寺心中计算了下,恭敬道:“回陛下,若是无其他意外,还有十日就能到达。”

    御辇内,无人见到朱无视金色的眼眸中,浓郁金黄的气机几乎要从眼眶中溢了出来,随着皇帝的一呼一吸,金黄色气流像是两条细小的金色天龙,从其鼻间吸入吐出,令人骇然的气机波动被金黄色的透明气罩阻拦。

    虽然气机被阻拦,但御辇外的韩貂寺仍是皱了皱眉,体内内息流转,方才卸去那种心灵的窒息之感。

    他瞥了眼拉动御辇的两只似狮似虎的异兽,终于知道为何不用马匹了。

    朱无视仍闭着双目,张嘴道:“那就给他们十日时间,在朕到达之时,让锦衣卫将那些没有动作的宗门登记在册,待朕班师回朝,再行处理。”

    韩貂寺躬身道:“奴婢遵旨。”他自然知道,所谓处理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了半晌,皇帝再无话音传出,韩貂寺这才悄然离开,下去吩咐去了。

    ……

    诸多武道圣地的动作,吸引了天下江湖人的目光。

    天下江湖人面面相觑的同时,都不由得猜测皇帝的意图。

    千年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到朝廷打仗,还要把江湖势力拉上助阵。

    而且,这一次比之上一次北凉王马踏江湖更让江湖人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那就是当今这位皇帝的权势究竟达到了何种地步。

    仅凭一纸诏令,天下之人莫敢不从。

    君不见吴家剑冢这样的又臭又硬的硬骨头,自诩世外之人的武当山,闭门诵经的两禅寺都乖乖听令。

    要知道,江湖人以前可都是逍遥于庙堂之外,与官府那是两不相干。

    ……

    那些老牌的江湖顶级势力被征召,那是接到了旨意,但整个江湖那些人才占了多少,十成连一成都占不到,剩下的芸芸众生才是主流。

    江湖上,大大小小数千门派,才是江湖的主要组成部分。

    而这些门派中,有些人认知简单,只顾着看热闹。

    但有些机敏之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有些危机降临的担忧,这种担忧并不是毫无来由,毕竟十几年被北凉王灭门的宗门旧址上,血腥味还没有彻底消散。

    不得不说,这一届江湖人的日子过得有些提心吊胆。

第六百一十六章 王仙芝北上

    东海,武帝城。

    “呼……”

    咸湿的海风吹拂,扬起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的衣袍。

    戴道晋双手拢于宽大的袖中,盯着面前的东海,不知怎么的,想到李淳罡此人。

    遂笑道:“道兄,李淳罡没来找你吗?”

    王仙芝高大的身躯挺立,如山岳一般,听闻此言,平静冷硬的面容微微泛起诧异,摇头道:“当年李淳罡自下龙虎山后,便消失于江湖,我至今未曾再见到他。”

    他顿了下,看着戴道晋道:“你见过李淳罡?”

    戴道晋微笑道:“我曾经在北凉徐骁的府上,和其有过一面之缘?”

    王仙芝道:“交手了吗?”

    戴道晋淡淡道:“走了一招。”

    王仙芝点了点头,没有问结果如何,只是感慨道:“此人乃剑道大才,三十年前的江湖,论剑无人能出其右,我当年能折断其手中之剑,也是其有意成全。”

    戴道晋没有接话,反而话音一转,道:“道兄,离阳皇帝驱使江湖众多武道圣地上前线为其助阵,你这江湖第一人,有何看法?”

    王仙芝眉头皱起,道:“皇帝的城府比起他老子犹有过之,虽不知他要干什么,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自古以来,朝廷弱江湖就强,反之朝廷强势则江湖势力必然遭到打压。“

    在王仙芝眼里,如今的这位皇帝手段前所未有的霸道,驱使江湖人为其效命都是小事,别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戴道晋其实也颇为好奇朱无视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角脉诸天这几天不停的成长,他的自身实力也跟着进步,有这个底牌在,他不信朱无视能玩出什么花样,再说朱无视灵魂中的神秘符篆可不是摆设。

    而且,就算朱无视什么也不干,能够快速结束战事,也算是一件好事。

    局势在变,计划也在变。

    王仙芝漆黑的双眸中似有闪电划过,淡淡道:“我明日打算前往凉莽边境。”

    戴道晋笑了,“你终于不打算接着呆在这枯坐了……”

    王仙芝摇了摇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平静道:“我有种感觉,这天要变了,就在这场战争中,天人下界,不管他们想干什么,还要问过我同不同意才行。”

    浑身气机扶摇直上,四散开来,和将要拍打在崖壁的海浪撞击,将那海浪撞的倒卷回去,轰然落下。

    第二天,陈师道前来找王仙芝,才发现那个一直面朝大海的武夫不见了。

    ……

    北莽。

    女帝对于离阳皇帝的御驾亲征,也颇为诧异。

    她虽年迈,但雄心犹在,自然不会让离阳皇帝专美于前,亲自将金色王帐扎在了中线凉州,距离两军阵前不过百里之远。

    似乎要和南朝,来一个兵对兵,将对将。

    但老妇人明白,和离阳相比,北莽本就稍显弱势,离阳皇帝御驾亲征,前线将士士气大震,人心可用,将士必然效死,这场仗的胜率又低了一成。

    另外,若女帝仍旧躲在王都,前线的北莽将士两相对比,自然会心有微词。

    这个微词不需要多,但在战场上,这股心气却极为重要。

    所以,她来了。

    不只自己来了,她还带来了一批人,有皇室宗亲,姑塞龙腰两州的持节令,还有接管中线主帅的大将军柳珪,还有慕容宝鼎,以及众多的耶律王爷们。

    此刻,金色大帐内,女帝看着下方的文臣武将,心中念头闪动。

    这些人中,诸多老人曾经也是草原上雄踞一方的枭雄,北莽体制的特殊性造成其中央集权远不如离阳,这些老人位高权重,各自为政,仅仅在名义上接受女帝的制约,手下的各族几乎等同于私兵。

    老妇人心中沉重,非是她乐意将这些人带来,而是只有待在身边,她再能有足够的底气和离阳对峙、征战。

    不然的话,若是自己前来,都不需要离阳皇帝亲自踏破王都,这些人一但看到自己在前线兵败撤退,难免会生出诸多异样的心思,她可没有把握让这些人为自己效死命。

    草原各族,自古以来就遇强撤退或臣服的传统。

    此时形势还不算太遭,自然要将这些人和自己捆绑起来,免得这些家伙扯自己后腿。

    慕容女帝回过心神,看着众人,沉声道:“诸位,离阳的小皇帝不日就要来了,就距离我们百多里的地方,这一场战争关乎着我们北莽生死安危,关乎着我们草原各族的切身利益,还需得各位齐心协力才可以。”

    堂下一老者,胡子花白,是老牌贵族耶律王族,此人语带傲气:“小皇帝刚登基没几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学人家御驾亲征,在我草原儿郎面前,须得让他尝尝苦头,或者直接一点,让拓跋大将军直接取了他的首级,这样南朝必然大乱,我北莽趁机吞灭离阳,南下牧马。”

    他说道最后,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慕容女帝听了,眼神愈发冰冷,发现自己将这些人带来是对的,不然这些人待在后方,指不定给自己出什么幺蛾子。

    一些中年将军也像看白痴一样看向那老者。

    “蠢货。”一个老者张嘴便大骂,并且越骂越厉害。

    众人看过去,看到骂人的是耶律虹材,耶律王族的当家人。

    女帝摆了摆手,安抚了下,他知道这里有些老人,年轻的时候还算知兵事,但好些十几年未曾和离阳对阵过了,有这种陈年旧观也正常,她也没打算让这些人带兵打仗。

    她沉声道:“朕不动兵事,这阵前安排,就有太平令来说了,大家认真配合。“

    众人见女帝语气不善,自然不敢违命。

    太平令起身躬身,开始说起各种军事安排。

    ……

    众人一股脑都往中线赶的时候,戴道晋却又悄悄回了昆仑山白水镇。

    其实也不算悄悄,因为除了有限的几人,没人关注他的动向。

    刚进入昆仑山的山腹,戴道晋就忙碌了起来,设祭坛的设祭坛,布阵法的布阵法,埋入各种阵眼道兵法器,和以前一样。

    不过,让他高兴的是,昆仑山的工事还有百余里就完成了。

    在他的预估中,再有十几天,就能彻底完成。

    戴道晋站在祭坛前,看着祭坛上的铜棺,精神力汨汨而动,覆盖了整个昆仑山工事。

    精神映照,九百九十九里,就差百余里,宛若一道巨龙横卧在昆仑山脉,就差龙尾处,就彻底成型。而戴道晋所在的这个位置,正是龙首之处。

第六百一十七章 战争

    清晨,金色的阳光照射在旷野间,带来了一丝和煦。

    地面上,青黄色的杂草伏地,紧紧地贴在地面上,被太阳照射,仿佛温暖的草垫,带给人的心中一点温暖。

    但空气中一晚未曾消散的血腥味,告诉北莽和离阳的兵士们,他们还在战争,还随时有可能在接下来的交战中死去,可能就是明天或者后天。

    这里是北莽和离阳的西线战场。

    “哒哒……”

    徐骁一身黑色甲胄,骑着战马,正在巡视。

    最后,他停在阵前,环视一圈,发现许多士兵的脸上都带着疲惫。

    他坐在马上按剑而立,不动如山,望向北莽军营方向。

    前几日他也接到皇帝的圣旨,命他加快速度,攻破拓跋菩萨的阻拦。

    徐骁又何尝不愿意尽快突破,不说顾剑棠东线已经突破,便是中线,皇帝御驾亲征,估计很快也会分出胜负来,唯有这里,像一个大磨盘一样,将北莽和离阳的士兵绞得粉碎。

    对面的拓跋菩萨除了本身是武道宗师外,军事才能一样突出,手底下的士兵对其奉若神明,打起仗来状若疯狂,丝毫不比北凉军差,哪里是这么容易败的。

    若是说,刚开始的时候,徐骁可能有着几分应付差事,保存力量的想法。

    但今时今日,局势严峻就不说了,十几万北凉儿郎折在这里,两方人马都打出了真火气,哪里还会留手。

    一个时辰后,日头高升。

    徐骁扫了眼密密麻麻的大军,阳光下,兵士手中的长枪如林,闪着寒光,弓箭手和盾牌手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骑兵胯下的马儿,在躁动不安。

    远处,一大片约有上千人,衣饰种类繁多,有僧有道。

    徐骁看了眼就不再看,那是前来助阵的江湖人群,徐骁曾经马踏江湖,打心里认为这些江湖人争勇斗狠还行,战场厮杀,起的作用不大。

    他也曾收到消息,皇帝下令驱使一些江湖人上前线助阵,但他没有在意,却没想到有一部分人跑来了他这里。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这群人,徐骁也不驱逐,只是让他们自由活动,见机行事,但千万不能和北凉军在一起,以免引起混乱。

    他收回心神,右手高高举起,猛地挥下。

    “牟……”

    预示着进攻的牛角声低沉响起,带来了鲜血和死亡。

    “唰唰……”

    步枪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坚定有力的往前冲锋。

    对面的北莽兵士,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仿佛巨浪一般攻来。

    未几,到了一射之地的范围。

    “嘭……嘭……”弓弦声响起。

    两方人马上空,同时掀起一道黑色箭雨,远远望去,仿佛两个黑色浪头,交叉而过。

    “嗤嗤……嗤嗤……”

    箭矢大部分被前面的盾牌手挡住,却也有不少穿过盾牌间的间隙,狠狠刺入兵士的身体。

    中箭的兵士,咬牙支撑。

    也有要害中箭的当即倒地,身后的兵士眼睛通红的不去看地上的袍泽,大步往前一步,及时补上空位。

    “轰……杀啊。”

    一个北凉枪兵狠狠地将长枪刺入北莽兵士的胸口,又被边上的北莽士兵一刀砍死。

    两军终于短兵相接,在这一刻,生命不再珍贵,犹如地上的杂草一般,被随意折断。

    旷野上,除了怒吼和惨叫,就只有牛角声和鼓声。

    不远处,近千人的江湖人,此刻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屏住了呼吸,被眼前的惨烈彻底震撼,他们第一次来到战场,第一次认识到什么是战场厮杀。

    此刻,他们对徐骁轻视他们的不满,彻底消散。

    烈阳高悬,这群人只觉心中冰凉,他们自问自己若是搅在这群人中发起一次冲锋,面对无处不在的刀锋和长枪,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们没有答案,因为他们不敢往下想。

    过了半晌,他们回过神来,目标对上了同样的一群人,那是北莽的江湖人。

    并不是只有离阳的江湖门派派人上前线,北莽同样如此。

    人群中,有两个人正在低声说话。

    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个,身穿青衫,眉眼间颇有灵气,但稍显跳脱之色,他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灰衣青年,道:“喂,吴荻,要不要搞一把大的?”

    灰衣青年身材修长,望着这惨烈的战场也面色平静,听见身边人的问话,淡淡道:“搞什么大的?”

    那青衫的年轻人,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吴家剑冢的当代剑冠,加上我新一代剑神温华,一个拓跋菩萨还不是手到擒来?“

    独孤求败看着这年轻人,有些诧异他的胆大包天,“你那剑招虽然奇异厉害,但时灵时不灵的,对上拓跋菩萨那等人,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温华抖了抖身上的青衫,这次出来特意仿照前代剑神李淳罡买的青衫,扭了扭脖子,穿的有些别扭,不过为了自身风采,强忍了忍。

    “你可不要小瞧我的剑法,那可是一个绝顶高手交给我的。”

    独孤求败笑了笑,这年轻人的剑招的确奇异,尤其是他偶尔使出来,出现的黑色裂缝,很是令人心悸。

    温华见他不接话,自顾自道:“我们一路走来,也算是朋友了,你说你是吴荻,我就信了,我说的话,你却始终不信,有些不地道啊。”

    独孤求败仍没有理会,这位性子跳脱的家伙,选择性的忘记了是自己非要验证自己是不是吴家剑冢的吴荻,主动凑上来的。

    温华仍自喋喋不休。

    独孤求败目光紧盯着战场,只见北莽方向,一个身穿甲胄的汉子,手持长枪,浑身的金黄色气机缠绕,一个横扫,身前便空出一大片真空地带,北凉士兵死伤一片。

    一个同样手持长枪的白袍将军,银白色的长枪气机吞吐,疾掠而去,凑身而上,手中长枪当做长棍,猛地往那北莽将军砸去。

    但那北莽将军纵身而起,脚下战马轰然趴下,右手握拳,金黄色气机缠绕犹如天神,猛地砸在白袍小将的枪杆上。

    白袍将军如遭雷击,倒飞而回。

    独孤求败眼中精光闪动,认出了两人就是北莽军神拓跋菩萨和北凉军有白袍兵仙的陈芝豹。

    他不再耽搁,整个人化为一道灰蒙蒙的剑光,瞬息间跨过半个战场。

    温华看的一呆,感觉吴荻使出的这一招很是拉风,顿了下,看到战场的情况,想到了什么,嚷嚷着:“出风头的事可不能拉下我,做人不能吃独食……”

    随后,他整个人身形变化,往战场而去,观其身形步伐,飘逸出尘,显然又有奇遇。

第六百一十八章 独孤对拓跋

    灰色的剑光,在阳光下疾驰而过,少有人注意到。

    拓跋菩萨一枪扫开身前的北凉士兵,使之出现了一片空地,此刻心中一凛,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灰色的剑光。

    “嗡”

    金黄色的气机瞬息间覆盖整个枪身,拓跋菩萨此刻再不是田间老农模样,面色冷肃,整个人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金色的气机仿佛流淌的液体,犹如天神临世。

    “嗤……”

    金色长枪被拓跋菩萨猛地刺出。

    “叮……”

    金色长枪的枪尖,有金色的奇芒迸射,和那灰色剑光碰撞。

    灰色剑光如水波变换,化为一道身影,一个灰色长衫面容俊朗的青年。

    拓跋菩萨眼眸一闪,从这疾驰的剑光中看出了有吴家剑冢的影子,立刻就反应过来是谁,低声道:“吴家剑冢吴荻。”

    独孤求败面色平静,似乎对其认出自己并不介意。

    “嗤……嗤……嗤……”

    旁边,拓跋菩萨的随身卫兵,此刻手中弯刀使出,锋锐的刀气在半空中交织,化为一道大网将面前的灰衫青年笼罩在内,这些人招式间配合默契显然精通合击之术。

    独孤求败屈指轻弹,一道透明的剑气,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以他为中心,密密麻麻,呈半圆状四散开来。

    那透明剑气几乎瞬间将那刀气网崩碎,随后仍急速往前射去。

    拓跋菩萨单手一横,一掌推出,掌风化为一睹气墙,将所有的剑气阻隔。

    但那透明的剑气仿佛游鱼一样,一部分冲入掌风,另一部分往两边而去,绕过掌风,瞬息间穿透刚才那几位卫兵,使之命丧当场。

    拓跋菩萨眼神一冷,浑身的金色光芒一阵颤抖,一股骇人的浑厚气机,仿佛大江大河一般在其体内苏醒,整个人的个头再度拔高,魁梧雄绝,他一跃而起,整个人仿佛小山一样放弃了早已快坚持不住的坐骑。

    “嘭”

    拓跋菩萨拄枪而立,他整个人就像高山,强横的气机压迫仿佛海水一样从山上流淌而下,一浪高过一浪。

    都不需要他提醒,凡是靠近的兵士和战马都会忍不住心灵战栗,坚持不住后退。

    两人周围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拓跋菩萨的外泄的气机,带动空气,搅起狂猛的罡风,撕破空气,发出凄厉刺耳的呼啸。

    独孤求败的灰色衣衫被这狂风吹的咧咧作响,人却是一柄剑一样,屹立不动。

    “嗡……”

    他身后仿佛如打开了河堤的一道口子,只不过里面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细细密密的剑气,初始的时候,慢慢悠悠,到最后仿佛决堤的洪水,剑气倾泻而出。

    什么是漫天剑气,这就是漫天剑气。

    而这漫天剑气悬浮半空,剑尖遥指拓跋菩萨。

    独孤求败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去。”

    “踏……踏……”

    面对汹涌而来的剑气,拓跋菩萨慢慢大踏步往前,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开始急速奔跑,双脚落地的脚步声盖过了战场上的喊杀声和鼓角声。

    终于剑气近身,狠狠的刺在拓跋菩萨身上。

    拓跋菩萨身上流淌的金芒,被这剑气刺激,更是大放光芒,气机涌动覆盖肌肤,将近身的剑气搅碎。

    “轰”

    拓跋菩萨的速度极快,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就超过了音速,身体的动能带动空气,整个人仿佛炮弹一样,往独孤求败身上撞去。

    他知道,能够得到王仙芝如此赞赏的吴家剑冠,绝非浪得虚名,剑道境界必然极高,短时间想要拿下此人那是不可能的,但这里是战场,他是一军主帅,决不能在这单打独斗太长时间,不然就算赢了对方,这仗必然也输了。

    而他一眼便看出,这年轻人是个剑客,而非近战的武夫,所以才打算近身,快速解决对方。

    独孤求败伸手一抓,漫天剑气倒转而回,在其身前瞬息凝聚成一把巨剑,伸手握住剑柄,脚下一蹬,整个人飞身而起,巨剑带着整个人往拓跋菩萨而去。

    巨剑划破空气,剑尖处的气流形成一个碗的形状倒扣在剑尖上。

    “轰”

    透明的剑气混合着被崩碎的金黄色气机,仿佛一场烟火炸开。

    这里本就是战场的正中心,此刻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蹬……”

    独孤求败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撞击,蹬蹬后退近十米才止住身子。

    拓跋菩萨沉着脸,就要上前,突然看到左侧处,一道身影疾驰,身形掠过拉出道道残影,止步于身前,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锵的一声抽出手中长剑,遥遥往自己劈过来。

    拓跋菩萨微怒,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像自己拔剑?

    但随即他心中发毛,看到那年轻人的长剑划着一道奇怪的轨迹落下,空间犹如镜面被划开一道口子,这口子仿佛一道裂痕,歪歪扭扭,内里漆黑一片,但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与此同时凭空一股吸力从那裂缝产生。

    拓跋菩萨手中金色长枪,转动间一个直刺,枪尖金黄色气机缭绕,捅入那黑色裂缝。

    “嗡……”

    一点涟漪,无声无息间金色长枪被切割成两段。

    拓跋菩萨看了看长枪断处,平整光滑,他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古怪的剑术,不由的看向那年轻人,只见那年轻人长剑遥举,似乎在竭力维持这个奇怪的裂缝。

    拓跋菩萨心中一动,轮动右臂,手中的断裂枪杆化为一道金色残影,被其猛地投掷出去,砸向那年轻人。

    “嘣……”

    温华不得已收剑护住己身,但手中长剑几乎瞬间破碎,整个人被砸飞,吐血而飞。

    拓跋菩萨右手张开向那年轻人的方向遥遥一握,猛烈雄浑的罡风仿佛一条气柱,被其往前一推,往那年轻人身上撞去,这一下若是撞实了,对方必死无疑。

    温华看着那气柱,不由面露绝望,那内里所含的骇人气机,几乎让自己体内的内息凝滞,到此刻他才知道何为北莽江湖第一人。

    不过随即他又开心起来,毕竟他就算死了,也算是领略了江湖顶尖高手的实力。

    胡乱想着,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肩膀,猛地往后拖拽,一道绝世的锋芒从背后出现,化为两道无匹的剑光将那气柱绞得粉碎。

    接着温华感到身体一轻,不由自主的往后放飞去,只看到一个灰衫背影。

    温华顾不及擦去嘴角鲜血,喊道:“吴荻,加油啊。”

    独孤求败站立,眼中晶莹灿然,一点点奇异的韵味从其身上四散开来,内心中的剑心,自从武帝城后,再次绽放开来。

    天地间,变得静谧。

    金色的阳光,仿佛利刃将空间切开。

    原本伏地的青黄杂草,此刻根根竖起,高高的昂着头,草尖有透明剑芒吐出。

    地面土块微微隆起,地下有昆虫爬出,复眼赤红,双爪高举散发着凌厉的气机,有蚯蚓爬出地面,整个身躯绷直,仿佛一把黑黄色的剑器。

    这一刻,天地间剑气充盈,一片肃杀。

第六百一十九章 拓跋对独孤

    独孤求败自从当日和王仙芝一战后,那灵光一闪的剑道域场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他的剑道,并不是一味地追求术或者道。

    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由术转道。

    前期,他追求剑术技艺,一门独孤九剑,囊括毕生所学,可谓是自身剑术技艺的集大成的巅峰,到后来慢慢放下手中的剑器,开始追求心中的无上剑道。

    直至晚年,天地有限,不能假借外力后,追求心中之剑,最后索性将心中之剑也放下。

    是为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

    前世修境界,今世印证,一日千里已经不可以形容,若非武道讲究精气神三者共鸣,齐头并进,他的实力比今日还要高出许多。

    独孤求败望着眼前金黄色气机浇筑的北莽第一人,感受着其身上骇人的气机波动,心中反倒一阵空明,整个人散发着莫名的韵味,仿佛有无形的磁场开始笼罩这方天地。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的剑道开始往这个方向上走的时候,他就发现在这方天地内,他仿佛化身天地的主宰,有着一种夸张的掌控力。

    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可以被其转为剑器,为其驱使。

    上次和戴道晋见面,他的神情有些奇怪,说自己的进化方向很奇怪,什么是进化,独孤求败不懂,对方也没有解释。

    但那人给自己这种奇怪的武学,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剑域”。

    通俗却也合适。

    独孤求败心神汨汨而动,剑域缓缓张开,他的心中空明而平淡,但剑域内的杀机却盈满,这种心中明明没有杀念,却仿佛有着最为杀生的力量,有些类似于道家有与无的道理之说。

    拓跋菩萨此刻皮肤刺痛,这片天地中充斥着,或平淡或爆裂,或柔和或冷硬,或温暖如春或寒冷似冰的剑意,像是活物一样,刺激着自己的气机。

    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的剑意竟如此丰富多变。

    拓跋菩萨面色逐渐冷肃,他慢慢的感受到,这方天地虽然事物景象没有变,但却仿佛有无数刀兵对准着自己,仿佛是……天地要杀我。

    他刚要动作,眼神突然一缩。

    就在他站立之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有一把剑器缓缓成型,成透明状,随后各有一滴精血突兀的出现,附着于透明的剑身上,透明剑气有了精血附着,缓缓变得更加凝实。

    拓跋菩萨心中一紧的原因是,就在这四柄剑气出现之后,这天地间的杀气仿佛被点燃了的油锅,澎湃壮大的五倍不止。

    他眼皮低垂,瞥见自己呼吸间,自己体表金黄色的气机被细细密密的剑气搅碎,鼻腔呼吸时开始有种火辣辣的痛感,他急忙屏住呼吸。

    这一切说来话长,不过两三个呼吸时间。

    独孤求败还是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招式对敌,也有些惊异于那四把剑对剑域的影响。

    与那黑袍人上次探讨之后,他给自己讲了叫做通天教主的上古人物,据那人所说,通天教主乃是开天辟地后的圣人,手里有着名叫“诛仙四剑”的宝物,乃是上古第一杀器。

    四把剑分别为“诛仙剑、戮仙剑、绝仙剑、陷仙剑”,名字是一等一的霸道,配合上诛仙阵图,便是鸿蒙开辟以来的天道第一杀阵“诛仙阵”。

    当日那黑袍人讲到这好似很是感兴趣,强烈建议自己可以往这个方向走。

    独孤求败只觉仿佛在听神话故事,他所听到的古老传说中并没有通天教主这一号人物。

    那戴道晋形容的太过骇人,在其口中这诛仙四剑,一旦祭出,顿时无穷毁灭之气笼罩混沌,无尽杀戮之色覆盖鸿蒙,剑阵之中杀机无限,玄妙诡变,凶险万重,纵然是大罗金仙,顷刻间也要灰飞烟灭。

    独孤求败当时只当是故事来听,虽然是当成是故事,但其中的剑道思路,他却借鉴了过来。

    他哪里知道,戴道晋只是一时的恶趣味。

    独孤求败望着那四把透明剑器,他倒没有狂妄到要起名“诛仙剑、戮仙剑、绝仙剑、陷仙剑“,所以暂且无名,至于剑阵之类的他还没有考虑。

    四把剑器乃是以道门天机两仪四象分布,独孤求败没有去弄太复杂的法阵,只以最基础的四象阵来催动剑域的力量。

    戴道晋当时打嘴炮,自己也不会什么诛仙阵。

    剑域内,东方青龙主“陷”,西方白虎主“杀”,南方朱雀主“袭”,北方玄武主“御”。

    拓跋菩萨心神的压力越来越盛,怒喝一声,浑身气机狂卷,一拳轰出。

    “滋滋……”

    气机扭曲,将这剑域内的一柄柄无形的细密剑气扭碎,声音就像用力挤压玻璃制品。

    “轰!”

    独孤求败身影消失,在剑域内,整个人的速度极快,同时心神控制四柄透明剑器。

    拓跋菩萨只见剑光一晃,一道锋锐无匹的剑光直射面门。

    他一拳轰出,拳头上的罡风凌厉。

    剑光和拳劲碰撞,拓跋菩萨刚猛无铸的拳劲将那道剑气崩散,但还未等其回过神来,身体后方,同样的一道剑光汹涌而来,直指后心。

    “砰……砰……”

    几个呼吸间,拓跋菩萨轰出了十几拳,但那剑光仿佛无穷无尽。

    他明白不能继续下去了,若是这样无休无止,自己早晚会耗尽气机,落败收场。

    拓跋菩萨瞥见悬浮的透明剑器,身影一闪,与此同时强横的掌力御使而出。

    但那悬浮在北方的剑器一晃,整个天地的元气剧烈波动,化为一道道剑幕,同时地面上的青黄杂草,昆虫蚁兽皆化身为剑,密密麻麻不可计数。

    这剑域内仿佛化为剑河剑海,拓跋菩萨在其中奔走,如同趟水过河。

    他低头看去,只见双腿的衣衫尽皆碎裂消失,腿上的肌肉不知何时布满细小而密集的伤口,此刻才传来一阵痛感。

    拓跋菩萨御使身法,才发现自己的速度被这“剑河”所阻,慢了许多。

    独孤求败身影显现,南方悬浮的透明剑器晃动,四道诡秘阴沉的剑气突兀的射向北莽武夫,其中两道射向其双眼,另外两道一道射向心口,另外一道射向左腰处。

    拓跋菩萨右手掌摊开横于双眼之前,两道剑气崩散,左手聚掌成刀,削向左腰处的剑气,右脚猛地抬起,踏向正前方往心口而来的剑气。

    做完这些后,前后左右无尽剑气汹涌而至。

    十几个呼吸后,拓跋菩萨的气机开始逐渐下滑,如此夸张的消耗,即便以他的雄厚的内息,此刻也开始明显变得有些吃力。

    最关键的是,他得不到补充,这片天地的元气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剑意,剑意和元气相互胶着,不分彼此,吸纳吞噬元气,必然要连那剑意一起吞纳,但那样只会更糟。

    拓跋菩萨缓缓斩去心中的浮躁,心神回归平静,体内的气机缓缓变得更加凝实,附着在体表形成防御。

    这里的剑气,其凌厉程度,以他的肉身也阻挡不住。

    必须得打破这奇怪的场域,不然自己会被活活耗死,拓跋菩萨心里想到。

第六百二十章 独孤和拓跋

    拓跋菩萨心中念头急转,思考对策,在他的气机感应中,这位吴家剑冠年龄不足双十,内息虽然浑厚,但必然有限,与自己相比更是不足。

    但在这奇怪的域场内,交手到现在,对方浑身气机丝毫没有下降的反应,想来是能够得到外界的元气补充。

    所以对耗内息,自己必然会落败,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摧毁斩杀对方,这域场自然破去,另一种退路就是脱离这个域场。

    他是老牌武道宗师,自然知道对方这种域场不可能太大。

    心中想定,拓跋菩萨精神遥遥锁定身影闪烁变幻的灰衣青年,眸中金光大盛,原本附着于体表的金色气机炸开,声如雷炸,将身体周围的剑气崩散开来。

    同时右手横举,猛地推出,掌风罡气肆虐,形成一个夸张的淡金色气柱,这气柱遥遥对着独孤求败,肃清了身前的剑气,形成了一个干净的通道形状。

    没了无处不在密密麻麻的剑气所阻,拓跋菩萨整个人双脚猛地一踏,轰然一声大地震颤,地面出现一个圆坑,仿佛一道金光,伴随着猛烈的气爆声,瞬息间来到了独孤求败身前。

    这一刻,北莽第一人强悍的实力开始真正显露。

    剑域之外,两方人马不知何时早已停战,所有的目光都望着战场中央的地方。

    那里烟尘肆虐,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仿佛雷霆一般的炸响,不时地从里面传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胶着了三个月的战场,终于要出一个结果了。

    而这结果,就看里面这两人谁胜谁负了。

    那灰衣青年胜,北莽兵士没了拓跋军神这个主心骨,必然军心溃散,面对同样凶悍的北莽军,必败无疑,若是拓跋菩萨胜,经此一战,必然不再留手,也不会再忌惮武帝城的那一位,整个战场无人能够阻拦这位北莽第一人,徐骁等人只有死路一条。

    剑域内,面对迎面而来的金黄色拳头,独孤求败面沉似水,此刻他占据四象阵的北方玄武位,玄武主防御。

    他心神一动,身旁的透明的玄武剑器晃动,剑域内的剑意剑气,仿佛沸水一样,裹挟着漫天的烟尘,在其身前形成数层仿佛幕布一般的“帘子”。

    金色拳头砸来,这帘子面对刚猛无铸的拳劲,几乎是一触即碎。

    砸碎这数层剑气帘幕,拳劲去势不减,轰然砸在了玄武位置的透明剑器上,剑器应声崩散,但几乎瞬间又有新的透明剑器生成。

    时间虽短,但也足够独孤求败抽身脱离了。

    拓跋菩萨面色沉凝,心中有所预料,开始执行第二套方案。

    毫不迟疑,身影疾掠,往远处奔驰。

    独孤求败飘忽的身影一顿,显露身形,转瞬间便知道对方的意图,身躯晃动,化为一道灰蒙蒙的的剑光,紧跟其上。

    剑域裹挟打斗而成的烟尘,这些烟尘化为剑域剑气的一部分。

    所以外界的两国士兵和江湖中人,便看到了这一幕。

    一大片灰色烟尘像云团,仿佛活物,在急速移动,烟尘中一个散发着金光的魁梧身影,在急速的奔跑,其双脚踩踏大地,大地都在颤动,仿佛千军万马奔腾,极为骇人。

    人们的视线中,尽管那金色人影速度很快,但始终未曾脱离那片灰色烟尘。

    拓跋菩萨也发现了这个现状,自己的速度和对方差距不算很大,现在自己始终在趟着“剑河”狂奔,速度虽然快了一丝,但却不可能甩脱这奇怪的域场。

    他还要警惕后方,不时的有锋锐无匹的剑气刺来。

    这漫天烟尘形成的阴影,此刻有些蔓延到了他心里。

    独孤求败此刻也并非轻松,剑域的维持,极为消耗精气神,虽然可以以天地间的元气作为补充,但转化效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对方若真是这样一直跑下去,自己绝对拦不住他。

    独孤求败默默思索着对策。

    但另一边,拓跋菩萨眼眸一转,身躯横折,速度极快的奔向北凉军阵。

    独孤求败紧跟其后。

    金色的魁梧身影入了军阵,仿佛虎入羊群,将前方躲让不急的北凉兵士撞得支离破碎,惨叫四起。

    有那些没有被撞到的兵士,同样因为拓跋菩萨的靠近,进入了剑域。

    “嗤……嗤……”

    这些普通的兵士哪里抵御得了剑域内无处不在可怕剑气,浑身被戳满了空洞,立毙当场。

    独孤求败皱眉,立即收敛心神,剑域内无处不在的细密剑气散去。

    但剑域仍如跗骨之蛆一般,紧贴着拓跋菩萨。

    拓跋菩萨自然发现了这一现状,心中转过念头,更是深入北凉军阵中军所在,想要一次削弱对方那奇怪域场的实力。

    “拓跋,枉你身为北莽第一人,竟如此不顾武者面皮。”一声大喝从北凉诸将方向传来。

    拓跋菩萨面色平静,丝毫不以为意。

    但紧接着,北凉的江湖人也开始大声喝骂,这些江湖中人,人员驳杂,士族大阀有之,底层小门小派有之,混江湖的混混也有。

    那些士族大阀,高门大派有着矜持,之乎者也的骂了几句,但紧接着就闭嘴了。

    实在是身边传来的粗言秽语,让他们皱眉。

    那些底层江湖人,本就是一直在社会的阴暗面摸爬滚打,骂人的话可比士族大阀这辈子听到的话还要多,也更加不堪入耳。

    北莽江湖人也是糙人,不甘示弱,两方对骂起来。

    北凉的江湖人似乎对于能当着拓跋菩萨骂这位北莽第一人异常兴奋,那种异样的兴奋感,促使着他们虽然在和北莽江湖人对骂,但火力都落在拓跋菩萨身上。

    拓跋菩萨再好的脾气,听着耳边问候自己家人的粗鄙话,也不禁大怒,高高在上的武道天人,怎能被这些蝼蚁侮辱诋毁。

    他扭头看向远处的江湖人,眸子中杀机大盛。

    “找死。”

    拓跋菩萨迅速脱离军阵,往江湖人群疾掠。

    北凉的江湖人见状,大骇,顿时逃散,骂归骂,却也都知道,这位北莽江湖第一人弄死自己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杀了十几人后,拓跋菩萨怒火褪去,感受着丹田的内息再度减弱,这才悚然惊醒。

    不知何时,那原本消散的细密剑气,又出现了,犹如无数的细密小虫,不停的磨灭着自己的内息精气。

    就在此时,东南西北四把透明剑器一起晃动。

    “嗡”冲天杀机再度盈野,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盛。

    四道霸道无匹的凌厉剑气,仿佛能穿透一切,往他刺来。

第六百二十一章 拓跋身陨

    面对这四道剑气,拓跋菩萨嗅到了一丝危险。

    其中蕴含着一股活泼泼的灵性,又带着一丝莫名的韵味。

    他感觉很是怪异,这域场内明明流淌着浓稠如水的森然杀气,但这四道剑气,却连一丝杀意也无。

    偏偏这毫无杀意的四道剑气,带给他的一种莫名的危险感觉。

    再次运转内息,金色气机包裹的拳头,猛然砸向其中一道剑气。

    “铛……”

    透明的剑气崩散开来。

    但紧接着,另外三道剑气同时呈一道直线,沿着第一道剑气的轨迹,瞬间刺来。

    “嗤……”

    一道指头粗细的剑气,带着血光,撞在拓跋菩萨的胸口之上。

    拓跋菩萨脸颊抽动,看了眼右手上的血洞,又低头看了看胸口,胸口处的甲胄上,赫然出现了破裂。

    他抬头看向显露身影的灰衫青年。

    语气带着惊诧:“你刚才居然没有出全力?”

    独孤求败沉默不语。

    他右手斜斜伸出一抓,一柄长剑从剑域外射来,被其握于手中。

    在剑握于手的那一刻,仿佛一把藏鞘多年的绝世神剑,被拔出剑鞘,擦去陈旧,露出灿然的神芒,凌厉无匹的锋锐剑意,破空而起,直入九天。

    知道其来历的人,都知晓其从有剑进至无剑境界,但却无人知道,当他握剑的那一刻,才是杀伤力最盛的时候。

    剑器主杀,毫无花哨。

    低沉细微的声音响起,“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

    拓跋菩萨眼中再无其他,除了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之外,眼中只有一柄长剑。

    他挥拳聚掌,任何武功招式,皆被那长剑死死克制。

    拓跋菩萨此刻第一次见识到,何为剑术近乎道。

    于此同时,剑域内,东南西北四象阵法四个位置的四柄剑器,不时晃动,开始绞杀剑域内的敌人。

    剑域缓缓转动,并非死物。

    此刻仿佛化为一个磨盘,而拓跋菩萨就是那磨盘上的谷物,先是被耗尽内息,再被耗尽气血,接着便是肉身劲力。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的身影再次分开。

    独孤求败手中长剑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似乎触之即碎,但被一股气机凝聚,使之强行聚合在一起,他的胸口处,一个清晰地掌印距离心口只有两寸,嘴角咳出血来。

    但对面的拓跋菩萨形象更为凄惨,浑身甲胄早已破碎不堪,似乎是被剑气切割,双手双脚布满细密的伤口,血珠染红了内里的白衫,尤其是左胸腔处,一个血洞赫然可见。

    拓跋菩萨呼吸间,左侧被穿透的肺收缩之间,带给他巨大的疼痛。

    他感知到每一处伤口,包括肺部的穿透伤,都似乎有细如微虫的细密剑气,不断“啃食”着伤口,阻断伤口的自动愈合,造成二次伤害。

    努力调动丹田的内息,却毫无反应,内息早已被耗尽。

    拓跋菩萨看了看对面的年轻人,他自然知道对方的内息也所剩无几,但却比自己要好一些,最起码这奇怪的场域仍能维持。

    那四把古怪的剑器,早已消失。

    拓跋菩萨忍着肺部火辣辣的剧痛,叹息道:“真的难以想象,你才不到双十年纪,比之当年的李淳罡,还要让人惊艳侧目。”

    独孤求败出于对这位武道宗师的尊重,淡淡道:“某独孤求败,转世重活,已活九十多个寒暑。“

    拓跋菩萨面露恍然,道:“难怪……”

    他虽是武道宗师,但到底是一个人,自己几十年毕生所修的技艺,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今日尽数破去,要说心中毫无颓意,那是假的。

    听闻对方乃是兵解转世的天人,心中自然好受许多。

    独孤求败并不怕对方故意耽误时间,实乃对方胸腹肺部脏器伤势严重,气血两亏,再无战力,并且越是运劲,死的越快。

    拓跋菩萨看向东方,叹道:“还未曾与那王仙芝一战,甚是可惜,这煌煌大世,始终未能走到最后。”

    他此刻反倒对北莽的局势放下了,人之一死,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

    几日前,他曾秘密传书他的便宜弟弟拓跋阿弥陀,想要其出手,对抗离阳江湖,但没收到任何回信。

    独孤求败缓缓横剑于胸前,望着这位曾经的北莽第一人。

    生生死死,他见得多了,心中平静。

    “呼……呼……”

    拓跋菩萨喘息如拉风箱,肺部出血,已经开始充斥整个胸腔,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反应也开始变得缓慢。

    独孤求败身影一闪而逝,手中长剑划破拓跋菩萨的喉咙。

    裂纹密布的长剑,伴随着一串血珠,彻底崩碎。

    拓跋菩萨眼中神采猛地一亮,紧接着变得灰暗。

    剑域外,无数人关注着那片烟尘笼罩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发现那片烟尘开始缓缓散去,所有人伸长了脖子,想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

    北凉徐骁等人也不例外,忍不住驱马上前了几步,心中有期待也有紧张。

    没有剑域的维系,烟尘最终归于大地。

    场中只剩下一个身影昂然而立,残破的甲胄,染血的衣衫,还有喉咙处利刃切割的伤口,在阳光的照射下,清晰的落入众人眼中。

    至于另外一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嗡”

    所有人大哗,拓跋菩萨,这位北莽军神居然死了。

    远处的温华,怔怔出神,喃喃道:“我的乖乖……”他虽然知道那家伙很强,但却从未想过对方真的能强到把北莽第一人都杀了……

    北莽军阵人马攒动。

    北凉徐骁等人大喜,有传令兵呼喝,纵马疾驰,“拓跋菩萨已死……拓跋菩萨已死……”

    紧接着,徐骁擂鼓进攻。

    北莽的主心骨不在,军心溃散,面对如狼似虎的北凉军,顷刻间便溃不成军,慌忙后撤。

    唯有拓跋菩萨的亲卫,拼死向前,不退反进,想要夺回拓跋菩萨的尸首。

    徐骁倒是没有可以拼力阻拦,非要留下拓跋菩萨的尸首,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围杀北莽大军,尽可能的灭掉对方的兵力。

    远处的江湖人,也厮杀在一起。

    这片旷野,到处鲜血飞溅,残肢横飞。

    温暖的烈阳,照耀的却是一片炼狱之地。

第六百二十二章 找上洛阳

    拓跋菩萨的死亡,给北莽军士带来的打击,几乎是类似于信仰崩塌。

    徐骁此战,是这几个月里打的最为顺畅的一战,敌军的抵抗决心几乎没有,都是边打边撤,到了后来,除了几只队伍逃离北凉包围,往北逃窜。

    即使如此,北凉铁骑仍在继续追击。

    ……

    中线战场。

    天色渐暗,皇帝的大帐内,朱无视一身明黄衣袍,正闭目打坐,旁边躬身侍候的韩貂寺,整个人几乎融进了阴影里,仿佛一个鬼魅。

    过了一会儿,韩貂寺脚下无声,轻手轻脚的点燃了烛火。

    帐内顿时明亮许多。

    “踏……踏……”帐外轻响。

    韩貂寺看了眼皇帝,慢慢走到帐帘前,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帐外,一个中年男子身穿头生角、状如狸的飞鱼服,腰悬绣春刀,正是锦衣卫的打扮。

    韩貂寺见这人,阴柔邪气的眸子微闪,细细的眉毛微挑,他掌管锦衣卫,自然认得这人,乃是他的得力干将,锦衣卫指挥佥事邓恩则,主要负责北凉一系的情报收集、策反等事情。

    莫非是徐骁那边出了大事?

    邓恩则见到面前大红蟒衣的太监,原本冷酷的眼神变的敬畏,躬身行礼。

    韩貂寺摆了摆手。

    邓恩则上前几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韩貂寺听了,眼神一闪,低声道:“跟咱家进来。”他觉得这件事还是由邓恩则亲自向皇帝讲述比较好。

    随即,转身进了大帐,邓恩则紧跟其后。

    邓恩则的腰始终半躬着进了大帐,随后跪倒在地上,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在帐外还不觉得,进了大帐,一股极大地压力陡然落在心头,那不止是上位者的威严,更有一种生命层次上的俯视威压。

    其实按理来说,以他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身份,见到皇帝的次数并不少,但从没有哪一次有今天这样的感觉。

    仿佛一头蛮荒巨兽,在身旁闭目假寐,身上自然溢散的气息,让低等生命战栗。

    韩貂寺走上前,小声道:“陛下。”

    皇帝睁开眼睛,眼呈赤金色,大帐内猛地一亮,韩貂寺和邓恩则耳边响起弱不可闻的龙吟之声。

    韩貂寺低声道:“陛下,邓恩则有事禀报。”

    朱无视的视线落在了堂下跪着邓恩则身上。

    邓恩则心头一沉。

    “起来回话。”

    邓恩则心头一松,磕头谢恩后,才站起身来。

    他稍稍抬头,不敢直视皇帝龙颜,直盯着皇帝明黄色衣袍上的金龙,口中叙述。

    “陛下,北凉王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北莽西线战场主将拓跋菩萨被杀,北莽大军溃败,北凉军追杀百里,战果颇丰。”

    “另,北凉王可能会休整几日,向前推进,经沙泉山、凤来镇……往北莽国都挺进。”

    朱无视听闻拓跋菩萨身死,眼眸一闪,待邓恩则说完,顿了顿,轻声道:“是谁杀了拓跋菩萨?”他不记得北凉军中有这等人物。

    邓恩则低声道:“应该是吴家剑冢的剑冠吴荻,当时诸多江湖人中有人把他认了出来。”

    朱无视了然,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大帐内没人说话,顿时沉寂下来。

    邓恩则候立,等候皇帝的指示。

    半晌,皇帝开口道:“传朕口谕,北凉王大败北莽大军,朕心甚慰,卓著战绩,待胜利班师后,自有封赏,现命其,绕道东进,与中线大军会合,毕其功于一役,扫灭北莽。”

    邓恩则领旨,退出大帐。

    ……

    北莽的谍报组织蛛网,虽然没有离阳锦衣卫如此无孔不入,但建立时间久,早早就已经如蜘蛛吐出的丝线一样,将北莽笼罩。

    朱无视接到的拓跋菩萨身死的消息,北莽女帝也没有晚多久。

    金色狼旗漂浮,王帐内的气氛却颇为压抑。

    慕容女帝苍老的面容平静,微阖的眸子让人看不出其情绪。

    下方,诸多草原族阀的当家人面面相觑,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慌乱。

    别看他们平日里,对拓跋菩萨这个武夫诸多贬低,背后更是使绊子,但那是因为双方利益冲突,不得不为。

    但现在大敌当前,这些老朽的草原族阀,恨不得拓跋菩萨武道境界一日千里,做那天下第一人,带兵直接打到太安城去。

    猛地传来拓跋菩萨的死讯,这些草原族阀皆有些慌乱。

    因为他们打心里知道,对于拓跋菩萨,他们骂归骂,论能力,他们连在其身后吃灰都没资格。

    之前,即便顾剑棠突破东线,往北莽腹地挺进,攻城拔寨,众人虽然急躁,但却没有什么太大的紧迫感,因为北莽的军事力量大体完整,军事方面有拓跋菩萨这颗定海神针,朝廷有女帝和太平令统略。

    现如今,拓跋身死,无异于北莽丢失了那一把最锋利的尖刀。

    这些安享富贵的政客,终于开始有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太平令坐在女帝的下首,此刻也有些皱眉,在他针对离阳制定的计划中,拓跋菩萨扮演者非常重要的角色,也承担着很重要的作用,在他的认知中,除非武帝城的王仙芝北上,何人能够杀他?

    他心中苦闷,这件事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除此之外,对北莽军中上下的打击才是至关重要的。

    众人心思各异,但看到面沉似水的女帝,皆不敢开口触这眉头。

    默了半晌,太平令出声道:“陛下,拓拔将军战死沙场,这件事影响重大,还需造作应对。”

    女帝睁开双眼,扫了下方众人一眼,往日里温润的双眼,只剩下清冷。

    “你有什么想法?”

    太平令沉吟了下,道:“拓拔将军对北莽上下的意义重大,他战死的消息,必须封锁,尤其是离阳皇帝御驾亲征,敌军就在前方不到百里,若是此时消息泄露出去,我军将士士气必然受到影响。”

    帐内一个老者灰发灰须,道:“可是,战场上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如何隐瞒的了?”

    此人乃是草原答兰一族的当家人,答兰一族专出骑兵。

    太平令看了眼众人,道:“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而且传来的消息不是说拓拔将军的尸首被其亲卫抢了回来吗?既然死无对证,又有何人能够证明拓拔将军已死?”

    “再说,拓拔将军乃我朝武道第一人,神通无敌,留有压箱底的手段能够不死,或者说假死脱身,谁又能说什么?”

    众人不禁又面面相觑,不过倒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办法,毕竟江湖上真没有多少人能到拓跋菩萨那个境界,所以自然也就无法理解那个境界的武道天人究竟有何种匪夷所思的能力。

    太平令暗叹,他也是没有办法了,箭在弦上,这时候临时更改全盘计划,跟找死没有区别。

    他扭头看向女帝,“陛下,还需得找一个武道好手,扮成拓拔将军。”

    北莽女帝心下稍缓,点了点头。

    ……

    凉州,官道。

    一袭白衣的洛阳,眯着眼睛,眼底有紫意弥漫,看着面前的黑袍男子。

    “你是谁?”

    戴道晋面上带笑,看着这女子,一身得体的白色衣衫,紫色发簪束起黑发,面容清冷,容貌极美,身上散发着阴寒气息,仿佛一块千年寒冰。

    他听到对方的问题,轻笑道:“爱妃,我是你的日想夜想了八百载的秦王啊。”

    洛阳脸色一冷,双眸瞬间化为紫色。

    戴道晋笑意不减,身上黑袍鼓动,一股至黑至暗的气机如同墨汁流淌,瞬间覆盖这方空间,将眼前的白衣女子也笼罩了进去。

第六百二十三章 帝陵

    洛阳浑身的阴寒气息越发浓郁,在这黑暗的空间中,两只紫色的眼睛透着妖冶。

    感受着莫名的压制,洛阳脚下一动,循着精神气机锁定的位置,一掌打了过去,掌风呼啸,凌冽的罡气四溢,绞杀这周围的一切。

    黑暗中,一只白皙的手掌显现,五指张开,肌肉如细腻白玉,几近透明,骨节泛着淡金色仿佛金铁,皮下流动着多种颜色的氤氲之气,如水般在皮肉间流转。

    随着手掌的显露,紧跟着一个人仿佛跨过了某道门,从另外一个世界来至。

    洛阳看到,那张开的手掌一把捏碎了自己的掌风罡劲。

    对方的轻描淡写,让她眼神凝重,此刻细细打量着对方。

    一身黑袍,满头的白色长发被束之脑后,容貌俊美,皮下的血肉和氤氲烟霞激荡清晰可见,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银白色的双眸,点点星屑溢出。

    整个人的皮肤如白玉,站在那里,仿佛水晶雕就,背后的黑暗世界衬托,像是一座妖魔的神像,让人望之便心中一寒。

    洛阳心中转过念头,浑身上下气机汹涌如江河倾泻,一拳砸向如妖似魔的男子。

    戴道晋仍是面带笑意,挟角脉诸天之力,肉身肌肉扭动大筋如龙,也是轻飘飘一拳对了上去。

    “嚓……”

    洛阳闷哼一声,倒飞而去。

    还没等她从手臂断裂的剧痛中回神,一只白玉手掌印在了其胸口。

    “嘣……嘣……嘣……”

    一阵筋骨断裂声响起,洛阳噗的大口吐血,心中惊骇,这怪人到底是谁,莫非是王仙芝?

    她胸腔塌陷,内脏几乎要裂开。

    戴道晋停手,手指摩挲,这一幕被洛阳看到,眼神羞怒,凶戾的杀气几乎要溢了出来。

    洛阳双脚一蹬,猛地转身疾掠。

    戴道晋站在原地,也不阻拦,只是看着对方急速狂奔。

    洛阳跑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转身看去,那黑袍人仍在身后不远处站着看着自己,好似自己跑了半天一直在原地踏步。

    “别跑了。”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同时脖子一紧,剧痛袭来,脖子几乎断掉。

    “嘭……嘭……嘭……”

    洛阳紧接着便感知到,自己浑身多处大穴被一股诡异阴暗的气机锁住,丹田内更是漆黑一片,内息被这黑色气机包裹,连一丝也不能调动。

    眼前一亮,那诡异的黑暗空间褪去。

    戴道晋双手拢于袖间,低头看着身受重伤,神色凄惨的貌美女子,平静道:“跟我走一趟吧。”

    洛阳挣扎起身,咽下口中一抹甜腥,冷冷的望着这黑袍男子,即使以她的心性,此刻也不禁生出一丝无辜,满腔悲愤,自己好端端的,也不认识这人,无故被打成重伤。

    随即想到对方三拳两脚,便几乎废了自己,心中又是一沉。

    她沉声道:“你是王仙芝?”

    戴道晋摇了摇头。

    洛阳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舒服了些,皱眉冷声道:“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

    戴道晋望向北方,“陪我去一趟秦帝陵墓。”

    洛阳闻言瞳孔一缩,断然出声,”不行。“

    戴道晋扭头看向她,面带轻笑:“你这善妒的女子,当年鸠杀秦帝宠妃,到死都没能和秦帝同穴而眠,没成想到今日还念着他的情谊?“

    洛阳斥道:“你放屁。”她不知对方究竟是谁,知道这些隐秘。

    戴道晋呵呵一笑,懒得理会这些人的狗屁情爱,只是轻声道:“陪我走一趟,不然我就扫了公主坟,去武当山杀了那小子。”

    洛阳冷笑,不为所动。

    戴道晋继续笑眯眯道:“你当年鸠杀的女子,这一世也转世了,便是旧楚的小公主姜姒,小模样儿可比你招人喜欢,想来那小子也更喜欢那一位,当年两人情缘未了,这一世再续前缘,当真是流传千古的一段佳话。”

    “他们二人花前月下,团团圆圆,你这妒妇,这一世怕又是孤苦一生。”

    洛阳双眼通红,气的发抖,尖叫着冲向这黑袍人,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戴道晋抓住其一只手,劲力一吐,将其浑身筋骨抖散,再也使不上力气后,放开手放任其坐在地上。

    洛阳恨恨的盯着他。

    戴道晋蹲下身子,笑道:“答不答应,可由不得你,走吧。”伸手抓住其肩膀,纵身远去,几个起落,在官道上消失不见。

    ……

    西线战场。

    此时大战已过三日,北凉大军经过两日的休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大帐内,徐骁坐在上首,李义山,陈芝豹、诸禄山等人依次而坐,众人面上再无前些日子的肃穆愁苦,皆面色轻松。

    李义山抚须淡笑,说道:“王爷,我们不好多等,明日便可率军东进,与陛下会合。”

    徐骁点了点头,皇帝的口谕在那一日的晚上就已经传来,不过大军需要休整,俘虏辎重等也要安排,所以才耽搁了两日。

    他看着众人道:“皇帝两日前下了口谕,明日我们便出发。”

    下面的诸多徐骁嫡系,听了轰然应诺,没人去谈论为何皇帝当日就能收到消息,而且口谕当日就到,他们都清楚,北凉军中必然有锦衣卫的探子。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

    徐骁感叹道:“没想到本王有生之年,竟能北上伐莽,想想竟有些当年攻掠春秋诸国感觉,仿佛当年的战争仍在继续,只可惜物是人非……“

    众人默然,心中皆不由回想起二十年前征战天下的往事。

    那时候,徐骁意气风发,深受皇帝器重,如今却……

    李义山似是看出徐骁的心思,笑道:“王爷,当今皇帝虽然和我们不对付,但能力手腕不可否认,帝王心术犹胜先帝,诸多门阀世家被其压服,连稍稍违逆的心思都不敢有。”

    “抛开这些,只看今日,若能扫灭北莽,我等必将载入史册,完成前所未有的功业。”

    众人到底是军人,对攻城略地,开疆扩土,有着天然的狂热,听到李义山的话,皆心神振奋激动。

    第二日,陈芝豹为先锋,大军开拔。

    ……

    西河洲,黄河沿岸。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沿着河岸,往前行进。

    两日行至一处河道急弯之地,或许是前些日子下了大雨,水位上升,加上此处水流湍急,河水奔腾拍岸,声音轰隆,震人心魄。

    戴道晋止住身子,抬头远眺,远处建筑,那是截江台,驻扎着赫连一族的控碧军,不过北莽和离阳现在打的正上头,此处只留了三千控碧军,家主赫连武威也跟着女帝上了前线。

    若非如此,戴道晋要想进帝陵,还得解决近在咫尺的赫连威武。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入耳的声音更加轰鸣巨大,真的两人耳膜鼓荡。

    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映入眼帘,漫漫水汽,如云如雾,半空中几乎不曾散去的七色彩虹,在阳光的照射下,瑰丽夺目。

第六百二十四章 帝陵2

    戴道晋盯着这壶口瀑布,巨大的水流无休无止的倾泻而下,砸在瀑布下面的水面上,仿佛闷雷炸响。

    他扭头看着身旁的白袍女子,笑道:“八百年时光,你不想进去看一看吗?”

    洛阳面色冷漠,她只觉面前这人仿佛一团迷雾,据她推测,这黑袍人知道的太多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也是八百年前的大秦的人,存活到了现在。

    而是必然当时就不是什么小人物,不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些隐秘。

    洛阳自信却不自负,她天资卓然,加上生的貌美,被大秦皇帝立为皇后,却不敢小觑天下人。

    她自己都能从大秦活到现在,尽管是借助郦珠功效,更何况那些时代扛鼎之人。

    面对黑袍人的询问,她沉默不语。

    洛阳知道,这黑袍人实力深不可测,又知道帝陵的位置,恐怕把自己喊过来,也只是因为自己是大秦皇后,有些地方用得上自己。

    戴道晋见她不说话,也不在意。

    他微微闭合双眼,体内的《天地阴阳六虚唯我自然根本法》缓缓运转,识海中的精神异力汨汨而出,仿佛无穷无尽的丝线,扎根于这瀑布四方天地。

    空气中的水汽开始流动排序,光线开始扭曲折射。

    仿佛透明的水晶,开始交叉、错位、重合,重置这方天地。

    这方天地变了却又没变,只是仿佛被套上了一个罩子,此地开始欺骗人们的五感,人们看到的仍是奔腾而下的瀑布,听到的仍是震耳欲聋的声音,感觉到的仍是扑面的冰凉水汽……

    做完这些,戴道晋对洛阳说了一句,“走吧。”

    随后往前抬脚。

    洛阳默不作声,跟着往前。

    两人一步便消失在河边。

    前几日,在两人达成友好协商之后,戴道晋便解开了洛阳的禁制。

    两人踏波而行,水汽自动分开,来到瀑布前。

    戴道晋止住身子,面对这强大的水势,身后黑暗蔓延铺开,这片水域仿佛被侵染成了黑色,如黑色水晶一般凝结,不再流动。

    洛阳看到,那黑色仿佛墨汁,侵染河水,并且开始逆流侵染瀑布,从下往上。

    几个呼吸间,瀑布便被染黑了大半。

    瀑布之水仿佛被冻结。

    洛阳心下惊骇,惊骇于对方的轻松写意。

    戴道晋眼神此刻已经化为银白色,伸手往前划出,面前黑色的瀑布水流无声的一分为二,水流之后的石壁重见天日。

    一眼看去,一幅石刻壁画映入眼中,九条狰狞的灰色龙身,蜿蜒交错,争夺一颗珠子。

    这幅石刻被水流冲击了至少八百年,仍能清晰可见,纹理分明,可见当时的雕刻师傅必然技艺出神入化,入了道了。

    戴道晋指尖一弹,一道柔和的真气按住那石珠,石珠受不住力道,往里陷入三寸。

    “轰”

    石壁化为石门,旋转开来,出现一个大大的洞口。

    洛阳看到这一幕,已经丝毫不以为意了。

    戴道晋正要进入,扭头看向身后。

    “轰……轰……”

    有人踏浪而来。

    来人身材高大近乎两米,肌肉虬结,两手张舞之时可见竟有四只手臂,面容丑陋之极,却偏偏面带悲悯一脸的慈善,仿佛佛门的修罗汉。

    身披血红色大袍,急速狂奔,身上那股子阴沉诡秘的气机,遥遥指向戴道晋。

    这人看到被打开的帝陵,更是狂声怒号,身上杀机盈天。

    速度更加快疾,两个呼吸便从远处奔至。

    进入黑暗空间,来人双脚猛踏凝结的黑色河水,竟踏出道道涟漪。

    望着近在咫尺的丑陋面孔,戴道晋懒得耽搁时间,直接动了真格,抱丹坐跨,浑身血肉中的烟霞激荡,全身的肉身之力凝结,气血沉凝,一拳轰出。

    那红袍怪物四只手将戴道晋的头颅遥遥笼罩,似乎想要拧下他的头颅。

    “砰”

    戴道晋的拳印在其心口,打出一个拳坑,发出的声音如同在捶打金铁。

    这怪物仿佛刀枪不入。

    红袍怪物仿佛一柄大锤砸飞,身体砸在黑色的水面上,划出去好远。

    那怪物看了看心口的坑洞,除了气息微弱一些,竟又攻了过来。

    戴道晋眼中露出一丝惊讶,收手而立,这怪物到底什么做成的,竟能挡得住自己全力一拳。

    他见怪物又攻来,冷笑一声,便是金铁也有其受力极限,他倒要看看这玩意能受得自己几拳?

    近到眼前,怪物丑陋面相不见,竟是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

    戴道晋哪管他是美是丑,揉身而上,将其当成金铁捶打了起来。

    一时间铛铛声,不绝于耳。

    “铛……”一声巨响,如击铜钟。

    那怪物的衣衫被拳罡撕碎,露出坚硬泛黄的肌肉,只不过此刻的肌肉如岩石般出现道道裂纹,恐怕要不受不了几下就会被打碎。

    戴道晋正要出手,旁边的洛阳出声道:“等等,放过他。”

    随后,她看向那怪物,喊道:“小婴,过来。”

    那怪物听了,凶戾气息一顿,竟真的听从,跑到洛阳身后,显示出颇为亲昵的意味。

    戴道晋止住拳势,好似想到了什么,看了一人一怪一眼,淡淡道:“看好他。”

    说完,一个闪身,掠进了帝陵。

    身后,洛阳看了眼那怪物,也跟着进了陵墓,最后那怪物迟疑了下,还是紧跟其后。

    ……

    戴道晋入了帝陵,落地后,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

    入眼望去,皆是一片黑暗。

    他站立了一会儿,待身后两人来了之后,才默不作声的往前走。

    洛阳也不吭声,这帝陵内处处机关步步杀机,这神秘人不问自己,她也不会好心指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善心可没有多少,更何况是被挟持过来的。

    戴道晋一边走一边观察,自己经历数个世界,还真就没有探查过大秦皇帝的陵墓。

    此时一行人走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戴道晋的精神力早已散开,穿透走廊的石壁,这个地方的上下四方,包括一些暗门,隐秘的机关都呈现在他的脑海中,建立了一幅三维立体的模型。

    行走处一道光滑的地面,戴道晋一手抓住洛阳,也不管那怪物,一步踏出犹如缩地成寸,半点也没有沾到地面,便来到了里面。

    身后轰隆作响,应该是那怪物触动了机关。

    洛阳向后看去,两块重越万斤的巨石慢慢合拢,就要将那怪物夹成肉饼的时候,那怪物堪堪好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

    这怪物在门口几乎被戴道晋生生打碎,如今能死里逃生也是难得。

    戴道晋不去管他,抬头看着上面,这里仿佛一个庞大的殿宇,顶部是山石,山石上点缀着密密麻麻的珠子,并且上下四周都嵌着或大或小角度不一的镜子。

    珠子散发的光,经过数不清的镜子的反射,仿佛汇聚成了一道星光河流,让人恍惚置身于星空,其鬼斧神工让人惊叹痴迷。

    洛阳见此,眼中也不禁闪过目眩。

    戴道晋真正的星空都见过,何况这模拟出来的,自然心如止水。

    此刻,他的眼中银白色星光流转,数不清的意识念头碰撞,星象有关的术道知识,化作洪流流转与识海心田,头顶的星象布置,犹如丝线被其一丝丝剥开抽离。

    洛阳见状,知晓对方在破解阵法,默不作声,她倒要看看这阵法对方多久才能破开。

    她这边念头刚落下,只见这神秘人屈指弹出一道指风,那指风迅疾,击碎了一块细小的镜子,随着那镜子的破碎,头顶的星河顿时黯淡,逐渐熄灭。

    洛阳心中一沉。

    戴道晋不理她,径直穿过这大殿,来到大殿的尽头,巨大的铜门映入眼帘。

第六百二十五章 好材料

    这铜门至今八百余载,在这帝陵内无穷无尽的阴气死气的侵蚀下,仍能保持明黄鲜亮的颜色,确实是一件异物。
    洛阳走上前,离得近了,观察到这两扇门上,密密麻麻的刻着文字。
    她走上前,细细观看。
    这上面乃是利用阴刻和阳刻书就的两篇大秦篆字文章,文章末尾刻着大秦左庶长的官印……
    戴道晋扫了眼这两篇阐述王道霸道的文章,便收回视线,打量这两扇铜门。
    洛阳见状,眼中闪过嘲讽,冷笑道:”这两扇铜门乃是大秦皇帝身穿的火龙甲和青蟒甲所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有大秦皇帝后裔的精血浇灌,才能打开。“
    戴道晋视线落在这白衣女子面上,看着比画还精致美丽的女子,平静道:“洛阳,你这一路冷嘲暗讽,一个合作的态度也没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很不愿意。”
    洛阳杀人无算,此刻触及那漆黑的双眸,也心中禁不住发寒,喉咙堵住再也说不出话。
    戴道晋没理她,这女人封禁八百年,性格偏执,内心高傲,处于弱势偏偏内心又还保留着大秦皇后的高傲和自尊,说话藏针带刺,若非这女人几乎是当世最了解大秦的人,戴道晋不会招惹她。
    他看着这两扇铜门,既然是由两间宝甲所化,那便是物体内产生了灵性,经历几百年,灵性沉寂,所谓大秦皇帝的后移精血浇灌来进行唤醒,无非就是因为这宝甲长时间被大秦皇帝穿着,熟悉了皇帝的灵韵和气机。
    其后代的精血中所含灵性和大秦皇帝相似,所以便能唤醒这两件宝甲。
    所以,本质上,还是要唤醒这内里的灵性。
    戴道晋琢磨了下,唤醒这两扇门的灵性,其实不难,以绝强的外力打击,在其即将被击毁的临界值时,灵性自然会醒来。
    醒不来怎么办?醒不来,那就会被这股力量所摧毁,一样解决了这两扇门的拦路问题。
    还有另外一种方法,便是以他海量般的精神力,侵蚀这两扇铜门,以戴道晋的精神力体量,这两扇门的所蕴含灵性,根本就不够看。
    想罢,戴道晋选择了最简单的。
    他双眼中银白星屑旋转,庞然无匹的精神力汨汨而出,瞬息间将这两扇铜门包裹,感受到其上传来的岁月之感,不再犹豫,开始往里渗透。
    就在他的精神力横扫这方空间时,洛阳猛地感觉元神一沉,仿佛一股厚重的压力压在她的心头。
    戴道晋的精神感知中,铜门内里的世界一团灰暗,唯有两点灵光闪烁。
    他精神力延顺而出,星云世界的”先开口“骤然出鞘,血红色的刀光如匹练,又仿佛一种生物的舌头一吐,将那两团灵光卷入”腹中“。
    外界,洛阳好似听到了面前传来两声悲鸣。
    她正疑惑,面前的两扇铜门嗡嗡震动,形状变化间化为缩小为两件物品,一件殷红如血的龙甲,还有一件是藏青色蟒袍。
    戴道晋看了眼,这两件宝甲内里灵性已失,此刻只能算是上好的防御物件,再不复顶级。
    洛阳盯着地上的两件东西,眼神复杂,不知想起了什么。
    她自是熟悉这两件东西,抬眼看了眼黑袍人,嘴唇动了下,似是动了心思。
    出乎意料的是,面前之人抬脚跨过这两件东西,往前走去,对这两件珍宝弃之如敝履。
    戴道晋没有去在意洛阳的心思变化,看向面前铜门消失后,出现的长长的通道。
    两边陶俑,披坚执锐,夹道相迎。
    他缓步向前,抬头往两边看去,甬道很长,尽头黑暗充斥,两边的陶俑兵士也是密密麻麻,绵延至很远处的地方。
    继续往前走,约走了一刻钟,才来到尽头。
    那里是一座大殿,高高的九阶台阶上,孤零零的放着一把龙椅,或许是时间久远,再加上这里被无尽的阴气侵蚀,早已不复明亮,呈现一种暗沉腐朽的色泽。
    脚步声响起,洛阳跟了上来,身旁的阴物手里捧着两件物事,正是刚才铜门所化的两件衣甲。
    洛阳见黑袍人负手而立,看着台阶之上,也循着其目光看去。
    龙椅上,一具白骨,静静的放在那里。
    洛阳眼神微怔,神色变动,眼中一会儿柔和一会儿满是愤恨。
    她此刻反倒失了对戴道晋的忌惮畏惧,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处,行至龙椅旁,低头盯了一会儿,一掌拍下,龙椅包括白骨皆化为齑粉,唯留有一个金灿灿的物事。
    洛阳手一张,那巴掌大小的金灿灿的物事被其摄入手中,正是八百年前,大秦帝国的虎符。
    接触这虎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残存的帝国气运,她体内气机蠢蠢欲动。
    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掌伸到了她的面前。
    洛阳抬头,不知何时,黑袍人站在面前。
    她掌心紧握虎符,手掌被虎符散发的气机,映衬的满手紫金之色,心中有些不甘心。
    戴道晋也不催促,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位大秦皇后。
    说来,他是一个恶客,对方才是合法继承人。
    不过,这个东西是他给徐骁准备的一个礼物,作为将来他角脉诸天中的鬼国大帝,统帅亿万阴兵鬼将,正好缺这么一个符印,而且内部的大秦残存气运,也有用处。
    强抢别人家东西,戴道晋到底是个有原则的人,也不好开口催促,心里只考虑如何补偿对方一些。
    洛阳神色变幻间,还是神色冷淡的将虎符放到了面前之人的手中。
    戴道晋面露微笑,手里摩挲着虎符,道:“我算是欠你一个人情,如果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你可以开口。”
    洛阳冷着脸,不发一言。
    戴道晋讨了个没趣,笑了笑,也不恼。
    随着他收起虎符,九层台阶中,第八阶所立的两个持剑的铜甲武将,躬身向着他的方向俯身跪拜。
    他左右看了两眼,心中也是赞叹墨家的机关傀儡之术的厉害。
    下了两层台阶,来至站立的陶俑兵士前,戴道晋伸手触摸,入手细腻,虽是土质却毫不粗糙,或许是御前拄剑武士,工匠用心了些吧。
    但更引起其注意的是,由手指传来的冰冷刺骨的触感。
    那是被这帝陵内无尽阴气侵蚀了八百年的后果。
    若是普通人触碰了,怕是会阴气入体,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放在旁门术士手中,这些已成阴物,都可以练至道兵法器了。
    戴道晋站在高处,俯视整个地下陵墓,甬道两旁,绵延着许多俑坑,俑坑内站立着陶俑兵士,入眼所及,阵容庞大,有驾驭战车的车骑方阵,还有骑兵方阵、重剑士方阵、弩兵方阵、戈矛兵方阵。
    甚至他还看到了,站在战船上的车船士。
    他心中暗道:“都是好材料啊。”

第六百二十六章 鬼国第一步

    洛阳看着面前的黑袍人,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看看那,心中疑惑此人费尽心思,到底要干什么?

    在她看来,这帝陵内,也就那两件宝甲和虎符内的大秦气运有些用处,其他的比如各种兵马俑、铜铁钱粮等坛坛罐罐,没什么用处。

    而宝甲已经被毁,只剩下虎符,也已经被其得手。

    就在洛阳心中犯疑时,突然发现帝陵内的光线变得更加暗淡。

    抬眼看去,只见黑袍人身上仿佛浓墨倾泻,一股至阴至暗的气机,如水银泄地,迅速的铺开,吞噬着帝陵内仅剩余的光线。

    洛阳心中一紧,急忙纵步急掠而出,往帝陵大门处奔逃。

    她快,但那股怪异的黑暗气机更快,迅速的将其漫了进去,仿佛被吞噬一般。

    进入黑暗的瞬间,洛阳心神一沉,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在其元神上,浑身精气神疯狂运转,以此来抵御那股压力。此刻她五感迟钝,努力抬眼向着冥冥之中感知到的位置看去。

    那里一片漆黑,突然有一点光亮出现。

    一只淡金色玄光缭绕的虎符,悬浮在半空,犹如黑色大海上漂浮不定的一叶扁舟。

    戴道晋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虎符,自他角脉诸天场域放开之后,这原本安静的虎符,仿佛收到了刺激,内部的大秦气运竟起了反应。

    虎符上,隐隐有千军奔腾万马齐鸣的兵戈之声传出。

    戴道晋没去管它,静静的等待着。

    十几个呼吸后,帝陵内,角脉诸天的无尽黑暗,终于是将每个角落全部覆盖。

    此时,戴道晋手掌翻转,掌心处,一个流光溢彩的玉玺出现,正是前世得来的传国玉玺,本来是埋在南山下,被其特意取来。

    戴道晋眼神闪动,盯着玉玺底部“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虫鸟篆字,暗自思略,传国玉玺乃是李斯奉了始皇帝的命令请人制作。

    后来作为传国重器,可谓是历朝历代显示其得国之正的正统神器。

    而面前的虎符,也和始皇帝有关,并且蕴藏着稍许大秦气运。

    这两个物件,虽然貌似有关系,但偏偏是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

    就在此时,玉玺闪烁华光,慢慢悬浮而起,并且上面的光华愈发夺目。

    那虎符仿佛感应到了,又或许是被召唤,慢慢向玉玺靠近。

    两者终于靠在了一起。

    传国玉玺彩色流光溢出,将旁边的虎符包裹了进去,而虎符中的淡金色气运,仿佛浓稠的蜜汁,被慢慢摄出,和玉玺的流光缠绕结合,慢慢融为一体。

    过了一会儿,虎符变得暗淡,黄铜所制的符身变成铜粉,簌簌落下,没入黑暗。

    半空中,只剩下玉玺静静悬浮。

    戴道晋皱眉看着这一幕,他也未曾料到会是这样子。

    几步远处的洛阳也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盯着这流光炫目的印玺,她总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八百年前,那人随身携带的好像就有这么一块……

    只是后来不知所踪了。

    她看到那黑袍人双目闭合,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

    中部战场,战马嘶鸣,昼日不停。

    离阳的军队越聚越多,双方虽没有进行战略大决战,但小股摩擦试探,从未停止。

    中央明黄大帐前,一身龙袍的朱无视背负双手,身躯高大雄伟,天子威压让人不敢直视,此刻,他抬头看了眼天上,日头逐渐西下,落日余晖映红了半边天。

    但大地上,刚刚结束的一场小规模战争。

    双方的兵士正在收尾,默契的各自收集己方袍泽的尸首。

    这些人,不时的抬头看了眼逐渐远的一行人,那群人面色青黑,手持兵戈,黑衣人抬着青铜棺椁,前有一白一黑,摇铃而行。

    那铃声低沉,听之让人心中发紧。

    收尾的兵士想起阴兵过境,黑白无常的传说,心中一凛,忙低头不敢多看。

    朱无视此刻也看着那群抬棺人,眼底金黄色的双瞳闪烁着冰冷,他知道这些人是谁的手下,却不知道那人想干什么?

    收集这些阴魂,莫非要修鬼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灭了北莽,天下一统,气运沸烈聚于一身,所有的都不再是问题。

    朱无视回首看了看自己这边的营帐深处,隐藏的那些若隐若现的天人气机,眼底泛起冷意。

    天人下界,辅助人王?

    心中不屑,还不是拿某做刀,就看谁更技高一筹。

    他抬头看了看天,心中无悲无喜。

    而北莽这边,旌旗猎猎。

    密密麻麻的军帐蔓延开来,强大的气机暗藏分布。

    有一处甚为奢华的大帐内,一名老者和一名少年对坐。

    那少年身着华服,眉目清朗,真真是一双如点漆的明亮眸子,两弯眉浑如刷漆,风姿绝世的少年郎,旁边跪坐侍候的侍女,不时瞥一眼,双颊微红,眼神如波。

    少年视若无睹,端起案几上的酒盏猛灌入口中,颇为不羁。

    对面老者头戴南华巾,着青色道袍,面容祥和,对这少年颇为无奈。

    老道士扭头看向帐外,似是看到那群奇怪之人,眉头微皱:“那群人行事诡秘,也不知目的为何,如此重要关头,莫要出了差错。”

    少年听到,笑了笑:“帝君俯察天界人间,他都不急,我们这些下界的马前卒急什么?”

    老者摇头:“天地大变,更胜千年以前,这一次人间气运激荡,已然动摇天界根基,不然那几位高高在上,如何会理这些事……”

    随机又看向离阳方向,手中捏指掐算,半晌毫无所得,直觉天地间所有,均混混沌沌。

    那少年听了,却毫不在意,自顾喝着杯中酒。

    ……

    两日后,壶口瀑布处。

    帝陵内。

    戴道晋闭着的双目睁开,银白色的双眸星屑点点,精神力汨汨流动,充斥着整座地下皇陵。

    与此同时,角脉诸天彻底打开,首先出现的就是一身黑色长袍的曹长卿。

    他出现后,看了眼戴道晋,伸手掷出一件物事,便站到一旁。

    那东西如一件布帛,又如一件卷轴,换换展开,幽芒闪动,上面黑色灵光闪烁,有无数阴魂游曳,正是融合了不知多少武道高手精气神的“生死簿”。

    戴道晋心意一动,玉玺上的流光突然大放,将卷轴笼罩。

    随后,卷轴抖动,上面阴魂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争先恐后的奔逃而出,兴奋的阴厉尖叫响彻整个帝陵。

    洛阳看着这一幕,眉头皱起。

    紧接着,她便看到,那数不清的幽魂经过玉玺的光芒照射,仿佛内部也带了一丝玄光,并四散开来,这些光点没多久便充斥整个帝陵,仿佛萤火虫一般闪烁。

    借着这些光线,洛阳也终于能看清整个帝陵。

    那些幽魂接触到那些兵俑、马佣,仿佛饕餮碰到了美味,上面八百年积攒的阴气,仿佛蜜糖一样吸引着他们,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

    戴道晋看到这一幕,面上露出微笑,他果然没有猜错,这些东西已然成了阴器,乃是阴魂所居的绝佳容器。

    过了盏茶时间。

    戴道晋伸手握住玉玺,身上黑袍被流光侵染,也闪动着炫目的光彩,印玺的气机被其沛然无匹的精神力催动到极致,内里的气机融合了八百年前的秦帝国气运,仿佛又发生了某种变化。

    与此同时,口中喝到。

    “兵仗亿千,变化真灵,测禁洞加,希渊奏明,凝阴合阳,理禁邪原。妖魔厉鬼,束送穷泉……神在吾法之下,使东即东,使西即西,使南即南,使北即北;从吾封侯,不从吾令者斩。”

    “醒来!”

    洛阳瞪大双眸,突然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景象呈现在她眼前。

    随着那黑袍人大喝声停止,数不清的簌簌声响起。

    她看到一个离得近近卫兵俑,泥质的眼珠突然转动,眼球转动摩擦发出声响,有陶土粉尘落下,眼珠似是在适应。

    “咔擦……”

    俑坑中的兵俑脖子转动,舒展着身体,有半蹲的兵俑站立起身。

    “嘶……”

    不远处的骑兵方阵,有战马抬蹄昂首嘶鸣。

    过了一会儿,所有的兵俑马俑阴气升腾,侵染之下,更显漆黑之色,土质之色不显仿佛黑铁,透着一股金属的坚硬质感。

    戴道晋大手一挥,兵器藏室大门轰然破开。

    “铮铮……”金铁铮鸣声响彻。

    数不清的刀枪剑戟如水流一般倾泻而出,来到这些兵俑身前。

    在所有兵俑握住兵器的那一刻,帝陵内锋锐之气大盛,嗡嗡作响的同时,凌厉的杀伐气机开始苏醒,席卷整个帝陵。

    这些幽魂本就是精锐士卒,此刻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恢复本来面目。

    洛阳愣愣的看着这些人,不,这些东西不是人,死而复生?还是炼化的阴魂?

    戴道晋眼神热切,看着下方近万蠢蠢欲动的兵士,心中暗道:别着急,你们的王还没有来。他心神散发,周游诸天,积蓄阴兵,提升鬼国诸天,算是走了重要的一步。

    哪个世界没有秦始皇陵?

    他转身离去,身后的黑暗开始收缩,最终隐于其背后,消失不见的还有曹长卿和玉玺。

    走到洛阳身旁,他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虽然为了以防意外,作为工具人的洛阳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戴道晋也不是卸磨杀驴的人。

    他一把抓起她,疾驰而出,往大门而去。

    他接下来的事,便是要加快速度,吞灭北莽,徐晓也应该死了,来当他的鬼国大帝。

    ------题外话------

    情人节快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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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无限流)生来身世农家子,武当山上去学道,黄庭伴身了一生,冲虚道号使人惊。这是一个现代道教协会会长,穿越古代武当山下,一个农家小子,本来只是想,凭着肚子里对道经的熟悉,上山当个道士,好过地里刨食,谁知被赐道号“冲虚”,他就知道他这一生,不能只读道经了。诸天武道从武当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天武道从武当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天武道从武当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