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受伤
孔昭做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做。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而已。
单系水灵根的修炼者，在修炼上虽然极有天赋看着一日千里，但其实弊端也是很大的。因为他们不是火雷这种输出型的修炼者，在打斗时多少有些吃亏，攻击力上也不惊人。水木两种属性的修炼者大多作为后勤和辅助出现，但孔昭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跟在师兄们身后的医者，她希望自己冲在最前面。
好在闲余真人一直在有意锻炼她对水元素的精纯感知力和精妙控制。除了平日里控制水珠攻击，她还可以在战斗时用水精华创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替身代替自己，这替身久久的在方寸间一点点培养着，已经越来越惟妙惟肖了。
孔昭控制着自己的替身横在江紫嫣和孔琳琅母女中间，江紫嫣这一刀，却透过孔昭的水替身，直接刺向了自己女儿的心脏。
孔琳琅疼的发不出声音，断气之前也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好好的娘为什么要对自己动刀子。
江紫嫣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大吼了一声，整个人披头散发，状如恶鬼，她惊恐的四处寻找真正的孔昭，但是她根本不知道孔昭在哪里，现在的她已经是个疯妇了。
“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带夫人下去。”终于，孔昭等了再等，孔山岳来了。
他穿了一身玄色战甲，手里拿着他黄金打造的双锏，经过十多年的锤炼，这武器更加的寒光四溢，让人胆寒。
但孔昭连脸色都没变，她说：“孔山岳，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老婆孩子死光了才会出来呢。”
孔山岳的脸皱成一团，咬着牙：“孽障！”
孔昭回以一声冷笑。
孔山岳指着她，似乎浑身都在抖：“你为何要对你弟弟妹妹下手？现在还要拿着剑对着你爹娘？这些年来，我们待你不薄啊！你这个孽障，当初就应该直接掐死你。”
孔昭几乎露出笑容来：“你是心慈手软没杀我，还是舍不得灵雀羽的内丹不舍得杀我？你当我不知道灵雀羽是怎么死的吗，这些年来你对我不管不问，任由我自生自灭，以为我就念着父女亲情轻轻揭过了？太好笑了，我可不承认你是我的父亲。”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孔山岳心里一阵紧张，长久的威严让他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僵硬，但他的确是没想到现在这个情况，怪不得这女儿现在如同入了魔怔，原来是因为得知了当年的真相。
孔山岳沉吟了一下，心中却很愤怒，夫为天纲，怎么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果然是妖孽生出来的孩子。
他大喝一声：“孽障，我今天不打的你魂飞魄散！”
孔昭摇摇头，她就知道，做过恶事的人定然是没有一点悔过之心的。恶就是恶，无法更改。那她只好替灵雀羽和真正的孔昭报仇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当当当。她竟然用自己光华流转的蕴华剑直接对上孔山岳的双锏，金属相接的时还会闪耀着火星，与此同时，孔山岳怀里的符不要钱似的洒出来。
这些是他多年来收集的高级符，不光是战斗时，驱魔驱邪也是佳品，可是眼下他也不心疼钱了，因为他感受到了危机。
这个小小的女儿，他一直没有关心过从而自由生长的女儿，此时他才蓦然发现，他好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似的，如此的陌生。
她出手招招很辣，冷静克制，每一招式都是为了直接取他性命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招架不住似的，但这也只有须臾片刻，因为孔山岳毕竟是练气大圆满的修为，比起孔昭是高了很多的。
但是自己一双优秀的子女，都已经废了，现如今除了孔昭，安国侯府简直后继无人，想到这里，他竟然还是犹豫了。
他突然停下来，后退一步说道：“你母亲的事，只不过是为父被奸人蛊惑了而已，现下误会解除，爹可以和你道歉，可以给你母亲立一个衣冠冢。但你也要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孔昭，你杀了你妹妹。现在停手，交出内丹来，爹可以既往不咎。”
孔山岳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的宽容仁慈了，然而等着他的回答却是一套一百零八颗的水珠，每一颗都正对着他的穴道，一颗进入皮肤，就是一处经脉被废。看到这样的情景，孔山岳彻底怒了，失去了所有虚以委蛇的耐心，他收起虚伪的父慈子孝，露出狰狞的面目：“孽障，既然这么不听劝，你就跟那妖怪一起上路吧。”
金光掌。
孔山岳的成名绝技，金光中蕴含着山岳之力，他将全身修为灌注双掌之中，对着孔昭狠狠拍过去。
而孔昭，躲不开。
这就是来自等级的压制，她明明看到掌风已经到来，却只能硬生生挨下这一击，因为她逃不了，躲不开。
忽然，她摸到怀里一样硬硬的东西，直接拿出来挡到了自己面前。
那是师尊送给她的八卦乾坤镜，本就是给她保命的手段，可以抵挡筑基以上修士的致命一击，那自然也能抵挡孔山岳的金光掌。
噗嗤一声，孔昭踉跄一步，吐出一口鲜血。
孔山岳很得意，这孽障和孽缘，这么多年后终于被他解决了。他混不在意的看着地上孔琳琅的尸体，他才不在乎死个把女儿，女人有的是，再生就可以了。
他准备喊下人来收尸，忽然感到自己胸前一凉，那是四个水珠，还没有被他发现，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胸前，洞穿了他的身体和心脏，孔山岳目眦欲裂看着孔昭，这孽障嘴角带血，竟然还在冲着他笑。
不甘心的孔山岳又是一声嘶吼，油尽灯枯之下再一次发动所有的灵力打了第二次的金光掌，这一次还是八卦镜替孔昭抵挡的，但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受了很严重的伤势，几乎就要站不稳了。
她缓缓跌坐下去，却看见江紫嫣状若疯狗一样的冲过来，提着那把沾血的菜刀对她冲了过来。
第七十八章 休养
江紫嫣一边跑嘴里一边喊：“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
眼看菜刀就在眼前，孔昭抓住蕴华剑，直接将这疯妇捅了个对穿，而自己也眼前一黑，就要不省人事。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昏过去，很快官府就会来人，自己不能留在这。可是她一步也挪不动了。
忽然间，她感到自己丹田中传来一股莫名的热流，从那里传遍了整个身体，让她全身不至于过于虚弱，暖洋洋的很舒服，可是她又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不属于她自己的丹池也不是小王的元神，这是一股全新而且陌生的力量。
也许并不陌生，这是灵雀羽留下的内丹在发生作用。
春花缩在屋子中瑟瑟发抖，但她一直在偷偷看着仙女的英姿，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她以为自己也会死，因为看到了今天这一幕的人理所应当就是要死，但那人却只是拿着剑走了，她明明看到她了，却没有杀他们，侯府里的下人一个没死，她声音如珠玉，好听却冰冷：“你们走吧，我不杀无辜之人。”
春花是第一个逃出侯府的，她早就想离开这个地狱了，只不过卖身契捏在夫人手中，她们只能任由别人搓圆揉扁，可现如今，侯府夫人已经死了，扭曲成地上的一团血肉，再也不能恶语相向的威胁她了。
洁白的雪地上混杂了鲜艳的红，春花一口气跑回自己破烂的家中，她看到了春天的希望。
然而刚刚参加完茶会回来的孔青云却跟她正好相反，他看着自家侯府大门四敞时就预感到不对，鼻子里浓郁的血腥味也让他不敢细想，看着下人三三两两带着金银往外逃，他直接拿着剑开始乱砍，直到看到了大雪中，自己爹，娘，妹妹的尸体。
咣当，剑跌落在雪地上，他声音嘶哑，哭不出来。
是谁做的？看着孔山岳胸前的水珠和创伤，他瞬间明白了这是谁做的。
可是他能指望青山阁给他伸张正义吗？他得靠自己，可是现在的自己，和废物有什么区别呢？
“年轻人，你想报仇吗？”忽然，一个金石摩擦地面一般嘶哑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他竟然都没察觉这黑影是如何出现的。
黑影周身都是黑色的浓雾，脸也被完美的覆盖住了，一身魔气，却敢堂而皇之出现在安国境内。
孔青云抬了抬眼皮：“你有办法？”
黑影咯咯的笑了：“当然有，现在只有本座能帮你了。”
孔青云已经是被仇恨和绝望控制的傀儡，为什么剩下他一个人呢，为什么不让他随大家一起去了呢，他咬破自己的嘴唇，压抑住哭声：“那你要我做什么？”
黑衣人想了想：“你现在就拜我为师，我传你一身魔功报仇。”
任何一个修仙者都知道魔气是绝对碰不得的，不仅能让人不人不鬼，如同行尸走肉，还能乾坤颠倒，让人性情大变，正常人不会这么选择，可是孔青云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毫不犹豫的，在大雪里磕下了自己曾经尊贵的侯府世子的头颅。
而另一面，孔昭却没有回到青山阁。
说实话，即使重活两世，她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上门灭门的事情，修仙者不可能没杀过人，但是她很少同人动手，更不要说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和血肉模糊的场面，这对她自己的冲击也是不小的。
而且她受得伤很重，若没有八卦乾坤镜可能她现在已经死了，但是灵雀羽的内丹很古怪，虽然给了她一线生机，她却根本融合不了这股力量，从而巨大的灵力在她全身游走，让她脆弱的身体更加孱弱。
她撑不到赶回青山阁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趁机闭关吧，一边养伤一边突破。
她就跟着最开始跑出侯府的那个丫头一路回到她的家中，然后心念一动，来到了方寸间里，就相当于她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方寸间里，依旧鲜花似锦，息壤中的草木郁郁葱葱，好不热闹。
兔子精毛毛在经受了考验之后也成功和孔昭签订了契约，一旦它背叛孔昭就会爆体而亡，那之后它被放入了方寸间的小竹屋里。
小竹屋一共三间房，一间红玉纺织，一间毛毛炼丹，还有一间供孔昭打坐休息。
此时馄饨还在地里忙碌呢，它看到孔昭扶着剑，吐着血走进来，贴心的凑过来：“呼噜呼噜？”
孔昭脸色苍白，捂着丹田，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馄饨开始暴躁，朝着小竹屋的方向喊别人，红玉和毛毛闻声而动，孔昭却已经再支撑不住，终于昏死过去。
馄饨：“主人也太脆弱了吧，皮不厚就是不行吧。”
红玉尖长的鸟嘴揪住孔昭的衣角：“还别说，这次伤的确实挺严重的，谁来帮把蹄子，我给她整到塌上。”
毛毛不情愿的伸出自己的蹄子，在前面拖着孔昭往前走，馄饨在后面用脑袋拱着孔昭，三个灵宠废了好大劲儿终于把孔昭安顿好。
红玉看着毛毛：“啾啾？”
毛毛不耐烦的摇摇头：“凭啥我给她炼丹恢复啊，自己慢慢恢复去吧，本大王的丹药是很贵的。”
红玉长长的睫毛一抖：“你想啊，孔昭不醒，你就出不去，你出不去就找不到丹方和珍贵的炼丹材料，难道你准备三五十年里一直炼制驻颜丹？”
毛毛平时就是太过精明，现在被红玉这么一分析，撇着三瓣嘴骂道：“养个人类太费材料了，等着，我去把那些疗伤的丹药全拿来。”
馄饨是最老实也最乖的，现在的它灵智虽然开化，但是只相当于一个人类七八岁的幼童，它看看孔昭，又看看别的灵宠，忽然冒出了一个问题：“那只猫呢？”
红玉和毛毛互相对视，这才想起来，一直最喜欢撒娇卖乖蹭孔昭的猫不见了。
孔昭向来只看到小王可爱的一面，但是在别的灵宠眼里，那可完全不一样。小王的修为自然比它们三个高出许多，平常他一眯眼睛，它们三个都腿抖，尤其是毛毛，见了一只猫还吓的两股战战的，它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而且小王和孔昭的血契融合度最高，它是唯一可以自由进出方寸间的灵宠。
孔昭要是受伤了，它应该是最关心的那一个，可是现在馄饨问的好，它在哪呢？
第七十九章 青山上的贵客
在孔昭的所有灵宠中，雪猫小王是最通人性修为也最高的那个，在孔昭不知道的时候，它在无形中威慑并管理着这些懵懂无知的灵兽们。
所以出了事闯了祸找小王一直是馄饨的第一想法，所以它会问出：“猫哪去了？”
它的这句话只是无心之问，但大家也很奇怪，一直和孔昭寸步不离的猫去了哪。
猫，还留在青山之上。
话说那一日，孔昭反复试探王潜渊，用一道牛乳猫爪糕就让他浑身起了小红点，因为种种原因，他也决定放孔昭自己下山历练，而不是跟在自己身边，受到过度的保护。
而这一日，后山上的所有白鹤都腾云展翅。正是因为云雾缭绕的青山阁上迎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整个门派上下严阵以待。
来人是上天吾的大人物，据说是灵兽宗和神农门的两位精英弟子，年少有为，名声及其响亮。
青木真人自然得做好东道主的角色，向来人介绍道：“二位请随我来，这位是我们青山阁的太上长老，闲余真人。”
他又转向另一边：“潜渊啊，这位是灵兽宗现如今的首席大弟子罗罔极，据说在灵兽宗极其受到重视。这位是神农门的大弟子，顾琴瑟，她是回春真人的弟子。”
何罔极目光直勾勾的落过来，鹰隼一般的打量着王潜渊。
他自然也不客气，直接回望过去。
灵兽宗是上天吾七大门派之一，在整个修仙界的名头都是及其响亮的，何况何罔极这人长得也是极其出色的，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的不像中原人，偏偏他眼角有一道细细的疤痕，倒不显得丑陋，反而更显整个人更加英俊，还添得几丝烟火气。
顾琴瑟跟何罔极比就要普通一些，虽然她也很美，若是在凡间，她算得上万里挑一的美娇娘，但是在修士大多好看的修仙界，她也算不得什么绝色，不过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温和可亲的气质，倒是让人多看一眼。
神农门隶属于中天吾十大门派之一，等级上和青山阁是差不多的，因为回春真人和青木真人的血缘关系，两个门派的合作一直很密切。而且神农门多出一些神医大拿，他们的草药丹丸常常由青山阁提供，所以顾琴瑟也是认识青木真人的。而灵兽宗大批量的饲养灵宠灵兽用以驱使和战斗，自然也需要大量的灵植灵草的供奉。因此，几个门派撕下来往来还算比较密切。
他们俩此次一起来到青山阁，除了来送十年后几大门派间弟子大比群英会的请柬，再就是商讨下一年和青山阁的灵植供应的问题。
一般灵兽宗都会派专门负责此事的外门执事或弟子来，内门大弟子亲自来过问，的确会让人诚惶诚恐。因此，青木真人特地留下闲余真人，让他坐镇门派中，以免青山阁被人看不起。
顾琴瑟和青木长老本就相熟，所以先开口，凡此种种，讲了许多双方合作的变化之处：“……大概就需要这些分量，不知青木真人，您这边可否达成？”
青木不动声色的抚摸着自己胡子，心说他们两个门派突然对灵草灵植的需求量翻了倍，究竟是什么原因，他道：“本座可以让门下弟子在种植收获上加快手脚，尽快动作，但你说的这些分量和时间，只能达成一个。”
数量大，又要的急，即使他是掌门，也不能乱答应。毕竟门下的弟子们自己还要修炼，不可能将所有时间放在种灵植之上。
“这……”顾琴瑟犹豫了一下，求助的目光落到何罔极脸上。
何罔极年纪不大，但修为极高，几乎是丹后的修为，要是放在中天吾，也算是一门长老的位置了，可在上天吾话，他不过是个大弟子而已，此时他听了青木真人委婉的拒绝，并没有露出愠怒的神色，反而笑的真诚亲切：“青木真人若是一口答应下来，反而让在下不放心呢。在下听闻青山阁历史悠久，在上古时期就和苟忙大神极有渊源，说明青木真人对灵植的生长和成熟要求都很高，这样，在下反而对灵草的质量更放心。”
顾琴瑟小声说道：“可是罔极哥哥，这样我们就完不成掌门的要求了。”
“无妨。”何罔极挥挥手，“只要青山阁能给我们提供足够数量足够质量的灵草，时间稍微晚一些也是可以的，在下可以做主宽限半个月的时间，不知青木真人意下如何？”
青木真人微笑：“你当真做的了主？”
何罔极回答的很有自信：“您信在下便是。”
现在的灵兽宗，掌门真人一心闭关修炼，掌门夫人青莲真人也很少打理俗物，大小事情其实都落在了他何罔极头上，这个主，他自然还是能做的了的。不过这些他也不必讲给外人听，只要一切照常进行，不要影响他的计划就好。
既然最重要的事情决定好了，顾琴瑟将请柬拿出来，几人又寒暄了几句，两人便离开了清远殿。
就在他们向外走时，何罔极突然又回头看了王潜渊一眼，那一眼深邃又刻骨，仿佛能看穿他一样。
等到这两个晚辈当真走远了，青木真人才瘫坐在椅子上灌着茶水：“潜渊啊，现在上天吾的小辈都已经这样厉害了么，这个何罔极再有几年修为也就和我差不多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王潜渊却不以为然：“这小子不是啥好鸟，他身上的煞气不小。尽管刚才一派礼貌周到的样子，可是他骗不了我的鼻子，这小子眼底有血腥气。”
青木真人摇着蒲扇：“听说灵兽宗里，现在他算一号人物。上下都很服他，修为也极高。”
王潜渊冷哼一声：“巧言令色，收买人心的小手段而已。”
别说现在了，当年他就很不喜欢何罔极，这个小孩现在和以前真是脱胎换骨一样，装的温文尔雅像个人似的，可是王潜渊永远记得他刚被主人捡回来时的样子，那个好勇斗狠的小乞丐，也会有今天。
是的，何罔极就是孔昭曾经唯一的弟子，现在三十年过去了，他也长大成为结丹修士了。
忽然，他感到心脏一阵收缩，瞳孔猛地放大。
“潜渊，你怎么了？”青木真人注意到他的异状，赶忙冲过来。
王潜渊猛地喷出一口血来：“阿昭。”
第八十章 冷热交替
青墨带两位客人来到山上的客房中。
悬浮在半空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都是青山阁待客的最高标准。
一路上，青墨几乎都要被上天吾的何罔极前辈惊艳到了，这位前辈谈吐有礼，见识非凡，而且为人并不倨傲，两人一路上聊天聊的很投机。
而那位神农门的顾师妹，看这个何前辈的眼神都不对，总是含情脉脉，眼含秋波的。
只不过何罔极倒是一个正人君子似的，和她有礼有节，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对她那饱含感情的眼神，也只是视而不见罢了。
纵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位何前辈竟也能哄的顾琴瑟高高兴兴的，一点都不恼，反而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前后。这次他们能一起来青山阁，也是在何罔极去了神农门之后，她主动跟师尊提起来要和他一起过来拜会青木真人的。
“到了，前面就是你们的客房了，有什么需要的便让道童来找我便是。”青墨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
何罔极似乎是和他聊的太好，竟然还有几分不舍似的，拉着他道：“青墨道友，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从小来到青山阁，必然在这里呆了很多年了吧。”
青墨虽然看起来还是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模样，那是因为他筑基的早，但实际上他早就四十多岁了，来青山阁也三十多年了。他便回答：“自然，只要我知道的，必然知无不尽。”
何罔极笑着打开一卷卷轴，那是一张画轴，上面丹青妙笔所绘，竟然是一只栩栩如生，能跳会动的老虎。
画卷自然是用了特制的卷轴和密法，上面的老虎从一块大石头上落下来，对着山林咆哮着，尽管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但百兽之王的气势展露无遗，他浑身的毛发黑白相间，额头上大大的王字，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全身散发着炯炯的光华。
青墨不由赞叹：“这是哪位丹青圣手的手笔，把这只老虎画的惟妙惟肖，老虎是百兽之王，这只白虎真是太威风了。”
何罔极赞赏的看着卷轴：“这自然是我师尊的手笔。”
青墨一愣，何罔极的师尊，难道是灵兽宗的掌门真人吗？可是他也不好开口去问，就能把疑惑压到心里。
何罔极继续说道：“这只白虎曾经是我师尊最喜欢的灵宠，可惜家师几十年前驾鹤西去，这老虎也没了踪影。这灵兽身上是有四圣之一白虎血脉的，这样的宝物流落在外，掌门真人心里一直很介意，所以我每次外出时都要到处查看，希望有一天可以替师尊收回这只灵兽，将它接回灵兽宗照顾，也算表示我对师尊的一点心意。”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又表达出了自己对逝者的拳拳深情，倒是很拉好感。
青墨本来就善良，一听这话，更是感动，连连保证：“何师兄，节哀。你放心吧，只要我见到这白虎的下落我一定通知你，只要它在安国境内出现过，我都会帮你留意的。”
何罔极这才收回卷轴，他一点点珍惜的卷起画来，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而另一边，昏迷的孔昭简直过上了太上皇的日子。
平日里，她要跑前跑后给这个灵宠准备吃的喝的撸毛洗澡，要不然就是处理它们之间纠纷，按起葫芦浮起了瓢，可是现在她昏迷不醒，三只灵宠反而得反过来照顾她。
看着塌上卧着的孔昭，贴心小棉袄馄饨说：“主人好几天还吃东西了，她不饿吗？”
毛毛不耐烦的看着它：“蠢猪，她刚吃了本大王的好几颗天香续命丸，九转大还丹，黑玉百花参丸，十几颗凝神丹，都是大补之物，她怎么会饿呢？”
馄饨不大的脑子略一琢磨，这么多好东西，看来主人真的不会饿。
红玉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俩傻吗？她现在这个身体承受力让她吃这些，怕不是要让她爆体而亡啊。”
毛毛和馄饨茫然的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孔昭已经开始发热，全身变红了，甚至冒出了缕缕的热气，整个人好像一只蒸锅里的虾子，好像真的快熟了。
馄饨一下子就急了：“怎么办怎么办，主人要变成烤乳猪了。”
毛毛也很生气：“吃了我那么多宝贝，可不能死啊，你这是坏本大王炼丹的名誉。”
红玉简直要气昏过去，大吼一声：“都起来，跟我去寒泉里打冰水，给她降温。”
而此时，浑浑噩噩的孔昭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的，其实她能听到灵宠们的对话，也感觉的到毛毛喂自己那些上等丹药，要是在拍卖行一个价值千金万金，这次毛毛也舍得，挨个塞进了她的嘴里。
可是问题就出在丹药上，孔昭本来受伤极重，说是命悬一线都不为过，但好在灵雀羽的内丹保住了她的心脉，她正在缓慢的吸收内丹中所蕴含的能量，本来阴阳相交，一切都是平衡的，偏偏毛毛好心变了坏事，打破了这平衡，红玉说的没错，孔昭的经脉承受不了这剧烈的滋补，真的快爆体而亡了。
好在，三个宠物动作很快，毛毛连它炼丹的炉子都翻了过来，专门装寒潭里的水，就这么会儿功夫，丹炉周围已经凝聚了一层淡淡的薄霜，一时间，它们三个也不在乎冷不冷了，直接将寒潭水浇在红色的孔昭身上。
次啦次啦不妙的声音里，孔昭身上的温度竟然真的恢复正常了。
三个灵宠还没缓口气呢，眼尖的红玉又发现了不对：“不对，主人的呼吸变弱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冷了。”
馄饨不明所以：“那我们再给她弄点温泉水来？”
红玉用翅膀狠狠甩了它一巴掌：“冷了浇热水，热了浇冷水？这是个人，不是在打铁。”
连毛毛都知道这样不行，它沉思道：“一般的丹炉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热胀冷缩是会出现龟裂的，那这个丹炉也就彻底废了，不能用了。”
馄饨要急哭了：“那怎能办呀？怎么办呀？”
红玉想了想：“还得用温泉，不过用温泉之前我们先把她包起来，尤其是你，用肚皮先给她暖一暖，缓过来我们再用滚烫的温泉水。”
馄饨听完这话，就扑向孔昭，贴心的把滚圆的小肚子贴上了孔昭冰凉的身躯。
红玉招呼毛毛：“我们去找那群钦原，让它们给我们做一只大木桶来。”
第八十一章 养个人太难了
三个灵宠加一大家子钦原忙的团团转，孔昭却陷入了一种似梦非醒的状态。
她感到自己现在不是自己了，魂魄几乎要离开身体。
忽冷忽热都没有这个瞬间令她觉得害怕，因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魂魄和身体的脱节，这时她才惊恐的想起来，其实她并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她不过是个暂住这里的孤魂野鬼罢了。
不，孔昭，你不是孤魂野鬼。
你就是你，这就是一次完全的新生。
孔昭以魂魄形态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太极图上，太极图阴阳两面，一面全是火焰，一面全是寒冰，有个声音对她说：“不要怀疑，你就是孔昭。”
孔昭狐疑起来，她试探着开口：“你是谁？”
那声音说：“我是无关紧要的人。”
孔昭摇摇头：“你是孔昭。”
那人沉默了，半晌后开口：“我不是，你才是。娘留下的内丹我会帮你完全消化吸收掉，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活下去，成为特别特别厉害的人。”
孔昭沉默了，她一瞬间心里用过万千感慨，没想到弥留之际，见到的居然是她。
那人继续说道：“这只是我的一缕残魂，马上就会烟消云散。其实那个时候，我因为忍受不了江紫嫣的欺凌准备自杀，但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一只猫。”
孔昭警觉：“猫？”
那人声音变得温柔很多：“是，一只猫，有时候看着也像一只小老虎，很可爱，它陪伴了我很久。它说，我的生辰八字和你的完全相同，我可以作为你重生的器皿，只要我愿意献祭自己的身体，它就有办法帮我给我娘报仇。谢谢你，你做到了。”
孔昭心中大骇：“等等，你说这一切竟然是因为那只猫？”
太不可思议了，孔昭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受到了震撼，那只猫就是大王，也是师尊，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竟然已经付出了这么多。
那声音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继续说：“不止这些呢，三十年，那猫告诉我，它踏遍了安国的每一寸土地，寻找生辰最合适的女子，找了七百八十三个人，才终于遇到了对一切都万念俱灰的我。然后它又开始等，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等来了你。”
孔昭现如今只是魂魄的形式，依旧感到眼角酸涩。
她以为她捡回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其实却是人家等到了她漂泊无依的魂魄。
那声音继续说：“你要好好珍惜它，既然跨越千山万水，它也认准你，那你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很好的主人，下辈子我想转世成一只猫，找到对我好的那个人，找到值得那个人。”
“你要走了？”孔昭问她。
“真正的我大概早就投胎去了，就差这一丝残魂，看着自己大仇得报。”她叹气，“若你想重新醒来，大约比登天还难，答应我，为了猫，坚持下去。”
孔昭答应：“我会的。”
“那好。”那人声音戛然而止，化为漫天的星光，光点璀璨，是变成碎屑的内丹，重新一点点慎入孔昭的丹田之中，和她的骨血相融合，孔昭感受到猛烈的撞击，自己再一次回到身体中。
可是她依旧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好在依旧能感知到外界情况，她发现自己泡在一个大木桶里，三只灵宠和头顶嗡嗡嗡的钦原吵得不可开交。
红玉说：“泡进去就行了，不要再折腾了，人类有多脆弱你们不知道吗？”
钦原们你一句我一句。
“不行啊，她都瘦了，喂点蜂蜜吧。”
“是啊是啊，一会儿热一会儿凉的，肯定是饿的。”
中间还夹杂着馄饨的声音：“就是就是，就是饿的。”
红玉吼道：“别瞎说了，死兔子之前喂了那么多丹药，不能再喂东西了。”
馄饨声音弱弱的：“可是都过去一个月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是饿的慌。”
红玉一翻白眼：“饿的慌的那是你，出去出去，你们也出去，别过来添乱。”
毛毛负责守在孔昭身边看着她，忽然叫了一句：“等下，孔昭身上又变热了，来搭把手，把人送进那个桶里。”
一群灵宠呼啦啦冲过来，连拉带拽把孔昭又弄到了另外一个水桶中，透心凉的寒潭水让孔昭牙都开始哆嗦了，可是她还表达不出来。
现在她知道自己身体里多少股灵力在不停的拼杀，既然身体有这些灵宠们在管，她就重新闭上眼睛，开始从最最基础的长生诀开始走起，一点点整理拓宽身上的经脉，从长生诀，到万灵功法，再到冰心诀，她也不嫌烦，也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很难很难，可是她必须义无反顾的去做，因为她知道还有一只猫在等着她。
跨越千山万水还要等着她。
时间在方寸间似乎过的格外慢，其实这里时间的流速和外界是一样的，只不过息壤的能力让果实加快生长，就好像这里的春去秋来比别处要快很多。
馄饨掰着蹄子计算着日子，主人怎么还不醒过来呢？
它最喜欢的清凉果已经结了六次果子，每三十日一次，过去了六个月。连它的獠牙都已经完全长出来了，身上的鬃毛变成了坚硬的铠甲，每根毛竖起来都能扎穿四五个果子，每次它都带着一后背的果子见主人，可是主人依旧没有醒来。
现在孔昭已经被它们转移到了寒潭和温泉中，自己取水毕竟不如这天然的活水好，而且只有这里有着地脉孕育的地量，才能克制住孔昭身上的异状。
“你走开啦。”兔子精毛毛一边吃着萝卜，一边翘着二郎腿看着馄饨，“你现在都快变成刺猬了，太扎人了，不要离主人太近，扎露了怎么办。”
馄饨觉得委屈巴巴，它也不想把主人扎露，可它就只长刺了呀，要是像兔子一样，永远都是毛茸茸就好了，肯定会被主人一直喜欢的。
红玉扑棱着翅膀飞过来，虽然现在它还是灰扑扑的，可是越长越大，已经可以凌空翱翔了，钦原们根本飞不过它。
毛毛看着天上皱起眉：“孔雀会飞吗？”
红玉冷哼着停下来：“孔雀会不会飞我不知道，反正我能飞。该给主人换水了。”
毛毛站起来嘟嘟囔囔：“养个人太难了，比养鱼还难，还得换水。”
红玉看了一眼孔昭，忽然大叫：“等等，她睁眼了。”
第八十二章 突破
红玉一向眼神好，既然这么喊，肯定是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三只灵宠的目光一瞬间全都落到了孔昭身上，她现在身处温泉之中，周围的水面上浮现起了淡淡的蒸汽。偏偏一片雾气蒸腾之中，孔昭周围却寒冷无比，她整个人像是被寒冬腊月的坚冰包裹着一样，丝丝缕缕的冰晶爬上了她的裙摆和脸颊。
馄饨急的快哭出来了：“主人这是怎么了呀，怎么还结了冰呢？”
红玉拉开它们俩：“她可能要突破了，我们快退开些。”
六个月过去了，此时的孔昭的确是要突破了。
经历了这么一次生死之间的考验，又送走了真正的孔昭的残魂，对她心神影响最大的还是关于小王的事情，它为了自己竟然付出了那么多。
本年的时间，她吸收了当年灵雀羽留下的内丹。现在她可以确认这的确就是一颗妖丹，但一丝妖气也无，再加上毛毛误打误撞喂给她的那些滋补的丹药，她反而补大了。加入身体是一个容器，灵力是身体所盛装的内容，她的灵力早就该漫溢出来，整个人也早该爆体而亡了。
然而，正是因为她前世是差点结婴的人，她在最关键的时候保住了自己的心脉，而这些天，她的灵宠们又不眠不休的一直照顾她，不辞辛苦的将她从温泉倒换到寒潭，从寒潭倒换到温泉，她侥幸的捡回了一条命，也终于可以借机稳固自己，直接突破了。
既然突破，她就要为自己选定一个目标。
她本想一朝筑基成功，但是她知道修仙之路过于漫长，切记不可贪功冒进。筑基就像盖房子时打地基，必须非常牢固，日后才能真的盖起参天的楼阁。所以急着贪多突破未必是好事，而且她手里并没有足够的筑基筑基丹，直接筑基太过冒险。
想通了这一层，孔昭也就安心了。
她继续打坐，只要这一次能顺利达到练气后期的境界就是不亏的，孔山岳营营役役那么多年，也不过就是为了从练气大圆满跨越到筑基上，她不愿意这么莽撞。
她一直修炼的功法，只有师尊的《冰心诀》和爷爷的《万灵功法》，一个是适应她的水属性，一个是御兽师都必然要修炼的，让人整个气质温和，更受灵兽欢迎和接纳的一种功法。
而之前，妖丹里的灵气，她自己的灵气，毛毛喂她的丹药，这些灵气到处乱窜，终于被她理出了一个头绪，她不断的将它们融合消减，完全转化为自己的灵气，这个过程花费的时间最为漫长，经脉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也是最大的。而只要最终将所有淬炼过的灵气全部转移到丹田中，她的突破顺利完成了。
灵宠们紧张的看着温泉里结了淡淡的冰，冰层逐渐覆盖住孔昭的脸，而她头顶则出现了几道霞光。
毛毛嘿嘿一乐：“挺有你的啊，竟然这么就成了。”
馄饨竖起满身尖刺，忐忑的看着它的主人，只听咔嚓一声，冰也消融了，温泉里的热量好像瞬间也被孔昭抽离了一样，她终于伸开双臂，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半年血脉不畅不能动，要是没有这些可爱的小家伙给她勤换水，只怕她就是恢复了身体也废掉了。
馄饨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摸了摸自己肉肉的头顶：“哎呀，我的馄饨怎么还变苗条了，还长出这么多刺，一点也不扎人。”
馄饨也不呼噜了，趴到孔昭嘴边开始呜呜的嚎上了，它实在是太激动了，主人没有变成烤乳猪真是太好了。
毛毛自认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山大王，红着眼睛一蹦一蹦：“没死就行，那我的丹药也没有浪费。你，人类，赶紧去给本大王找新的材料来，本大王要炼筑基丹了。”
孔昭弯着眼睛看着毛毛，看着它身后的小尾巴都紧张的直哆嗦，她应道：“好好好，等我出去就给你找。”
毛毛哼了一声，咬下一口萝卜：“这还差不多。这个给你。”它甩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玉瓶，孔昭打开一看，竟然是十余枚香气四溢的驻颜丹。
尽管在修仙界，外貌如何不是那么的重要，可是若是女修筑基比较晚，脸上依旧会有岁月的痕迹，这是她们所不能接受的，这时一枚让她们停留在青春岁月的驻颜丹，简直让人趋之若鹜。
毛毛撇着嘴：“去把这卖了，搞一个筑基丹的丹方来，这个丹我已经炼腻了。”
在等孔昭苏醒的日子里，除了看着孔昭别死了，可怜的毛毛就整天蹲在丹炉旁边煽火，也失败了几次，但还是完整了练出了很多的驻颜丹，它一颗也不想留，全给了孔昭。
孔昭答：“好好好。”
红玉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终看着孔昭黑乎乎的衣服，嫌弃的摇了摇头。
虽然天天泡在水里，可是孔昭刚刚突破，秽物顺着毛孔堆积出来，若是等到她筑基，血脉五脏中也会排出污浊，红玉向来最爱干净，见此情景，觉得简直不堪入目：“我去给你拿新衣服，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脏成这样。”说这，它顺便揪走了腻着孔昭不肯走的馄饨。
它这么一说可太不留情了，孔昭也不由的红了脸，趁它们几个一走，就赶紧把自己清理了一下。
泡完温泉换好衣服，倒是一身轻松惬意。
新衣服是红玉的新作品，它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毛和馄饨身上的刺收集起来，竟然鬼斧神工之下给她做了一件轻纱罗衣。
而和她修为相关联的，方寸间里竟然又发生了变化，在青竹屋旁边，竟然多出了一个篱笆围起来的禽圈。
红玉斜着眼睛看她：“这肯定是养鸡的不可能是养我的，你出去弄几只老母鸡带进来，下蛋给我们吃。”
孔昭：“？？？”
哭笑不得的孔昭看着方寸间里欣欣向荣的景象，这才望向外面，这里太好了，她几乎不愿意出去，可是她是不能不出去的，因为她知道还有人在等着她。
甚至此时此刻，她都能感觉到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一直在凝视着她。
六个月前，那人就来到了周围，大概是怕突然出现打扰她突破，就一直没有进来，只是默默的等着。
第八十三章 相处
闭关之前，孔昭是练气中期八层的修为，这一次突破，她的修为已经稳稳的停在了练气晚期十层。
这样的进步已经足够很多人刮目相看了，她自己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心念转换之间，焕然一新的孔昭重回地面之上。
方寸间是前世大能创造的芥子空间，入口就是她手掌心的纹路，而之前她跟随着侯府里的小丫头来到了她家附近的乡下，广渠城周围的一个小村子中，而她此时正出现在一户农家的后院。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一团无暇的雪色，正在扑抓着一只黄色的小蝴蝶。显然，它并不是抓不住这只蝴蝶，只不过是觉得无聊而已。
等的太久了，略微有些无聊而已。
所以它打了个哈欠，然后就发现自己被一双温柔的手给抱了起来，她有点心疼：“你怎么瘦了呀？”
它心想，瘦了不好吗，要是太胖变成人时也会很丰腴，那可就维持不了闲余真人仙风骨道的高人模样了。
然后它感觉到她在温柔的抚摸着它的头：“大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就这么噼里啪啦落了下来，砸到王潜渊的后背上，灼热的泪水滚烫，让它措手不及。
小猫一下子从孔昭手里跳了出去，歪着头奇怪的看着孔昭，这丫头发的什么疯啊，等等，她刚才说的是大王不是小王，难道她都已经知道了？
想想之前的牛乳猫爪糕，闲余真人难得陷入了沉思，好你个孔昭，居然开始算计师尊了。
它的小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一阵烟雾散去，重新立在孔昭面前的，就是卓然之姿的闲余真人王潜渊了。他一袭雪白长发，黑眸里似乎夹杂着星光，宽宽的拇指温柔的抚摸过孔昭的眼角：“别哭了，阿昭，一切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风里雨里，我都会陪着你，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离开。
孔昭抽抽嗒嗒哭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她有点委屈的说：“你能不能不要变成这个样子，我看着心里有点压力。”
王潜渊：……伤感的气氛全被你破坏了。
他无奈又包容的语气说：“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好不好？”
孔昭摇摇头：“才不是，你明明圆头圆脑的，毛长长的，摸上去又软又舒服。”
王潜渊：……行吧。
他后退一步，又是一阵云雾过后，一只斑斓半大的白虎闲庭信步的出现在孔昭面前，昂首阔步的看着她。
孔昭抱着它的头，这次真的算痛哭出声了：“大王……”
她一声一声的喊，喊的王潜渊冷嗖嗖的：“怎么感觉你在叫魂呢？”
“呸呸呸。”孔昭拍了拍老虎的须子，“别说这些难听的话。”
王潜渊悠闲的晃悠着尾巴：“你强行突破了？”
孔昭点点头：“和孔山岳交手时受了不小的伤，所以耽误了半年……”
“我给你检查一下。”白虎猛地扛起孔昭，“若是你突破时灵气不稳定，迟早会影响你之后筑基的。”
孔昭只觉得自己晃啊晃啊，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在灵兽宗快乐的日子。
一人一虎几乎瞬间就回到了方寸间。
面对着骑虎归来的孔昭，馄饨红玉和毛毛的下巴都要吓掉了。
馄饨：“怎么又多了一只老虎，主人对我的喜爱又要少一点点了。”
红玉：“这只白虎不是一般的老虎，一个眼神就有能让百兽臣服的威严，哪来的呢，怎么还觉得有点熟悉？”
毛毛一拍大腿，三瓣嘴裂开了：“你们傻了吗，猫啊，它就是那个猫啊！”
馄饨和红玉经它这么一提醒，再仔细看看王潜渊的面部轮廓，眼睛爪子和尾巴，这才确定，这还真是之前的雪猫放大了很多倍，就成了这个样子。
“哼。”王潜渊大摇大摆的路过，并不理会这三只，只是带着孔昭走进了绿竹屋，然后关上了门，再次化成了人形，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孔昭。
孔昭心中其实有万千疑问想问，可是又觉得不是时机。
她想知道自己走后灵兽宗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的小徒弟怎么样了，护山神兽怎么样了，山上的灵兽都还好吗？你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成为了青山阁的长老，可是看着王潜渊专注而认真的眼神，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罢了。”王潜渊似乎也有万千话语却也说不出口似的，他搭着孔昭的脉搏，“谁让现在我是的你的师尊呢，你的所有事情我都要管。”
就像你照顾我长大一样。
“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呢？”孔昭忽然问他。
当意识到自己的师尊是大王也是小王之后，她反而有点尴尬了。
“随便你。”王潜渊冰山一样的面孔竟然带上了可疑的红晕，“你想怎么叫都好。若是想掩人耳目，你可以当着外人继续叫我师尊，只有你和我时……”他头顶圆圆的老虎耳朵动了动，“叫大王就好，叫小王也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王潜渊，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因为你给了我姓氏，潜龙在渊，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孔昭盯着他，这人是她高冷的师尊，也是她最可爱的大王，她忽然靠近王潜渊，低声说了一句：“我能摸摸你的耳朵么？”
王潜渊：……这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老虎耳朵也敢摸，简直要上天了！孽徒！
然后他便低下头：“只能摸不能捏啊，不然我会……”脸上一坨可疑的红色。
“哈哈哈哈。”孔昭的手指触摸上他化形时故意没有隐去的耳朵，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真好，他没变，还是以前那只害羞又忠诚的大猫，如果活着需要一个理由，这就是她的理由。
门外的三个宠物面面相觑。
馄饨心智最小，也最单纯天真：“啾啾，他们为什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红玉摇摇头：“谁知道呢，也许是在检查身体吧。”
毛毛焦躁的不停转着圈：“这孤男寡女关一个屋里，能有什么好事？”
红玉斜眼看它，其实觉得它说的很有道理。
馄饨又问：“孤男寡女是什么？刚才进去的不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吗？”
红玉叹口气：“你要是好好修炼，将来也能变成人。”
馄饨惊喜道：“真的吗，我也能变成人吗？那我也想变成人去陪着阿昭，这样就不会扎到她了。”
第八十四章 屠村
王潜渊是真的在认真的给孔昭检查经脉，尽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竟然也没生出什么旖旎的气氛来。
因为他们对彼此都太过熟悉了。
尽管孔昭一开始会对闲余真人这张英俊的，处处符合自己心意的脸多加在意，可是欣赏是一方面，生出别的情愫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到现在两个人把话说开了，她反而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毕竟眼前的不过是她的小老虎，它从手掌大小开始，她就一点喂养它长大，一点点教养它，看着它变成百兽之王威风凛凛的样子，骨子里却还是那个黏人精。
王潜渊盯着孔昭，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阿昭，我下山之前，山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嗯？”孔昭心里突的一跳，能被用不速之客这个词来形容，肯定不是什么她想见到的人。
王潜渊开口突出三个字来：“何罔极。”
孔昭心头一震。
何罔极，何罔极啊。
除了她曾经忘恩负义的未婚夫萧璇玑和他现在的妻子顾青莲，灵兽宗中，何罔极绝对是孔昭最不想见到的人。
感情越深，伤害越大。如果说萧璇玑只是醉心长生修仙，因为修炼了无情道而冷心无情也就算了，可是何罔极，是个孔昭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人。
她一直到结婴前，都从来没有收过一个弟子，何罔极是她唯一的徒弟，倾注了她满腔的心血。她想起曾经在残破的九阳城街头，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小乞丐，给他起名罔极，教给他功法仙术，给他吃穿用度，给他所有自己能给的，然而这好好的亲传弟子却不如一头灵兽。
在她人生中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他不仅仅是冷眼旁观那么简单，竟然还落井下石，甚至加速了她的陨落。
孔昭想想都不寒而栗，她跟何罔极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她自以为了解这个小徒弟，她知道他有时会流露出那周阴郁狠戾的神情，可是她没想到她随手救下的一条人命，竟然还是成为了自己的催命符。
萧璇玑不过是对自己不管不问，顾青莲视自己为眼中钉，总是想不知不觉除掉自己，但她也不能做的太过，因为那样会影响萧璇玑的名声。所以她费尽心机，让自己在结婴时产生了心魔，入了魔怔，也就合情合理的陨落，可是有件事也的确是等到孔昭死了之后才明白。
有一种草药，名叫煜桑，可乱人心智，让微小的心魔放射，能引发人内心中巨大的恐惧，黑暗和绝望。而这种草药世间难求，且无色无味，需得长期服用，才能发挥作用。而在何罔极每日给她奉的茶中，他都贴心的为她加了这种药。
每一日他眼中带着关心和温柔，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可是喂自己师尊喝下的却是这样的毒药。若不是等到心魔顿生，魂魄丹田被完全撕碎，只怕孔昭就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喝的药有问题，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贴心的小徒弟竟然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王潜渊静静地看着孔昭，他知道她在回忆往事，头上的一缕天光打在女孩精雕细琢的美好面孔上，他想，她这么美好，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命运的不公和痛苦呢。
然后他听到孔昭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大王啊，你说为什么呢？我有哪点对不起他，我第一次见他行拜师礼，他说我姓什么，他便姓什么，他这辈子都会记得师尊对他的好，然后他却这么报答我？”
一时间，孔昭是真的有些难过，说到感恩，人尚且不如一只兽。
至少这只兽可以跨越山难险阻，只为了和她团聚。
王潜渊开解她的方式比较直白：“你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那时间戒律长老一直说我咬死了山下的凡人，然后罚我禁足挨天雷什么的，都是他在设计陷害我，他很早就在清除你周围帮你的人，我甚至怀疑，顾青莲能这么容易的对付你，他在中间出了不少力。”
孔昭这次更加震惊了，妄她自认为不傻，察觉身边的危险却那么晚，甚至不如一只老虎看得清醒。等到她在灵兽宗，意识到自己身边已经无人可以依靠时，一切都晚了。怨只怨，曾经的何如玉太蠢也太软弱了。
不过这时她才想起一件事，她皱眉问王潜渊：“大王，你身负神兽血脉，你想离开灵兽宗，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王潜渊，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下意识的就想转移话题。
孔昭何其了解他，尽管维持着人形，她看到他躲闪的眼神就知道这里边还有别的秘密，却是他不愿意说的，她道：“有什么话，一次性说清楚，不要瞒着我，我们一起承担。”
王潜渊却突然站起来，他们二人都和方寸间心意相连，而王潜渊的修为却要高出很多，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也要更远更细微，他猛地神色大变：“不好了阿昭，外面血腥气特别浓。”
孔昭一时间没明白这句话，等到两人心念一动出现在这小山村里，看到眼前血腥且惨烈的画面时，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魔修过境，这小村庄里的家家户户，连人带所有家畜，都被屠杀的干干净净。这些生灵死状极惨，显然是被魔气吸干了生气和精血，每个的脸都是一副大笑的狰狞模样。
孔昭只觉得万分诡异，不过她反应也很快，直接冲进一个小院，寻找起侯府里逃出来那个小侍女，相识一场，若是她命大，兴趣还能救她一命。
然而刚走进院子，孔昭就看到一根长木杆上悬挂的一张完整的人皮，那花季的少女，是全村死的最缓慢也最凄惨的，而且被人故意折磨过。
王潜渊只看了一眼，声音就彻底冷下来：“是孔青云来了。”
孔昭大惊失色：“他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王潜渊叹了口气：“有人引导他入了魔。还记得当初你和青墨在玲珑商会门口遇袭，险些丢命这件事么。当时那个黑衣人的魔气，和现如今村庄上空漂浮着的魔气，是完全相同的。”
“那个黑衣人……”孔昭若有所思。
王潜渊道：“我们立刻回山。”
第八十五章 魔修过境
回去的路上，王潜渊告诉孔昭，他们一直觉得，这个黑衣人很可能就是青山阁的人。
御剑而行，王潜渊的速度自然极快。
而且他不是一般的御剑，他拿出的是一件飞行的法器，那是一个拇指大小的核舟，能工巧匠用自己的技艺雕刻于仙核桃上，而阵法大师再将空间之术赋予其中，方寸空间，内部却当真是一只雕梁画栋的游船画舫。
此时他们相对而坐，四方冰桌上摆的都是孔昭喜欢的茶点。
孔昭思索着他的这句话，渐渐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你和掌门真人是觉得，这个残杀青山阁弟子的魔修，其实是青山阁上的长老？”
王潜渊微微一笑：“正是。而且现如今何罔极还在山上，这人心机实在太重，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他都能窥得事情全貌，万一他要拿这件事做文章，青山阁的麻烦就大了。”
这道理孔昭自然也懂，自己门派的事情最好还是自己解决，一旦有大门派的人插手，就会搞得门派四分五裂，重创之上加重创，当真是个大危机。
王潜渊为了给她宽心，就说：“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和青木已有计较，这次我们想出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策，只要何罔极不添乱，这次肯定能抓出那个人来。”
孔昭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王潜渊回答：“你待在我的洞府里，哪也不要去，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你平安无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
孔昭有点不甘心，可是想到自己现如今微末的修为，当然只能答应下来。
就算她终于突破练气后期，已经是人人惊艳的修炼速度，可是她自己还是觉得不够，还是不够。
“孔昭。”王潜渊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
孔昭条件反射般应道：“师尊？”
王潜渊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的看进她的眸子：“修炼切记急功近利，我不想你重蹈覆辙。”
孔昭郑重的答应他：“弟子省得。”
放心，我会珍惜你为我争取来重活一次的机会。
而在此时的广渠城中，街头巷尾所传的都是一个可怕的消息。
郊区的石头村一夜之间，全村被屠，一个活口也不剩，鸡鸭鹅狗都死光了。
百姓们先是震惊于这件事的惨烈，接着是好奇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之后了解到是魔修过境，这才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个都怕引火烧身，这魔修万一杀到自己头上来。
“你们一个个别杞人忧天了，广渠城里有官府坐镇，还有青山阁上的仙人，一般的魔修不敢进城乱来的。”
“你才真是天真，那石头村就不是青山阁管辖范围内了？与其说那魔修是胆大包天，不如说他就是在直接打青山阁的脸，他就是故意的。”
“那我们可怎么办呐？岂不是城里也不安全了？”
“你们懂什么啊，这个魔修修炼魔气不是那么快的。魔气是具有腐蚀性的，需要融合生机和鲜血才能变得更强，那魔修一下子屠杀了整个村子，这些也够他的魔气休养一段时间了，短期内他不会再出现的。”说这话的是一个说书人，他常年在这云阳酒楼里说书，据说年轻时走南闯北，很是有见识，他说话还是有一定权威的，惶惶不安的人群终于再次安静了下来。
而在云阳酒楼二楼的包间里，满身珠翠的醉玲珑拿下嘴边的烟斗，打开窗子，放出去一只鲜红的翠鸟。
广渠城内出现魔修踪影，这么大的事情她需要向会长禀告。
而在云阳酒楼的大门口，一个戴着兜帽缠着脸的黑衣男子恰好离开自己的座位。
“你走路不长眼啊，撞见大爷你不知道道歉啊？”一个浑身穿金戴银，身后跟着随从的胖子忽然被黑衣男人撞了一下，他立刻大发脾气，想要让随从上千教训此人。
可是刚一抬眼，这位胖员外就看清楚了黑衣男人一张毫无血色，苍白阴戾的面孔，他下意识的将满肚子的威胁和牢骚吞下了肚，后退一步让开路，甚至挥手挡下了自己的随从。
年轻男人不理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身后的随从不解：“老爷，这人这么嚣张，你怎么就放他走了呢？”
胖员外戴着扳指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了，他一拍随从的脑袋：“你懂个屁，老爷我阅人无数，刚才那人又古怪，而且我看着还有点眼熟呢。”
随从道：“老爷您见过他？”
胖员外天生记忆好，会算账，这时一拍大腿：“可不是见过么，他是安国侯府的世子爷啊。”
随从一脸的疑惑：“安国侯府，哪有这么个府？”
胖员外嫌弃的看着他：“就前些日子被人灭了满门那个。”他擦擦汗，“这广渠城真晦气，不该来这做生意的，先是安国侯府被屠，现在还出现了魔修屠村，不是个好地方，咱们收拾行李回都城去。”
安国官府这些日子也是忙昏了头，安国国君庆阳王，此时看着广渠城送来的急报和奏折，恨不得昏死过去。
重回青山阁后的这几天，孔昭听话的一步不敢多出门。
她不仅担心自己给王潜渊添麻烦，更担心自己会遇到何罔极。这人太聪明，也太有心机，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好在现在的大王，青山阁太上长老闲余真人，已经不是她当年手把手喂养的那只灵兽了，他混迹在人中间，而且过得如鱼得水，十分自在。
这几日不能出门，反而余青红常来冰洞陪着孔昭。
这次二人回来，她似乎也看出了两人相处间的不同寻常，孔昭对师尊还是恭敬的，是不过有时眼神和动作就有说不出的亲昵，而王潜渊更夸张，他看孔昭的眼神，如果不是余青红知道内情，她简直都怀疑俩人跑到外面私定终身了。
“阿昭，师尊有没有跟你提起我的事情？”她试探着问道。
孔昭不解其意，心说余青红能有什么不对的，她道：“我们只是开诚布公的聊了聊，至于你的什么事情，师尊没有同我讲。”
余青红明显的松了口气，心说王潜渊还算够义气，又想起安国侯府被灭的事情，怀疑这事八成和孔昭有关，但是她不好多问，正想说别的，忽然整个冰洞震颤了起来，冰锥碎雪哗啦啦脱落下来。
第八十六章 青山阁惊变（上）
孔昭知道这不是地裂，而是有人在对师尊的洞府进行攻击。
她顿时就想提剑而出，却被余青红拦住：“阿昭，我去。我们闲信峰在青山阁地位超然，敢来这里上门挑衅的，定然不是我们自己人。”
孔昭倒吸一口凉气，不会是她最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吧，她心中慌乱：“我们一起。”
俩人出了闲余真人的洞府，只看到数十名身穿淡青衣的青山阁弟子站在外面，为首的两人，一人竟然是青墨大师兄，而另一个人孔昭化成灰也不会认错，正是何罔极。
青墨此时开口：“何前辈，你看到了，这是我派太上长老闲余真人的洞府，自然只有我们闲信峰的孔昭师妹和余青红师妹，哪里来的什么妖怪？”
何罔极脸上挂着那种自信的，淡淡的笑意，他反问青墨：“青墨道友，就凭她二人出现，你就能断定闲信峰上没有妖怪，未免太武断了吧？”
周围的师弟们一听这人说话如此嚣张，竟敢这么反驳青墨师兄，一时间义愤填膺的七嘴八舌。
“这人谁啊，说话怎么如此难听，竟然指责青墨师兄。”
“是啊，他什么意思，说闲信峰上有妖气，非要召集我们弟子前来捉拿妖怪，刚才还一口咬定妖怪就在闲余真人的洞府。那他不就是说青红师姐和孔昭师姐是妖怪吗？”
“简直胡言乱语，孔昭师姐风姿卓越，天资卓绝，她以前可是侯府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是妖怪？”
“可是这人是上天吾灵兽宗来的，在辨认妖怪的水平上，真个天吾大陆都没人能超越灵兽宗了啊。”
“上天吾的大人物啊，怪不得这么不把别人当在眼里。”
何罔极将这些窃窃私语听在耳中，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只是依旧含笑望着青墨。笑意温和，却让青墨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下意识开口为她们辩解：“我与师妹们从小一同长大，彼此熟悉，她们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青墨道友，”何罔极循循善诱，“你说闲信峰上没有无关人等，而这里又住着贵派的太上长老，现如今那位闲余真人还在清远殿和掌门论道，这里只有她们二人。我的寻妖铃是上等仙器，感知到这洞府里有妖气，你若是执意认为她们二人没问题，那我就只能怀疑那位闲余真人有问题了。”
这话委实说的不客气，青墨脾气再好也不由得有些火了，哪怕对方是上天吾大门派的，且修为等同于本门派的长老们一样高，他也忍不住要反驳对方：“简直荒谬，绝无可能。”
“那便是她二人有问题。”何罔极含笑说道，“青墨道友必然也知道，当年的那场仙妖大战中，我们天吾大陆上的修仙门派死伤有多惨重，当时那一战中，妖族如何的残忍狡诈，早早的将化作人形的幼崽藏于各大门派，在战争开始时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让我们损失了多少同胞子弟。而且各大门派的联盟中明确规定过，一旦某派中混进了妖族，定然要接受其他门派的监督和筛查，这些，我说的没错吧？”
青墨咬着牙，他当然知道一旦发现妖族的后果会有多严重，一旦处理不好，势必会牵连整个青山阁。不然一开始他也不会纵容何罔极一个外人拿着法器来胡闹，可他又是全身心信任孔昭，也不想看着何罔极难为她们。
何罔极继续说道：“青墨道友念在手足之情不愿相信，我可以接受，那我可以愿意帮你验一验这二位姑娘，若是她们当真没问题，在下愿意给她们，甚至整个青山阁赔礼道歉，下跪磕头都没问题。”
一个上天吾的精英弟子说出下跪磕头都没问题这种话时，其余十几个弟子也意识到不对，这人看着如沐春风，做起事来却绵里藏针，咄咄逼人。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事情只能按他想的进行下去。
孔昭自打一见到何罔极时就心知不好，却没料到他竟然拿着自己当年传给他的寻妖铃在青山阁作威作福，她心里气的作呕却无可奈何，她既不敢表露身份，也不敢真的让王潜渊回来。
王潜渊化作人形藏匿青山阁，她不知究竟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但她不能再给他添敌人了。不管何罔极今日如何的无理取闹，她一定要想办法周旋过去，让他空手而归。
她再看余青红，却发现她英气美丽的脸孔有些扭曲，大颗大颗的汗珠滴下来。
孔昭关切的问她：“青红，你怎么了？”
余青红只觉得自己几乎天旋地转，冷汗哗哗的流下来，铃铛，就是那该死的寻妖铃，她难受的捂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变化了。
看了她这个样子，孔昭还有什么不明白，寻妖铃之所以是个仙品法器，就是因为它不仅可以察觉出细微中倾泻出的妖气，还能在不经意间让化形妖族控制不住灵力变作原型。一开始，孔昭以为何罔极就是吃饱了撑的才过来找麻烦，现在一琢磨，他修为已是丹后大成状态，必然是看出了什么，才这么咄咄逼人。
孔昭以前竟然从来想过，朝夕相伴多年的余青红竟然是个妖族。
也是了，整个闲信峰之前只有王潜渊和余青红，王潜渊自己就是白虎所化，为了掩人耳目，山上自然只有自己的心腹，余青红却原来也不是人。
她叹了口气，知道今天的事情只怕不能善了。
可是看着曾经低眉顺眼的何罔极现如今如此嚣张，她心中就有这么一股恶气。
青墨比较乖觉，当他最早意识到不对时，就已经示意某个弟子快去请掌门，若无哪个长老坐镇，只怕今天的事情不好收场，何罔极做事有理有据，根本让他们无法拒绝，但是他心里却是不愿意的。
何罔极脸上继续挂着虚假的笑容：“诸位青山阁的师弟们，我手中还有另外一件仙品法器，唤做混元天钵，此物照射下的妖孽无一不遁形，如果你们还心存疑虑，不如两位师妹委屈一下，让我证明自己是错的，如何？”
孔昭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们委屈？”
第八十七章 青山阁惊变（中）
孔昭向来是弟子们心中的传奇，天资高，修为好，还有着出尘的仙子气质。
不过她有时经常口出惊人，比如说堕天尊者的《长生诀》是放狗屁，比如门派大比时非要赌上一场，但这些离经叛道因为有着实力的支撑和师长的纵容，都只能算是个性。
现如今她喊出的这句话来，这些弟子就更想给他叫好了，简直是吼出了他们的心声。
可是他们虽然人多，对方却是大门派真传弟子，而且修为跟他们的师尊一样高，他们根本不敢说出口，但孔昭一介小女子，不满就不满，直接明白的反应在脸上和行动上。
孔昭盯着何罔极，眼神毫无畏惧：“敢问这位不知道哪来的道友，哪怕我青山阁今日当真有妖族混入，根据仙盟规定我们确实应该查证处理，然而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算哪根葱干扰我派内部政务？是当我派掌门不在了，还是各峰头长老们不管事了？你未免也太把自己放在眼里，远来是客，青山阁高看你一眼，可不是让你越俎代庖，显摆威风的。”
孔昭骂得痛快，弟子们听着也解气，可何罔极的表情就十足的耐人寻味了。
他依旧笑着的，只是那笑容明显的僵了许多，然后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孔昭好几遍，又扫了一眼她扶着的，明显已经快站不稳的余青红，嘴角再一次志得意满的挑起来：“这位师妹问我为什么？因为在下还担任着仙门联盟这十年来的令使之职啊。身为仙盟令使，监督其他门派查验消除妖族，本来就是在下的责任。”
孔昭呼吸一滞，她竟然把这茬给忘记了。
仙门联盟，是上中下天吾中几十个拔尖的门派在一起组成的联盟，当初建立而成的目的就跟仙妖大战有关，可是战争过去了几百年，天下太平，人们也渐渐松懈，直到局部的妖族或魔修作乱，有人提议将每十年各门派举行群英荟萃中前十的弟子选作仙盟令使。
之后的十年，令使会在大陆各处游离，除暴安良，做一些有益各仙门之事。
又来了，又来了，孔昭心中火大，他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在狡辩了，即使身为令使，拿着鸡毛当令箭，来别的门派多事也是过分的，孔昭还想反驳什么，却被余青红拉了拉衣角，余青红痛苦的眼睛都开睁不开了，却小声的趴在耳边对她说道：“阿昭，不要为了我多费口舌了，我的确是妖怪，之前骗了你是我不对。对方修为高深，来历又显赫，你要为了我激怒这人。”
孔昭一愣，她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却没能拦住余青红，余青红用微弱的力气推开她，走上前一步：“那这位令使前辈，我就给你机会验一验我，若我不是妖族，你可别忘了你承诺过什么。”
何罔极当然乐意之至，他抓起混元金钵，对着余青红就甩了过去。
巴掌大小的金钵飞到半空中开始快速转动，而且越来越大，散发出阵阵威严的佛光，周围甚至浮现出阵阵诵经声，看来这件极品法器和龙泉寺定然脱不了关系。
就在这时，一道剑影对着何罔极的面门直冲过来，余青红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趁大家都不注意的这个瞬间，突然爆发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准备给何罔极一个重创。
然而双方实力是在相差太多，何罔极是没料到这妖孽还敢反抗，但是对方的突袭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只微微一侧身，就全盘避过，再这么一反手就抓住了余青红的左手，紧接着就是骨骼碎裂的声音，然后是余青红的惨叫声。
让她惨叫的可不仅仅是何罔极这一手，最主要的还是混元金钵开始发挥作用，金光闪烁下，众位弟子眼睁睁的就看到他们的青红师姐力竭的瘫在地上，双腿竟然逐渐变成了鱼尾。
此时的余青红，耳朵边上，耳边侧脸处出现了淡淡的鱼鳞和腮，连褐色的眼珠也逐渐变成了神秘的青碧色。
孔昭心中震动，余青红竟然是一只鲛人。
据说原产于东海归墟明珠境，向来神秘稀有，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是没猜到她竟然是一只鲛人。
何罔极负手而立，朗声道：“青山阁的诸位，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若你们见到了这一幕还要阻止我将这妖族捉拿归案，那在下就只能定青山阁一个包庇妖族的罪名了。”
青墨忙道：“何前辈，何至如此？”
混元金钵在持续吸收妖族身上灵力这方面能力非凡，余青红尽管灵力已经衰弱到不行了，还是挣扎着吐出一口血来：“余青红所做之事一人承担，青山阁上下都不知情，我的存在，和他人无关。”
其余众弟子一震，原本觉得事不关己的，现在也心生不忍。这人就算真是妖怪，以前也是他们的青红师姐，喜欢做女红，喜欢给他们缝缝补补，要是今天就这么被抓走了，只怕九死无生啊。
青墨还想与何罔极继续周旋，就讨好的说：“何前辈，我看这事还是从长计议，你也不能就这么随便把人带走。我看还是等我派的长老们来了再商议一下。”
何罔极大概胜券在握，也不必继续伪装，冷声道：“青墨道友，我原以为你是个讲道理的，怎么还同我来这一套了，你就是再拖下去，能改变你们青山阁弟子中有妖族这个事实么？”
孔昭实在是忍不住了，怒道：“灵兽宗是上天吾中有名望的名门大派，怎么你师尊竟有你这种弟子，跑到别派中来指手画脚，难道你就不知自己在给她丢人么？”
提到自己的师尊，何罔极脸上一直带着的虚假伪装才终于敛去了，他靠近孔昭，用一种寒凉的眼神盯着她，让她顿生毛骨悚然之感：“这位道友，你叫孔昭是吧？青山阁孔昭，好，我记住你了。”
然后孔昭就被一股巨力凭空甩了出去，她心肺受创，一口血吐出来，就听见何罔极声音极寒，如同鬼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我师尊。”
“哈。”孔昭抹干净嘴角的血，反唇相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么孝子贤孙呢，好像把你师尊奉若神明一般，她可不一定愿意有你这种虚伪至极的徒弟呢。”
“你！”一向气定神闲的何罔极，眼神终于变了，带上了浓浓的杀意。
第八十八章 青山阁惊变（下）
眼见何罔极要翻脸，青墨自然也装不下去了。
余青红的事情先不管，他不能让这外人当着自己的面伤害孔昭师妹啊，就算相差悬殊，他依旧提剑挡在孔昭前面，劝解道：“何前辈，孔昭师妹只是一时激愤之下口不择言而已，您同令师尊的感情，还有令师尊的仙去，她一个青山阁弟子，哪知道什么呢。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何罔极本来气急败坏，他可以忍受天下人辱骂，但不愿意有人咒骂自己的师尊一句。偏偏眼前这个少女，满脸的倔强，那双清澈的眼仿佛能看穿他肮脏的内心，她说的每句话，都刚好戳在他最不愿听的那些点上，简直让他暴跳如雷。
因为他害怕，他怕这少女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假如师尊还在，会不会也这么看自己，是不是也会对自己敬而远之？这才是让他愤怒的真正原因，他实在是心虚，才会一脸的狰狞。
青墨的话提醒了孔昭，何罔极太聪明，她不该让自己露出一丝一毫马脚来，想到这，她反而不敢再刺激对方了，只是忌出了蕴华剑，今日她断不能让他带余青红离开。
“罢了。”何罔极恢复了自己平日里如沐春风的假面具，“今日之事我不与各位计较，这妖族我带走，一切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你休想！”突然，天空传来一声低喝，孔昭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片刻，这声音让她放松下来。
众位弟子也纷纷放下心来，太上长老闲余真人来了。
三道冰锥自云层中射出来，何罔极眼睛一眯，转身欲躲，却发现自己动作凝滞，不太方便，寸隙之间，他只能抬手相抗，直接融化冰锥，然而冰锥最中心，竟然露出金属的颜色来，他再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弯腰闪身，终究衣角手腕上溅了血。
闲余真人元婴前期修为，对付一个丹后修士还是有余力的。
何罔极自然也能感受到这种等级上的压制，本来他也不想把事情闹的太难堪，他之所以将事情闹的这么大，其实无非为了找到师尊当年走失的灵宠白虎，一开始他以为寻妖铃这次有反应了，定然是找到了它，却没想到竟然是不知道哪蹦出来一个鲛人。
带一个鲛人回去也是大功劳，然而青山阁眼下这个态度，分明就是有意包庇。
云雾散去，仙人之姿的闲余真人露出冰山般清冷隽逸的面孔，他冷冷道：“正是那句话，哪怕这里真有一个妖族，也是我派自己的事情，哪怕阁下的确是仙盟令使，也不好横加干涉。何况这余青红，不过是本尊养大的灵兽，得了灵丹妙药化了形，怎么能算是妖族。”
青墨脑子转的飞快，连忙附和：“就是啊，何前辈，妖族消失那么多年，怎么会随随便就出现，我想这中间定然有很多误会，您还是给我们些时间，我派必然会给您，给联盟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方软硬兼施，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何罔极就是想发作也没办法，只好先忍了下来，抱拳道：“那在下今日多有叨扰，给贵派带来的不便，他日定然会给各位补偿的。”
眼看着众位弟子和何罔极下山离开了，孔昭赶紧上前拉起萎靡不振，已经昏过去的余青红。
青墨虽然心有不甘，知道孔昭等人今日受了大委屈，但就是技不如人，他也不能撺掇着闲余真人给孔昭出头报复，他刚想检查余青红的伤势，就看到一向仙风骨到的闲余真人一个站不稳，鲜血就像鲜花的花蕊一样喷射出来，孔昭声音里瞬间带了哭腔：“师尊！”
青墨一时间几乎懵了：“怎么了这是？真人，您……”
此时的王潜渊，几乎是个一戳就碎的瓷娃娃，他一字一顿道：“青墨，快去清远殿寻青木真人，他伤得也不轻。”
青墨这哪里还站得住，一听这话，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等到孔昭一番手忙脚乱的伺候，将余青红和王潜渊都安顿好之后，已经月上中天了。她忙的脚不沾地，甚至把灵宠们全都放出来帮忙了。
这时她才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几天，掌门约见各个峰头的长老们论道讲经，但同时却又放出消息，句芒鼎会在藏经阁中展示给普通弟子，黑衣人便觉得有可乘之机，然后便被俩人抓了个正着。但一番打斗之后，对方虽然受伤很重，他们二人也被魔气所伤。
青木真人还算比较好的，他只受了一些皮外伤，虽然看着严重，但恢复起来，想必也不需要多久。
但闲余真人问题就比较复杂了，孔昭只是搭了对方的脉象，即使她只是粗通医术，也知道对方现在的情况很严重。
她让三只灵宠先照顾着昏迷的王潜渊，自己独自来到了清远殿外。
夜深人静，清远殿中的灯光却一直亮着。
“孔昭，你来了。进来吧。”青木真人苍老的声音响起。
孔昭推门而入，行礼：“掌门真人，您身体可还好？”
青木真人转过头，因为他一直都是老头子的形象，现如今哪怕再苍老几分，也没人看得出来，他道：“我有什么碍事的，王潜渊他才麻烦。”
孔昭直接跪了下来：“他的身份，掌门您知道？”
青木真人叹口气：“这不怨他。留在青山阁多重麻烦，当年都是我求他，他才愿意留下来帮我打理门派的。”
孔昭毫不犹豫的一叩首：“弟子刚才测师尊脉搏，发现他脉象很不同寻常，求掌门告知。”
青木真人连忙扶起她：“孔昭，你起来，我告诉你。”
孔昭乖乖听着。
“三十年前，他为了寻一个人的魂魄路过这里。”青木真人直直的看着她，“那人应该就是你吧。”
“掌门……”孔昭想说什么，青木真人没给她机会，他摆摆手，继续说道：“当年我青山阁内忧外患，我实在支撑不住，只好求助于他一个外人，哪怕我明知他真身不是人，也求他成为我派太上长老，帮我震慑门派上下的宵小，当然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一番思索也就答应了下来。”
孔昭点点头。
青木真人继续说道：“而且他是元婴修为，他不是人的事情也不会被人发觉，当时我们打算的都很好，但变故就发生在你重生的三年前。”
第八十九章 付出
逆天改命，逝者重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听完青木真人的讲述，孔昭久久的不能平静。
她欠王潜渊的太多了，今生今世都还不完了。
青木真人说，王潜渊当年之所以愿意留下，就是因为他将门派中封印的招魂密法和他交换，而这个密法的启动，除了需要控制这种生辰极其特殊的人完全自愿献出身体，还需要一颗至少元婴期的妖丹作为引子。
但是妖族本就稀少，谁经历了无数道天劫的妖丹舍得送出去给别人呢？何况**取丹又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愿意，希望渺茫，不知成功与否，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不是人，不是对她有什么觊觎的心思，他只当她是他曾经的主人，他还记得陪伴她的那个约定，便在她看不见，甚至已经死了之后为她默默付出了这么多。
“所以，当年你刚刚入门那些日子，其实他一直在养伤。”青木真人叹息，“但纸是包着不住火的，我知道他身上有一枚血玉，是仙品的灵器，可以完美的掩盖他身上的妖气。但是修为下降是不争的事实，那黑衣人迟早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们才急着将那人引出来，早点肃清，以除后患。”
孔昭再次跪下来，失去了内丹，对一个妖修来说意味着什么。
青木真人哪里能让她继续再拜，赶紧将他拉了起来：“老夫问过我家兄长，他说王潜渊最危险的是眼下魔气入体的症状，若是不先解决这个问题，别说碎丹重塑，就是能不能熬过今年都不好说。”
“掌门真人，您可知道怎么救他吗？”孔昭真的慌了。
“蛇衔草。”青木真人吐出三个字来，“在安国以北，接近云梦大泽的地方，有一座岐山，岐山之上传言有蛇衔草，可以化解妖兽失去内丹的痛苦，同时可以解百毒，治百病，愈百伤，是肉白骨的灵丹妙药。这是回春真人告诉我的，我们都不能确定此物是否真的存在，你当真要一试吗？”
孔昭道：“多谢掌门真人。”
曾经，她在爷爷书房中的《大荒经》中也见过关于蛇衔草的记录，传说上古时期，有一个农人在田地上种地，正好见到一条受伤的蛇，蛇受伤变形，眼看就要断气了。过了一会儿，另外一条蛇口中衔着一株碧绿的草药敷在前一只蛇的伤口上，经过一天时间，之前受伤的那条蛇活蹦乱跳的溜走了。老农捡了那株草药别的叶子，一辈子都用这草药治伤，药粉一旦涂抹上，就什么病都好了，十里八村都见识过这蛇衔草的神奇，老农也活到了一百多岁才死。
蛇衔草是传说中的疗伤圣药，而岐山那一代，靠近人迹罕至的云梦大泽，几乎没有人烟，全是遍地凶兽，开灵智的少，暴虐伤人的多，一般很少有人踏足，比莫入林那种地方要凶险的多，而云梦大泽又是蛮荒之地，一般弟子历练都不会选择那种地方。
可是再虚无缥缈的事情，王潜渊都为她做过，还成功了。
既然他都能为她付出那么多，孔昭怎么能不报答呢。
回到闲信峰，孔昭看着洞府中闲余真人神采依旧的身影，余青红苍白着脸站起来：“这冰雕栩栩如生，是最基本的傀儡术，之前他为了寻你，少不得要懂分身之术，就求我做了这么一个假的他来糊弄旁人。”
孔昭明白，现在就是她下山的日子了，比她自己想象的，早了太多。
余青红靠在冰洞上：“当时在东海之滨，它想要找吃的，就抓住了正在逃命的我，发现我能口吐人言，我们就聊了起来，后来结伴来到青山阁，我们当时以为这里就是自己的归宿了。当时他就有预感，一定会在这里等到你。”
“青红，我要下山了。”孔昭突然说。
余青红顿了顿：“……我也是。你去给师尊求药吗？”
她如今身份暴露，掌门按下此事不予追究，但她终究是不能再留在这里。鲛人貌美，她却把自己整的粗糙土气，未尝不是一种掩护和伪装，可是偷来的时间终究是要还回去的，这次差点引出大祸事来，她不能再留在这里添麻烦了。
孔昭应道：“岐山。”
余青红有些着急：“你还为成功筑基，岐山之行未免太危险了。”
孔昭已然不顾及自己的生死了：“为了他，没有什么险是不能冒的。”
余青红便没有再说什么，只道：“也好。”
一般大门派弟子，若是常年不得心境历练，久久困在练气大圆满不能筑基，也尝尝下山历练寻求机缘，但显然孔昭不是这个情况。
所以第二日，她走的静悄悄的，除了掌门和余青红，无人知晓她就要离开。
她简单打点了一下自己的行装，最关键的却是将昏迷不醒的王潜渊封在冰棺之中，置于寒潭里。寒潭里是灵力汇聚之所，而且温度极低，可以有效遏制魔气的腐蚀速度，能给她更多的时间找到蛇衔草。
然而一大早来到山门处，她却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影子，比如夏家姐弟，青墨，甚至还有段天歌。
夏芸然眼圈红红的，说：“我听师兄说你要下山历练，那这些吃的你路上带着，你吃不吃我可不管，我可不想看小王挨饿，它嘴巴那么叼，那么馋，不吃好吃的怎么行。”
孔昭只能无言的接过口袋，夏芸然竟然连夜做了一储物袋的食物，就好像担心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似的。
段天歌眯着小细眼睛，笑嘻嘻的说：“好像昨夜清远殿里出了点状况，不过我们小弟子啊，不需要知道这些，师妹你一路平安。”
青墨拿出另外一个储物袋：“师妹，我没什么好送给你的，我知道这次你非走不可，这里面的两千灵石是我平时攒的，就算是借给你的，现在这个关头你不要跟我客气了，什么都没有你平安到达岐山找到灵药最重要。”
孔昭颔首。
夏炎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默默的跟着孔昭。
“阿炎，你？”她一时间没太明白。
夏炎抱着黑色铁棒，态度强硬：“师尊说我实在没天分，赶我下山寻找机缘，我想与师姐同去。”
孔昭一顿：“岐山之行太过危险，你不要和我一起冒险。”
第九十章 出发
夏炎一向老实，这一次却很不听话。
他道：“那我就是按师父的要求下山历练的，你管我去哪，我就想去岐山怎么了。阿昭若是不愿意同我一起，那我就直接去云梦大泽。”
云梦大泽时中天吾第一凶险蛮荒之地，孔昭当然不能看他送死。
她怔怔地望着这些人，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夏芸然拿丝巾擦干她的眼泪，在她耳边低声说：“阿昭，小炎昨晚闹了一夜，就是想要路上保护你。他空有努力没有天分，自然需要去寻找机缘，你就答应带上他吧。”
孔昭声音艰涩：“阿昭心中多谢各位了。”
“是啊，时间不早了，阿昭早点上路吧。”夏芸然道，“小炎，记住一定要时刻保护着阿昭，快点跟上吧。”
孔昭默不作声走在前面，夏炎默默跟着她。
身后云雾升腾，天光大亮，云雾逐渐散去，青山阁的碧瓦飞檐逐渐远去。孔昭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她前一世虽有些骄纵任性，却是个至真至情的人，要不然最后也不会被人骗的那么惨。
纵使重生一次，人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不会变，她依旧对重生后的这些人产生了感情，对身后的青山也有了感情。她不敢回头，因为知道此行一路叵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也不知道自己回来时这里还会不会面目全非，不知道现如今的这些伙伴们，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时候，她都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在所有人都年少且意气风发的那个瞬间。
夏炎一路上默默的跟着她，两人直接御剑而行，岐山太远，纵使他们日夜兼程也需要不眠不休的走。
等到青山的最后一点影子也模糊的只剩轮廓，夏炎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他向来是那种沉闷又老实的性格，连姐姐都要比他强硬一些，这次鼓起勇气开口，也是为了心中的一点疑惑：“阿昭，你这次去岐山，当真是因为闲余真人吗？”
孔昭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感怀中，听到这句话，反而大梦初醒一般，她脸上表情凛然：“你们那边是怎么传的？”
夏炎皱了皱眉，回忆起来：“我听皇甫慧和黄三那帮人说，闲余真人他……好像要不行了？”
孔昭大怒：“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夏炎道：“我心中自然是不信的，因为昨天半夜，听闻清远殿出了变故。我们这些弟子匆匆赶过去，却看到闲余真人坐镇于门派法阵上，今早我们走时，他依旧气势慑人，犹如千年寒冰，让人敬服。”
孔昭这才松了口气，她此行下山的目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夏芸然他们其实并不算完全之情，而在门派阵法上那个王潜渊，大约是他以前留给青木真人的冰傀儡，就是为了预防眼下这种危机时刻。可是何罔极也罢，虎视眈眈的皇甫修也罢，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哪怕不顾及她自己的感情在，为了青山阁的未来，她也必须得救活王潜渊。
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的大猫为了她死了一次又一次，这是她活着的唯一念想了，什么萧璇玑顾青莲，那些人与那些仇恨，都不如王潜渊万分之一。
她一定要让他健康的活过来。
她看着夏炎：“那你可知我下山为了什么？”
夏炎吐出四个字来：“掌门密令。”
孔昭不动声色。
夏炎解释：“我师尊告诉我，现如今青木真人也受伤了，大师兄修为虽高，但要留下来陪他镇守门派。而皇甫长老和我们不悔峰的弟子又互相牵制，不能轻易派人下山，所以这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掌门就吩咐阿昭你来完成。而我，在大家眼中是个无关紧要的废物，但是在实战方面，我多少也能起到一些作用，所以他便来派我给你帮忙。”
孔昭明白，这已经是不悔真人最大的帮助了，她道：“有劳你了，小炎。”
夏炎不甚在意的笑笑：“其实说起我来，真是很没用。今日你下山，大家都送了你礼物，连段天歌那个死胖子，”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别看他空着手什么也没拿，昨日一夜，他靠着自己的巧舌如簧安抚众人，将皇甫长老那些蠢蠢欲动的弟子全都哄回去了，段师兄当真不简单啊。”
孔昭想起了段天歌那小胖子细细的眼睛，这人实在是很有趣，身份成谜，即使是皇甫修门下，却与他们这些人交好，似乎在整个青山阁人缘都不错，偏偏连皇甫慧都愿意高看他一眼。不仅如此，当初他检举了孔琳琅兄妹，心机不可谓不深沉。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人似乎和凌云殿的夙夜有所勾连，而且和莫入林中当初的咬人藤变异有关，只怕这两人背后另有所图，但眼下这些都不是孔昭所在乎的。
他们一路飞驰，很少经过城镇，一般只在野外快速飞过。
甚至为了能尽快到达岐山，孔昭不惜直接从莫入林中横穿。
上一次，他们这些弟子在此地斩杀变异的杀人藤时，已经有些吃力，多亏了和凌云殿的人联手。而想要尽快到达目的地，孔昭就必须从莫入林深处横穿过去，这中间的风险太大，她也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但即使心中忐忑，却不得不继续这么做。
孔昭拿出一个冰晶制成的小瓶子：“小炎，你将这丹丸服下，这是琉璃白花丸，可以解瘴气和一般的五行之毒，莫入林中情况太复杂，我们需要在天黑前到达花河一带。”
他们已经在天上飞了三天，这中间孔昭几乎不吃不喝，夏炎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心里开始隐隐有了怀疑，他只是憨厚，又不是真的傻。
他担心的说道：“阿昭，闲余真人他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我见你这样子，实在有些担心。”
孔昭心中更是过意不去，想到现在已经离山门那么远，干脆将事情说了个清楚，她道：“小炎，不是我想瞒你的，这个掌门密令，其实的确关系到师尊的伤势，他的情况着实不太好。我知道我深入莫入林实在莽撞了些，你与我，一个刚刚练气后期，一个不过练气中期，所以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必须安全到达岐山，找到蛇衔草。”
第九十一章 横穿莫入林
夏炎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也知道孔昭的确信任他，这种机密之事都愿意告知于他，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他道：“阿昭师姐，我知道你心急，可是现在的你需要休息。”
孔昭道：“你让我怎么能放松下来？”
夏炎这次反而强硬了起来：“阿昭，今夜我守夜，你必须好好休息。现在你就是闲余真人唯一的希望，甚至有可能是青山阁唯一的希望，我不能让你还没到达岐山就死于精疲力竭。”
孔昭心中一软，一直提起来的真气和灵力疏忽一顿，整个人如同泄气了一般软下来。
三天滴水未进，只靠意志在支撑着自己前行，她不是铁打的，定然是要撑不住的。
夏炎守着她，靠近一棵大树周围，用铁棒画出了一个仙门弟子野外常用的仿佛法阵：“阿昭，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不然我不会跟你继续往前走，也不会让你继续走的。”
孔昭道：“好。”
仙门子弟在野外露营，其实虽有道具和法器，但多数还是会扎个象征性的帐篷，看着外面篝火摇曳，孔昭昏沉沉的躺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了，她只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走入一片迷雾之中，迷雾似乎有灵性，是方寸间里的雾气，她现在踏足在方寸间的土地中，远远的却看到纯洁的寒潭中渗出汩汩的鲜红液体。
那是血吗？
如同冥府中开出的灿烂鲜花，在寒潭正中央，她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小虎崽，曾经的圆脑袋有些干瘪，晶亮耀眼的黑眼珠开始暗淡无光，它洁白的毛皮被黑红色的鲜血浸染，它似乎在说：“阿昭，阿昭，你抱抱我好吗？我好冷啊。”
孔昭越走越近，心如刀割，她的确想伸手抱住王潜渊，可是下一刻，她却拔出剑来一把劈开眼前的幻想，然后孔昭便猛的惊醒。
她坐起身来，目光如炬，果然是个噩梦。
不好！
是莫入林中有古怪，她担心在外面放哨的夏炎出事。
但孔昭不是鲁莽的人，她虽然着急，做事还是细致的，先用高级的隐身符纸掩饰住了身型，这才偷偷走出帐篷，这便看到夏炎布置的法阵外面，竟然全都是绿油油的眼睛，这些黑暗中来客，就这么阴森的看着这两个闯入者。
她再看夏炎，只觉得更加古怪。
显然，靠近外围的夏炎也找中招了，这必然是有邪祟放出的幻术或有毒的烟雾，能让人产生幻觉，透射出心中所害怕厌恶之事。夏炎此时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握着铁棒，嘴里喃喃：“阿姐，快跑，去找仙人来救我们。爹，不要，娘，别走。……”
孔昭本想喊醒他，却见一双嫩白的手轻轻的握住了夏炎，一个身穿赤红色流火裙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上。
即使两人动作亲昵暧昧，孔昭也不觉得这画面有多美，因为这女孩显然不是人，她似乎是灵体或魂魄一类的东西，她的手想触碰到夏炎的脸，却直直的穿了过去，她似乎有些恼怒，但又无可奈何，然后看着夏炎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似乎很困惑。
孔昭直觉自己现在不应该说话，她再一看，发现那女孩开始对着夏炎的微张的嘴开始吹气，而夏炎紧皱的眉头竟然逐渐舒展开了，脸色也越来越红润，显然是梦魇对他不造成影响了。
她听见那红衣女孩叽叽咕咕的说道：“真笨真笨，小小的噩梦萤都对付不了，干脆笨死算了。”
不料这两声竟然吵醒了夏炎，夏炎突然睁开眼，大眼珠瞪着眼前的女孩，女孩见势不妙就想跑，却被夏炎一把抓住手腕。
说来奇怪，女孩似乎是飘渺的灵体，她碰夏炎不能够，但夏炎却可以抓住她。
此时夏炎的眼睛紧紧的眯了起来，危险的看着红衣女孩：“何方妖孽，就是你让我做噩梦的吗？”
“呸呸呸，是我救你了好吧。”女孩有些不高兴，指着夏炎，“哈，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好人，将我救出来，却没想到你也是个眼瞎的，你中了噩梦萤的梦魇，是我吸收了梦魇让你清醒的，你却来指责我。”
夏炎想了想，觉得女孩似乎没撒谎，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可你深更半夜出现在莫入林这种鬼地方，不是妖孽就是精怪，谁知你是何居心？”
女孩委屈的大叫：“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明明是同你一起从那个什么绿色的山上下来的，你竟然还诬陷我是妖孽精怪？简直岂有此理，本公主岂容你来污蔑，简直大胆！”
眼看周围绿色的眼珠越来越多，两个人也吵的越来越凶，孔昭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你们俩先别吵了，我们先躲起来。”
她的突然现身，显然吓了夏炎一跳，他站起来：“阿昭，你不是在帐篷里休息吗，什么时候出来的？咦？刚才那姑娘哪去了，难道她是我做的一个梦？”
就在孔昭出现的瞬间，那红衣女孩瞬间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两人没心思先管她，孔昭直接拉了夏炎进帐篷。
其实这帐篷，就是王潜渊的法器核舟，中间内有乾坤。但因为他此时受伤严重，而孔昭本身没有那么高的修为，不能全面发挥此物的功效，只能暂时先将核舟变作休息的帐篷，而且此物还有个好作用，就是能掩藏他们的气息踪迹，不让他们被周围虎视眈眈的精怪所发现。
夏炎显然也注意到周围林子里的绿眼睛，他倒吸一口凉气：“阿昭师姐，哪些是什么？成群结队的狼吗？”
孔昭摇摇头：“刚才那女孩告诉你了，那是噩梦萤。”
古人说，腐草为萤。
说的是人死之后，在死人的白骨上，能开出娇艳的鲜花，而其余部分化为灰烬，灰烬会化作点点蓝火和绿萤。而孔昭幼时读过的典籍中记载，噩梦萤是比钦原要可怕的多的另外一种毒虫，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出现，用梦魇迷惑猎物，然后在睡梦中将活人吸干精血，化为枯骨，变成新的噩梦萤。
看着林子中间越来越多，且不停闪烁的绿色，孔昭的心里越来越沉。
夏炎惊呼：“这么多噩梦萤，我们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