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仙峰拳法
沉浸在自己脑袋被按进地板那一刹那痛感的韩白衣，不知怎么的，眼前忽然浮现起永真的身影。
看着她温柔面庞、皎洁双眼、娇嫩红唇。
然后轻声对自己说：
“总之......一定要活着回来。”
“艹！！！”
噩梦瞬间惊醒。
韩白衣跳起来蹦着脚，砰的一声把手里的长手百足摔进地里。
力道之大，甚至把人家本就肆意妄为的一张老脸，摔得更抽象了一点。
格斯站在他旁边，眼皮一跳。
他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了？
韩白衣红着眼，心里那叫一个委屈。
他就说自己怎么如此时运不济！
上山没一小时死了特么两回了！
而且一次次死的都莫名其妙的。
一开始，他还觉得可能是宫崎老贼八百伏笔害他不浅。
现在想来，永真那么平的小胸脯，给自己立下辣么大一个flag，这谁受得了啊？
老子活着回去你是能跟我结婚是怎么的？
韩白衣念及至此，忽然一顿。
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感谢起永真小姐姐。
幸亏她当时没多说这一句。
“你怎么了？”
格斯皱着眉看他。
从刚刚开始，这家伙的行为就很奇怪。
“没事。”
韩白衣深深吸了两口气，抬头看看面前的大门，平复了一下心情。
看着面前被自己二人推开的大门，韩白衣目光认真的看着身边的格斯：
“里面那个老头很厉害，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你要小心。”
格斯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刚刚不是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韩白衣哪有心思跟他解释这个，没准这回还是撑个一秒就死，翻了个白眼敷衍道：
“我刚想起来。”
格斯深深看了他一眼，却依旧听言将背上的大剑抽下，时刻准备。
韩白衣也不敢像上一轮那么大意，抽出开门，淡白色灵机覆盖瞳孔，小心翼翼。
毕竟是死过一次。
那种力量与速度，早已深深印刻在他心中。
只不过，虽然心中依旧为上一次突兀的死亡而感到暴躁，但韩白衣的理性本能却让他不自觉的思考着绿袍老僧的话。
‘仙峰上人......假的。’
‘也就是说，上一次在菩萨谷见到的紫衣仙峰上人，才是真的吗？’
‘他们的区别在哪里？’
‘为什么要分出真假？’
‘既然他认为我这个龙胤侍卫不会复活，也有杀死我的自信，那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我才对。’
‘那么，是谁造出了一个假的仙峰上人？’
‘假上人口中的【那家伙】又是谁？’
虽然韩白衣确确实实打通了很多很多次只狼，但他忽然发现，站在‘狼’这个身份位置上的玩家们，能得到的剧情世界信息，真的不多。
玩家们除了能够得知，只狼世界的最终boss，大抵是那个生活在仙乡的樱龙之外，其他都是些凤毛麟角的残缺信息，只能靠猜去摸索剧情。
更难受的是，因为只狼的游戏自由度较低，只能选择与苇名对立的阵营，而且结局也仅有固定的四个，所以很多支线剧情都显得有些没头没尾的。
这就让人很难获得确切的脉络。
例如，本应守护苇名一地的仙峰寺，为何成为了臭名昭著的仙峰实验室？仙峰寺的活力忍者团体‘乱波众’，又为何会成为苇名一地里人人喊打的‘老鼠’？
脑中的疑问很多很多，却来不及分说。
目光充斥着淡白灵机，浑身被白色的雷电包裹，发出连续不断的刺啦啦静电声。
恍然间，身边的格斯都像是被那纯白闪电吸住了眼。
脚步落在地上，青色石板砰然炸裂，在原地留下几道深深的裂痕。
腿脚迈开，只是迈步就仿佛在泳池里踩着水一样费力，习惯性抬起的开门刀尖划开空气，被电得笔直的马尾在空气阻力压迫下形成一条直线，腹部紧贴着狂奔时抬起的膝盖，上半身紧紧下压。
刀尖前指，韩白衣整个人如面对巨流，分洪破浪。
“噢噢噢......”
假上人装模作样的在两人面前故意炫着演技，大概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对变若之子惨痛遭遇的悲切之情。
可他原本就无比沉缓的声音，在此时的韩白衣耳中，却如五块钱地摊无线耳机遇上了视频流畅360p，每一帧的声音都充斥着噪音与卡顿。
灵机包裹着双目，阻挡空气对眼球的压迫，也让他的神经反应勉强能与身体速度同步。
风吹着佛殿烛火，
青灯古佛。
却将佛前的绿袍老僧映衬得愈发妖异邪诡。
身后的格斯虽然咆哮着抡剑前冲，可他缓慢的速度，在韩白衣眼中却基本可以忽略。
目光紧紧盯着老僧。
刀尖几乎刺进他的脖颈。
和尚忽然诡异的笑了。
“很快。”
“但不够快。”
声音没有传出来，但韩白衣读懂了嘴型。
就在韩白衣将开门刺入的那一刹那，老僧忽然一晃，身形伏低，脚步弯曲，身成弓形，极力拉伸。
在韩白衣淡白色的瞳孔中，灵机迅速攀升。
耳边传来剧烈的震动。
没有丝毫预兆，几乎蜷缩成一团的老僧忽然踏地，脚下青石地板寸寸碎裂，石块如失去引力般在灵机爆发中溅起，单脚如踏在水面上。
巨大的反作用力，带来的是超越极限的速度与力量，身形面向韩白衣，整个身体如倒挂金钩般飞跃而起，明明抵抗着引力，但那速度却快得令人有种时空错乱般的矛盾感。
足部带着一股波动的白色气浪，耳边难以抗拒的传来尖锐声响。
几近音爆。
韩白衣则是冷静应对，偏过刀锋做前割状，刀刃直指膝盖。
老僧反应极快，双手在半空一撑地面，整个人立刻跃高了三分，恰好顺着韩白衣头顶飞过，堪称磅礴的惯性带着他干枯的身体飞出很远，脚步在地上摩擦着几乎升起火光，脚底蹭蹭冒烟。
格斯双目瞪大，早早看好老僧落点，大剑一抡而过。
老僧却是不慌不忙。
身形一转，左肘微抬，撞在格斯大剑剑柄上，让剑刃高了两分，身形恰好顺着那一丝空隙钻过。
手中起势，只一个动作便成了架势。
【金刚连击拳哼哈之形】
吐气开声。
“哼。”
脚步前踏，足成弓字，力道自地起，传腰、拧背、入臂，一拳开合。
‘咚’
明明是近乎腐烂的**，顺着那无形劲道冲在格斯身上，却仿佛晨钟暮鼓，轰然作响。
格斯堪称刀枪不入的铁甲，在老僧这干枯瘦弱的拳臂下竟是如摧枯拉朽般内凹进去，铁甲嘎吱作响，整个盔甲最厚重坚硬的胸甲，在这一拳面前竟是比纸片还要不如。
格斯哇的呕了一大口血。
韩白衣目眦欲裂，白雷刺激着肌肉拧过身就要朝着二人的方向冲去。
然而老僧哪能让他打扰，仙峰寺叩拜连击拳的精髓就在于一拳快过一拳。
只眨眼的功夫，格斯已然变形的胸甲上就遭了三次连击，一声比一声响彻透亮。
韩白衣那堪称风驰电掣的疾速，在这一秒，却显得如此缓慢。
“哈！”
随着老僧最后一下铁山靠落下，格斯整个人都随着那股通透劲道飞了出去，几十斤的大剑打着旋儿砸进地里，格斯嘴里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连带着还有不知多少内脏碎片。
转过身，一掌拍偏韩白衣劈来的黑刀，脚下一个拌腿，大臂贴身一靠，韩白衣顿时一个阿米娅打滚飞了出去。
握刀的手腕在那一靠之下拧成麻花状。
基本是用不了了。
见此，老僧反倒没有急着上前结果二人。
而是悠悠然的拍拍僧衣，声音全然不同于之前的沙哑沉缓。
那是一道苍老女声。
“你身上的龙胤味道已经很淡了，是如何拿起不死斩的？”
“是变若之水吗？”
“又是怎么得知有关我的消息？”
“就算当年巴那女娃娃从我手里逃走，临走前也应该只剩一口气了才对，没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一边说，老尼姑一边上前握住韩白衣的脖子，卡住他让他无法呼气。
已经没了肌肉与皮肤的脸上自是看不出表情，只是语气里透着疑惑。
“说说吧，是谁告诉你的？”
韩白衣哪顾得上她说的什么，右手卷成麻花快疼死他了，正打算打开系统面板读个档，面前忽然浮现一个进度条。
【仙峰寺拳法：1.5%】
【92】八百比丘尼
【仙峰寺拳法：1.5%】
韩白衣一愣。
对普通的肝帝玩家而言，遇到这种情况需要怎么做？
当然是肝他娘的！
可惜，韩白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海豹欧皇，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秃头肝帝。
于是他把潜能点噗滋就加了上去。
就见面板上的进度条从【1.5%】哗啦啦一下涨到【100%】。
【获得学习能力：仙峰拳法】
你看，游戏就是比追女朋友简单多了。
为什么？
他有进度条啊！
见到面板上完成学习的仙峰拳法之后，韩白衣的灵目中便浮现了点点肉眼难见的灵机气团，体内的雷之种与此相互呼应，仿佛出自同一体系。
源自仙峰拳法的内劲便在系统的帮助下与白雷融合，浑身肌肉以极微弱的幅度膨胀收缩，骨骼也好像在短短的几个刹那间完成了数十年的洗练锻造。
按照仙峰拳谱上的描述，想要完成仙峰拳法大成，需要三十年以上的不间断操练。
但是韩白衣，只需要一瞬。
这就是他，韩白衣，一个努力的天才。
从最简单的金刚叩拜连击拳，一直到奥义【绝技仙峰寺菩萨脚】，一切招式内劲配合，烂熟于心。
而在完全学习了仙峰寺拳法之后，韩白衣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老僧身体腐烂至此，速度与反应依旧如此敏锐。
为什么？
因为他学了他也行啊！
虽然韩白衣甚至能比老和尚做的更好一些，但是他不说，因为他很谦虚。
灵机层面的改变，没有灵目的老僧，显然是发现不了的。
但是，韩白衣依旧没有调整时间线，而是默默的抱着断臂装小可怜。
一副默不作声的弱受模样。
“不回答？”
老尼姑抓着他的脖子，干瘦枯朽的身子，竟是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硬生生将韩白衣这一百多斤举高高，然后横着抡起来，掀起一阵风声。
砰。
砸在地上。
“咳咳咳......”
韩白衣一口老血差点没喷他脸上。
你这也太干脆利落了，就不怕把咱砸死么？！
刑罚这么疼，韩白衣以最快的速度就叛变了。
“......是，是巴。”
“她们没有死。”
“呵？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老尼姑不止声音变太，八成连脑子也变太了，“你们这些经受过各类苦难训练的忍者会这么容易就吐露真相？更何况还是曾经持有过龙胤的忍者。你当我是傻么？”
韩白衣眼睛一瞪，虽然我说的确实是假话，但是我栽赃陷害我们自己人可是真心的啊！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还不等韩白衣挣扎，就见老尼姑又是横着一抡，整个人就跟一条沾湿了的毛巾一样，啪的就拍在地上。
“还不说！！”
‘我说了你也不信啊！’
韩白衣气得差点翻白眼，知道自己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拍到死，干脆回档了。
等到重新回到钟鬼佛堂门口，格斯正要过去推门，韩白衣拦住他。
“怎么了？”
格斯皱着那双浓眉看他。
“一会儿的战斗，你别插手。”
韩白衣拔刀出鞘，格斯则是一脸茫然：
“你刚刚不是说你不知道......”
“骗你的。”
韩白衣一刀劈开插销，抬脚踢开大门，仙峰寺拳法的劲道用在脚上，足有六米多高的佛堂大门愣是被踹得嘎吱一声巨响，木门一个斜角被硬生生踹碎，整块木板顺着直线就飞了出去。
右脚收回，腿部隐约闪烁着雷光。
正装模作样嘀咕着“噢噢噢噢......”的老尼姑还没来得及动作，背后就被飞速而来的木门碎块笼罩，心下立刻反应过来，足成马步，一个向后铁山靠压过去，硬生生将巨大的碎木头靠开。
转过身，手中已然形成仙峰拳法架势。
韩白衣身后的格斯一个皱眉。
目光瞥向大门被踹碎的那个角。
他之前可没发现这家伙的力气有这么大。
韩白衣面无表情，似乎全然没有将这老尼姑上一秒把自己当毛巾摔的小矛盾放在眼里。
实际则在盘算要把她剁成多少块，或是轮回剁碎多少回。
他向来是个非常大度的人。
对于复仇这种事情的时间要求，一般是从00：01一直到23:59。
至于少出来的两秒，就当是他佘给人家的。
哦，日期是每一天。
看着浑身被不死虫爬满的老尼姑，韩白衣唇角咧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
“仙峰上人，假的。”
“对吧？”
刚想装模作样缓缓说些什么的老尼姑顿时闭了嘴，空洞的目光直视面前的男人。
声音依旧苍老尖锐。
“你......是巴的弟子么？”
“被你认出来了。”
韩白衣说谎向来面不改色，动一个眼睫毛算他输。
“既然如此......你应该听她说过吧。”老尼姑声音里带着几分残忍的笑意，“我，八百比丘尼的名号。”
韩白衣瞳孔微缩。
不是说在源之宫守门的破戒僧才是八百比丘尼么？这儿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说起来，也有八百年了。魂与肉的分割......着实令人难过。”
“在这几百年里，最让我愉悦的，果然还是巴那个女娃子。”
“论起妖之雷......你比她还差得远。”
韩白衣不动声色，默默消化着她吐露的每一点信息。
‘比丘尼’是僧人的一个等级。
而八百比丘尼，则是瀛洲神话中的一位僧人，因为吃下人鱼肉破戒，从而获得长生不死的生命。
在只狼世界中的八百比丘尼，同样是类似的一位人物。
不过不同于神话中的偷吃人鱼肉，八百比丘尼是出于自身的愿望，渴望获得长生不死的生命，从而跨洋过海来到此地，吃下不死鲤鱼王的肉，被肉中寄生的不死虫附体，从而获得了永久的生命。
但不知为何，历经八百年之后，这位八百比丘尼，却在游戏中，以【破戒僧】的名号，出现在源之宫的大门前，成为樱龙的守门人。
就连她的幻影，都被复制到苇名之底的水生村尽头，用于看守栖宿之石。
现在，听到老尼姑所说的‘魂与肉的分割’，韩白衣大抵清楚，破戒僧应该还有些内情，但是没在游戏中表现出来。
否则，至少韩白衣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追求永生的僧人，会甘心为一群妖怪做守门人。
看来......她并非自愿的。
但是，她现在又为何会成为假的仙峰上人？
这里又有何缘由呢？
韩白衣目光认真的盯着面前的老尼姑。
八百比丘尼回顾了一下过去，展望了一下未来，砸吧砸吧嘴。
不说了。
‘你大爷啊！’
韩白衣心里卧槽卧槽的。
“不过，既然你敢来选择我为对手，就应当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吧？......”
八百比丘尼口中发出漏风的笑声，
“你身上，可没有巴那种龙胤之力的味道哦。”
韩白衣横刀于前，略微抬头，目光轻蔑。
体内雷劲贯彻全身，【护命呼吸阳】随之运转，浑身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被雷电激活了一般，脚步印在地上。
不动声色。
“来。”
【93】趁他不注意......
脚尖落地，刺入地板，以其重心为支点，浑身都在劲道贯彻之中保持浑圆之形。
八百比丘尼周身气劲飘飘，钻附在身上衣袍的不死虫都随着微风缓缓吹落，一个个被无形的压力碾死在地上，榨出汁液。
韩白衣则是不动声色的横刀在先。
脚下步伐却与之前似乎有了些微的不同。
作为一个努力的天才，韩白衣在学会仙峰拳法的刹那，就已经将其融会贯通，完整的糅合进自己的武道体系之中。
虽然与持剑身法并不相同，但仙峰寺拳法中蕴含的武学技巧却是十足精妙，让他对自己的身体掌控力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除此之外，在获得了仙峰寺拳法中有关操控气劲的妙诀之后，韩白衣对原本根本无法操纵的雷之种，也多了几分使用经验，不需要再像之前与狮子猿对战时那般不停读档电自己，来学习使用雷劲的技巧。
作为一个不同于常人的天才，韩白衣早已将这种使用雷劲的技巧融会贯通，运用到自己的刀法之中。
他将其命名为‘雷切。’
如果以后研发出衍生招式，就叫千鸟，再然后就是千鸟锐枪、千鸟流、千鸟大宝剑。
通体黑色的开门上，泛着淡淡的雷光。
韩白衣闭目举刀，而后在半空横掠，挽了个刀花，刀尖直指八百比丘尼。
古时瀛洲，以刀尖指人，即为决斗挑衅。
一般情况下，不死不休。
八百比丘尼见此，已经腐朽如骷髅一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左手握拳置于前，右手摆掌移后，点在前方的左脚尖微微挪移。
烟尘绽放，枯朽身形顿时消失不见。
韩白衣双眼睁开，昏暗的佛堂中如绽光，淡白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显得无比明亮，眼球在角膜肌的操控下快速微动，瞳孔紧缩。
目光紧紧捕捉着八百比丘尼的身形。
站立的姿势也随着捕捉到的动作微微调整，两脚同时保持半踮起的姿势，重心不断移动。
来了。
右手持刀，左手忽然放开刀柄抡起砸向侧方，不知何时从烟雾中冒出的绿袍倏忽停顿，半空中那一脚仙峰气劲仿佛撕裂了空气，耳边却没来得及传导声响。
左臂与右腿相撞，巨大的劲道将韩白衣的身体带得右偏，不断移动的重心却在此时起了作用。
保持踮起的右足重重踏在地上，右腿小腿上盘绕着闪耀电弧的雷劲，整个身子都顺着八百比丘尼踢出去的方向跃出，身体却靠着八块腹肌的强劲核心在空中牢牢掌控身形。
被踹得发麻的左手握刀，雷光如灿烂的白色光羽攀上刀锋，韩白衣双手同时发力后斩。
撕拉。
紧随在后的八百比丘尼果然中招，绿色的衣袍在这灿若流光的一刀之下撕成两半，露出里面几乎已经没了肌肉，全是皮包骨的腐朽身躯。
透过皮肤，隐隐能看到内里附着的巨大蜈蚣。
这才是让他保持生机的本命不死虫。
攀附寄养在他身上的小不死虫，大概都是这一条的子嗣吧。
毕竟都活了八百多年了。
见八百比丘尼慌乱后退的动作，韩白衣微微抬头，面上露出极轻蔑的讽刺笑容。
“所谓八百比丘尼，也不过如此。”
“黄口小儿！安敢在此饶舌！”
被撕了衣襟的八百比丘尼大概也是脸上挂不住，看不出表情的腐烂五官里吐出带着鸡冻情绪的话语。
实际上，所谓的鸡冻也只是韩白衣的脑补。
毕竟根本听不出有什么不同。
但是韩白衣毕竟是韩白衣，听到八百比丘尼如此无能狂怒，面上露出对自己一朝一夕苦练出的深厚功力极其自负的笑。
开门插回刀鞘。
双手与八百比丘尼同样，摆出独属于仙峰拳法的架势。
这显然是极讽刺的做法。
八百比丘尼先是一怔，而后便是咬牙切齿。
区区一个年岁还不到她苟的零头的小儿，竟然以她修行八百年，早已烂熟于心的仙峰拳法对其挑衅。
这是什么？
这就是赤果果的送人头。
八百比丘尼按住架势，脚下微动，身形立时顺着那股反震劲道动如脱兔，于刹那间侵入韩白衣身前。
但是韩白衣可绝非做那种无把握之事的人。
之所以敢这么做，自然是早已在刚刚那一两招间的空隙，便已经看穿了她的实力。
韩白衣双眼微眯。
雷劲贯通全身，周身微微闪着电弧。
腐朽的拳头带着莫大的力道陡然袭来，势大力沉，如若泰山崩落。
正是刚刚将格斯打成压瘪罐装猪肉的【金刚叩拜连击拳】。
只见韩白衣的身体在雷劲贯通下，肌肉一胀一缩，五指并紧，单手在面前轻轻一摆，就将那避无可避的一拳推开。
八百比丘尼似乎全然未曾想，自己练到炉火纯青境界的拳式竟是被如此简单的破开，而金刚叩拜连击拳，重点便在于连击二字，只有bo数目够多，叩拜连击拳才能显示出其真正的威力。
然而在第一拳，连击就断了。
八百比丘尼瞪着一双没有眼球的眼，心里那叫一个拔凉拔凉的。
既然如此，之后自然便是韩白衣的剧场。
只见他拳式四平八稳，但每一拳都是又稳又快，每一下都击打在对方的关节发力点，将八百比丘尼好不容易支撑起的架势击碎得七零八落，嘴里还不停的哔哔。
“你左拳不精！”
打中左眼。
“右掌无力！”
打中右眼。
“脚步松散。”
一个拌腿膝踹，外加阿米娅翻滚扫堂腿把他扫得身子一歪。
“反应迟钝，没有一个动作像样！”
‘哒哒哒哒哒哒......’
施展起来的金刚叩拜连击拳跟机关枪似的啪啪啪的打在八百比丘尼脸上，拳骨与头骨之间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异常洪亮，光听音效颇有当年叶问遗风。
原本看上去就基本失去人形的老脸，在这一通连击之下，彻底烂成一滩肉泥。
跟年夜饭锤过的饺子馅一样。
然而即便如此，八百比丘尼也依旧艰难的保持着活着的姿态。
也不知道她疼不疼。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扑通一声。
八百比丘尼的身体如若烂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韩白衣得意洋洋的转过身，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好像全然没有发现，那颗悄悄从八百肉泥脸中钻出来的大虫子。
只见大虫子默不作声，静悄悄的移动着，虫头上一对匕首长的大螯支起，尖头指向韩白衣的背后。
心里大抵想着：趁他不注意，戳死他马个嗨。
还未来得及移动，一对虫眼就见面前刀光一闪。
虫头顿时分为两半。
刀锋甩血，在地上落下一线绿色。
韩白衣退步收刀。
神色悠悠然。
之前就说过，他是那种蔫坏蔫坏的人。
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忽然补刀，就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韩白衣面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男人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忍杀】
【八百比丘尼（1/2）死亡】
【94】时间与空间
“1/2？”
“也就是说，还要再在源之宫前杀她一次吗？”
韩白衣看着面前的尸体，面无表情。
八百比丘尼，破戒僧。
这是个并不吉利的名字。
只是她的一切，在韩白衣眼中都显得十分怪异。
她的身与魂一分为二是何人所为？
为什么会来冒充仙峰上人？
上一代龙胤御子‘丈’与他的侍卫‘巴’，又究竟知道些什么？
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紫衣的真正仙峰上人，现在位居何处？
为何在原著中，他一出场便是死亡？
而且还有意识的在自己的尸体面前，留下了为玩家提供结局方向的经书《永旅经龙之归乡》？
一切都显得如此刻意。
但是游戏中的主角就仿佛傻了一样，从来未曾思考过一个死人为什么会在临死前，仿佛预知未来一样，为他留下恰到好处的秘籍。
韩白衣一直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矛盾。
他有些事情想询问唯一可能知道些什么的人。
那个人便是‘变若之子’。
同时也是仙峰寺中的‘假御子’。
在韩白衣看着八百比丘尼的尸体默默出神的时候，一直站在门口处观望着的格斯也走了进来。
面上依旧带着些抹不去的震惊之色。
虽然之前就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强，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家伙有多强。
刚刚他站在远处，甚至都有些看不清两人交手的过程，只能远远看到一阵碎石纷飞、气浪横扫、雷电交加。
短短几秒的功夫，眼前这个强得不像人的老和尚，就被比他更像怪物的忍者打倒了。
嘴巴不自觉的张大又合上，最终归于无言。
面部肌肉仿佛被冻上了一样。
“这里已经是死路了，你说的变若之子在哪？”
格斯这样问道。
此时却是没了一开始那样，如果说谎便将其斩于剑下的想法。
真打起来，谁会被砍死，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喏，就在面前。”
韩白衣指着面前佛台上的铃铛。
格斯皱起眉。
“单手合十，闭上眼，拿起铃铛对着佛像摇晃，这样就能进入幻境的世界。”
“通过考验，就能走到变若之子面前。”
韩白衣听上去似乎语气淡然，实际上目光则是炯炯有神的看着佛台上的摇铃。
又是铃铛。
在只狼世界，每个穿越时空的权限似乎都与铃铛紧紧关联。
就韩白衣现在身上，就有足足两个能让人穿越时空的铃铛。
一个是少主人的铃铛，另一个是枭的铃铛。
这两个都是韩白衣穿越三年前平田府邸时的战利品。
除了两个铃铛之外，还有一瓣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常樱之花，不过对韩白衣而言没什么卵用，毕竟他是个挂......封弊者！
什么挂比？不知道，不清楚，滚远点。
现在，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铃铛通往内殿幻境的仙峰铃铛。
不过，相比于称那个地方为幻境，韩白衣更喜欢称呼它为内殿。
因为他曾在某二刺猿网站上抄作业，习得一个卡bug进内殿的方法。
从格斯看守的那座空中长桥，靠左侧崖边树枝一端跳下去，玩家能操控着狼直接跳进内殿，不用经过摇铃铛仪式。
原本韩白衣只觉得那八成是个建模时未修复的bug，现在却颇有些细思极恐的意思。
这个在寻常玩家看来，唯有通过摇铃铛才能进入的‘幻境佛殿’，实际上是仙峰寺修建在金刚山山谷之中的一座堂堂隐殿，而且其进入方式也唯有摇铃铛这种超自然手段一种。
只是这座隐殿为何要设置的如此隐秘，乃至被进入者视为梦幻泡影，就很值得商榷了。
只不过，这一事实是否能在这现实中得到证实......就需要一个人来试验一下。
韩白衣扭过头，看向身边的格斯。
格斯听了韩白衣的话，立刻大步上前，抓起铃铛便按照韩白衣的说法摇晃起来。
韩白衣只在他身边看着。
相比于韩白衣这种带着玩票性质的冒险历程，为儿子罗伯特性命甘愿身作千本刀守门人的格斯，无疑更为急迫。
果不其然，在他摇晃铃铛的一瞬，整个人便随着铃声响起，消失不见。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他手中的铃铛。
韩白衣盯着面前的煌煌大佛静思像默默的看了很久，口中喃喃：
“果然......那里并非什么幻境。”
“也即是说，假御子......不，应该是龙胤之力，真的拥有挪移时间与空间的能力吗？”
“时间，即倒回死亡。”
“空间，则扭曲地点。”
“有些时候，甚至还能相互混杂着同时扭曲时间与空间。”
“只不过，代价是生命力。”
“樱龙......那个只需要死几次摸索通关流程就能通过，只会挥舞七支刀，还不知道被谁砍了一只手臂、戳瞎一只眼睛的大号赤鬼，真的是能够赐予他人这种力量的存在吗？”
一边默默深思着，韩白衣一边从怀中掏出那颗格斯递给他的丹丸。
【噬神】
【跃龙门】
总有很多东西在从侧面印证，樱龙似乎并非不可替代，它也仅仅是看上去强大一些的生物，不死鲤鱼王甚至能够通过某种不知名的方式，替代樱龙，完成下克上。
他所知的樱龙，与赐下龙胤的樱龙，似乎并非同一物种。
这种差距，大到甚至并非在同一次元上。
转过身，韩白衣顺着之前与格斯一同走过的道路，来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座长桥上。
按照游戏中的位置大概判断了一下，韩白衣注视着面前的茫茫云海，一跃而下。
身体在万有引力的拉扯下，不断向下飞速坠落。
韩白衣努力在狂风中睁开眼。
周身被白雾般的云海缭绕，身边的风却将其一次又一次的撕开。
骤然间，身体好像触碰到了一层薄膜。
不知怎么的，韩白衣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只狼世界，在引水城楼前，看到的那一层结界。
只这么一个出神的功夫，面前的事物忽然在眼前极速放大，突兀的视觉转变让他根本没有做好降落射飞爪的准备，啪的一声摔在一个大铁罐子面前。
韩白衣，卒。
【95】他不就在这里吗？
在不知道经过多少次摔落与死亡重生后，韩白衣终于一脸苍白的稳稳站在内殿尖顶上，俯视着眼前呈四合院格式的仙峰内殿。
周围皆是不知道盖了多少层的木质高楼，中间围出一个庭院，庭院里种着一株无比巨大的樱树。
枝头最高处，甚至要隐隐超过这内殿的屋顶。
樱花绽放极华美灿烈。
不知道是何人于何年所种植。
从上方向远处的平台上看去，一个浑身包裹着铁甲的男人正一脸迷茫的向四周看。
手中的大剑插在地上，面前是一面三猿屏风。
四扇屏风中，有一扇空白。
格斯瞪着一双牛眼看向四周，什么都没有。
张望了半天，忽然在远处看到了一个僧人。
僧人边上有一大钟，足有两人多高。
旁侧用绳子吊着重桩。
铁甲巨汉立刻大步跑到站在廊檐边缘的僧人面前，面部表情僵硬着质问：
“这里是哪里？”
赤着上身的僧人保持双手合适的动作，只是轻轻睁眼看了他一眼。
“你的身上，没有龙胤的痕迹。”
说完这句话，僧人便继续闭上眼，惜字惜句，跟多说俩字要他八十块钱似的。
格斯眉头一皱，修炼道上的杀戮，早就让他没了对这群和尚的敬畏。虽然仙峰拳劲依旧玄妙，但他的身体素质也能勉强抗下，对他们自然没有丝毫容忍，伸出大手就准备抓起闭目的僧人。
可不知怎么，大手伸出，去仿佛抓进了影子里，直接从僧人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手中没有丝毫实感。
格斯一怔。
而后便是凛然怒意，口中大喝：
“告诉我该怎么出去！我要知道我的儿子在哪！我的儿子，罗伯特！你们之前说过会治好他的！”
可无论他如何挥舞、击打，拳头都仿佛砸在空气里，浑不着力。
一腔怒气也仅仅是无能狂怒，咆哮与打骂都无法让面前的和尚变色丝毫，仅仅是纯粹的发泄，没有任何用处。
每一拳、每一脚，打在和尚身上，都是径直穿过，明明就那么切实的站在原地，却仿佛高清立体投影一般。
僧人一言不发。
不知道他这样站了多少岁月。
只是凝望着庭院中心的樱树。
与此同时，韩白衣却没有耽误丝毫时间。
格斯第一次来不懂规矩，而且身上没有龙胤，也无法从僧人那里获得帮助，但韩白衣可清楚流程。
在这片仙峰内殿中，有四只猴子。
正是印在露天屏风上的四只猿猴。
确切的讲，能被人看到的只有三只。
这三只猿猴分别为耳听猴、眼观猴、口说猴，看不到的则是隐身猴。
由于在几十个周目里，不知道抓猴子抓了多少次，韩白衣几乎将他们的行动模式摸得透透的。
开场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翻转后跳斩砍在左后方的半空，一眼看去一阵透明的空中传来一阵阻力。
刀锋落下，耳边传来一阵猴鸣。
第一个，隐身猴。
一个身穿白色宽衣的猴子，随着刀锋斩落掉在地上。
隐身猴一般都会在开场出现在试练者的左后方身后，不需要发现，只要凭感觉去蒙就够了。
“叽叽喳喳叽叽！！！”
只是斩了一只猴子，耳边忽然传来一群猴子的叫喊，一只只如同镀了一层水银般的半透明猴子挥舞着爪子朝韩白衣包围而来。
韩白衣则全然没有理会，一步后跳躲过猴爪，而后进步冲刺跃过众猴，腰间飞爪射出，将他整个人都带得飞起来。
底下的格斯和僧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没有龙胤也完全没得到提示的格斯，简直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赞美太阳！！”
一直眺望樱花的僧人也微微抬头，看到韩白衣时，目光中不知道闪过什么情绪。
韩白衣则一步不停，身形快速与包抄而来的猴子们擦肩而过，借助飞爪在半空不断飘荡。
只见他荡起来的动作比一群猴子显得更为轻松写意，三两下就飘到僧人身边的大钟，一个警世打桩撞过去，离僧人没两步，同样站在大钟旁边的格斯被震得一个趔趄。
韩白衣则趁着声波传荡的那一瞬向四周眺望，一个穿着绿色大袍的猴子顿时一脸痛苦的捂着耳朵，从一处房顶上显现出来。
飞爪一个飞射，韩白衣两步就窜上房顶，一刀结果了对方。
接下来的行为也同样按照原游戏中依法炮制，韩白衣很快就将这内殿的四只猴子砍死。
直到韩白衣完成任务，格斯还一脸懵逼的看着韩白衣，不知道这个忍者飞来飞去的砍猴子是个什么意思。
等韩白衣将四只猴子尽数斩杀之后，那一团团追着他挠的水银猴影便不见了。
原本分散呈现四只猴子画像的屏风，也变幻成四只猴子聚在一块，纷纷用屁股对着他的画面。
格斯虽然看起来是个莽汉，但实际上他也有独属于壮汉的细腻。
见到屏风变幻，立刻认出了‘妖怪’的本体，拎着大剑喝啊一声就往屏风上砍。
然后砰的一声连人带大剑一起砸在地上。
与刚刚一样，大剑穿过了屏风，带着他自己也冲了出去。
韩白衣看到格斯的表现，双眼微眯。
于凡人而言，这里就是幻境吗？
可这又如何解释自己从悬崖落下进入了这片‘幻境’的事实呢？
还未等韩白衣开始细想，空中忽然传来一道温柔软糯的声音。
“请您原谅。”
“那些孩子，只是想保护我。”
“但是，似乎是行不通呢。”
“请闭上眼睛，”
“在内殿相见吧。”
为什么非要闭上眼睛呢？
这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韩白衣心中正这么想着，身边的格斯忽然开口打断：
“你就是变若之子吗？”
他抬头朝着天空喊。
“是的。”
声音依旧温柔软糯。
“你见过罗伯特吗？一个满头黄发的小萝卜头！你，见过他吗？”
格斯说着说着，声音便不由的有些哽咽。
在听到变若之子声音的那一瞬，他的希望就已经破灭了。
天知道他多希望这声音是属于他儿子的。
半空中的声音似乎思考了一下，微微停顿：
“见过哦。”
格斯微怔。
“他不就在这里吗。”
【96】米娘与樱树
“他不就在这里吗？”
自空中传来的声音软糯温婉，听在韩白衣和格斯耳中，却是背后直冒白毛汗。
“什......什么叫，在这里？”
格斯声音有些颤抖，目光不定的看向四周的空白，唯有远处那碰不到的僧人依旧不动。
韩白衣也是愕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打开灵目，朝着四周看去。
“罗伯特......”
“我的，儿子......”
格斯好像魔怔了一般，目中隐隐闪现红光。
可强大的意志却让他立刻清醒过来，双手捂住脑袋，无助的跪在地上。
“不......不对......”
韩白衣转过头，紧紧盯着面前的格斯。
在灵目视野中，一道道黑色的灵机从他体内涌现，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按了回去，身体仿佛埋没在狼烟里。
这种黑色的灵机他见过。
正是之前小太郎身体里散发出的那种灵机。
光是看到就让人难以克制的感到厌恶。
半空中那声音奇怪道：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为什么要害怕呢？”
韩白衣皱着眉，格斯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见？
“不......那不是我的儿子！”格斯忽然咆哮起来，始终板着脸一副冷漠模样的他，如今却是歇斯底里般的疯狂，“那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还活着！他的心脏......没有被挖去！”
韩白衣瞳孔一缩。
这种别人都能看见东西，只有他是个睁眼瞎的感觉，让人好着急啊！
“......触摸神木吧。”
“樱神，能让你看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这时，站在长廊上的不可触摸之僧忽然转过头，对着几近疯魔的格斯沉缓道。
“不！不要去！”
“不要！你会死的！”
“那里的一切都是虚假！不要靠近他！”
半空温婉的声音不知怎么，忽然着急起来，大声阻止格斯的行动。
但是对儿子的爱意超过了一切的父亲怎会听此劝阻。
格斯颤抖着捂着脑袋从地上站起来，浑身铁甲在不断的颤抖中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脚步缓慢而坚定。
韩白衣只站在一边默默的看。
太诡异了。
简直就像是一场没有任何背景介绍的默剧一样。
僧人、变若之子、格斯。
他们三人都看到，或者说知道某物的存在。
格斯一开始可能不知道，但被黑色灵机包裹之后，便能够感受到了。
在场的所有人里，唯有他一个像傻子一样，对现状没有任何了解，只能呆愣愣的看着这场默剧的发展。
这一切，不由得让韩白衣再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认知。
这里真的是现实吗？
还是幻境呢？
这种包裹在小太郎、格斯身上的黑色灵机，也是樱龙的力量吗？
僧人口中的樱神又是什么呢？
韩白衣看着三人的动作，不敢做出任何决断。
他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了。
就算是因为善良可爱被玩家们称为‘米娘’的变若之子，又有谁能断定她是真的站在玩家一方呢？
面前长廊上的这个中年僧人，又是什么人？
格斯颤巍巍的走着，面部表情不断变化，时而欣慰、时而伤悲、时而狰狞若疯狂，唯有脚下步子没有任何停顿，直直的走到不可触摸的僧人面前。
随着格斯的接近，面前的樱树也似乎有了灵性。
树枝哗啦哗啦的响着，一根粗大的枝丫缓慢挪移，将树杈移动到僧人与格斯面前。
在韩白衣的灵目中，自格斯身上散发出的缕缕黑色灵机，随着他与樱树之间的距离缩短，渐渐被樱树吸收过去。
格斯面上的表情也像是泡在温暖的泉水中，
安逸幸福。
半空中，变若之子的声音依旧在急切的要求他停止下来。
但是格斯却是全无反应。
渐渐的，格斯在僧人与韩白衣的注视下，向着樱树的方向伸出手。
粗大的手掌触摸着樱树的枝丫。
口中低低的呢喃。
“罗伯特......”
‘蓬’的一声。
韩白衣身体猛地一紧。
格斯在触摸到樱树枝丫的那一瞬，身体如同鞭炮一样炸开，没有残肢、没有血肉，原地只留炸碎时飘散开的细微烟灰，和绽放开的点点火星。
整个人，就此消失不见。
见此，老僧面无表情的双手合十。
原本将枝丫落下的樱树，也缓缓将树枝收了回去，依旧高高在上。
之前始终劝阻着格斯的米娘，也蓦的收声。
巨大的隐殿中，静悄悄的。
韩白衣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蔓上大脑。
没有丝毫犹豫，打开面板，拉动时间条，读档！
“......触摸樱木吧。”
韩白衣睁开眼，就看到老僧在劝格斯摸他的大树。
格斯懵懵懂懂的迈着步，身形颤巍巍的，一缕缕黑色的灵机从他身上冒出来，然后在逐步接接近的过程中，被樱木吸收。
这次韩白衣则有了选择，在米娘不停的劝说声中快步过去，当当两下踹在格斯膝盖后面。
原本就走的颤颤巍巍的格斯砰的一下跪在地上，给他行了个大礼。
格斯一脸迷茫的抬起头看韩白衣，韩白衣一拳打在他脸上。
“醒醒！他要杀你！”
却不想，这一拳刚打下去，就见格斯眸中红光乍现，身上盘绕到黑色灵机骤然增强，浓郁的像墨一样。
“罗伯特......”
“我的罗伯特......”
“你在哪？！”
声音凄厉哀绝如若秃鹫嘶鸣，格斯满脸痛苦的跪倒在地上浓郁的黑色灵机像火焰一般绽放。
包裹着铁甲的身上，如若盛开了一朵黑色的彼岸花。
在这一瞬，劝说格斯触碰樱树的老僧，还有空中一直劝导他停步的米娘同时闭嘴，俩人跟同步开了静音似的。
整座隐殿露台上静悄悄的，只剩韩白衣和格斯两人。
韩白衣用特无辜的眼神看看天，再看看长廊上的僧人。
转过头，就见格斯满面狰狞的盯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
随着咆哮声落下，被他称为刀枪不入的坚硬铁甲，在不断膨胀的肌肉中被撕裂挤破。
原本就高大壮硕的身躯也随着黑色火焰的燃烧，变得更加高大挺拔，足有将近三米，手腕足有韩白衣腰粗。
只是随着身形膨胀，格斯头顶的卷发也随着火焰一起燃烧起来，脑袋上光秃秃的。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韩白衣。
手里拿着那柄一米多长，现在看着有点像匕首的大剑。
格斯的声音又低又沉闷。
“把罗伯特......还给我。”
【97】送行
黑色的灵机蔓延开来，将面前的视野尽数囊括。
韩白衣看着眼前的格斯在不断的力量膨胀间不断沉沦，心也随着一同坠落谷底。
浓郁得几乎蒙蔽了视线的黑色灵机不断聚集、凝结、化形，盘旋着在格斯身上拧转成龙，鳞角尾羽细细描绘，如若真形。
韩白衣目瞪口呆的看着。
与小太郎身上那条黑龙，一模一样。
远处的僧人默不作声，只是从面对樱龙的姿势转过身，正对着二人。
原本就缓缓吸纳着黑色灵机的巨大樱树骤然加大力度，黑色灵机流加粗加大，被樱树旋转着吸收。
然而，吸收的速度却比不上格斯燃烧的速度，明明只是站在原地，却如同火炬一般，用黑色火焰淹没一切。
“把罗伯特……还给我……”
格斯双眼泛白，几乎失去了理智，唯有他的儿子深深烙印进心灵，成为执念。
韩白衣看着他巨大泛黑的肥硕身形，不由想起了以小太郎为首的太郎兵。
身形巨大、肥硕，智力低下，又力大无穷。
更重要的是……盘旋在他身上的那条黑龙。
韩白衣印象深刻。
之前他还以为是樱龙的力量，但现在如此看来，这种黑气根本是从他体内涌现，而且与樱龙那赤红色的身体全然不同。
而且……
韩白衣转头望向那僧人。
这黑气，与仙峰寺有关。
“吼”
格斯忽然咆哮起来，长长的粘稠口水都随着嘴角淌下来，原本苍白的皮肤发黑腐烂，如同泥坑里的浑水。
韩白衣心下一紧，五指按在刀柄。
一步后退，格斯铁锅大的拳头如流星砸落，一拳印在地上，巨大的力道冲在露台的木质地面上，碎裂的木板怦然翘起，木屑纷飞溅洒。
韩白衣甩臂抽刀，通体漆黑的开门划在格斯手臂上，刀锋斜着切入肌肉，却只斩进三分之一，便如同切在金属上发出当的一声嵌进骨骼，再也切不进去。
双眼瞪大。
未等抽刀，耳边便传来一阵呼啸风声，黑色如车轮般的大手以与他极不相符的速度抓来。
韩白衣松刀翻身，手掌拍在格斯的手臂上，身形倒翻着滚过，伸手借着惯性抓住刀柄，一脚踩在格斯手臂上一个反冲抽刀。
格斯面上毫无所觉，左臂伤口上呼呼冒着黑烟。
韩白衣落地，单手按在地上微微眯着眼。
明明看似即将腐烂的躯体，却坚硬的如钢铁一般。
‘连不死斩都无法一斩而断么……’
韩白衣默默盯着面前盘绕在格斯身上的黑龙，看着那一缕缕飘散开的黑色灵机。
‘不过……相比小太郎身上那触之即死的黑龙，格斯的力量还差很多，没有形成之前的黑色领域。’
韩白衣用余光瞥向远处转过头的僧人，又看看吸收着黑色灵机的樱树。
‘是这个原因么……’
格斯疯狂怒吼着直冲而来，连连锤砸向韩白衣。
韩白衣则后跃着躲过，身上白雷隐现，淡白色的瞳孔中平静无波。
地面在格斯的锤砸下，留下一道又一道木坑痕迹。
力大无穷，身形敏捷。
化身大力与灵活并存的秃头胖子的格斯发出无能咆哮。
韩白衣微微眯着眼。
口中深深吸气。
说他不后悔，肯定是不可能的。
原本只是想改变这个可怜父亲的命运，顺带让他给自己当个打手，却不想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不但没能拯救，反倒让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引向了一个必死的结局。
看着格斯疯狂的模样，韩白衣不由有些感叹。
相比这副模样，还真不如像原剧情中落崖摔死来的痛快。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送你一死。”
韩白衣决心下定。
目光再无闪躲。
铁锅大的拳头砸在地上，径直洞穿过去，小半个手臂都卡在木板中央。
格斯巨大肥硕的身形，让他的动作变得相对迟钝了些，手臂陷入束缚，一时间难以拔出。
韩白衣则是一个侧向横跳躲过这一拳，黑刀开门再一次在格斯的臂膀上留下一道痕迹，但是依旧无用。
伤口处只有缕缕黑烟飘散。
不过韩白衣心中并无气馁。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死斩不可斩杀之物。
这是宫崎老贼定下的世界法则，不可违背。
如果韩白衣没能一刀搞定敌人，那就再来一刀，要是还不行，就砍得更深一些。
看着格斯臂膀上只砍去了三分之一左右的手臂，韩白衣大致清楚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目光紧锁着面前的光头巨汉，韩白衣将黑刀开门重新插入鞘中。
深深呼吸。
吸
【护命呼吸阳】带来的暖流，在他体内不断运转，犹如一条细细的温泉溪流浸泡着内脏，肺部的膨胀紧缩程度，也随着暖流的保护越来越夸张。
韩白衣的眼神渐渐发亮。
充足的氧气，让他的大脑高度清醒且保持兴奋，高速流淌的血液为他的身体提供着饱满的动力。
周身电弧闪烁。
白雷的激发，让他的肌肉在轻微电击下保持紧张、高度紧缩，神经中枢的脑电波传导速度也受到了影响，让韩白衣感觉到自己视野中的一切，似乎都在潜移默化的变慢。
就仿佛时间都缓缓停止流淌一般。
虽然韩白衣之前一直自我催眠，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实际上他的内心一直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自卑，以及对自身实力的不信任。
无论是飞猿招法、苇名流剑术，抑或是仙峰拳法，都是他用一个个潜能点点出来的。
哪怕得到了充足的身体与大脑记忆经验，但他依旧会在某些刹那，对自己的身体反应产生疑问，或者说是抗拒，转而保留一部分自己出于主观的，并不成熟的战斗经验。
这种想法就跟老一辈人用了很久钞票，却依然会保留下一部分粮票备用一样，他们并非愚钝，而是相信自己曾经切实体验过的生活。
对韩白衣而言，这种不成熟的战斗经验，就是他的粮票。
但是，当他真正将身体交给感觉的时候。
他就会成为真正贯通三家学派的天才。
微微睁眼。
五指紧紧握住刀柄，拇指抵住刀镡。
没有任何前兆，只是身上电弧骤然大作，脚步在木质地板上印下一道深深的痕迹，脚印近乎蕉灼。
他的身形于倏忽间消失在原地。
韩白衣眼前的一切都在变慢。
很慢，很慢。
瞳孔逐渐开始紧缩，目光忽略了周围的一切，身边的场景在余光中都变为一道道如抹擦过的油画一般的印迹，每一步落下，都能感觉到空气的震荡。
然而，他的身前却再没了之前那种无形的阻滞感。
空气不再是他的阻碍，面前一片空白。
之前深深吸入的氧气，为他高速运转的身体提供了近乎无限的动力，血液的高速流动让他的青筋狰狞浮现在额角。
脚步每一次落在地上，都是一次无限期的加速。
上半身的动作，却并没有超出常人视力的极限，只是像寻常人拔刀一般。
缓慢，而又严肃。
黑色的刀锋自刀鞘中显露那前所未有的残忍姿态，闪烁的电弧包裹着刃。
刀刃以极微小的幅度高速震动着。
格斯将手臂从地板中抽出的动作，在韩白衣眼中变得无比缓慢。
连发出的声音，都难以冲进他的耳朵，每一步落下，声音就仿佛断了线一样，在虚虚实实间游走。
韩白衣都不顾。
眼前，唯有一刀斩落。
‘刺啦’
电弧闪烁。
缠绕着电流的黑刀斩裂十数米空间，在常人视野中，于一帧内连成一条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线。
无能狂怒着咆哮的格斯，声音忽然漏了风。
似乎是感到疑惑，他奇怪的低下头。
咚的一声。
头就掉了。
韩白衣站在格斯身后，黑色的刀锋缓缓收入鞘中，一如开始那般，仿佛没有丝毫动作。
格斯的脑袋呆呆愣愣，似乎勉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嘴艰难的张开。
“罗......罗伯特......”
没有发出声音。
【98】问与答
‘咔哒’。
收刀入鞘。
【不死斩り】
背后传来沉闷的巨物倒塌声。
格斯高大肥硕的身子，轰然落地，变形的脑袋在地上滚出去很远。
在韩白衣的灵目视野中，原本身体上燃烧着的黑色灵机，也随之缓缓从如墨一般浓郁，到消散如烟尘。
只是烟尘易散，人心却难散。
韩白衣转过头，看着格斯那由原本瘦削变得胖大的脑袋，脸颊上被撕掉一侧的脸皮，张口好像想说什么。
最后又紧紧闭上，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从儿子罗伯特重伤求医，羊入虎口送入仙峰寺，再到被仙峰僧人欺骗，为其守护山门直至千本刀，一直到死。
人的是非对错本就无法被人评论，功德或是罪行大抵都有阎王判决。
自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想要拯救自己儿子的可怜父亲，仅此而已。
但人总是不能如愿。
放下心思不再多想，韩白衣侧过身，面对着那樱树前的和尚。
那僧人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双手合十，赤着上半身，腰间裹着黄色僧袍，颈部带着佛串。
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个极普通的僧人。
韩白衣抬起头，深深吸气。
目光漠然的望向高处，那无比粗壮高大的枫树。
赤红的枫叶落在幻廊上，红得像血。
紧跟着，电流贯通全身。
韩白衣先是拔出刀慢步前行，而后步伐逐渐加快到小跑，随着不断迈步，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步子也越来越大，到最后每一步都飞出近十米，面色几近暴怒。
发丝在空气的阻碍下贴在韩白衣的脸侧，超高的速度让他几乎融入风的呼啸声，每一步落下都完全没有控制力度，踩在地板上，便是一个巨大的凹陷窟窿。
黑色的刀锋宛若流光闪月，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弧线。
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韩白衣那在狂风中逐渐失真的怒喝。
“玩弄他人的愿望，便如此......有趣！！”
黑色刀芒一闪而过，刀锋上附着的灵机混杂着剑气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巨大足有三米多长的昏黑锋刃，锐利的刺痛感令人有种刀尖扎进眼睛的错觉。
轰然作响。
一阵烟尘浮起，木屑纷飞。
在韩白衣倾尽全力的一刀之下，整座幻廊都剧烈摇晃起来。
哪怕是正面对敌，如今的这一刀，也能斩断当初的狮子猿。
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然而韩白衣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单手拎着黑刀，毫无喜色的看着眼前烟尘缓缓散去。
斩下的那一刀，完全没有砍中人时的手感。
而且哪怕砍中了，估计也没有什么用。
韩白衣还没忘记之前格斯冲向幻廊僧人时的画面。
大剑直接穿透了僧人的身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虚幻的一般。
但是，他的那一刀，并非是毫无用处。
待烟尘散去之后，韩白衣便见到，原本幻廊僧人所站立的位置，尽数化作空无，整座幻廊如同被什么怪物咬了一口一般，出现一大块缺口。
那幻廊僧人，就那么凭空站立着，双手合十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鬼魂......不，应该说是怨灵吗？”
韩白衣看着面前的僧人，忽然紧紧握着刀，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没有随身带着神之飞雪。
在只狼中，是存在鬼魂怨灵恶鬼一类的怪物的。
不过与传闻中不同，这些怪物同样可以被寻常的刀斩杀，只不过他们大多物理抗性较高，需要在刀上附着一种名为‘神之飞雪’的纸片，蕴含源之水的纸片抹在刀上，便可以使攻击对怨灵奏效。
可惜，韩白衣是个极端实用主义者。
因为清楚‘神之飞雪’的能力，来源于只狼世界特有的源之水，无法带到现实为他增加实力，而且又自认为不会沾染与怨灵有关的支线，于是之前便一直都没有寻找这种特殊物品。
现在遇到这种意料之外的敌人，韩白衣顿时麻爪，无计可施。
但是，对玩家而言，尤其是对剧情党而言，任务、成就、等级都属于其次。
他们喜欢的剧情人物才是永远的最高位。
对这帮人来说，你从他们手里宰了他们想要保护的npc，基本无异于警察从八百里开外打死了被匪徒保护的人质。
不但是羞辱，更是羞辱！
这种情感并非是玩家与剧情人物在交流过程中产生的，而是一种对他们身份背景、剧情经历发自肺腑的感触。
直入人心。
所以，韩白衣自然会想着报仇。
既然不给格斯活路，老子就让你们跟他一起死。
正当韩白衣狠下心准备回档去苇名弄点神之飞雪回来砍这老东西的时候，面前的幻廊僧人忽然开口了。
“真是把不祥的刀呢......不死斩。”
“没想到能再度见到它。”
“幸好......是黑色的。”
一边说着，幻廊和尚一边抬起头，看向韩白衣。
直到这时，韩白衣才发现，僧人的瞳孔呈现玻璃晶状，虽然面上保持中年人相貌，但却已经瞎了。
韩白衣没有回答。
一人一鬼分别站在幻廊和空中，情况诡异的对峙着。
倒不是韩白衣不想读档找家伙什回来砍死他，主要是这个僧人的话语，引起了他的兴趣。
什么叫......幸好是黑色的？
如果是红色的不死斩，会让这里出现什么问题么？
心中想着，韩白衣不由摸上黑刀开门的刀镡那里雕刻着一圈佛莲。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猜测过黑刀开门与佛门仙峰寺之间的关系了。
现在看来，果然有猫腻。
“你是什么东西？”
韩白衣挑衅般用刀尖指着幻廊僧人，语气平平淡淡。
僧人却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依旧双手合十：
“贫僧，不过一缕苟延残喘之魂魄罢了，算不得什么东西。”
韩白衣：“太郎兵呢？那又是什么？”
幻廊僧人微微点头：“是为佛门莲心化妖之法，强留魂魄，将其钉死于肉身之上，再日夜以人心喂食，肉身从而化身为妖体。”
韩白衣听此，面色反倒平静下来。
要知道，在原游戏中，太郎兵至少有数十名......日夜以人心喂食，光是为了他们，仙峰寺就杀了多少人呢？
韩白衣放下刀，重新拿在左手。
既然威胁无用，不如先行获取更多的信息。
“原因呢？”
“喂养枫神，寄托万众之魂。”
“原因呢？”
“阻绝樱龙灵食来源。”
“原因呢？”
“断绝苇名之不死。”
两人就这么面对着面，一问一答。幻廊僧人不知为何，只要韩白衣能问道的，他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盘托出。
直到韩白衣连续问了这三个同样的问题。
听完幻廊僧人的叙述，韩白衣抬起头，越过僧人光溜溜的头顶，看向他背后赤红的枫树。
微风吹拂，点点枫叶随之飘零，在半空中打着旋儿，一圈又一圈，从极高的空中向下落，也可能是向右或左，全然凭风而去，不知终将落于何处。
枫叶飘落极华美灿烈，如下了鲜红的雨。
地上枫叶堆积一片，赤红的像血一般。
韩白衣忽然低下头看他：
“你是什么人啊？”
幻廊僧人依旧如回答之前的问题那般面无表情，声音依旧沉缓：
“仙峰上人。”
【99】苇名秘史
“施主是否奇怪，贫僧为何会极尽狠辣决绝，铸下如此大恶？”
自称仙峰上人的僧人双手合十，这般默默的问道。
韩白衣则沉默不语。
依旧保持怀疑态度。
不可否认，虽然他对这段未出现的剧情无比好奇，但很多印象一旦铸成，便很难改变。无论是小太郎，还是被他亲手斩杀的格斯，都让韩白衣对僧人的话语多有抗拒。
如果不是做不到，其实他是想先砍死这和尚一两回再说的。
可惜了。
仙峰上人见他不说话，心中也不恼：“生死轮回本为人伦至理，作为开创不死的始作俑者之一，贫僧本应没有资格说出断绝不死这句话......”
“直到，我走到了所谓的樱龙面前。”
韩白衣微微眯眼。
仙峰上人：“施主可知樱龙为何物吗？”
“不知道。”
韩白衣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了。
仙峰上人：“施主可曾穿越岁月，去往过去未来？”
“去过。”
韩白衣点点头，左手不由按紧腰间的两个铃铛。
“那便容易解释许多了。”
仙峰上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由笑了。
单手一抬，格斯在钟鬼佛堂里摇晃过，用以进入这片幻廊的铃铛，顿时出现在僧人掌心。
韩白衣瞳孔微缩。
仙峰上人没有说话，抓住摇柄，轻轻晃动，摇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音清澈、脆亮，似乎能传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只是这么一摇，周围环境便仿佛万花筒一般剧烈旋转，物质模糊、色彩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整个人都好像被放到洗衣机里高速转动，视线望过去，心中隐隐会产生一种失重与恶心感。
不过这种感觉只有极短暂的一瞬，随着铃声落下，场景变幻就已经结束。
然而，当韩白衣再次向周围望去的时候，却已经不在幻廊。
抬起头，身边是一颗熟悉的高大巨木，一个浑身灰黑肥硕，身高足有两米五的胖子，现在正蹲在树底下，脸上带着嘿嘿嘿的笑容。
是小太郎。
但是韩白衣并没有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而是望向天空上一片正在飘落的叶子。
叶子定在半空。
不但是这片树叶，整个空间，都是凝固着的。
就像是时间停止流动了一样。
不过韩白衣倒是没有因为这种场景便慌了神，他早在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时候，就已经遇到过这种情况。
反倒是仙峰上人双眼微亮，对韩白衣的反应颇为惊讶。
他当然知道这种场景，对一个凡人而言，具有何等的冲击力。
不过惊讶这种情感，在八百年的不断冲刷下，也早已显得无比淡漠，所以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而是语气淡漠道：
“现在贫僧所施展的，就是本应属于樱龙的神通。”
韩白衣看了他一眼，又抬起头看向四周。
于刹那间转移地点。
又阻断了一片空间中的时间流动。
确实称得上是神通。
韩白衣朝着僧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仙峰上人看向一脸呆傻相的小太郎，语气平缓：
“樱龙，本为一西方而来的残龙。”
“身负重伤之躯，却不知如何夺了高丽国宝七支剑，借以高丽国运吊着油尽灯枯的龙魂。”
“只是因为那高丽也是西方大萌国的附庸，逃到那里自然也是无用，只得漂洋过海，来到我瀛洲苇名一地借此躲藏。”
“可它那残躯早已凋零，即便继续躲藏也唯有死路一条，在如此绝境之下，它便想到了当时唯一可行的一条活命之法。”
“假道伐虢。”
仙峰上人声音略有些沉重，有些事情哪怕在心中沉淀了八百年，也难以释怀。
“一开始，因为那残龙身躯已死，只得于那苇名群山之中自葬，唯有龙魂依旧。”
“借以龙躯残力，浩大生机，那残龙创造了苇名最初的‘源之水’。”
“那时的源之水还不似如今，残龙初死，哪怕本源仅剩丝毫，于常人凡物而言，也是夺天机缘，那龙魂最初，也借此在苇名一地收拢了好大一批信众。”
“然而龙躯残力并非无穷无尽，早晚有一天，源之水会失去混杂在其中的神力，转而化作普通的水。”
“借信众信仰之力求生的龙魂，自然也会因此死无葬身之地。”
“它当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而当时的贫僧，还仅仅是个自大萌蜀地而来普渡佛法的寻常僧人。”
“恰好是在贫僧来到苇名一地的时候，残余龙魂，露出了它真正的獠牙。”
仙峰上人抬起眼皮，用一双呈现晶状的眼睛盯着面前的韩白衣。
“它想要的，是夺取苇名一地生死轮回之权柄，借天地万物重塑己身。”
韩白衣呼吸略微一促。
说好的打铁受虐抖m动作游戏，从哪特么忽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boss？
韩白衣他很迷茫啊。
生死权柄？轮回之道？借天地万物重塑己身？
他在只狼可玩了整整几十个周目，光通关就用了83个小时，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书读的多，你可别骗我！
仙峰上人则毫无知觉，只是默默的继续道：“所谓樱龙之名，便是他夺取生机万灵的第一步。”
“在樱龙出现之前，苇名一地之人所信仰的，乃是传说中的常樱神木。”
“一花一叶，皆可起死人肉白骨，逆转生死阴阳。”
韩白衣又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小兜里面有一个叫做【常樱之花】的道具，是他从平田府邸里弄出来的，为此还宰了他亲爱的老父亲。
“在常樱神木周围百里，也曾生活着无数以常樱之花叶为食的众多幼神。”
“当时，苇名一地的人们，皆以常樱为神，崇拜那些与世无争的众多幼神，虽然此地与世隔绝，交通不便，但也生活的颇为自在，至少依山傍水，衣食俱足。”
“常樱有灵，知晓凡人心思，自然也让这苇名群山风调雨顺，少有大灾大难。”
“然龙性贪婪，既然渴望信仰，自然不会允许有其他神明卧榻旁侧，阻碍它收拢苇名之人的步伐。”
“于是......”
仙峰上人抬起头，看着目光炯炯听着剧情背景故事的韩白衣，仅仅是盯着他的双眼，便仿佛已经望到了极远处。
“它便吞了常樱与幼神。”
“替代了苇名人的信仰，成为了现在的樱龙。”
【100】杀人与救人
常樱，小小神明，樱龙。
韩白衣默默的听着，又像是黑暗里亮起烛光一般一点点明晰。
原本游戏里一个个并不起眼的细节，在这个自称仙峰上人的和尚口中，如灯光乍现。
所谓的以万物之灵重塑己身的第一步，应该就是吞噬常樱神木与小小神明为己用吧？
他继续听着。
仙峰上人面色古井无波的陈述着历史：“然而成为樱龙之后，它却并没有停下继续吞噬的脚步，而是将目光放到了整个苇名一地。”
“一开始，它先是召唤来了自己的眷族部属，也可能是信众也即是那些被我们成为淤加美的怪物。”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只是这么称呼的久了，他们也就成了淤加美。”
“在有了部属之后，樱龙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想办法蚕食苇名一地，最简单的方法，自然就是......战争。”
“所以，才有了几百年前，那场流芳百年的抗妖之战。”
“毕竟龙的眷族还是太少了，区区数百名淤加美，哪怕不涉及瀛洲，光是苇名自己就足以组织起足够的力量将其击败。”
“只要豁的出去，哪怕是掌握着妖之雷，而且巨大无穷的淤加美人，苇名也能将他们抵挡在苇名群山之内。”
“最终，淤加美也未能踏出群山。”
说到这，仙峰上人忽然抬起头，遥遥望去，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就像一个普通的，坐在楼下拿着蒲扇晒太阳的老头儿一样，面上不自觉便浮起浅浅的笑，忆起那时的人与景。
只是不知想到什么，韩白衣看着他嘴角那一线的微笑缓缓收敛，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人又怎么敌得过神呢？”
仙峰上人似乎是无奈，也可能是无力，发出这样的感叹。
“在淤加美受到了强硬阻拦之后，樱龙便收敛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转而使用另一种方式信仰。”
“它开始借助几十年前真正存在过的源之水，传播独属于樱龙的信仰。”
“平民，总是愚昧。”
“虽然源之水早已变了味，不再像当年那般喝一口便足以让人强身健体、力大无穷，但樱龙又何须使用需要付出如此代价的方法？”
“只要它将能加强生灵**的龙涎掺入水中，就足以让苇名的人们沉沦。”
仙峰上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默默的摇着头。
“只需要喝上一口，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便足以让人上瘾，一辈子都忘不掉那种美妙滋味。”
“一旦没有源之水，整个人便好像疯了一样，陷入抓狂之中。”
“而且不可否认的是，哪怕仅仅是龙涎，也带有一丝龙之力，可以让人产生蜕变。”
一边说，僧人一边看向韩白衣，
“你应该知道吧，二十年前的盗国之战。”
韩白衣点点头，苇名众在盗国之战一战成名，这是只狼最主要的背景之一，他当然清楚。
仙峰上人嘴角忽然带上了一丝嘲讽似的笑容，
“那你知道盗国之战的起因是什么吗？”
韩白衣刚想摇头，忽然想起游戏中，狼与苇名一心初次谈话的剧情。
仙峰上人语气冷冰冰的，却好像在笑。
“没错，苇名在此之前，早已臣服于内府近百年，在百年的时间里两方都是相安无事，唯有那一任大名在职期间，苇名造反了因为那一任内府派下来的大名，禁止了苇名一地对源之水的崇拜。”
“仅仅是因为被禁止饮用源之水，当初臣服于内府几十年的苇名，反了。”
“不是因为衣食饱暖不足，甚至那一任大名比前几任都要负责一些，苇名一地收成不错，但偏偏是在那一年，苇名开启了长达数年的战乱。”
“那些死在战乱中的人们，大概死得很糊涂吧？”
“这就是樱龙的力量。”
仙峰上人抬起头，盯着韩白衣的双眼。
“在我历经的八百年里，这样的轮回，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因此死去的人，又何止成千上万。”
“早在八百年前，我就开始了反抗。”
“但是面对神明的时候......人，实在太过脆弱。”
“于是，我选择抛弃人的身份。”
“成为不死者，研究不死的力量。”
“师龙长技以制龙，这就是我的想法。”
“可是我没想到，越是挖掘，便越能发现其中的深渊。直到最后，我已经无法抽身了。”
说着，仙峰上人转过身，看向身侧的小太郎，手中一晃，手心便多了把破烂蒲扇。
手掌随意一挥，小太郎肥硕的身体，便随着蒲扇舞动化作一捧烟尘，火星从中间炸开，绽放出无数火光星辰。
像韩白衣在过年时，看到夜空中的烟花。
“你杀了他。”
韩白衣很笃定自己的双眼，因为他那双淡白色的瞳孔一直开着，他能看到小太郎灵机的消散。
不过因为他有读档功能，而且小太郎长得很丑，不是可爱的御姐或者小萝莉，所以心中并没有多少激动。
仙峰上人没理他，手掌再一转，蒲扇化为一个小小的白色风车。
随着烟尘飘散，他手中的风车也开始悠悠转动，随着那灿烂的烟花一同消失。
“贫僧在救他。”
仙峰上人转过眼眸，看着韩白衣陈述。
“他早就死了。”
“贫僧只是让他的灵魂，暂时归于隐殿鬼枫。”
不等韩白衣发问，仙峰上人就开始自己解释：“所谓不死，并非真正的断绝轮回。”
“樱龙以信仰为线，网罗整个苇名一地，将其化为自身神域，又强行吞噬苇名万物魂灵，借以为动力，抵抗天地法则，将轮回于此地的灵魂用以填补自身残破龙魂。”
“久而久之，苇名一地生机日渐消散，最后才成了如今这般不足万人的......死地。”
“不得已之下，贫僧才只得拦下这些本应通往轮回的灵魂，将其藏身于仙峰隐殿之中。”
听着仙峰上人的话，韩白衣不由的有些面色怪异。
这个樱龙，还真是个人才。
【101】施主，请斩樱龙
这个樱龙，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冒名顶替天地银行管理人员，挪用公款，中饱私囊，还知道借用药物手段控制下线，妥妥的一个某有活力团体宣传组织的中坚骨干成员，手段还一套一套的。
再联想到之前，少主人的铃铛碎裂时，曾经出现在系统面板上的‘烛龙之力’，韩白衣大致明白这个世界的历史是个什么模样了。
不过，他依然有个疑问。
“如果真是如此，樱龙又怎么会放任不死之力在苇名一地肆虐呢？既然要吸收灵魂为己用，他应该才是对稳定灵魂来源最上心的人吧？”
“呵呵。”仙峰上人笑了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哪怕是樱龙这样的神明，也会忘记一些东西。”
“在吸收魂灵的过程中，他一心想着用苇名万物之灵壮大魂力，却忘了魂体本为一身，魂壮，则体强。”
“虽然属于残龙的身躯早已碎裂不堪，坠落在苇名群山之中，但是龙躯之命，何其强韧，哪怕是死了，只要龙魂依旧存在，便会潜移默化的保持一定生命力。”
“只是，等到樱龙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早已因为其神职，与苇名一地的万物之灵绑在一起，重塑的身躯同样成为捆缚龙魂的一道门槛，根本无法脱离。”
“继而，自残躯散发出的神力中，也便产生了那头生活在京城水中的不死鲤鱼王。”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这鲤鱼王，便是我等苇名之人，那遁去的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仙峰上人面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怪异表情，很难看。
“相比于淤加美一族，偶然吞食一部分龙躯，获得了其中不死之力的鲤鱼王，才是樱龙真正的眷族。”
“然而因为种种原因交杂，他们却成了无法回旋的死敌。”
韩白衣听到这里，身子一震，忽然想起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跃龙门】任务。
‘鲤鱼王之所以想要成为樱龙，原来不是因为下克上，而是因为想要活下去吗......’
韩白衣目光略垂，仙峰上人没有察觉：“只可惜，因为人性本贪，在最初的鲤鱼王被樱龙想办法毒死之后，无数渴望真正不死的淤加美族人前仆后继的冲向鲤鱼王的尸体，最后得到了继承其中不死之力的方法。”
“自那以后，鲤鱼王便一代又一代的死亡，又一代接着一代的重生。”
“只要人性贪婪不绝，鲤鱼王，就不会死。”
“属于我们这些苇名人的不死之力，自然也不会断绝。”
说着，仙峰上人目光扫过韩白衣腰间的黑刀。
“只是，樱龙自然不会就此放弃。”
“既然无法彻底断绝不死，那么只要让人们拥有断绝不死的能力就好了。”
“于是，樱龙拔下了残躯上的牙，制成了苇名的第一把不死斩拜泪。”
“不得不说，人在自相残杀这一方面，具有超出其他生物的天赋。”
“在不死斩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通过各种方法活下来并且保持清醒的不死人，被斩杀了很多所有人都在打着断绝龙胤不死的旗号，来斩杀我们。”
“不得已之下，贫僧只得击败第一个渴望断绝不死的武士，抢夺拜泪将其带上山进行科学研究。”
“发动全寺研究近百年之后，贫僧才终于明白其中原理，潜入源之宫，进入京城水中，从水底挖掘出一截残龙之骨，并从中拐带出两个淤加美的幼生后裔。”
“分别为其命名为丈与巴。”
“巧合的是，其中居然还有一名御子。”
仙峰上人说到御子二字，忽然抬起头，深深看了韩白衣一眼。
韩白衣则是皱眉。
按照他的说法，樱龙与御子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可仙峰上人却没有多说，而是转移了话题：“打造出黑斩开门之后，贫僧便独身再入源之宫，在京城水中斩了当年的那头鲤鱼王，将它的尸体推向瀑布。”
“而后，又翻山涉水走到菩萨谷，劝服那头狮子猿吃下尸体中的不死虫。”
听到‘劝服’二字，韩白衣不由看了和尚一眼。
仙峰上人自然捕捉到了韩白衣的目光，语气略有些无奈道：
“相比于我等凡胎肉身，天生山神的狮子猿与白蛇神，对樱龙而言皆是大补，若是死了，其中魂灵必然为樱龙所噬。”
“只可惜那狮子猿性子太倔，若是贫僧不放过他妻子，他便以死相拒，无奈之下，只得等待那雌狮子猿临死前再行抉择。”
韩白衣眼角一抽，感情狮子猿吃不死虫不是自愿的，怪不得它头都被砍下来了，那只母的还不离不弃呢。
像极了爱情。
仙峰上人苦着一张脸：“白蛇神更别说了，一雄一雌，刚烈至极。眼看就打不过了，雄的那条干脆利落的神力反噬自尽，魂飞魄散而死，剩余的神力全都蕴藏在蛇心中，被贫僧夺来后藏了起来。”
“原本雌的那条也要撞山自尽，幸亏贫僧及时收手了，不然非得给樱龙送上一顿大餐。”
韩白衣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位大佬，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打穿过只狼的韩白衣可清楚得很，那条白蛇神是个足有三米多粗，长度更是不见尽头的怪物。
玩家在打这boss的时候，只能偷袭和苟，正面刚是一打一个死。
结果这老头说逼死就给逼死了，想想也知道他的武功肯定比八层楼还要高。
“......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清楚，如今苇名一地遇到的问题。”
仙峰上人睁开眼，目光有神的看着韩白衣，
“唯有斩杀樱龙，苇名才能彻底获得救赎。”
“然而这一点贫僧早已试过，铸造出黑斩开门的那一天，贫僧便抱着必死的决心，闯入了仙乡。”
“然而，哪怕凭贫僧八百年磨砺的武艺，最终也仅仅能斩断樱龙一臂当贫僧逃出来的时候，已然是垂死之身。”
“直到，贫僧发现了你的存在。”
“一个并非淤加美一族，却能够使用雷法之人。”
说到这里，仙峰上人终于暴露了他的目的，目光灼灼的看着韩白衣，双手合十，面对韩白衣深深一拜。
语气无比严肃：
“施主，请斩樱龙。”
【102】隐瞒
直到从仙峰隐殿迈步而出的时候，韩白衣都有些神色凝滞。
倒不是说斩樱龙是个多难的事情。
韩白衣在游戏里杀过不止十次。
但是，看游戏难度对比就知道了，这个单凭武力便在源之宫七进七出、二入仙乡，甚至还从仙乡淤加美一族中拐带了俩小孩出来的仙峰上人，明显是个强到爆炸的角色。
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却仅仅斩了樱龙一臂......
这个‘仅仅’可能用的不太恰当。
韩白衣认为老和尚之所以凭借如此剽悍武力，却只取得这点成绩，应该是没把握住通关关键的原因。
毕竟樱龙的硬实力摆在那。
一刀出去，数十米剑气横飞，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只是，经过老和尚的一番只狼世界背景讲解，韩白衣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心中总有股很别扭的感觉。
操盘只狼世界全局的樱龙，会是这种喜欢雷、树、乱砍的弱鸡？
会是这种把弱点摆在自己身前，等着玩家们去戳的智障？
甚至通过老和尚的讲解，就连玩家们在游戏中用的不死斩（游戏只能使用红不死斩），都是人家自己从它的尸体上拔下来，造出来给玩家们用来砍杀不死人的。
贯穿整个游戏的口号，就是一句断绝不死，让生死轮回正序。
但是捋着老和尚的话仔细一想：
鱼王和樱龙是死敌，
不死鲤鱼王身上诞生不死虫，
仙峰寺一众不死人又是依靠不死虫生存，
仙峰生化实验室又研究出变若之水，用以扩散不死人的出现范围不死虫数量稀少，只能通过变若之水增加。
而樱龙又和一众不死人是仇敌，因为这群不死的家伙无法为他提供灵魂，不死的人越多，他的食粮就越少，逐渐逐渐的就要断粮了。
游戏通篇捋下来，和樱龙直接相关的不死之人，只有御子这一个。
如果算是龙胤护卫，那就俩。
这么一看，御子和龙胤护卫，很明显就是樱龙造出来的打手，专门用来铲除不死人，收割苇名一地灵魂的。
毕竟，光是‘断绝不死’这个口号，都不知道喊了多少代了。
就韩白衣所知，上一代的御子‘丈’就天天喊着断绝不死，再往上一代，大概就是现在已经化作怨恨之鬼死去的‘猿’那一代，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就目前只狼已知结局来看，想要达到像佛雕师那样，最终在佛堂雕刻佛像的游戏结局，至少也要将剧情推进到斩杀樱龙的进度。
也就是说，狼在游戏剧情中干过的所有事情，当年猿也可能全都干过一遍。
最后，因为剧情选择路线不同，猿达成了【轮回】结局，这才成为了玩家口中的‘佛雕师’。
由此推理，现在他们所经历的这一切，可能只是上一代，乃至上上一代的不断重复。
只要依旧身为御子，或是龙胤护卫，韩白衣就必须在樱龙的冥冥诱导下，踏上断绝不死的道路。
虽然这一切仅仅是韩白衣自己的推测，但光是想到这种可能，韩白衣就不由得有些发寒。
虽然明明身处这个世界之中，但这个世界却真的好像一个单机游戏一样，为一代又一代的御子和侍卫们，刷新着游戏boss‘樱龙’。
甚至，因为害怕‘玩家’们实力不济，无法打败樱龙，游戏策划还贴心的在boss面前摆好弱点，让玩家们像猴子一样在树上跳来跳去的返雷电龙。
跟乡下孩子没事拿着电线电鱼似的。
刺啦啦，一头逼格满满，手持高丽国宝，一剑飞出数十米远的boss，就被玩家们电晕啦！
而后，玩家们就可以兴冲冲的顺着樱龙刚好躺倒的位置，刚好顺着树干爬到樱龙的额头，再刚刚好的拿着樱龙自己造的拜泪插进它大眼珠子里，挖一滴眼泪出来，回去喂给刚好被人砍了一刀的御子。
简直在被人当傻子耍。
至于仙峰上人为什么会如此郑重其事的请求自己斩杀樱龙。
韩白衣觉得有两种可能。
一，他自己也被樱龙这个‘狗策划’影响了记忆凭他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前几代御子为断绝不死做过的事情。
二，他在仿造拜泪，打造出第二把不死斩之后，发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抑或是龙胤与樱龙之间的关联，需要有人给他探探路。
之所以会产生第二种想法，是因为仙峰上人话语中有所隐瞒。
韩白衣逐渐迈开步子，从面前的池塘青石中央走下来，顺着一块块落步石走向眼前的清雅小屋。
心中依旧在默默的思考着。
如果他真的是狼，抑或是御子，都可能被仙峰上人描绘的这副横跨八百年的苇名斗争史所震撼，以至于沉浸在自我怀疑之中。
但是韩白衣不是，他才是真正的玩家。
他从一开始好奇的就不仅仅是游戏剧情，还有人物关系、物品描述、特殊道具等等等等。
这个世界的背景变一变，对他而言不过是改了几行代码的差别，完全可以迅速代入接受背景，完全不会像狼那样有所挣扎，有所怀疑。
但是，只要一代入，就会发现仙峰上人言语中始终在避开着什么。
例如......龙胤是什么？为什么要打造第二把用来斩杀不死人的刀？为什么要将仙峰寺打造成生化实验室？不死人的研究与那些多了七八条腿、七八只手的畸形怪胎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带回两个淤加美幼童？
为什么......绵延八百年无事的仙峰寺，忽然在丈那一代御子时封山，投靠内府，派遣乱波众渗透苇名？
这个人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复杂的像樱龙一样。
除此之外......
韩白衣抬起头，看向面前端坐在大殿中央的女孩。
女孩身披白衣，头戴角帽，一身打扮有些类似白无垢，实际上却是尼姑特有的装扮，容貌清丽淡雅，神色平静无波。
韩白衣目光却是显得有些冷漠。
‘这个女孩，就是被特意制造出来的......’
‘刀鞘吗？’
女孩抬头看着他，作为身具特异的变若之子，仙峰上人在隐殿与他说的话，她都能听到，此时微微颔首道：
“施主一定有许多疑问吧？”
“请坐。”
【103】拔刀
面前，女孩温婉正坐在红色棉垫上，轻轻将头上的白帽取下，露出鬓角苍白，整体依旧是黑色的长发。
身前左右摆着两盏烛火。
背后，被烛光映照得金黄的佛像威严而慈祥，烛火似乎随着开门那一瞬的风微微动摇，让那尊正对殿门的佛像，面目在阴影中轻轻摇晃。
身着米黄色长袍的女孩对他笑了笑，只是表情却显得有些僵硬，就仿佛很久都没有完成过‘笑’这种表情，显得略微有些陌生一样。
她的身前，摆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
韩白衣没有多看，面对着女孩正坐下来，因为她屁股底下有垫子的关系，两人的目光刚好平齐。
韩白衣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虽然表情是笑，但目光却完全没带着情绪，平静得令人有些寒意。
但声音却是抑扬顿挫，掺杂着软糯甜蜜的声线，让她在韩白衣面前好像活了起来。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是......变若之子的其中之一。”
“是不死的求道者们做出来的，虚假的龙胤持有者。”
说到这，女孩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但也只有一瞬。
韩白衣默默的听着。
“只不过，能成长到如今的，仅有我一人。”
“其他人，都沉睡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这个自称虚假龙胤持有者的女孩，目光微微下垂，眼帘半覆。
她的睫毛很长，眼睛也很好看。
韩白衣先是注意到这一点，然后才不情不愿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到地上。
‘沉睡在这里，是指埋在这座小屋底下吗？’
‘睡在墓地里不得慌吗？’
韩白衣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口中则略显冷漠敷衍的答应。
“这样啊......”
大概是陷入某种回忆之中，女孩低头的时间略微有些长，但也很快反应了回来。
“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
韩白衣则全然没有被耽误的感觉，目光一直留恋在女孩的容貌上。
‘好像......和御子有点像呢。’
‘就好像少女时期的御子一样。’
韩白衣在心中默默的把两人对比着。
“阁下，是为了断绝龙胤才来此仙峰寺的吗？”
女孩的话语忽然打断了韩白衣的思路，不过城墙拐角厚的脸皮可不是吹的，韩白衣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没错，为此，我特意上山求取不死斩，拜泪。”
女孩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韩白衣腰间的黑刀：“但是，您不是已经有了黑不死斩吗？为什么还要这柄红色的呢？”
韩白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正所谓双剑合璧，天下无敌，红黑搭配，砍人不累。为了打败樱龙，我还需要更多的助力。”
“哦......”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寻思了一会儿，女孩面上忽然浮现几许为难之色。
“但是......身为不死斩的守护者，我必须保证至少有一柄不死斩还留在人世，至少有迹可循，为后来人挑战樱龙提供便利。”
“并非不信任您，只是......只是，万一两把不死斩都遗失了，可就没人能击败樱龙了呀。”
韩白衣则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的大包大揽道：“无事，等我回去便将红的这柄交给我的同伴，两人分持一柄，肯定不会全都遗失。”
听他这么一说，女孩才有些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正要打开木盒，女孩似乎发现了什么，皱着眉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了韩白衣两眼。
只见她先是眉头拧紧，而后忽然瞪大眼，看着韩白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樱桃小嘴张得足有小孩拳头那么大。
“施主......你，你身上居然没有龙胤之力？！”
女孩再低下头仔细感应了一下韩白衣腰间的感受，发现这黑色的长刀确实是不死斩。
但是，不应该啊？！
假御子一脸迷惑的看看韩白衣，又看看黑刀开门，再抬头，再低头。
小脑袋萌萌的一点一抬一点一抬。
“这......这不应该啊？”
假御子有些迷茫，死活都想不明白。
“拔出不死斩的人，必然死亡，这明明是定律才对......”
“为什么......施主竟是无事？”
韩白衣哪解释的清楚存档读档是怎么回事，听假御子这么问，也只能故弄玄虚的笑笑：
“有其果，必有其因。”
“这大概就是我的缘法吧。”
“既然我能拔出黑刀开门而不死，那想来应是不死斩与我有缘，您更应该让我尝试一下才对。”
因为韩白衣现在依旧是扮演的狼的角色，自然不能解释太多，话多明显违反人设，不如就这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随便解释两句。
至于信不信的......她爱信不信。
听到韩白衣这么忽悠，假御子先是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对着韩白衣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小脑袋，一副‘原来如此，之前没有信任你是我的错’的样子。
韩白衣心中莫名有种愧疚感。
“有其果，必有其因。”
假御子低声重复了一遍韩白衣的话，心中细细咀嚼，只觉其中禅意颇深没想到你个头发浓密的忍者也是个高人。
“既然施主心意已决......那便请吧。”
假御子郑重其事的打开封藏不死斩的木盒，抬起头，与韩白衣四目相对。
韩白衣则带着一脸‘放心我绝对不会死’的从容微笑拿起红不死斩，轻轻抽出刀刃。
扑通。
韩白衣，卒。
这能怎么办，抽不死斩必死是世界法则，韩白衣这个浓眉大眼从不开挂的也没法抵抗世界规则。
还好，他有时间线。
就在假御子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个一头栽进自己膝枕中间，埋头不起的忍者，心里犹豫着在他天灵盖上摸索人中的时候，韩白衣真一脸懵逼的从假御子身上爬起来。
韩白衣挣扎着呼吸了两口，双手撑着软绵绵、肉呼呼的地面想爬起来，忽然感觉有哪不太对。
抬起头，假御子刚好低头，两人四目相对，一言不发。
假御子面色僵硬，正按在韩白衣天灵盖上寻找人中的双手收也不是，按也不是。
气氛异常尴尬。
倏忽间，韩白衣窜起来，假御子收回手，两人立刻恢复到刚刚那相敬如宾，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忽然，就见韩白衣面色一正，一本正经的把赤刀拜泪从刀鞘中拔出来，刀尖指着地面，动作酷酷的低沉道：
“不死斩，就由我收下了。”
“啪啪啪啪......”
假御子面无表情的拍着手以示夸奖。
场面莫名的就有些冷清。
孤零零的大殿，两人相互表演。
饶是以韩白衣堪比城墙拐角的厚脸，也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画风，似乎回不去了呢。
【104】赠米
韩白衣摆了一会儿pose，大概也清楚气氛尴尬，一脸平静的收起刀，转身就往外走。
身后的假御子忽然紧张的叫起来：
“施主，请等一等！”
韩白衣头都不回，似乎是因为太丢人的缘故，步子甚至更快了两分。
“等一等啊！”
见韩白衣毫不停留，假御子也急了，连连唤了几声，立刻从小红垫子上爬了起来，但大概是因为小腿跪麻了，一个环抱飞扑扑出去。
大殿里的青石地砖似乎是格外的光滑，假御子娇嫩的小身子顺着大殿的地砖嗖的滑出去，小手啪的一抓。
拽住了韩白衣的小腿。
韩白衣回过头，低下脑袋看她，动作保持在迈出大殿门槛的一瞬。
“请您等一等。”
假御子虽然声音很紧张，但似乎是有点面瘫，本应复杂的表情在她脸上只表现出了皱眉一个特点，只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光影闪动，似乎有一言不合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韩白衣像驴一样往后踹了踹，假御子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拽得死死的。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无奈之下，韩白衣也只得松了口。
不过心里却是打定主意，绝不把假御子造的‘米’带给御子吃。
按照原游戏的剧情，假御子会在玩家操控狼拔出不死斩之后，凭空变出一种大白米给狼，让他带给御子。
而狼也傻呵呵的什么都没问，甚至连为什么假御子能凭空造米都不清楚，就直接把大白米带回去给御子了。
在游戏中，这种米能用于给玩家回血。
正因如此，假御子也被玩家们称为米娘。
不过，韩白衣也是很懵逼。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看到一个人能凭空造大白米饭，怎么都得问问是怎么做到的。
但狼就不，很任性。
就算忍者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但怎么的也得有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脑子吧？？
再加上之前的小太郎事件，让韩白衣隐隐约约认识到这些被称作‘柿子’、‘大米’之类的食物，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心里对假御子的大米就更是抗拒了。
当然，这种抗拒也并非仅仅是因为大米可能是假御子的血液。
还因为仙峰上人的话。
当时在与仙峰上人谈话时，他一直都没有提到过，为什么要制造变若之子，甚至为此不惜牺牲大量儿童和大人的生命。
韩白衣可不认为这个视斩龙为天命的老秃子，会是一个嗜杀无度的反社会人格。
如果真是这样，韩白衣倒是轻松了因为斩了他就行。
但正是因为他有计划、有预谋、有策略的按步骤实施。
先是进行人体实验，而后进行变若之水实验，再之后首次实验将变若之水运用到成年人身上，制造赤鬼，最后才有了‘变若之子’这件成品。
但是，废了这么大力气制造的变若之子，在游戏中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个是造米，第二个就是化身容器。
在游戏中，这种米的用途，似乎仅仅是为玩家们回复生命，好像就是个血药的用途。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用法开启【龙之归乡】结局。
在这个结局的游戏途径中，假御子会因为使用多次造米技术，导致身体亏空，于是她对玩家们提出了一个要求吃柿子。
任何柿子都可以，太郎柿也一样。
而且在吃完之后，她还会夸奖太郎柿的味道尤其鲜美。
吃完之后，她又会为玩家们造米。
等重复两次之后，玩家们就可以开启通往龙之归乡结局的路线剧情。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说假御子的身体，没有因为‘造米吃柿子’产生什么改变的话，至少韩白衣是不信的。
只是，他不知道究竟出现了什么改变，所以干脆就离她远一点。
韩白衣现在已经决定好了，因为这次御子没有因为与自己缔结契约，分薄龙胤之力，所以只要将喂御子吃下龙之泪，就可以断绝龙胤之力。
什么龙之归乡、复归常人、轮回之流的辣鸡结局他都不要。
御子那么可爱，只要乖乖等他干掉樱龙，喂她吃buff就可以了。
至于假御子和仙峰上人......
虽然假御子的出现确实是一个悲剧，但是她本就是仙峰上人为了断绝龙胤创造的‘器物’。
如果韩白衣能成功斩杀樱龙的话......想来，她应该也能安心了吧。
假御子听到韩白衣如此一说，立刻爬起来，正坐在地上，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面对韩白衣道：
“施主此去斩龙，还请务必让我助您一臂之力。”
米娘小脸板得紧紧的，一本正经道。
“嗯嗯，行。”
韩白衣一脸随意的点点头，打定主意要把大米在半路扔掉。
见韩白衣答应，米娘一双大眼睛里透出欣喜的情绪，眼角微微眯出缝，好像在笑，面上却依旧板正，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一边说着，米娘一边将双手抱在身前，双眼闭起。
“丰收”
口中低低呼唤。
随着这一声呼喝，大殿里忽然起了风，原本略显黯淡的殿内忽然光芒耀人。
韩白衣本能的打开灵目，就见一道道灵机从米娘体内绽放出来，浓郁的灵机不断汇聚在双手之间，近乎实质化的灵机显化，这才成了肉眼可见的光芒。
米娘口中低声祈祷，光芒逐渐汇聚、浓缩、不断紧压，在手中化成了实质。
等到完成一切之后，光芒才在飘忽间散去，大殿重新黯淡，刚刚发生的好像都是刹那间的幻觉。
米娘也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在黯淡大殿与明亮烛光的光影对映下，韩白衣并没有注意到，假御子身上倏忽闪现的一缕黑气。
目光集中在她的双手之间。
一粒粒饱满洁白的大米，被假御子握在手心，只有少少的一捧，大概也就半两左右的量。
假御子的脸色相比方才，似乎变白了几许，是那种不健康的苍白色。
面上却是少见的绽放了笑容，只是这淡淡的一笑，就仿佛春意融化了冬天的冰雪，花开天暖。
“请收下吧，我的祝福。”
韩白衣没有说话，默默的用小布兜将大米装好，向假御子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等到韩白衣走出大殿，假御子从地上站起，重新坐回了那个小小的红垫子上，屁股底下再次传来软软的触感，让假御子不由的有些熟悉的安心感。
坐在垫子上，目光望着韩白衣借用门口的鬼佛传送走，假御子略略出神的望着远方。
“呐呐......你们说，我这样做，能帮到那位大人吗？”
“确实，我的血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呢，我们只不过是些假货......”
“诶，他真的瞥我那里了吗？可是我是出家人啊。”
“啊，哈哈。也是。”
“确实，樱龙真的很可怕呢，隔着这么远，哪怕用双重的空间，都无法隔离开它的魂觉，仿佛一眼就要被堪破一样。”
“是啊......”
“对......”
“要是，他能打败樱龙的话......”
“我们......也能解脱了吧？”
空无一人的大殿里，烛光早已在韩白衣出门的那一瞬黯淡。
米娘独自一人，在黑暗的大殿中自言自语，显得有些诡异。
身后，忽的浮现龙首。
双目赤红的盯着她。
米娘双目泛白，面无表情。
“要是，能够解脱。”
“就好了。”
【105】我回来了
苇名城，遗冢。
一身大红羽织，内穿黑服深衣的永真将此处杂草拔净扫清，默默在前奉上细香，用火镰点燃。
墓碑前倒是没放供品。
现在苇名全城戒严，与外界沟通自是不便，而苇名又是一座山城，自给自足能力远不如寻常村落，虽然因为苇名一心的管理，粮食数量还算充足，但也有人时常饿肚子。
若是在这放了供品，恐怕一不注意就会被人偷去吃掉。
将面前的墓打扫干净之后，永真在墓碑前跪下，双手合十。
身旁，御子也跪在遗冢面前，小身板在墓碑前挺直，双手合十，紧闭双眼。
‘希望您能保佑狼吧......丈大人。’
睁开眼，御子看着面前丈与巴的墓。
没什么装饰，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残碑、遗冢，周边长有杂草。
普普通通，一点都看不出这里是上一代御子的墓。
不过人死后墓葬的大小，有时并不能准确的反应出一个人生前的地位。
不同于九郎这位没落御子，丈这位上一代御子生前的时候，可是地位与一心等人趋同，是所有人尊敬的对象，就连现在御子居住的天守阁‘御子居室’，都是为丈所建造的。
那是一位虽然体弱多病，但却堪称豪杰的男人，自然也是一个出色的龙胤御子。
九郎看着面前的墓碑，莫名有些向往。
‘要是我是男孩子的话，会不会也能像丈大人那样呢？’
一边想着，小手不自觉的抚住心口。
‘听永真说，那位巴大人似乎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侍卫呢......连一心大人都夸奖的强者。’
‘这么想，当女孩子似乎也没什么。’
‘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要是我能保护狼的话......他就不用这样来回奔波了吧？’
御子微微低着头。
旁边的永真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点破。
等到香燃烧了小半，永真带着御子站起来，回头往天守阁走。
“永真，现在外面的战争局势依然很差吗？昨日弦一郎大人开始在内城戒严了。”
“您的判断很准确，九郎大人。近些日要小心暗处的敌人。”
永真微微垂首，一手提刀，另一手握住御子的小手，大步往天守阁走去。
“可敌人是谁呢？孤影众吗？还是乱波众？前日内府不是已经被打退了吗？”
御子有些不解的抬头看永真。
永真则耐心的和她解释：
“那仅仅是内府的第一拨攻势，九郎大人内府的兵力十分充足，而且物资也非常多。”
“外面的世界很大，统治大半瀛洲的内府，想要击败苇名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一心大人和弦一郎大人的抵抗太过顽强，苇名才能支撑到现在。”
说到这，永真似乎犹豫了一下，
“......如果，一心大人和弦一郎大人被击败的话，苇名......大概又会回到几十年前那样吧？”
“被内府统治吗？”
御子若有所思的道。
“是的，九郎大人。”
永真面带苦笑，感觉自己说的有点太多了，尤其还是面对一个孩子。
“内府的人都很坏吗？向平民大量征税服徭役？”
九郎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肯对她解释，又对内府有所了解的人，抓着永真的袖子一个劲儿好奇的问。
“坏......有好有坏吧？”
曾经在苇名一心身边跟了十多年的永真略微思考了一下，回忆着在天守阁书房里看过的那些历史卷宗记载。
“各地守护大名都需要遵守内府大将军的意见，不过由于苇名的特殊性，这里还从未成为过某个大名的封地，都是守护大名们来此任职，过几年十几年就会被调走。”
“至于下一任大名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永真对自己知道，而又无需保密的信息没有太多保留，御子问了就告诉，没问她自己也想不起来。
“唔姆，是这样吗......”御子眨巴眨巴大眼睛，“那内府统治苇名的时候，大家都吃什么啊？”
“吃什么吗？”永真被御子搂着胳膊，指尖点在下唇，抬头回忆着，“我记得，盗国之战开始前，我家里好像吃的还不错来着......平常有小米、萝卜和野菜，偶尔也能吃到大米哦！不过很贵，只能买到一点点陈米。”
“诶......能吃到大米吗？”
御子一手勾住永真，眼睛瞪得大大的。
大米在瀛洲可是十分珍贵的主食，连苇名的贵族都很少有人能吃得起。
“对啊，不过已经是很小的时候，战争还没有开始。”永真微笑着低头看御子，“只是那一代的大名发布源之水禁令，后来就开始战争了......”
“哦！对了！”
永真好像想起什么，脑袋上小灯泡一亮：“当年第一个开始反抗源之水禁令的，好像就是丈大人哦。”
说着说着，永真的声音似乎有些落寞：
“嘛......毕竟是源之水啊，会为此开启战争也是没办法的都是那任内府大名的错吧，如果没有禁令的话......”
御子抬起头，看着永真，听着她的声音越说越微弱。
‘源之水啊......’
她心里也有些沉默。
作为苇名一地传承下来最古老的信仰，御子也很清楚源之水在苇名人民心中的分量，这不但是信仰，更是苇名人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剥夺。
只是，信仰真的那么重要吗？
比好的生活，平民也能吃上大米的日子，更加重要？
自出生以来只吃过几次牡丹饼的九郎，对此产生了疑问。
但却无从解答。
她也不知道，第一个为了源之水，而反抗当代大名的丈大人，是对是错。
不过她是个机智的孩子，不会让永真在这个悲伤的话题里沉浸太久，脑筋一转将话头接了过去。
“说起来都半天多了呢，也不知道狼那里怎么样了，要是这次回来就能立刻断绝龙胤就好了......那个大骗子！”
九郎装作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永真捂嘴轻笑。
显然，九郎对韩白衣的‘判断失误’仍有些耿耿于怀她可是为此整整坚持了半个多月的锻炼，胳膊上的肌肉都凸出来了！
在以女子纤细为美的瀛洲，这样的‘粗’胳膊显然是很难看的。
“不会啦，九郎大人。虽然仙峰寺距离苇名不远，但一来一回怎么也得......”
正说着，天守阁前的一座鬼佛忽然蓬起火焰，幽蓝的火光如同墙壁一般铺展开，火星四溅。
言笑晏晏的永真从微笑转到警惕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御子只觉眼前视野一转，就被她拎着调了个儿，一手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握住刀柄，目光紧紧锁定面前。
这是一个能从柔媚温婉到巾帼英气无缝切换的女人。
还不等她拔刀，就见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从火光中迈步而出，嘴里叼着个草根，腰间别着一红一黑两把刀。
一抬眼，韩白衣就见俩人在门口等着他，立刻笑呵呵的挥手。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