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游戏竞技苗疆道事TXT下载苗疆道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苗疆道事全文阅读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道事txt下载     苗疆道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黑暗年代 第七十九章 不陪你走

    我原本以为麻衣老头要进山好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就回来了,而我却被抓了个正着,当时脑袋就短了路,膛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ybdu、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对我又打又骂的杨小懒却站了出来,对她爹说道:“啊,我在这洞子里待得闷烦了,就带着二蛋出去转了一圈,还打了两只肥兔子,爹,一会儿中午做兔子汤啊,过冬了,可肥了呢……”

    杨小懒聊家常一般地说着话,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帮我,不过麻衣老头那紧绷的脸色却松动了一些,确认一般地又问了我一句:“是么,二蛋?”我忙不迭地点头,笑着说道:“是啊,小师姐可厉害了,只要是入了她的眼睛,什么都逃不掉。过冬了,这兔子肥,一会儿我弄好,给师父您尝尝鲜。”麻衣老头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而是回头吩咐了一下杨小懒:“最近外面的形势变动,宗教局的人跳得厉害,你以后出去的时候,最好给我留一个言,知道了么?”

    杨小懒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我叫二蛋留便是了。你呀你,太谨慎了,什么都小心翼翼,一点都没有邪符王的威风……”

    杨小懒伸了一个懒腰,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而麻衣老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跟我认真地说道:“二蛋,这一次呢,还真的是凑巧,基本上的药材都准备好了,你今天什么也不要练,放松一点,明天我就给你洗髓伐经,知道不?”

    我心中发苦,脸上却露出了惊喜,说了几句欢欣雀跃的话,然后拎着那两头肥兔子到厨房去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连那两只兔子都没做好,杨小懒拎着我的耳朵骂,说是不是盐不要钱呢?我心中在哭泣,然而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晚上安眠之前,又流了一回眼泪。

    次日醒来,我瞧见大个儿僵尸在厨房那里劈柴火,它拿的是大斧子,雪亮的斧刃,往下一斩,两人腰身一般粗的树干就被劈成了两截,再一斩,又对半,三下两除二,就是一大堆。我被麻衣老头叫到观音洞的深处去帮忙,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小厅,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石釜,圆底无足,下方有一个凹型火坑,里面正烧着熊熊的烈火,将洞中寒气一驱而光,而麻衣老道则在旁边调配起了各种各样的材料。

    这些材料品种繁多,有矿物质的三仙丹、黄丹、砒霜、无名异、赤石脂、磁石、石灰、丹砂、雄黄、云母、滑石、阳起石、不灰木,有药材的八宝、虎杖、十大功劳叶、百合、千斤草猴头藤、鸡血藤、狗耳朵草、猪沙沙草天南星、地骨皮、血见愁、千日红春辛草、夏枯草诸多重重,又有无根水、阴巢土不等,这些都需要分门别类,依次而放,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不但是我,就连向来都是撒手掌故的杨小懒,都给他拽了过来。

    麻衣老头为这一次的药浴准备良久,那石釜传热并不好,地下的火足足从早上一直燃到了中午,里间的药材也煮熬过了大半,他才停火,然后让我脱光衣服,给我身上涂抹薄荷汁,以及一种很特别的冷油。

    这个过程,杨小懒一点儿回避的意思都没有,我从小在溪水里光屁股到大,本来是没有什么羞耻感的,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发育了,我越发觉得自己那玩意儿丑陋,不敢露出来。

    如此磨蹭了好一会儿,麻衣老头回过头去瞪了杨小懒一眼,那小娘们才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然后离开。

    杨小懒走了之后,麻衣老头忙活开来,给我从头到脚地涂上了薄荷汁,以及香气四溢的冷油,犄角旮旯,就连指甲缝里都没有放过。他一边涂,口中一直念念不休,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完了之后,他抓着我的胳膊,一脸严肃地问我,说:“二蛋,那种魔经注解最后一句话,你可记得?”我点头,复述道:“……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在,乃爱,乃无所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听到我一字不差地复述起以上文字,麻衣老头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告诉我:“记住,当你痛苦的时候,你要记住,这是上天对你独有的爱,你幸福,整个世界便也圣光生出。”

    我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却感觉我的脖子被麻衣老头像揪小鸡一样地抓起来,然后朝着上方一抛。

    我呈现出一个歪曲的抛物线,掉落进了那滚烫的石釜之中。

    这石釜里面的药汁,足足煮熬了一个上午,虽然刚刚撤了火,但是里面的温度绝对超过八十度。我在即将入水的那一刹那,听到麻衣老头大声喊道:“闭上眼睛!”我下意识地遵着做了,结果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一样,每一寸皮肤都在吱吱的响。

    整个人烧着了,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在那一刹那,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随后又感觉到了一丝清凉。这灼热的世界中,陡然间的一丝清凉就像溺水者所能够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用力抓住了它,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其上,接着我又终于重回了人间,感觉这一丝清凉瞬间扩大,将我整个人包裹成了一个茧,身体依旧灼热,肌肤仿似剥离,然而我却能够看到希望,还在头顶高悬着。

    几乎是处于本能,我开始在经脉中运行起了麻衣老头教授给我的《种魔经注解》,当初所有让我觉得千奇百怪、不可思量的脉络,竟然在这一刻,自动连接。

    世界仿佛一层膜,一捅即破,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孕育出来了一个小生命。

    种魔,种魔,我身体里面,已经种上了一个“魔”。

    百骸畅通,流畅无比。

    这感觉仅仅只是一霎那,接着无数的热意又要将我给吞噬,不过那个小生命似乎源源不断地开始回馈出一种让人惊讶的力量,使得我没有被这滚烫的气息打败。我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是通畅的运行着《种魔经注解》的周天,这种感觉好像是便秘之人突然一泄如注,像个婴儿,在装着古怪药汁的偌大石釜中,静静地吸收着所有的药材精华,让自己的身体接受洗涤——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入定,而且还是能够忘我、忘它和忘神的一种至高境界,后面的回忆,便已经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乌有,仿佛死一样的寂静,又如同得道了一般,静谧祥和。

    我的意识再次恢复,居然又是腹中的一阵剧痛,这是婴灵在我体内最后的一点力量,纠缠不休,正当我即将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听到了旁边一声长叹。

    这声长叹让我感觉自己被人注视着,有一种从里到外的透明感。

    我听到杨小懒问麻衣老头:“爹,他是不是扛不过去,快要死了?”麻衣老头长叹尾声,凝重地说道:“不愧是它,竟然能够撑得住。小懒,爹问你一件事情,这小子是不是私自跑了,然后被你给逮回来的?”

    杨小懒支支吾吾,不过麻衣老头人精一般,立刻晓得了事情的过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看来,他应该是晓得了一些东西,那么,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啊!”

黑暗年代 第八十章 我回来了

    我跪得太久了,从烈日当头到夕阳西下,年少的我竟然不知不觉地磕了几千个头,结果这一站起来,整个人就要晕了,眼前发黑,感觉马上就要死过去。、ybdu、不过就在我身子往后倾倒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扶在了我的背上,而一声清冷的声音则在耳畔响起:“舌抵上腭,搭鹊桥,长呼吸,任督二脉两聚首,舌下生津细吞咽,好似琼浆瑶台流……”

    这好像是一句口诀,我听到耳中,不知全义,但是却晓得用舌头死死抵住了上腭,然后像刚才水里面爬出来一样,使劲儿呼吸,口水流出,气息入鼻,整个人就觉得眼前一亮,世界焕然一新,不由得惊喜地喊道:“道爷,这就是修行的门路么?”

    青衣老道哼了一声,不太愿意理我,不过还是说道:“什么修行门路,只不过是让你能够自己走路的法子而已。你起来了,能自己走么?”

    我激动地点头,大声说:“嗯,师父,我能!”

    小猴子胖妞爬上了我的肩膀,嘻嘻地笑,而那受伤的小狐狸也睁开眼睛来,一双琥珀一样好看的眼睛好奇地瞄着我。这老道同意让我跟着他走,我满心欢喜,然而他的一句话却直接把我从天上打落到深渊去:“我带你回去呢,不是收你当徒弟,只是看不过眼,不像你死而已,作为报酬,你帮我照顾一下我怀里这只小狐狸,同意么?”

    我心里沮丧得很,不过转念一想,出家当道士是要住山里头,苦兮兮的,又没人陪着玩,我本来就不愿意,他又能治我病,那不是正好?

    我忙不迭地点头:“好,我晓得了。”说完这话我去瞅那头小狐狸,咦,它好像是我们先前在溪边看到的那一只呢。

    青衣老道年纪很大,两鬓斑白,但是人长得好看,像画像里面的神仙,不过就是脾气不太好,也不愿意说话,转身就要走,我怕他把我给甩了,三步两步地紧跟着他,然后仰着头问道:“我不叫你师父,那叫你做什么啊?”那青衣老道未作思索,直接回答我:“叫道爷挺好,别人这么叫,你也这样叫好了。”他这么说,我有点儿不愿意,别人能叫道爷,我二蛋哥为什么也要叫?一定要把我撇开得这么干净啊?

    行,我明面上叫你作“道爷”,背地里叫——死杂毛、臭杂毛、杂毛老道士……

    我在背地里暗暗骂着这青衣老道,表面上则屁颠屁颠地跟着他的后面走,走了一会儿,他手搭了一个棚子,抬头看了下即将落山的夕阳,自言自语:“这样子走有点慢啊,这可不行……”他说完话,又来看我,我的脸立刻要哭了:“你可别扔下我,这深山老林子里到处都是野兽,你要走了,我就只有等着喂狼了。”

    青衣老道瞧见我害怕的样子,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并不管我,而是从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两张鬼画符的黄纸符,上面用错乱的笔锋勾勒出了一匹小马驹的样子,用过蜡的红线绑在我的腿上,又从怀里摸出了点青草沫子来,洒落其上,口中慢慢念叨道:“小马儿,快快跑,回到家里面的时候我给你们上好料,一定是那春季刚刚长出的嫩芽草……”

    我看着青衣老道蹲在我脚下鼓捣,莫名感觉到一股古怪的气息从脚下蔓延开来,止不住心中的害怕,颤声问:“道爷,你这是做什么?”

    青衣老道抬头看了我一眼,站了起来,一边拿着我爹留下来的背篓,一边拉着我的胳膊,说:“深呼吸,然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叫,免得惊走了阴灵,知道不?”我心里直打鼓,脑袋却不停点头,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清喝:“天地无极,玄心正法,神行千里,疾!”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我感觉整个人好像是要飞了起来,两只脚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飞速迈动,两边的树木倏然往后面跑去,耳边风声呼呼,眼睛也被风吹得睁不开,偶尔从缝隙瞧过去,又见到自己直接朝着大树上撞去——啊!

    我差一点儿就要疯了,想要叫,但是却记得青衣老道的吩咐,他可不是我爹娘,也不好说话,我若是叫,他说不定就把我扔这儿了,于是我只有咬着牙,任心脏在胸膛里面打鼓,扑通扑通,像那雨打芭蕉,没有停歇。不过还在这时间过得飞快,就在我一双脚都要发麻的时候,身子突然就停住了,我睁开眼睛一瞧,却见我们居然上了五姑娘山主峰的峰顶,这儿山石嶙峋,宽阔的平地上好多高高的松树,靠着山壁那里有一个半掩着的石洞,像个门,两边用石头雕着字,我读书不多,瞧了半天,就认出一个“士”字。

    青衣老道见我瞧那石雕的对联,淡淡跟我念道:“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我听不懂,但是感觉念起来唇齿留香,使劲儿拍手,说:“好,好听……”话儿还没有说完,脑袋就被拍了一下,青衣老道不满地说:“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言不由衷,如此腹黑,以后未必是个好人啊,我到底要不要救你呢?”马屁拍到马脚上,我顿时就又要哭了,彷徨间,青衣老道却不再说话,而是走进了那石洞里面去。

    我紧随其后,进了石洞,顿时一阵阴凉遍布全身,说是神仙府,其实跟山窝子洞也没啥子区别,这儿分两间,里面小间瞧不见,但是外面这儿,左边一堆稻草梗子,估计是睡觉的地方,旁边挨着就是一个火坑,上面架着一个黑漆漆的铁罐头,还有一些柴火堆,米、面、油、盐都有,不过不多,总体看就是乱得很,像个流浪汉的家,不过让我奇怪的事情是,这里面一点蚊子都没有。

    山里面的蚊子可凶了,乌央乌央的,可是这儿哪怕是一只,都没有瞧见。

    回到了神仙府,青衣老道冷冰冰的脸上就多了一些生活气息,他从那堆草梗子下面抽出一张黑乎乎、油光水滑的毛皮来,垫在草上,又把小白狐儿放在毛皮上,检查了下伤口,开始劈材生火,从旁边一口大陶缸子里面舀了两瓢水,烧开水。我晓得自己的身份,就跟《西游记》里面神仙家看火的童子一样,是个干杂活的,于是上前帮忙,又是捡柴又是添火,青衣老道也不拦,过了一会儿,吩咐了一声,就直接进里屋去了。

    我小心地生着火,看那火越来越旺,铁罐子里咕嘟咕嘟,水汽把我的眼睛润湿了,分不出是眼泪,还是水汽。

    我在家里是幺儿,有爹娘疼,我姐大凤也惯着我,哪里会让我做粗活?可是这是别人家,我要是想活下来,就得像包身工一样,小心翼翼。出门在外,方知家人亲。不过还好旁边有个胖妞,这瘦猴儿屁颠屁颠地给我递柴火,又拿根棍子来拨火,竟然比我还能干。这小东西鬼头鬼脑,又会逗人,有它陪着,我倒也不是太寂寞。

    太阳慢慢落山了,火坑里面的火却越来越大,水也咕嘟咕嘟烧开了,然而就在这炎热的夏季,我突然感觉到脖子上面一阵冰寒。

    我晓得这是我落水里面时候沾到的邪物又在闹了,忍不住靠近火堆,谁知整个身子像掉进冰窟窿里面一样,我看着里间那黑黝黝的通道,哆嗦了好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过去找青衣老道。这石洞蛮大的,我踮着脚走过去,还没到,便瞧见门口竟然竖着一面半身铜镜子,我下意识地往那儿一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黑暗年代 第八十一章 异变陡生

    一年多以前的时候,我随着杨二丑、杨小懒父女赶尸离去时,是一个身材矮小,黑黢黢的一乡下小孩儿,然而回来的时候,穿着绿色军衣,斜跨绿军包和扁铁水壶,腰杆儿挺直,个儿跟正常的大人差不多,头发短而直,精神抖擞,照镜子的时候,回想当初,连我都不认识了。

    我回家的那天,正好是麻栗场镇赶集的日子,我在乡集上面转悠了一圈儿,竟然瞧见了出山来卖野物的撵山狗和罗大屌父子。

    见面的时候十分戏剧,我站在两人面前,搁那儿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有反应,撵山狗蹲在地上抽着他的烟枪子,罗大屌大概是看我站得久了,便小声地试问了一句:“解放军叔叔,你看上了啥,尽管问,我算你便宜一点儿!”

    他根本就认不得我,这让我止不住地发笑,罗大屌瞧见我笑得古怪,一时有些愣了,上下一打量,突然瞧见我肩膀上窜上来一只小猴子,肥嘟嘟的肚子,整个人不由得跳了起来,一把将我给楼住:“嘿哟,二蛋,你是二蛋?”

    蹲在地上抽旱烟的撵山狗也霍然站了起来,看了我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来,哈哈大笑道:“嘿哟,真是的咧,才一年多没有见,你娃居然长这么高了,比我都还高一点了呢,认不出来了……”

    $长$风$文学 ..

    寒暄一会儿,撵山狗也没有心思再卖野物了,拉着我到旁边的一家食店里,央求人家把他带来的野兔子给杀了,弄一锅兔子肉,然后配点小菜和米酒,三人围一桌,喝了起来。在培训学校里面,我给家里寄过几封信,大概讲了些状况,不过寥寥几百字,而且还要经过严格审核,也说不了什么,我十分迫切地想知道家里面的情况,这菜还没有上桌,我便焦急地问了起来。

    撵山狗告诉我,说你家里面的一切都好,现在政策宽松了,一切都不是主要讲政治了,大环境好,农村也好过了一点,你爹又是有手艺的人,生活倒也过得去,就是很想你,老是念叨你,有时候你娘一说起你来,眼泪水就掉了下来……

    撵山狗说得我又多了许多伤怀,谈起我这一年多的过往,我便说自己跟国家的人走了之后,在一个学校里上学培训,然后毕了业,这次回来探完亲之后,就要去金陵的新单位报道了。

    罗大屌羡慕极了,说好咧,你这个可是铁饭碗,没想到你遭了一回劫,反倒是赚足了便宜。

    我不敢将自己在学校闯的祸事讲给他们听,心不在焉地给胖妞喂吃的,这顿饭没吃多久,撵山狗便让罗大屌陪着我回村子,而他则留在这儿,继续卖货。我没有拒绝,带着罗大屌去镇子的供销社买了好多东西,盐、油、肉、饼干糖果,还有一些做衣服的布,满满一大堆,这些都是我在学校时领的津贴买的,还剩下一些,我准备留给父母,补贴家用。

    麻栗山是一个很穷困的去处,不过我相信,以后的我,绝对能够挑起这个家庭的责任。

    从麻栗场镇到龙家岭,不通车,我们只有走回去,在去除了一开始的陌生感之后,罗大屌跟我无话不谈,说了很多我离开之后的趣事,家长里短,这些事儿对于我来说本来无比新鲜,然而现在听在耳朵里,却发现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

    于是我跟罗大屌说起了我的经历,说起了高高的楼房,说起了长长的列车,拥挤的人群,以及位于深山的军营和学校,格斗、射击,还有好多学校里面的恩怨和朋友,这些都是罗大屌的生命里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他听得出了神,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二蛋,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么精彩么?”

    我点头,说对,大屌,你如果没有出去过,是不会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如果眼里只有麻栗山这么小小的一片地界,那么人生还真的是非常遗憾。

    罗大屌没有说话了,他似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默之中。

    三个小时之后,我回到了家,重新见到了爹娘和我姐,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切又变得那么的多,让我使劲儿看,都看不够。对于我的回来,我的家人充满了巨大的惊喜,我姐生火劈柴,给我做饭,而我爹我娘则围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紧紧也不肯放松。除了我的家人之外,村里面很多人都跑了来,要瞧一瞧老陈家那个去外地的老二。

    我高了,也壮了,站在堂屋里,相貌堂堂的一大小伙子,很多看到我的邻居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说老陈家的二小子,真的是一表人才。

    开饭了,人群散去,我爹我娘才问起我这一年多来的经历,我净挑些好事儿说,我爹频频点头,说瞧这样儿,竟然成了国家干部,真不愧是我老陈家的儿子,我娘则流着眼泪,说你这个崽,尽报喜不报忧,瞧你瘦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我姐在旁边笑,眼眉儿弯弯,说我弟弟越长越秀气了,好一个后生仔,整个麻栗山,都没有能够配你的妹子了呢,要是张叔他们家没走,说不定小妮还能够跟你凑成一对。

    张知青离开了麻栗山,回了老家,然后还把一枝花娘俩儿接走了,这事我知道,想一想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不过这天南海北地隔着,大家也许这辈子都见不上面了,想也没有用。

    我回来那天,家里面喜气洋洋,我爹破例喝了点酒,不知觉就喝高了,拉着我的胳膊就哭,唠叨着,说娃啊,你命苦,爹帮不了你啥,也不牵绊你,以后的路你自己去闯,不管怎么样,能不能闯出名堂另说,活着就好,不用老是惦记着家里面,你放心,啥事儿都有你爹呢。

    家是心灵的港湾,不管如何,我都能够从中获得了宁静,以及力量。那一晚我睡得十分安详,甚至都忘记了修行这一回事儿。

    我在家里呆了五天,帮着翻新了房顶和猪圈,然后又帮着地里干了些农活,每天汗水滴落泥土,心中却是热火朝天。然而虽然十分眷恋于家的温暖,但是我始终记得青衣老道给我的判词,“七尺留外,年不过旬”,我是一个灾难深重的人,留家久了,就容易给家人带来祸事,于是第六天我就离家了,先是去西熊寨那儿看了一下哑巴的家人,得知他在西川那边工作之后,然后步行折转,与家人告别。

    我步行出山,带着胖妞翻过了两个山梁子,回头看向龙家岭,突然百感交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回返。

    然而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眯着眼睛看过去,瞧见罗大屌背着行李朝着我这儿跑来,并且向我大力的挥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等了他一回,瞧见这家伙冲到了我的面前,咬着牙,犹豫一会儿,郑重其事地喊道:“二蛋,我要跟你出去闯世界!”

    我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我是去新单位报道的,你过去干嘛?”

    罗大屌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就变得无比的坚定起来:“那天我回来的时候,翻来覆去地想过了,我要出去,累死、饿死,我都要出去闯一闯。我如果一直待在这儿,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那就会和我爹一样,眼里面就这巴掌大,心也只有这么宽,只有出去,我才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世界那么大,我不想只知道麻栗山,只知道龙家岭,我要去拼搏,去奋斗,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美好!”

    听到这个家伙说得这么慷慨激昂,我心中的血也不由得一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我们出去,也许外面很残酷,但是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梦里面。

    那一个夏天,我和罗大屌一同走出了麻栗山,怀揣着梦想,怀揣着希望,两个少年并不知道自己的以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梦想就在远方,所谓少年,不就是应该流着汗水,去追逐它,就如同追逐朝阳么?

黑暗年代 第八十二章 放虎出笼

    倘若是别人听到了这话儿,说不定立刻就给那青衣老道跪下来了,不过我爹自谓读过一两年书,又在外面见过些世面,晓得这道士啊、算命先生、神棍之类的人物,他给你断命的时候,总是先给你断生死,吓得你半死,然后再等着你求活命的法子,这叫“先抑后扬”。于是我爹梗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道爷,你八年前的时候去过我们家,当时不是跟我们说,这孩子跟了你的话,你是能够给他改命的么?”

    听到我爹的话语,那青衣老道的眉头便高高扬了起来,大声说道:“改命?天下之大,想要改变命运之人何其多也,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成功?不论是这扶抑、通关、调侯,或用神、或用理、或后天五行、或命理预测,以及这四柱扶圆,或者是那传说中的金篆玉涵,所做的都不过是小运而已,于命理无关,你家娃儿,病入骨髓,非人力所能及也,自归去,不要打扰老道我修真得果了……”

    青衣老道大袖一甩,就要离开,我爹有些愣住了,然而我娘却不晓得哪儿来的勇气,一把就跪在那青衣道人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便哭了起来:“道爷、道爷,求你救救我家二蛋啊,他才八岁,还没有给我们老陈家传宗接代呢……八年前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收他为徒么?你现在就收**长**风**文学 了他吧,求求你了!”

    我娘这不管不顾地抱着那青衣老道,他也走不脱,有点儿尴尬地看着我娘,摸着唇边的胡子,好言相劝道:“呃,大嫂,你别这样,先起来。”

    我娘心系幺儿,也耍起了赖来,说道爷,你收了我这儿吧,让他给你端茶送水,端屎端尿地伺候你八年前的时候你说过要收他为徒的,你可不能反悔呢……

    青衣老道哭笑不得,说:“八年前的时候,我帮着封了那个神魂,本以为是我的一个老友,收了他当徒弟呢,是因为以前被他耍得厉害,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图一个心里面爽利而已。后来我发现你儿子就是一个‘山鬼老魅聚邪纹’的绝脉,这个是死结,天罚人受,硬着头皮活下去,不但害己,还会延祸家人,所以当时才想着说带他走。不过你们不答应,我却是少了一份事情,乐得自在,现在嘛……劝你们一句话,这孩子是个祸端,早死早投胎,说不定还能投个好人家……”

    那青衣老道说得一本正经,不但我娘崩溃了,就连我爹也跪了下来他本来还以为这老道士看上了自家娃儿呢,结果人家根本就把这当作是件麻烦事,于是一个偌大的汉子哭得不像样子,说道爷,我就这么一个娃儿呢,求你救救他吧。

    我爹我娘两个人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我反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有点儿讨厌这个青衣老道虽然他刚刚救了我们,但是把我爹我娘弄哭了,就就该死。

    这时刚才被甩开的小猴子胖妞“嗖”的一下就跑了过来,爬上我的肩膀,仔细看着这个青衣老道,而我的心里面也凭空生出一丝不乐意,说爹娘,人家不肯给咱治病,我们就回家吧?鬼才愿意给他当徒弟呢,走、走……

    谁知道我还没有说完话,正在那儿求人的我爹突然就扭过身子来,“啪”的一下,给了我一个大耳刮子。

    我有点儿被扇懵了,直挺挺地倒在了草地上,耳朵旁边“嗡、嗡、嗡”地响着,接着听到我爹朝着我大声喊道:“鬼崽,还不跟道爷道歉?赶紧跪下来,给道爷磕头,求他收你当徒弟,要不然你就不要认我这个爹!”我听到这话语,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长这么大,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顽皮,但是罗大屌总被他爹吊在房梁上打,但我就没有被我爹打过,没想到今天他倒是下了这么重的手。

    不过哭归哭,我爹一吩咐,我就骨碌一下爬起来了,跪在那青衣老道面前磕头,说道爷,求你收我为徒,求你收我为徒……

    我像一个磕头虫一样,一个又一个地磕,然而那道人却看也不看我一眼,而是轻描淡写地对我爹我娘说道:“万事皆讲究一个‘缘分’二字,我当初跟你们家娃儿有缘,不过尽了,就不要再讲了,这个……”他还待多说几句,突然眉头一皱,一声冷哼道:“好你个耍猴的,竟然敢在我的地盘撒野,真当我在这五姑娘山上是摆设么?”

    他这一句话说完,身子微微一晃,突然就不见了,没了踪影,我愣住了,都忘记了磕头,而我爹我娘也傻了,过来好一会儿,我娘才哭喊着推我爹,说你看看,人家道爷真是个有本事的神仙呢,可是当初你这也不肯,那也不肯,结果愣把我们家二蛋耽误了,现在你看看,到底怎么办?

    我爹被我娘闹得凶,要是搁以前,他早就发火了,然而现在心中却是一阵憋闷,缓慢地蹲下身子来,长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就老了好几岁,捂着脸,用一种近乎于哭泣的沙哑嗓音说道:“唉,这都是命啊……”

    我爹是个铁打的汉子,平日里总是坚强地支撑起整个家庭,然而这两天却是哭了好几回,像个娘们儿一样,一双肩膀不停地抖,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我娘一把就将有些发愣的我搂入怀里,哭着说:“我这苦命的娃哦,早晓得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受苦呢……”

    我爹哭,我娘也哭,然而我却没有哭,只是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心里面暗暗发誓:“我不信,鬼才信那个死道士的话呢,他们都说我要死了,即使过了这个坎,最多活到十八岁也过不去那我就活到十八岁,一直活到老,活到我牙齿也掉光了,头发也脱完了,我也要活着,笑眯眯的,看你比我还要早死去……”

    哭完了,闹完了,我爹把背篓上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地上,然后拉着我娘回家,我也要跟着回,结果刚刚一站起来,就给我爹一脚踹倒在了地上,他的脸有些狰狞了,不过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跪在这里,他一天答应你,就跪一天;三天答应你,就跪三天!”

    我哭了,说要是他一直不答应我呢?

    我爹拉着我娘走开了,听到这话儿,脚步挺住,肩膀抖得厉害,但是却没有回头,而是从嗓子眼里面迸出一句话来:“那就死在这里算了。”

    说完这话,我爹和我娘就走了,我因为跪在那里的缘故,所以没有看到他们离开的样子。我爹我娘有多疼我,虽然当时我的年纪小,但是心里面却啥都晓得,别的不说,我娘估计回去时得哭一路。不过我也来不及多想,脑海里面只有我爹那句“绝情”的话,于是又继续磕头,朝着空气一直磕弯腰、额头贴地、直起,复弯腰……

    周而复始,我磕得头昏眼花,然而小猴子胖妞却也没有跟我父母离开,而是跪在我对面,也跟我学,两个人搞得像是在拜天地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昏眼花的我几乎就要撑不住了,却感觉多了一个身影,抬头一看,却瞧见先前离开的那个青衣老道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他的怀里面,却是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狐狸,脸儿好漂亮,就是身上有好多血。青衣老道诧异地问:“你在拜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恭敬地说:“拜天、拜地,拜父母!”

    他点了点头,说起来,跟我走吧。

黎明年代 第一章 战后伤痛难消

    刘老三在此之前,曾经说过,那巨型鲶鱼精的眼睛,吃了能够增强夜视能力,不过因为沾染了死人肉,吃了晦气,所以他就没要了。。。

    那鱼骨可以做剑,虽然沾染了人肉腥气,不过是用来砍人的,自然不能和吃的物件相同,所以我们虽然知道那鱼眼睛浪费了,不过却也没有当作一回事儿,没想到这话被小鲁听到了耳中,却留了心思,竟然偷偷将那鱼眼睛藏了起来。老孔告诉我后,我立刻表示了不解:“人家刘先生不是说那玩意吃了,容易遭灾么,小鲁他还真敢拿啊?”

    老孔撇了撇嘴,说人嘛,总是只图眼前一时之利益,而看不见长远的东西,心存侥幸,小鲁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呢?

    我问他要不要制止,老孔摆了摆手,说这事儿,不但他一人看在眼里,那算命的,还有申头儿,说不定都门儿清,不过人嘛,大浪淘沙,到底能不能成事儿,这个要看缘分。小鲁既然有这个心思,就让他自己弄,我们劝多了,反而会惹人讨嫌。老孔是老江湖,为人处世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我虽然感觉不对劲,但想了想,也没有再做声。

    刘老三布阵的时候,表情极为严肃,然而我瞧他步踏斗罡,左右腾挪,除了步伐凝重几分之外,看着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炁场牵扯。

    然而就是这区区的物品摆放,或桃木、或碳块,或石块堆积,简简单单,几乎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当我们走到远处,回头一望的时候,却瞧见整个水库波光荡漾,充满了勃勃生机。这发现让我对这个留着几撇胡须的算命先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敬意,太神奇了,通过谋算,以及一些东西的摆放,便将整个空间的生气给提升了几倍,这活计简直就是绝了。

    然而面对着我们的夸赞,这个算命先生却叹了一口气,沉默半响之后,这才说道:“我这风水局,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事情解决了,大伙儿本来十分开心,然而他这话儿一下子又将大伙儿的心思给提得高高,忙问怎么回事。

    刘老三倒也不隐瞒,而是叹气说道:“我今天找了十三个结穴,发现有八个被人在很久以前动过手脚,这样就是说,有人故意而为之。后来我站在山顶掐算了一下,才晓得此处之所以阴气这么重,之所以会孕育诞生出这么大的一条鲶鱼,这都绝非偶然,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水库底下,某一个地方,应该是有一个万人坑,可能是抗战时留下来的,无数的死尸铺垫,方才会有这么浓的煞气产生,而这些死人被水压在了地下,怨愤不休,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说完这些,他总结道:“我布的这‘炎上太运走马局’,只能镇一时,真正治本之法,便是将那水库放干,将下面掩埋的死尸给弄出来,找地方安葬妥当,这才算了结。然而这事儿,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狗日的日本人!

    所有的金陵人,提起日本人几十年前在这片土地上面造下的孽,就是牙齿痒痒。算命先生讲的这法子实在是耗时耗力,上面根本就不会批准,所以也没有办法,至于到底是何人,在那结穴上面动了手脚,助纣为虐,这事儿倒是可以好好查一下,当年是谁在这儿倡导建的水库,中间的各个环节,又是谁在推波助澜,不过这是后续的事情,我们此行前来,大概齐也算是结案了,申重便开始跟那算命先生讲起了别的事情来。

    这人有本事,那是真本事,一点儿都不带虚的,而我们部门刚刚恢复不久,求才若渴,便希望他能够跟着我们一起回去,见一下我们的领导。

    为国谋才,申重当仁不让,然而人家却未必认可我们这套牌子,当得知了申重的招揽之意,刘老三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了,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江湖浪荡客,受不了那整日忙忙碌碌的日子。他将黄养神的尸体烧了,骨灰一半留在山上,一半自个儿留着,然后带着自己的收获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告诉我们,说他怀疑这件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为了给黄养神的家里面一个交代,他这些天应该不会离开金陵,所以如果有缘,我们来日再见。

    刘老三离开之后,我们这边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后续的事情自有刘公安他们在这儿处理,所以申重在跟局里面汇报完毕之后,次日也开车离开。

    车行路上,回望瓦浪山、以及山脚下的孟家村,这是我一战名扬的地方,我以为这地方我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来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回到局里,申重单独跟我们行动处的处长做了汇报,接着当天中午,我就被全局通报表扬了,分局局长李浩然还单独将我给叫到了办公室去,跟我面谈了五分钟。说到这李局长,他还真的跟申重这些人不一样,是个已入门中的修行者,听说还是龙虎山一脉,手段斐然,要不然也镇不住这么一个单位,不过他很忙,我来单位好几个月了,都没有见过他几面,一时间也有些忐忑,好在他也只是表一个态度而已,没说什么,便让我离开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单位虽然挂靠宗教局,但其实是一个独立的部门,福利也高,通报表扬之后,人事科的欧阳便来到我们办公室,乐呵呵地给了我们几个参与办案的人员每人一个信封,说是我们这一次给单位大大地挣了一次面子,这是李局特批的奖金,用来奖励有重大突出贡献的办案人员,让我们收着。

    交代完公事,欧阳笑嘻嘻地让我们二科请客,我们几个摸了摸这信封的厚度,就我的最多,于是我便说由我来做东,请大家伙儿去下馆子。

    这事儿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毕竟我刚刚入职也没多久,手上并不宽裕,不过我却还是坚持了,跟着麻衣老头混了那么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与人为善,平日倒不觉得,到了真正关键的时候,说不定能够救自己一命,特别是我们这样一个性质的部门。

    约定好了下班去附近的饺子馆吃饭,申重就让我下午不用上班了,去医院看看胳膊,毕竟那么大一口子呢。

    我们二科的科长带着两位同事还蹲在余扬,科里面都由申重做主,这点儿小伤,对我并不妨碍,不过离开了这几天,我一直没机会跟小妮一家人解释缺席的事儿,也不知道满世界乱窜的胖妞过得怎么样,于是也没有拒绝,匆匆赶回了宿舍。

    罗大**去了省钢厂之后,就搬离了这里,回到家,我没有瞧见胖妞,问了一下宿舍守门的大爷,他告诉我,我家猴儿早上还在呢,那小东西找到了一个好去处,那就是隔壁不远的机关幼儿园,凭着自己天生的亲和力,跟小屁股蛋儿们混得熟得很,连幼儿园的老师也特别喜欢它,整天混吃混喝,我一年不回来,它都饿不死。

    完了之后,我给一枝花单位挂了一个电话,把那天爽约的事情讲清楚了,她很挂牵我,让我没事了,就去家里玩儿。

    当天晚上,我请二科的所有人,以及人事科的欧阳和另外一个办事员吴恬雪一起吃了一顿饭,菜不多,但大肉饺子和镇江老陈醋都管够,还有火辣辣的二锅头,吃得大家直呼过瘾,言谈之间也热切起来,人事科的小吴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旁边的欧阳脸红红,而申重则拦着,他很紧张,说二蛋可是我们二科的宝贝,他还小,,可不要拉他下水哦。

    气氛很热闹,就连一直存心跟我竞争的小鲁都过来拉着我,要敬我酒。

    这顿饭喝得很晚,大家各自离去之后,我掏出两个铝皮饭盒来,让人又弄了两份饺子,然后借了小鲁的自行车,朝着江边行去。

    罗大**总跟我抱怨在省钢厂锅炉房里面做事辛苦,工资少,吃得也差,这次同事聚会叫他不合适,不过我白天让一枝花转告他,让他晚上在江边等我,我弄点好吃的给他送去。有车,我很快到了江边,找到了这小子,果然,又黑又瘦,只有那一对眼睛贼亮,瞧见我手上提着的铝皮饭盒,他冲过来,一打开,香气四溢的大肉馅饺子,乐了,抓一个就往嘴里塞,嚼着那肉馅,好吃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们两个是一起穿着开裆裤、玩尿泥长大的伙伴,坐在江堤边看着对岸,一边吃,一边聊着天,倒也开心自在。

    然而就在这时,从我们身后竟然走了一个人过来,瞧见罗大**饭盒里面的饺子,眼睛就发亮了,嘿嘿笑道:“这位小同志,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这是缘分啊;嘿嘿,那啥,老夫也还没吃饭呢,不介意的话,我们搭个伙?”

黎明年代 第二章 实力受人尊敬

    听到这粗豪的声音,我不由得惊喜地转过身来,大声喊道:“忠哥?”

    我面前的这个汉子个子倒是不高,但是人很壮,一身肌肉横着长,满脸的络腮胡子,眉毛粗、眼睛大,瞪起来像铜铃一样,十分威猛,妥妥的张飞式猛汉,至于年纪,看着二十多岁。,ybdu,他本来是怒气冲冲,然而听到我一说话,脸上的怒容立刻一转,嘴咧开了来,右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大声喊道:“我去,你娃是二蛋?就是一来就进了禁闭室里面的那个陈二蛋?”

    他下手没轻没重,这一拍,弄得我都有点儿散架了,不过我却很高兴,原本以为地中海教员口中的麻烦很难相处,没想到竟然就是忠哥,于是回身与他抱住,说嘿,就是我啊,校长说既然我跟那些当兵的不和,就另外安排去处,没想到竟然能够和忠哥您一起,真的是缘分啊。

    我们两人拉着手,聊了一下,忠哥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这体格,说二蛋,你说你才十三岁,还真的不能够信呢,说十七岁都有了。

    我嘿嘿笑,说翻了年就十四了。

    忠哥问我不是要关十天禁闭么,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我想着有些事情也瞒不过,便把在校长办公室里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没想到忠哥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什么,你是李道子的徒弟?”我瞧他反应这么大,晓得青衣老道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有点懊恼地摇头说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没收我当弟子——我就是帮着打了几年的杂,被启了蒙而已……”

    老鬼是个存于石壁之上的神秘所在,青衣老道闭口不言,所以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不过光青衣老道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

    忠哥惊诧过后,蹲下来跟我说起这人的传奇之处来——李道子是天下间顶级道门茅山宗的传功长老,什么是传功长老呢,就是一个宗门派别里面,为了防止镇派绝技失传,就得有一个双保险,基本上掌门会的他都会,所以掌教真人之下,就他最牛逼了。不过天下道门何其多也,无论是龙虎山天师道,还是青城山,都不逊于茅山,为何大家会如此惊异呢?那是因为李道子有一个外号,叫做符王——也就是说,天下间会画符的,没有一个人,玩得有他溜,见到他,要么绕着走,要么就低头,规规矩矩地喊一声:符王!

    “哎呀,我艹,你想想,做人能够这地步,还有什么可追求的?”说到兴高采烈之处,忠哥口沫四溅,手舞足蹈,然后拉着我说道:“说起来,我跟你也有缘——怎么讲,我祖上曾经也是茅山长老出身,后来虽然落叶归根,娶妻生子,但也算是茅山一脉,所以呢,咱们兄弟伙儿,真的是太有缘了!”

    我和忠哥说着话,脑海里却想起了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帅哥,以及他那方沉重的石案,原来,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老道士竟然这么厉害啊,天下人,都在称颂着他的名字呢,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有这般成就,就算是死,也甘愿了啊。

    两人聊得热切,这时地中海教员走了进来,瞧见这房间里面的气氛,不由得笑了,说好,好,瞧见你们两个相合,我也就放心了,二蛋,你的被褥我给你带过来了,一会儿你整理一下,然后萧应忠同学,你带二蛋熟悉一下环境啊。

    地中海教员仔细交代,忠哥却是不耐烦地摆手,说晓得了。我想起了哑巴和胖妞,赶忙站起来,问哑巴能不能搬过来一起住?两人都同意了,忠哥还表示,说胖妞那小猴子看着就机灵,连李道子他老人家都喜欢,那咱不得把它给供起来?赶紧的,我去帮你们搬家,我前两天看到那个哑巴小子了,脸阴沉沉的,一看就知道跟那伙当兵的不对付……

    当天晚上,哑巴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我便帮他搬了家,并且把忠哥介绍给他认识,哑巴这人随遇而安,为人也和善,虽然与忠哥性格迥异,但是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困难,所以大家都还算和谐,并且一起去食堂进行了晚餐,萝卜烩白菜,清汤寡水,不好吃,不过米饭管饱,对于我来说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第二天,我正式地加入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接受宗教局后备力量的正式培训。

    学校目前为止的学员只有五十六个,三个班,但是固定教员却有二十多个,这些教员来自不同的地方,有部队上的、有机关和地方的,教授不同的领域,有基础文化课、纪律、体能、刑侦、格斗、射击、驾驶以及思想教育,还有许多高级课程,于此同时,还会请许多不同身份的人前来教学,不过好像都没有涉及到我所了解的道学以及诡异之事,想来我们这儿,只不过是一个初级的提高培训机构而已。

    只有真正对忠哥了解之后,我才晓得他说这些没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专门教授格斗的教员,体格雄壮、八块腹肌,结果被忠哥三两下,就给直接撂倒在地,轻轻松松,不费力气。

    不过那只是对于忠哥而言,学校里所有的一切课程,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充满诱惑的事物,要知道,一个来自山里农村的小孩,连上学都是一种奢望,能够有这么丰富的课程学习,那真的是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单独上完了一堂保密培训课之后,我便和哑巴一起加入了初级班的课程,与我们一批的二十来个同学,其中也包括上次与我和哑巴打架的那六个兵痞子。

    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总共就分三个班,高级班里面只有忠哥等几个屈指可数的学员,他们都是自己有着一身本事的人,在经过短暂培训之后,将直接前往最需要的地方,中级班则有十几个,他们在结业之后,有的会继续进修,有的则进入对口单位,至于我们这些初级班的人,前途暗淡,成绩优异的进修,不行的便直接下基层,或者滚蛋,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哑巴他有对口单位,而我则没有地方可以滚,灰溜溜地回龙家岭去,这也不是我所愿意的,于是学习起来的时候,格外地用劲。

    或许正因为我有着这样的危机意识,所以我在初级班里面的表现格外的出众,无论是文化课,还是技能课,都能够排到前三,即便是体能,我也不比那些从军队大熔炉里面出来的人差多少——正如之前疤脸说过的,能够来这里的,无论是部队还是地方,都是精英人物,能够在这些人里面脱颖而出,必须要有着一定的本事,以及绝对的耐力和恒心。

    那段时间,我简直就是疯了,海绵吸水,疯狂地学习着,直到有一天,学校突然放了一天假,我才晓得,过年了。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学校食堂杀了猪,做了饺子,我记得有两种馅的,一种是猪肉韭菜馅,一种是鸡蛋玉米馅,还不限量,管够,哎哟,那个香哟,馋得人舌头都要咽下去,而且还每人发了半斤酒,是二锅头,清冽的酒液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比我老家那浑浊的米酒香一百倍——那天我第一次喝得有些高了,我、哑巴和忠哥三人在宿舍吃完饺子,忠哥突然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这辈子,有什么理想。

    理想这玩意,还真的是一个崇高的字眼,我的脚有点儿飘,口齿不清,一时间想不起来,一边喂胖妞吃饺子,一边反问他:“你呢?”

    忠哥一口吃了三个饺子,有些噎着,想了想才说道:“他奶奶个腿的,我爹太能生了,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饭都不够吃,我就想着赶紧工作,当大官,帮我爹,把后面这一堆鼻涕娃儿都弄大了……”我拉着他的胳膊,说还有吗?这个粗豪的汉子在那一刻,眼神有些犹豫了,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我祖上也兴盛过,要是有可能,我要挑起我句容萧家的大梁来,让别人以后提到俺们家,都要竖起大拇指!”

    家族责任啊,好厉害的样子——我又问哑巴,说你呢?哑巴也有点儿醉了,眼眉儿都在笑,跟我比划道,说要是有可能,让他们全寨子,过年的时候都有大肥猪杀,都有饺子吃。

    这话儿都朴实,我们又喝了几杯,辣得我不行,忠哥再次问我,我看着窗外的一抹月牙,不由得想起了我爹娘,我姐,还有龙家岭的乡亲,以及青衣老道、老鬼和杨小懒……我么,若是有什么理想,那就是活下去呵,一直活下去,管它什么十八劫,管它什么命运多舛,一直活到老,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是夜大醉,不知所云。

黎明年代 第四章 渺渺何处是家

    王朋手上拿着的这块银牌子,表面有些黑垢,上面纹着一个硕大的牛头,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所以麻衣老头当初也没有给我收走。。。

    不过它虽然普通,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代表着一份最纯真的友谊,象征着我和一个哑巴少年最深的情感,这会儿被人给拽走了,当时我脑子就是一股热血往上冲,朝着他大声喊道:“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大声地喊着,脖子上的青筋直露,结果还没有伸出手,旁边就飞来一脚,那个臭烘烘的大汉老江将我给踹到在地,哼声说道:“嘿,这小兔崽子倒还挺横,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境况么?”

    这家伙好像看我不爽,话儿没说两句,直接上来就踹,我挨了两下打,也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一伙人,于是蔫了,蹲在那里不说话。

    我沉默,那人显得更暴躁了,又要过来踹,结果主审我的那年轻人王朋过来拦住了他,好言相劝道:“好了,好了,老江,杨二丑是杨二丑,他是他,你瞧他才十三四岁,未必能做什么恶事,先审一审再说,你看好不?”

    老江这脾气火爆,但是却挺信服王朋,摆了摆手,到旁边去喝水去了,留下了王朋,蹲在我的面前,仔细地打量我。

    他打量我,我也打量他——这个做事沉稳的年轻人并没有多大,恐怕也就只有二十岁左右,眉毛往上扬,眼睛黑亮,显得很英气,嘴唇含着笑,轻声问我道:“你好,我叫王朋,你应该听他们叫过我了,能自我介绍一下么?”

    我盯了他一会儿,被他嘴角那微笑感染了,心情舒展一点,从喉咙里面迸出话儿来:“我叫……陈二蛋——你们是做什么的?”

    “很好,不错的开始。”王朋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忽略掉了我后面的问题,而是再次问道:“这个牌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却不知道怎么落到了你的手上,能告诉我它怎么来的么?”

    或许是有了先前那熏臭汉子老江的对比,让我感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真的很不错,于是也放下了浓重的戒心,闷声闷气地说道:“这不是抢的,而是我一个朋友给的。”

    “朋友?”王朋的脸上有了一丝紧张,一把抓住我的手,问道:“什么朋友?”

    我瞧见他好像认识这银牌子一样,心中一动,直接说道:“努尔,梁努尔,我的一个好朋友,是他给我的。”这话说完,果然不出我所料,王朋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来,拉着我的手说道:“你居然认识努尔,哈哈,这天底下的事儿,未免也太巧了吧?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么?”

    瞧见他那灿烂的笑容,我也咧开了嘴来,把我当初与努尔相遇之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起来——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瞧他这模样,好像跟努尔是朋友一般,那么我把事情一摆清楚,他们说不定就会把我给放了。

    听完我和努尔交往的经过,王朋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好像是突然醒悟过来,问我说道:“这么说,你其实就是这附近的村民?”

    我点了点头,说:“对,我家住在麻栗山龙家岭,我爹是……”

    我说道一半,打住了,然后跟他确认道:“你们是……”我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然而还是有些心虚,对面的王朋笑了,从兜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本本来,封面印着国徽,翻开正面第一页,却是他的黑白标准像。我还打算瞧仔细,他却宝贝地收了起来,然后笑着跟我说道:“我们呢,是国家的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要抓那穷凶极恶的歹徒杨二丑,你若有什么消息,尽管告诉我。”

    他这话儿说完,我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瞧见旁边的老江又要走过来踢我,立刻蹲下,大声喊道:“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我叫陈二蛋,是麻栗山龙家岭的人,我爹是陈知礼,村子里面的赤脚医生,我半年前被杨二丑掳到了神农架,一直想逃走,这回可算是得救了!”

    我激动得不行了,拉着王朋就说了一大堆,他摸着手上那努尔送给我的银牌子,又问了我几句,然后回头喊那个矮个中年人:“张队,这里有点情况……”

    张队长正在篝火中间查看昏迷过去的杨小懒,听到王朋的喊声,走过来,听王朋说了几句,他皱着眉头,偏头喊道:“叶凡!”

    一个戴着啤酒瓶子般厚的眼镜男走了过来,双腿并拢,立正道:“张队,什么事?”

    “半年前龙家岭报案的那个赤脚医生,叫什么来着?案子是你跟的,你来说说看。”张队长平淡地说着,那个眼镜男扶了扶厚重的镜框,郑重其事地说道:“案子的确是龙家岭的赤脚医生和一个老猎手报的,赤脚医生叫做陈知礼,老猎手叫做罗曲奇,当时的确是失踪了一个小孩儿,疑似被杀害了,叫做陈……二蛋!”

    我举着手,大声叫道:“我就是陈二蛋!我就是那个失踪的少年,我没有死,而是被他们带到了神农架的一个山洞里,凭着给他们打杂,干些活计,才活到现在。我一直都想跑,跑了两次,被打得下不了床,才罢休……”

    我开始哭诉起了痛苦往事来,张队长邹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王朋,想听取一下这个手下的意见。

    王朋看了我一样,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指着东边说道:“反正这儿也靠近西熊寨,不如我们歇息一晚,明天找人问问,不就清楚了么?”

    这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不重,但是却能一锤定音,张队长点了点头,说行,就这样吧。说完他又转到了杨小懒那边去,离开之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看他也没有什么威胁,先把绳子给解了吧,免得勒坏那孩子的手。”

    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然而我却感受到了里面的关心,瞧着王朋拔出一把刀来,给我解绳子,眼泪水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

    当夜篝火很旺,我躺在王朋给我归拢的干草丛中,那是我这么久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早上我被一阵鸟叫给吵醒过来,伸了一个懒腰,感觉碰到了谁,扭过头去,瞧见那个对我很不爽的老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样,咕哝道:“嘿,这死小子居然没跑啊,害我昨天没睡好觉……”他爬起来走向别方,我站起身来,瞧见昨天的那几堆篝火余烟袅袅,周围的人都起身了,收拾起周围的东西,活力十足,仿佛一天的美好即将到来。

    王朋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问好,然后说道:“老江他家人受过杨二丑的荼毒,所以脾气难免有些暴躁,不是针对你的,别放在心上。”

    尽管我还没有证实身份,但是这个年轻人的友好,还是让我感到特别的惬意,十三岁的我长得跟个小大人一样了,特别需要认同感,所以也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说没事的,我了解。王朋瞧见我这副模样,哈哈一笑,转过身去张罗了。没多久,这儿总共是三个人都差不多收拾妥当了,然后开始往东行走,我虽然没有被捆着,不过还是有人专门负责监视我,而杨小懒则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妇女给背着,一颠一颠儿。

    往东行,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河湾子,朝阳照耀下,银色带子一般,这伙人有派出人去打尖,这会儿回来了,还带来几个穿着苗家土布的男子来,双方见礼,颇有些乱。

    我走在后面,瞧不见,努力探着脖子往前瞧,结果冲出一个身影来,一把将我给紧紧抱住了。

黎明年代 第五章 因为爱所以逃

    好日子匆匆而短暂,正月十五一过,便来了三辆绿色吉普车,把忠哥和几位高级班的学员给接走了,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忠哥临走的时候找到了我和哑巴,说他这次有可能会先去帝都,然后折转西北,但都还没有定,不过没关系,等他稳定下来,会给我们来信的,能够住在一个寝室是缘分,以后常联系。。ybdu。

    时间紧迫,来不及说太多,虽然依依不舍,但忠哥终究还是离开了,他走了之后,学校进行了一次的统一考试,结果哑巴因为底蕴深厚,直接升入了中级班,而我虽然各项成绩优异,但因为入学的时间还不多,很多都没有了解,于是还留在了初级班里面。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考试之后,有的人结业离开,又有人来到学校。

    这一次来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从部队直接过来的,使得学校的人数达到了一百多人。人多了,宿舍就不够了,我们寝室又住进来了六个人,形成了标准的十人大通铺,胖妞不喜欢人多,于是每天便往山上跑,自个儿玩去了。它性子野,胆儿大,倒也没有谁能够欺负它,我并不担心,而且之后的学习任务比较重,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关注。

    我是学校最小的学员,同班的大都是十七岁到二十四岁的年纪,许是年龄的差异,让我跟这些同学们有一些隔离,跟哑巴的分开,让我显得更加的孤独,不过这些并没有让我太在意,因为当时的我,满脑子都只想着变得更强,学习、学习、再学习,所以几乎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与我不同的,是先前与我们打架的疤脸等人,新来的学员大部分都是部队出身,因为共同的背景,他们很快就能够玩儿到一起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知道了那个疤脸叫做刘春,外号贱男春,娃娃脸叫做谢毅,这两人是部队大院出身,家里面的长辈都是在职的领导干部,所以性格多少也有些强势,在学校和教员面前还能够收敛,但是在下面的学员之中,却拉帮结派,以这两人为首,形成了一股很强大的势力来,总是欺负不听话的学员,十分嚣张,然而学校似乎为了鼓励竞争,也不怎么管。

    我和哑巴进校的第一天,就把他们打了,后来有着忠哥罩着,倒也无事,只不过忠哥走了之后,那两个家伙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先是在学员之中疏离我们,然后不断地挑衅,变着法儿地欺负我们,不过这事儿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敢挠得,因为他们到底还是畏惧哑巴的那一根榉木棍。

    每一届学员里面,都有一些怪物,先前是忠哥,一人单挑两名格斗教员,轻轻松松,再之后,便是哑巴。

    哑巴师从麻栗山蛇婆婆门下,自小便是一身本事,受限于年纪,拳脚倒也不是最厉害的,但是一根榉木棍在手,整个巫山后备培训学校里面,无论是高级班,还是一般的格斗教员,都找不出一个能够与之抗衡的对手来,唯有学校从外面请来的一些在职干部,那些见过血、眼神犀利的高手,才能够驯服这个巫门棍郎。

    很多人都在打听这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蠢蠢欲动,然而在得知这个人有级别很高的对口单位之后,都丧了气。

    哑巴的性子十分平淡,他的文化课不高,业余时间里,除了跟着我补习文化课,就是教胖妞耍棍子。

    时间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夏天,七月末的一天傍晚,我再一次见到了分离许久的王朋,并且得知了一个由他带来的消息——哑巴要走了。时隔半年,王朋再一次回来,他的使命是将哑巴接走——他告诉我,说他现在是在西南局供职,哑巴的培训成绩已经获得了上面的认可,最近在西川与藏边的那一块儿,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僵尸变异事件,需要大量的人手去排查。

    这半年来,我跟哑巴除了上课的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亲得跟兄弟一般,他突然地离去,让我饱受打击,望着两人离开之后,学校那紧闭着的沉重铁门,我默然不语,心情低落到了谷底,然而我却不知道,哑巴的离去,使得我再一次陷入了一次蓄谋已久的危机里面。

    事件发生得毫无预兆,在哑巴离开的第三天晚上,我被一帮人堵在了楼道的厕所里。

    那天正好是建军节,听说军区里有文艺汇演,毗邻军营的学校领导和教员都被邀请过去做嘉宾,就连学校表现得最出色的十名学员也获得了名额,不过我并不是其中的一个。领导和教员一走,学校就变得很空,宿舍楼的厕所和冲凉房是在一起的,我刚刚洗完澡,结果灯一黑,立刻有十来个人涌进了里面来,将我给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厕所里,出都出不去。

    在同伴们守好了门窗之后,疤脸贱男春和谢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冷冷地盯着我,贱男春冷笑着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了大半年,就是为了报一拳之仇,养猴的小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么?”

    大半年吃喝不愁的校园生活,让正处于发育中的我像吃了化肥一样,个子又蹿了十来公分,此刻已经并不输给人多少了,黑漆漆的楼道厕所里,面对着这么多人,我倒也没有太多的畏惧,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疤脸说道:“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忠哥在的时候,你们不敢出手,努尔在的时候,你也还是不敢出手,他们走了,就剩我一人落单,你们就觉得自己有机会了,对不对?”

    瞧见我并没有惊慌失措,贱男春显得有些失望,不过这么多学员将我给团团围住,想着一会儿就能够将我给随意揉捏,他又笑了,并不理会我的讽刺,而是捏了捏拳头。

    伴随着骨骼啪啪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道:“那两个人,是怪物,他们的来头太大了,我是惹不起,这我承认。不过你不一样,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穷坷垃来的乡巴佬,除了能吃能睡,你还有啥本事?我比你大,欺负你,传出去也不好听,这样子,春哥我要的是面子,只要你肯跪下来,自己扇三耳刮子,跟我说对不起,那我就原谅你了,行不行?”

    他说着话,旁人纷纷起哄,说嘿,养猴儿的小孩,春哥大人有大量,你跪下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有人会为难你的。

    贱男春旁边的一众同伙纷纷起哄,然而我却没有一点儿回应,而是小心地把手上的水桶给放好,这里面有我刚刚洗好的衣服,做完这些,我转过身来,然后认真地问他道:“那个,你刚才要我说什么啊,这儿闹,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贱男春不疑有诈,抱着膀子,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是说,对不起,听清楚了么?”

    我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回答:“嗯,没关系,我原谅你这一次愚蠢的行为,不过不要有下一次了,你这样子,真的让人很为难的……”听到我这认真的回答,所有准备嘲笑我的人都倏然止住了笑容,场中静寂无声,气氛凝重得几乎能够滴下水来,大家瞪起了眼,死死地看着我,都没想到这个乡下小子这么不识趣,竟然敢说这么一句话——他这是……不要命了么?

    “我艹!”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娃娃脸谢毅,他一个拳头就砸了过来:“你他妈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兄弟们,弄死他!”

    黑暗中,我往后面退了一步,瞧见所有人都变得无比的暴怒,汹涌而来,而在这个时候,我口中默念着一句口诀:“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绝所有加诸于罪身的痛苦,痛乃存在,乃爱,乃无处不在的关怀……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黎明年代 第六章 今后何去何从

    时隔半年,我再一次瞧见我爹,发现他头上面平添出了许多的白发,使得人到中年的他显得分外老相,我母亲也是,泪水盈盈,不住地擦着眼泪,让我的心都碎了。,ybdu,这一次会面是工作队的领导安排的,把路线提前告诉了撵山狗,让他带着我爹娘过来,见上一面,一来解了我亡故的谣传,二来也是让我安心,免得去神农架那边,出工不出力。

    不管他们什么目的,反正我还是挺感激的,跟父母见上一面之后,虽然也没有说上什么,便匆匆离开了,但是那心里面,却是十分的温暖。

    亲人是最温暖的港湾,这话儿从来都不假,在接下来行路的过程中,我虽然还是有些伤感,但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惆怅,因为我想着等我帮助工作队解决完剩下的事情,就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了。

    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如此想来,便没有了太多的不舍。

    哑巴是个很敏感的人,他瞧见了我情绪上面的兴奋,也替我开心,陪在我身边,不时还逗一下我肩膀上面的胖妞,完全没有以前那种沉闷之感。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一次出远门,还是蛮期待的,甚至希望有着一个不一样的生活开端。不过这情绪感染不了胖妞,这小猴子自知闯了祸,没脸见人,于是一开始就蹲在我的肩膀上面,低着头,一会儿睡着了,一会儿又悄不作声,眼睛滴溜溜,四处打量人,瞧着就不对劲儿。

    不过工作队倒是没有太追究此事,王朋不时过来与我们说话,并且还逗一下胖妞。

    对于这个为自己说话的“王大爷”,胖妞倒是知道好歹的,瞧见他就用手作揖,这副可爱的模样,弄得王朋哈哈大笑,摸了摸这小小的猴头,挠痒痒。王朋的鼓励让胖妞终于有了一些活力,然后开始琢磨着将功补过,从我肩头往树上跳,没多一会儿,献宝一般地弄了些野果和白乎乎、蚕蛹一般的肥虫子来,给工作队的人吃,又在休息时间,屁颠屁颠儿地跑到张队长身旁,给敲背揉肩,虽然用的力都错了方向,但是这热情却感染了所有的人,没多久,大家都开始喜欢上了这个机灵又勤快的小猴儿了。

    爱屋及乌,他们又顺带着喜欢上了我,我几乎不用很努力,便融入了这些人里面。

    一聊天,才发现大家都来自于天南海北、五湖四海,有的是退伍军人,有的是家学渊源,还有的则没有讲明来历,不过我却了解到,他们所在的部门,其实是一个相对而言,比较神秘的所在,就像一个专案组,一旦有类似于这种事情的发生,他们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处理妥当,而因为面对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人物,有时牺牲的可能比较大,经常会有朋友在任务中失去性命。这让工作队的气氛通常比较紧张和压抑,算起来,属于一种比军人还要危险的职业。

    不过这些东西,在我的生命中已经是非常的神秘和好奇了,想到能够像电影里面的英雄一样,为人民群众和国家奉献自己的生命,我就忍不住热血沸腾,心动不已。

    不过王朋先前虽然还提出说让我加入他们部门,但胖妞偷吃的那件事情出了之后,他便没有再提起,我也不好问,只有憋在心里。

    从神农架而来,麻衣老头几乎是昼伏夜出,走的也都是偏离人群聚居地的山路、丛林,这是因为我们一路上都带着十三头僵尸,生怕引起惊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工作队却不用,直接翻出了麻栗山,沿路而下,然后到了我们县城,工作队从武装部联系了一台解放卡车,将我们直接拉到了鄂南。

    这是我第一次坐车,在此之前,麻栗山根本没有通车,我只能和罗大**、龙根子这些小伙伴去乡场上面赶集的时候,蹲在路边看那些钢铁怪物鸣着喇叭远去,羡慕得紧。这回坐在那车上,听着那车轱辘在马路上面转,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飘散的汽油味儿,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

    有了车,所有的节奏都变得无比的快,第二天我们就到了鄂南的一个小镇,张队长他们根据我的描述,特别是我那次私自逃出观音洞,在溪边不远处遇到的那个凶宅子,打听到的地名,大概确定了几个地点,而我们所到的第一处,便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不愧是专业的工作队,再次进山的时候,我便瞧出了那路十分熟,往山里面再深入一些,我便对上了号,连忙拉着王朋,告诉他当日我和麻衣老头、杨小懒等人,就是从这一边,翻过那片山的,他很激动,拉着我的手,问我说这儿离杨二丑的老巢,到底还有多远?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如果脚程快一些,估计不用三、四个小时。

    这消息传回去,大伙儿都不由发出了一声欢呼,工作队跟着这件案子也有一段时间了,别的不说,光是领头的张队长,他据说是从南方那边调过来的,小半年都没有回家,如果这一回能够将麻衣老头儿的老巢找到,把那些剩余的僵尸给铲除了,也算是能够结案了。

    此番前来,为了双保险,工作队还带上了杨小懒。

    这小娘们儿昏迷了三天,在车上的时候苏醒了过来,神志还在,但就是不愿说话,时间匆忙,工作队也没有怎么审她,更没有把她留在地方上,而是由一个身高体壮的健妇带着她。这小娘们瞧见我没有被逮住,反而是领着工作队前往观音洞,便晓得我背叛了她爹,于是有事没事,就总拿那种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我,让我感觉总有一条毒蛇,在脖子后面爬。

    这种情况大家都知道,但是没有人提起,我当时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投名状”,但隐约也能感觉到这是工作队故意的。

    不过既然想要重新获得自由,我就需要表现出跟杨二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样子来。

    我们进山,一路找寻,很快就来到了溪边的那间烂房子,接着再往里走,其实就已经十分熟悉了,大概到了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终于来到了观音洞的山崖前,山谷交夹,林密树深,张队长瞧见我指的那处隐没在藤幔之间的洞口,点了点头,说道:“嗯,很不错的藏身之地,一般人即使路过,也不一定会发现那儿还住着人呢,不过不知道杨二丑是否有回来过……”

    他沉吟了一番,然后回头喊道:“江南,你带着陈冰、江霖,先摸上去看看……”

    脾气很不好的汉子老江听令,立刻带着两个身型比较瘦弱的队友走了出来,大约地瞧了一下离地十几米的洞口,然后开始往上爬。这三个人十分灵活,三两下,便翻上了洞口,然后一人在外面等待,另外两人结伴而入,没多久,便传来反馈:“张队,没有人,上来吧!”

    听到这话儿,下面的大队人马便只留下几个人在下面照应,其余的人,全部都攀爬上了去,包括看着杨小懒的那个健壮妇人。

    重回观音洞,一切都还是那么的熟悉,我领着人一路往前,走到了最里面的石厅,却没有发现当初麻衣老头藏在这儿的那十几具僵尸,不过从里面的布置,还有余下的那股浓重尸气,还是能够取信于工作队的一干人员,看着石厅凹口处留下来的尸浆,张朋十分懊恼地说道:“唉,到底还是来晚了,没想到那个家伙反应居然这么快,到底还是跑了一个空。”

    众人纷纷表示遗憾,然而张队长在沉思一番之后,却表示先不用着急,我们今天晚上,先住在观音洞中,明天再想办法。

    此刻天色已晚,出山不易,还不如就在这儿休息,我在这里生活半年,十分熟悉,然后开始生火劈材,准备众人晚饭,不过这儿的食材虽然都有,但是因为担心麻衣老头在这儿下手脚,张队长还是制止了我,吩咐大家吃携带的干粮即可。

    那天晚上,我没有跟哑巴、张朋以及老江一伙人挤在大厅,而是带着胖妞,回到我以前住的那个小洞子里,临睡前还瞧见张队长他找人在对杨小懒进行突击审讯,我瞧着那小娘们看我时,那诡异的笑容,莫名就有些心慌,生怕她说出什么诬陷我的话语。虽说清者自清,但是被人泼了脏水,总是会有许多麻烦的,万一工作队的领导一个念头没有想好,我可是冤得慌。

    我辗转反侧,好久才睡着,然而半夜里,迷迷胧胧间,总感觉有一丝凉气在身边徘徊,好似毒蛇吐信,猛然一睁开眼睛,便有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孔,印入我的眼帘。

    啊……

黎明年代 第八章 老陈遭人讹诈

    就在我兴奋地以为我能够留守在崖顶之上,等所有人进入墓中之后,我就能够趁机逃脱的时候,麻衣老头一挥手,果断地说道:“走,都进去,同甘共苦,一个不留!”

    这老头倒也是谁都不信任,我就罢了,因为他本来就已经察觉了我心中的想法,至于杨小懒,估计也是被他吩咐着紧盯着我,所以才会如此。。。

    地包天虽然有些诧异,不过此行,毕竟还是以麻衣老头为主,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腰间抽出一捆麻绳,在附近一棵结实的杉树上系好,然后开始往下放,接着整个人纵身下去,没一会儿,下面传来了声音,说好了,下来吧。

    这话儿十分低沉,突然间我们身后的林子有一只夜枭飞出,不知道是乌鸦还是猫头鹰,扑腾的翅膀发出一股“呼啦啦”的风声,麻衣老头的眼睛瞬间变得十分的锐利,往后仔细地瞧了过去,良久不语。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紧张,杨小懒有些害怕了,拉着她爹的衣袖问道:“爹,你咋了?”

    麻衣老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只飞鸟遁入夜空,这才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摇头说没事,这时下面的地包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扯了扯绳索,再次催促,然后麻衣老头便没有再理会,而是让我先下去。我不敢违抗,拉着这麻绳开始往下滑。这段距离很长,若说以前,我或许会心惊胆战,然而此刻却无比顺利,没一会儿就到了一处横在半中间的敞口处停下,瞧见地包天在那儿拽着绳索,手中还举着一盏铜灯,散发着朦朦胧胧的灯光。

    就是这灯光,指引着我下来的路,我有些好奇,问地包天:“王叔,这东西叫做什么,看着好有意思啊?”

    一路上,地包天都没有怎么跟我交流,听到我这般问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不太明白我和麻衣老头的关系,不过他也不好怠慢,而是仔细地给我解释道:“这灯呢,是我们行当里面的老物件了,叫做阴阳灯,灯油是用产子母牛的子宫熬制,设计也巧,能够感受不认识的脏东西,一旦有,这灯火便闪烁不休,以作提示……”

    说完,他将那盏铜灯往前一抛,这东西竟然没有掉下去,而是悠悠地现飘浮起来,照亮了偌大的平台敞口。

    瞧见他这一手,我估摸着刚才杨小懒所说的地包天养鬼,倒也不是虚言,心中敬畏,没有再问。地包天瞧见我面露惊讶,估摸着我也就是一个刚收不久的弟子,没有什么本事,于是就不再理我,而是开始接应着杨小懒下来。

    没人理我,我乐得清闲,借着这幽幽灯光,打量里面,瞧见这儿外面就是一个风化的豁口,旁边还有一些灌木丛和野树遮挡,然而往里面走一点,便能够看到一个土洞子,很小,但是足以容纳一人爬入,而这崖间并不算高,往下十几米,便是几个小水潭,都不大,夜里面往下瞅,有光亮晃荡。我打量着,没一会儿杨小懒下来了,接着是麻衣老头带着大个儿一起下来,地包天将那麻绳晃荡一下,然后掩藏在了藤蔓中,跟麻衣老头解释道:“往上是一条路,而如果不行,从这儿跳到那边,顺着斜坡下山谷,也是可以的。”

    麻衣老头点头,然后问道:“明白了,你看过你父亲的笔记,应该知道如何进入吧?”

    地包天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红,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被这南明墓害惨了,我从懂事起,都在旁敲侧击,就是要揭开这座古墓神秘的面纱,让我爹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古墓危险,在进去之前,我先跟大家讲一下这里的情况——这墓是南明白莲教楚南分舵的舵主修建的,根据流传下来的秘录,总共分为三层,当年我爹他们进入了第二层,然后就折转了,而真正的秘密,在第三层,只有进入那里,所有的谜团才能够揭开^”

    我心想原来这人他爹就是个挖人家坟地的,难怪会受那罪,不过想一想,其实他还是蛮有孝心的,要不然这儿如此危险,连他爹都一直阻拦,但是他却义无反顾地来了,倒还真的是一条汉子,跟我二蛋哥一样。

    地包天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开始给我们画起了里间的地形图来,我努力地看着,琢磨着倘若要有什么不对劲,我铁定原路折转回来,然后赶紧溜号。

    讲解完了这些之后,地包天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各位,清楚了没有?”

    我们都点头,然后摩拳擦掌,地包天又交代了一些进入里间的注意事项,然后一拍手,大声喊道:“开山了,动土了,祖师爷保佑,各路土地神仙,咱也是没活路了,给口饭吃呢。”他这般自我安慰地说完,旁边的那盏铜灯便悠悠地朝着旁边的土洞子里飘去,麻衣老头回头瞅了我一眼,口中念了一句咒诀,大个儿便动了,补在了第二个位置,接着他跟上了前去。我没动,结果杨小懒踢了我屁股一脚,喊道:“走啊,待在这里干嘛呢?等死呢?”

    杨小懒说得凶悍,我便知道自己的位置在第四个,而她的责任,就是监视着我。

    我没有说话了,跟在麻衣老头的身后,往那小洞子里面钻。那是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土洞子,足够大个儿那般的壮汉进出,两边的泥土都比较干燥,显然是有些时间了,我埋着头爬,足足爬了几十米,都没有到尽头,心中不由得感慨,这洞子是地包天他老爹挖的么?这得耗费多少的工程量啊,田家坝那次修水坝,要是能够请他们来,就不用那么费劲儿了。

    思绪就这么飘忽着,我们已经到了土洞的尽头,前面突然出现了停顿,因为隔着三人,所以我也没有瞧见,大概又等了几分钟,又开始动了,于是我继续匍匐前进,前面突然一空,便瞧见我们钻到了一个还算是宽敞的空间里来。

    我来得晚,前面地包天已经在此处点燃了四根蜡烛,分别放置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处。

    这蜡烛放得很有讲究,并不是房间的四角,而是用一个罗盘仔细计算,放在了正东、正西、正南、正北的四个方向,一丝偏移都没有,而我也瞧见了旁边有一堆的尸骨,看头颅就有四个,不过骨头似乎更多,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被堵住。这东西看着怪吓人的,要搁以前,我得要叫出声来,然而给麻衣老头的一堆僵尸刷了小半年的人油,我倒也能够免疫了。

    我们所在的这个房间里啥东西都没有,就是个土房间,有些零碎,估计也被前任给弄走了,旁边有个豁口,是条地道,地包天朝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地道很危险,处处陷阱,当年我爹他们填了四条人命,才到达的第二层,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或者遗漏,大家小心一点。”

    没有人应声,这个狭长的甬道口,最前面是那盏阴阳灯,一晃一晃,而我们则在后面小心地走着,走了一会儿,又来到一个空间,这儿比外面的大一倍有余,出现了好多零碎的玩意,桌椅床榻,都是漆器,艳红的颜色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黯淡。

    正中间,有一樽棺柩,厚重的黑曜石材质,从地上直接长出来的,足有两米多高。

    除此之外,再无通道。

    麻衣老头皱着眉头,问第三层在哪儿?地包天一边深呼吸,一边指着那黑曜石棺柩说道:“如果记录中的没错,应该在这里。”

黎明年代 第九章 他乡又遇故知

    听到这粗豪的声音,我不由得惊喜地转过身来,大声喊道:“忠哥?”

    我面前的这个汉子个子倒是不高,但是人很壮,一身肌肉横着长,满脸的络腮胡子,眉毛粗、眼睛大,瞪起来像铜铃一样,十分威猛,妥妥的张飞式猛汉,至于年纪,看着二十多岁。。。他本来是怒气冲冲,然而听到我一说话,脸上的怒容立刻一转,嘴咧开了来,右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大声喊道:“我去,你娃是二蛋?就是一来就进了禁闭室里面的那个陈二蛋?”

    他下手没轻没重,这一拍,弄得我都有点儿散架了,不过我却很高兴,原本以为地中海教员口中的麻烦很难相处,没想到竟然就是忠哥,于是回身与他抱住,说嘿,就是我啊,校长说既然我跟那些当兵的不和,就另外安排去处,没想到竟然能够和忠哥您一起,真的是缘分啊。

    我们两人拉着手,聊了一下,忠哥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这体格,说二蛋,你说你才十三岁,还真的不能够信呢,说十七岁都有了。

    我嘿嘿笑,说翻了年就十四了。

    忠哥问我不是要关十天禁闭么,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我想着有些事情也瞒不过,便把在校长办公室里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没想到忠哥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什么,你是李道子的徒弟?”我瞧他反应这么大,晓得青衣老道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有点懊恼地摇头说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没收我当弟子——我就是帮着打了几年的杂,被启了蒙而已……”

    老鬼是个存于石壁之上的神秘所在,青衣老道闭口不言,所以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不过光青衣老道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

    忠哥惊诧过后,蹲下来跟我说起这人的传奇之处来——李道子是天下间顶级道门茅山宗的传功长老,什么是传功长老呢,就是一个宗门派别里面,为了防止镇派绝技失传,就得有一个双保险,基本上掌门会的他都会,所以掌教真人之下,就他最牛逼了。不过天下道门何其多也,无论是龙虎山天师道,还是青城山,都不逊于茅山,为何大家会如此惊异呢?那是因为李道子有一个外号,叫做符王——也就是说,天下间会画符的,没有一个人,玩得有他溜,见到他,要么绕着走,要么就低头,规规矩矩地喊一声:符王!

    “哎呀,我艹,你想想,做人能够这地步,还有什么可追求的?”说到兴高采烈之处,忠哥口沫四溅,手舞足蹈,然后拉着我说道:“说起来,我跟你也有缘——怎么讲,我祖上曾经也是茅山长老出身,后来虽然落叶归根,娶妻生子,但也算是茅山一脉,所以呢,咱们兄弟伙儿,真的是太有缘了!”

    我和忠哥说着话,脑海里却想起了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帅哥,以及他那方沉重的石案,原来,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老道士竟然这么厉害啊,天下人,都在称颂着他的名字呢,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有这般成就,就算是死,也甘愿了啊。

    两人聊得热切,这时地中海教员走了进来,瞧见这房间里面的气氛,不由得笑了,说好,好,瞧见你们两个相合,我也就放心了,二蛋,你的被褥我给你带过来了,一会儿你整理一下,然后萧应忠同学,你带二蛋熟悉一下环境啊。

    地中海教员仔细交代,忠哥却是不耐烦地摆手,说晓得了。我想起了哑巴和胖妞,赶忙站起来,问哑巴能不能搬过来一起住?两人都同意了,忠哥还表示,说胖妞那小猴子看着就机灵,连李道子他老人家都喜欢,那咱不得把它给供起来?赶紧的,我去帮你们搬家,我前两天看到那个哑巴小子了,脸阴沉沉的,一看就知道跟那伙当兵的不对付……

    当天晚上,哑巴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我便帮他搬了家,并且把忠哥介绍给他认识,哑巴这人随遇而安,为人也和善,虽然与忠哥性格迥异,但是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困难,所以大家都还算和谐,并且一起去食堂进行了晚餐,萝卜烩白菜,清汤寡水,不好吃,不过米饭管饱,对于我来说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第二天,我正式地加入了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接受宗教局后备力量的正式培训。

    学校目前为止的学员只有五十六个,三个班,但是固定教员却有二十多个,这些教员来自不同的地方,有部队上的、有机关和地方的,教授不同的领域,有基础文化课、纪律、体能、刑侦、格斗、射击、驾驶以及思想教育,还有许多高级课程,于此同时,还会请许多不同身份的人前来教学,不过好像都没有涉及到我所了解的道学以及诡异之事,想来我们这儿,只不过是一个初级的提高培训机构而已。

    只有真正对忠哥了解之后,我才晓得他说这些没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专门教授格斗的教员,体格雄壮、八块腹肌,结果被忠哥三两下,就给直接撂倒在地,轻轻松松,不费力气。

    不过那只是对于忠哥而言,学校里所有的一切课程,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充满诱惑的事物,要知道,一个来自山里农村的小孩,连上学都是一种奢望,能够有这么丰富的课程学习,那真的是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单独上完了一堂保密培训课之后,我便和哑巴一起加入了初级班的课程,与我们一批的二十来个同学,其中也包括上次与我和哑巴打架的那六个兵痞子。

    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总共就分三个班,高级班里面只有忠哥等几个屈指可数的学员,他们都是自己有着一身本事的人,在经过短暂培训之后,将直接前往最需要的地方,中级班则有十几个,他们在结业之后,有的会继续进修,有的则进入对口单位,至于我们这些初级班的人,前途暗淡,成绩优异的进修,不行的便直接下基层,或者滚蛋,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哑巴他有对口单位,而我则没有地方可以滚,灰溜溜地回龙家岭去,这也不是我所愿意的,于是学习起来的时候,格外地用劲。

    或许正因为我有着这样的危机意识,所以我在初级班里面的表现格外的出众,无论是文化课,还是技能课,都能够排到前三,即便是体能,我也不比那些从军队大熔炉里面出来的人差多少——正如之前疤脸说过的,能够来这里的,无论是部队还是地方,都是精英人物,能够在这些人里面脱颖而出,必须要有着一定的本事,以及绝对的耐力和恒心。

    那段时间,我简直就是疯了,海绵吸水,疯狂地学习着,直到有一天,学校突然放了一天假,我才晓得,过年了。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学校食堂杀了猪,做了饺子,我记得有两种馅的,一种是猪肉韭菜馅,一种是鸡蛋玉米馅,还不限量,管够,哎哟,那个香哟,馋得人舌头都要咽下去,而且还每人发了半斤酒,是二锅头,清冽的酒液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比我老家那浑浊的米酒香一百倍——那天我第一次喝得有些高了,我、哑巴和忠哥三人在宿舍吃完饺子,忠哥突然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这辈子,有什么理想。

    理想这玩意,还真的是一个崇高的字眼,我的脚有点儿飘,口齿不清,一时间想不起来,一边喂胖妞吃饺子,一边反问他:“你呢?”

    忠哥一口吃了三个饺子,有些噎着,想了想才说道:“他奶奶个腿的,我爹太能生了,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饭都不够吃,我就想着赶紧工作,当大官,帮我爹,把后面这一堆鼻涕娃儿都弄大了……”我拉着他的胳膊,说还有吗?这个粗豪的汉子在那一刻,眼神有些犹豫了,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我祖上也兴盛过,要是有可能,我要挑起我句容萧家的大梁来,让别人以后提到俺们家,都要竖起大拇指!”

    家族责任啊,好厉害的样子——我又问哑巴,说你呢?哑巴也有点儿醉了,眼眉儿都在笑,跟我比划道,说要是有可能,让他们全寨子,过年的时候都有大肥猪杀,都有饺子吃。

    这话儿都朴实,我们又喝了几杯,辣得我不行,忠哥再次问我,我看着窗外的一抹月牙,不由得想起了我爹娘,我姐,还有龙家岭的乡亲,以及青衣老道、老鬼和杨小懒……我么,若是有什么理想,那就是活下去呵,一直活下去,管它什么十八劫,管它什么命运多舛,一直活到老,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是夜大醉,不知所云。

黎明年代 第十章 谁都有辛酸事

    听到地包天这般解释,我们不由得有些愣神,若说在这樽棺柩之中,躺着的是那名传闻已久的白莲教鬼道高手,这个倒也还可以理解,但是谁会把这么完整的黑曜石棺柩,拿来做一个通道的出口呢?

    这不是暴殄天物么?黑曜石其实并不算贵,但是这样完整而纯正的黑曜石棺柩,还真的是世间少有呢。

    墓地乃人临终的归宿,能够修得起如此大墓之人,为了防止自己身后被人摸了手脚,里面自然是机关重重,不过此处因为之前就有人来过,诸多设置差不多都被专业人士给破除了,而且我们这儿又是老马识途,故而才会如此顺利,瞧见这棺柩,麻衣老头突然想到了一点,问地包天:“既然如此,当初你父亲他们,为何又折转而返,而且同伴还相继死去呢?”

    这樽奇怪的棺柩,地包天也是久有听闻,但从来没有见过,睁大着眼睛打量,听旁边问起,吞着口水说道:“当时,我爹他们按照秘录的指示到此,将此处的陪葬之物一扫而空之后,开始琢磨起这棺柩之中的东西——但凡墓葬,最值钱的就是陪在死人身边的东西,便如传说中的护魂珠,就是塞在那舵主的肛门里面。这棺柩盖子沉,用什么工具都打不开,后来有懂这个的,说要找童子,先围着尿一圈,然后用中指血涂抹,方才能够开。他们找了一个,结果真的开起来了,然后一阵大雾,大家慌乱,夺路而逃……”

    麻衣老头沉吟半晌,然后出言道:“一阵大雾,众人惊慌——说明此处煞气浓重,一般人抵挡不住,直接被迷惑了心志。无妨,我这里有静神符一张,可以镇场。”

    说完,他摸出一张血色黄符,然后转头瞧向地包天,地包天一边笑,一边摆手:“之所以会与您一同来,就是瞧中了您的本事,不过要打开的话,我可不行——我结婚了,孩子就比二蛋小一点儿……”我在旁边也算机灵,不用催促,直接把裤子搂下来,背着杨小懒,开始围着这黑曜石棺柩尿尿。

    这些天赶路忙,火气大,这尿液都有些浊黄,不过不打紧,数量倒也凑合,完了之后我还意犹未尽地抖了抖,结果麻衣老头直接抽出我腰间的小宝剑,随手一挥,我的中指就是一阵刺痛。

    我几乎是被麻衣老头野蛮地举起来,手指在棺材盖上涂抹一番,完了之后,连人带着小宝剑,给扔在了一旁,接着他开始作起了法来,脚踏罡步,身形变换,三两下,大袖一挥,整个空间的温度陡然间竟然拔高了好几度。

    在一阵飞速的舞动中,麻衣老头倏然静止,整个人停了下来,然而挥挥衣袖,手伸在了半空中。

    他整个人宛如石佛,手缓慢地抬起来,一点一点,向上推移,而让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重若千斤的那棺材盖子,居然发出了“喀喀喀”的声音,然后朝着上方,缓慢抬起,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巨手,将其凭空托起一般。这场景十分离奇,显示出了麻衣老道厉害的手段。我在旁边瞧着,发现地包天小心地往后推开,那盏铜灯被他收起,脸上似乎显得有些害怕。我起初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然而当整个棺材盖子完全离开了那黑曜石棺柩的时候,突然间就冒出了一股黑色如墨的浓雾,朝着我们这边席卷而来。

    “疾!”

    麻衣老头早有准备,手往袖子里一缩,当挥出来的时候,却是一道火光飞起,朝着那黑雾迎了上去。

    两者皆是来势汹汹,一旦撞上,便如同那火星掉进了油桶,轰地一声,那符箓竟然化作了一道火墙,直接将所有的黑雾格挡,接着在麻衣老头的诵念之下,那火墙摇曳,然后宛如江中巨石,稳稳地将所有的黑雾燃烧殆尽,接着自己也化作了一片虚无之中。

    让人奇怪的事情是,就算这火烧连天,空间中的温度却反而变得更加的冰冷起来,我下意识地抱着胳膊,瞧见地包天已经走上了前去,对麻衣老头说着恭维的话。

    麻衣老头无心聊天,草草说了两句,手上接了一个法印,然后向前。

    这黑曜石棺柩十分高大,大个儿很自觉地跪在前面,让麻衣老头踩着自己上去。我在旁边,瞧见攀上了棺柩之上的麻衣老头的侧脸,很明显地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头说道:“果真是一个通道,走吧,我们继续下去,看看有什么幺蛾子。”麻衣老头率先翻身而下,地包天心中激动,也借着大个儿的身体,翻了下去,我扭过头来,看到杨小懒在瞪我,不敢拖延,也乖乖地攀上大个儿的身体,趴在棺柩旁边一瞧,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棺柩里面,果然没有躺着什么尸体,而是生长着一堆墨绿色的苔藓,而在正中,有一个口子,是向下的楼梯,我上来时,正好瞧见地包天走下去的背影。

    我还待仔细看,屁股那儿猛然一痛,愤愤地扭过头去,瞧见杨小懒正拿指间戳我那儿呢。

    这貌美如花、但心思狠厉的少女一点儿男女之防都没有,又或者说她根本不拿我当一男的,我咬着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翻身而下,落在了那堆苔藓旁边,脚一滑,就直接滚落到了棺柩中间的台阶口处。我根本没想到那苔藓会这么滑,结果摔下来,脑袋就磕到了旁边的台阶,额头处立刻有鲜血冒了出来。

    血很快就从额头蔓延到了眼眶,我赶紧用手捂住伤口,接着旁边的杨小懒也跳了下来,瞧见我这副衰样,气不打一处来,又来踢我,口中恨恨骂道:“你不能小心一点啊,咋咋呼呼的,准备去投胎是怎么的?”

    我不敢跟她斗嘴,想起了身后的背包中有鱼骨粉,连忙掏出来碾碎,然后求杨小懒给我洒在伤口处。

    杨小懒嫌脏,忒埋汰,本来不愿意,然而这棺材虽大,但容不下几人,我挡在了口子里,也有些耽搁时间,于是把这些鱼骨粉洒在了伤口处,一边撒一边笑,说:“二蛋,嘿嘿,你这伤口好可爱,像那婴儿的小嘴巴一样。”我脑门火辣辣的,心里面却听着有些凉,尼玛,这么大的伤口,会不会留疤啊?

    好在杨小懒到底还是有些恻隐之心,她给我伤口撒好止血的鱼骨粉,然后从兜里弄了一个小瓶子,在旁边涂上一点绿油油的膏药,然后接过我手上的纱布,在我脑袋上缠了一圈,笑着拍了我的伤口一下,说道:“好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说完,挤开我,然后朝着下面的楼梯走去。我本来不愿走,然而抬头一看,却瞧见大个儿居然也开始要爬进来,我知道那东西别看着像狗一样听话,一旦发起狂来,没有几个人能够敌得过,于是吞了一口唾沫,跟在了杨小懒身后。

    这棺柩里面的口子不大,但是走下去,却是一节一节的台阶,旋转而下,直着身子走也不费劲,我手摸了摸旁边的墙壁,都是砖砌的,上面有好多同样的苔藓,感觉这下面还是蛮潮湿的。

    我们在口子那儿耽搁了一下,没相当刚刚还在前面的麻衣老头和地包天一转眼,人就不见了踪影,一开始我们还没觉得,以为就在前面,然而连着下了好几圈,还是没有看到,杨小懒急了,大声地喊着:“爹,爹……”

    没有回答,只有回应,整个楼梯通道回荡着杨小懒那惊慌失措的声音。

    地包天用的是一盏铜灯,而我们别的人,手上都有手电筒,照着这黑黝黝的楼梯处,听着这回声,心中不由得越加的惊慌起来,前面太黑,杨小懒不敢往前走了,回头来看我,结果这手电筒一扫过来,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张大嘴巴,使劲儿地一声大喊:“啊……”

黎明年代 第十二章 修道需顺自然

    那年头,百业待兴,工农剪刀差,农村苦得很,很多人有日子没有沾到荤腥了,见到肉就流口水,虽说这条巨型鲶鱼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肉质可能都老了,但是到底还是肉,这大锅一煮,嘿哟喂,隔着好几里地,都能够闻到那种特殊的香味,把人肚子里面的馋虫都直接勾了出来。

    当时的场面简直是热闹极了,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拖着鼻涕的小孩儿,又或者为人父母的成年人,眼睛里面都冒着光,喜气洋洋,然而我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要知道,这条巨型鲶鱼可是我们刚刚认定好的杀人凶手,还没有得到上面的鉴定呢,现在就给搁锅里面煮着了,这样子实在是太草率了。

    而且这东西倘若真的是瓦浪山水库频频溺水事件的真凶,那么肉质里面一定含着死气,太阴寒,一般的老人和小孩肯定都受不了的,吃了,很容易出问题。

    看着这些满怀期待的朴实村民,我觉得我一定要站出来,不然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上百号的人命,谁也耽搁不起。

    我在村公所门口找到了老孔和小鲁,问申重在哪儿,他们指着房间里,说在里面跟人吵架呢,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来。我侧耳倾听了一下,发现申重正是为这件事情在跟人争吵呢,瞧那火爆的劲儿,便晓得我们的头儿也在极力反对这件事情。申重在房间里面关着门吵架,我肯定也不会像二愣子一样冲进去,于是在门口等着,小鲁昨天在村公所这儿看车,没有赶上机会,现在瞧见我,连忙拉着我问起昨天的事情。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我年纪虽小,但是却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面对着小鲁的盘问,我也没有过分的夸大,只是说当时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把剑给插进了那家伙的脑袋里面,歪打正着,碰运气就撞上了。

    果然,小鲁一脸遗憾地表示自己当时没有在现场,要不然的话,说不定也能够立上一功了。

    老孔是明眼人,在旁边看着,嘴角挂着笑。

    竞争无处不在,相比于科室里面的老油条,比我先来一年的小鲁表现得十分积极,他是退伍的老兵,托了关系,七转八转才来到的二科,就是牟足了劲儿,准备向上爬呢,没想到我这个比他后来的人,竟然捷足先登,在这一次案件中独占鳌头,怎么让他没有危机感呢?说完昨天的事情,我把心中的担忧讲给老孔听,他叹了一口气,说:“谁说不是呢?无论是老申,还是刘队长,都极力反对,结果这村支书当面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身子一背过去,那鱼儿都给剁成大块,扔锅里熬油了,还叫上了这么多的乡亲,赶鸭子上架,你说我们怎么搞?”

    我们正发着牢骚呢,房间的门给打开了,一脸恼怒的申重和刘公安给孟家村的村支书揽着走出来了,那老头儿脸上浮着笑容,又是作揖,又是告饶,不过这生米都煮成了熟饭,再气愤也无可奈何,申重绷着脸走到了我们这儿来,耸了耸肩膀,撇着嘴摇头。

    老孔有些惊讶,站起来,拽着申重的胳膊质问道:“就这么算了?我说老申,你不会这么没有原则吧?”

    申重苦笑道:“能怎么办?老孟头说了,他们村子这些年来,连续死了二十口子人,损失最大,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从凶手身上啃下一块肉来。这是其一,二来他们村子太苦了,好多人家半年都没有见过肉了,放着这么大一条鱼扔那儿臭,还不如把它煮了,给村子里的人加餐呢——他一不贪、二不瞒,光明正大,你找谁说理去?”

    “可是那鱼太古怪了,不但长了这么大的个儿,还能够迷惑人,特别是它害死了这么多的人,身子里有着一股死气,一般人吃了,肯定受不了,上吐下泻,这是小事,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案呢……”我也不甘心,在旁边劝导道。

    申重依旧摇头苦笑,说:“这道理你懂,我也懂,不过人家就是不信,那老孟头自己都说了,一会儿开餐,他先吃第一口,没事了,别人再吃。我们只是上面派来的,跟这里的村民没打过交道,刘公安他们都同意了,我们也没有强行制止的道理——你看看那些村民,如果要是说不准他们吃,你看看会不会把我们给生吞了?”

    我看着场院里那些伸着脖子吞口水的村民,便有些没话儿了,我也饿过,也馋过肉,能够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见我没有再坚持了,申重指了指自己的兜儿,拍着我的肩膀,低声说道:“到时候我们回去了,这颗鱼珠子就可以交差了,二蛋,这一次你表现得很不错,我一定会跟上面讲的。我知道吴副局长对你很严苛,那是因为他以前跟戴局长就一直不睦,才会迁怒到你身上来,不过你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我想到时候,一定不会再有人对你指手画脚了……”

    在申重给我许诺的时候,煮鱼的大锅已经蒸气滚滚了,那鱼太肥了,一熬,鱼油都有手指深,经过一加热,香得简直就让人根本无法思考,不过在大家都一片陶醉的时候,我却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腥气。

    这腥气不是鱼腥,而是一种来自于人体脂肪分解的气味。

    开饭在即,这时炉灶前面的老支书开始讲话了,他讲了三点,第一,感觉县上面派来的同志,帮助孟家村以及整个瓦浪山清除了那祸害,从此以后,水库再也不会发生人命案了;第二,今年在水库有人被淹死的家庭,可以获得双份的鱼肉;第三,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由他老孟头第一个试吃,等没事儿了,再分发给大伙儿尝鲜。

    肯为了村民利益跟上面顶牛的村支书,在村里面的威信还是很重的,他每说一句话,便迎来一阵欢呼和掌声,说到最后,不用招呼,有人跳上了旁边的八仙桌,用一个大勺舀了一碗鱼汤出来,雪白的鱼肉,上面厚厚一层鱼油,撒上青色白色的葱花,微微的胡椒粉,说不出来的美味,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老支书轻轻喝了一口,烫得直哈气,不过随即他又乐呵呵地喊道:“好吃,好吃得很啊……”这话儿说完,大伙儿纷纷往前挤,将手中的大碗高高举起,朝着八仙桌上面的那个人大声喊道:“林杰、给我来一碗!”

    “杰娃子,给你三舅姥爷来一碗,多加点肉啊!”

    “我也要,我也要,杰哥,给我多弄点,你和我姐的事情就没问题了……”

    大伙儿一齐向前,立刻乱成一团,八仙桌上的年轻人正用大勺搅着锅子呢,瞧见这模样,一边摆手,一边大声说道:“先别忙,等孟爷爷吃完了,半小时了,再给你们舀。不要急,都有呢。”他说完,旁边的老支书又拍了桌子,人群才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声,老支书正待又喝鱼汤,结果他老婆找过来了:“老头子,老头子,你先别忙了,咱家二子不见了……”

    一听到这话儿,老支书顿时就没有再喝那美味鱼汤的心思,将碗一放,脸色立刻变了,大声喊道:“怎么回事?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老支书二子就是昨夜中邪的孟老二,被老孔用朱砂点中鬼客厅之后,先是瘫软在地,而后又吐了几回,虚弱得不行,天亮的时候我们一起送回了村子里来,一直搁家里待着呢,怎么就出了事?老支书家就挨着村公所,亲儿子出事,当下也顾不得这边,匆匆往家里跑去。

    孟老二中邪是有前科的,他若是再出问题,那么说明这条巨型鲶鱼并非凶手,或者还有其他状况,我们都站不住了,紧跟着后面去找。

    老支书家不大,翻箱倒柜地一通找,就是没找到,老支书在那儿骂着自家老婆,屋里哭哭啼啼,申重则在屋外跟刘公安商量,说得发动人手,将孟老二找出来,晚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刘公安点头称是,叫了几个兄弟去外面查看,又找到老支书,说人手不够,要发动村民才行。

    任何事情,涉及到自己亲儿子,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人都在村公所的场院前集合呢,老支书匆匆赶回来,结果发现已经有人等不及这几分钟,跳上桌子去捞了。那叫做林杰的年轻人阻止不得,也就随着他们了,好几个人舀了一大碗,也顾不得烫,一边喝,一边幸福地大喊道:“好喝啊,好喝……”

    场面有些乱,老支书不知道怎么叫村民先停下来,帮他找儿子,然而这个时候,从村口那儿大步流星地跑来一个算命打扮的先生,一路冲到面前来,突然拿着手中的幡子,将这些一边吹气一边喝汤的村民手中的碗,给一一挑落。

黎明年代 第十三章 桃花树下藏尸

    来人身手极好,正面迎上小妮,并不与其较力,而是以一根木棍子压住了小妮,连消带打,居然将势猛如虎的小妮给压制住,一点儿也不落下风。、、

    我从天边爬起来,瞧见那是一个头上包着蓝黑色布条的苗族少年,看年岁要比我大两三岁,骨架挺大,英姿勃勃,抿着嘴不说话的时候,十分冷酷,一根长木棍舞得虎虎生风,眼睛目不斜视,很认真地盯着面前这个少女,一棍一个动作,缓慢而有效,将不断咆哮的小妮给制服着,不让她伤到自己。我瞧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舞蹈,或者艺术,心中不由得一阵敬佩,想着我要有这等本事,那就好了。

    很快,那个苗族少年便将小妮给按倒在地,用木棍死死抵住,将左手中指在嘴中一咬,然后在小妮的额头上面画了一个“s”字。

    一道微微的光华升起,原本暴躁不安的小妮身子瞬间柔软下来,眼神发直,轻轻叹了一口气,人就再次昏迷过去。

    瞧见这利落的身手,我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抹唇边的鲜血,便凑上去打招呼道:“这位大哥,好身手啊,不过你可千万别伤害这个小女孩,她是无辜的,只是中了邪……”那人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目光立刻就落在了我手上的小宝剑上,瞧那出鞘的剑刃寒光凛冽,眼睛就变得狭长起来。

    我看着他冷冷不说话,心中便有些不满——不过就是耍一手好棍法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人家到底救了我的性命,便算是热脸贴上冷屁股,我都要感恩的,于是上前来,跟罗大**他爹撵山狗热乎道:“罗叔,你们怎么赶过来了?”撵山狗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别着急,我们刚从田家坝赶过来,是专门赶过来找张知青和小妮的,努尔判断张知青家的脏东西转移到了小妮身上,没想到你们这边正好就打了起来——没想到大**说的是真的,你竟然有这等本事,不错,不错!”

    他拉着我走到门口来,跟我介绍那个冷酷帅哥:“这个是努尔,梁努尔,是蛇婆婆的徒弟,专门过来给张知青家解决麻烦的。”

    撵山狗瞧见我看冷帅哥努尔不说话,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努尔是个聋哑人,有时候听得见,有时候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他说完,开始朝那冷帅哥做手势,他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朝着我露齿一笑,展现出了十分阳光的笑容,还张嘴说道:“阿巴、阿巴……”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看到这小帅哥又帅又厉害,心中莫名生出几许敌意,然而瞧见他这般阳光灿烂的笑容,又有些心酸,这老天还真的是不公平,这样完美的一个翩翩少年郎,竟然是个哑巴?

    难道这世间又帅又有本事的少年郎,就只有我二蛋哥一个么?当真是寂寞如雪啊!

    这心思一转,我走上前来,跟撵山狗讲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而我爹、我娘、我姐和张知青也从我家匆匆跑了下来,再加上王狗子一家,一时间热闹极了。张知青过来看自己的女儿,先是道谢,忧心忡忡地问他女儿的情况,我是完全不懂,努尔倒是懂一些,连比带划地通过撵山狗的翻译,告诉我们:“这小女孩是被婴灵附体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婴灵,是天上的星辰转世,以后是要做大人物的,可惜还没出声就夭折了,心中怨愤不平,所以才会闹事。”

    听到这说法,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青衣老道说我是山鬼老魅聚邪,所谓聚邪,就是能够勾引一些邪物着附,难不成这小妮的弟弟,也是这么一位?

    要真的是如此,也就解释了刚才那婴灵为何这么厉害、连我口中精血也不惧的缘故了,这样的孩子,当真是不如不生出来。

    便是我,倘若没有生出来,说不定这世间就少了许多麻烦事。

    努尔是名震麻黎山的蛇婆婆徒弟,虽然是个聋哑人,但是通过手语比划,却是能够指挥着我们行事——无论是张知青、一枝花还是张狗子他爹,所有被小妮或者婴灵触及过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油黑发亮的怪异色彩,这些是凝聚成形的阴气,最是污秽,一旦沾染在身,便会持续不断地招惹阴灵,并且会虚弱无力,过不了多久,就只有死路一条。反倒是我,因为血精气旺,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受了震动,腰酸腿疼。

    破解的法子也并不是很复杂,让人用生姜和红糖熬煮,先是大火,再改小火,又复大火煮熬至浓浆状,一半涂抹伤处,一边吞服入口。

    完成这一切,杀一只天天打鸣的芦花大公鸡,取最早流出来的那一股血,涂抹干涸的糖壳外面,即可。

    生姜性味辛温,有散寒发汗、化痰止血的功效,红糖性温味甘,益气补血、缓中止痛,一将一臣,辅佐有功,而大公鸡每天对日打鸣,吸食朝气,第一股血最是阳刚,对于驱除阴寒也最是了得,在五姑娘山顶我虽然主习道经,但是旁门杂类的也都学了一点,看完顿时心生敬仰,看来这哑巴少年倒也是有真本事的。经过这一番动作之后,三人身上的阴寒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黑色渐淡,不知不觉就已经是白天了。

    这一夜哑巴努尔一直都在忙活,而他所有的话语都通过撵山狗来翻译,胖妞这个小猴子跟在后面学,竟然也有模有样的。

    忙活一夜,我也顾不得身上的酸痛,凑到撵山狗旁边打听努尔的情形:“罗叔,这努尔到底是咋哑的啊,我看他会得可多,一点也不像是不正常的人……”撵山狗叹气,看着一脸认真地给三人查看伤情的哑巴努尔,说:“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听说是蛇婆婆从山里面捡来的孤儿,养大到了六岁的时候,被一条罕见的铁骡火线蛇咬到,结果就说不了话了,听力也越来越下降,不过越是苦难,他越是有灵性,跟着蛇婆婆学了一身本事,这回我进山求助,蛇婆婆老了走不了路,便由他陪着过来,我也不晓得行不行,不过现在看来,绰绰有余,颇有蛇婆婆当年作风啊……”

    我二蛋最是重英雄,听到撵山狗这么讲,便凑上先去跟哑巴努尔热乎。他那人也好玩,不笑的时候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而露齿一笑起来,就显出了孩子的稚气,手语并不难,我连蒙带猜,跟他聊得不亦乐乎,旁边的胖妞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不时扮个鬼脸,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看得出来,哑巴努尔人很不错,就是平日里跟人的交往比较少,也不太会笑。

    努尔出手,终于三个受到牵连的人给弄得差不多,便是接触婴灵最久的一枝花,也逐渐清醒过来,明白了此时的状况。解决了其他人后,现在我们唯一头疼的,就只有被那婴灵附体的小妮了。我瞧过了,那头婴灵十分的顽固,执念过重,非要来世间走上一遭,受到我和哑巴努尔的干涉过后,就紧紧地缩在了小妮的意识中,使得那小女孩儿昏迷不醒,面目发青。

    我跟努尔自我介绍,说是修道之人,于是他便跟我商量一通,我也听不懂,胡乱应答,连连点头,努尔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准备今晚驱灵。

    吩咐一应之物,张知青都准备齐全,月过中天,我们来到了田家坝小妮家中,准备了驱灵之术来。

    为了不丢人,这次我带了青衣老道留下的符袋。

第十四章 一生难有一笑

    我和哑巴刚才还在交流,不知道和我们处于同一个屋子的同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没想到别人一回来,就给我们来了一个下马威,面对着这个疤脸男气势汹汹地指责,我将胖妞藏在身后,然后小声解释道:“它很乖的,不会乱跑,而且它还会做家务,大家休息的时候也不会打扰到你们……”

    “臭死了,宿舍里面养一只猴子,拉屎拉尿怎么办,这像话么?走走走,赶紧扔出去,要不然连你们一起,都给我滚蛋!”

    疤脸十分不耐烦地挥手,一副嫌弃的模样,我无语地看着这两排大通铺,若说臭,好像没有人能比得上这儿,关一只小猴子什么事情?

    哑巴也看不下去了,走到前面来,摆手,开始做手势,试图跟疤脸解释,然而他这一出来,旁边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一脸诧异地看着哑巴,还没等哑巴比划完,旁边一个娃娃脸就大笑起来:“天啊,我还以为我们这儿是培育精英的学校,没想到一个哑巴,还有一个养猴的小家伙,都能够混进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出现幻觉了么?”

    他说着,旁边几个人哈哈大笑,疤脸和另外两个人也学着哑巴的样子,“阿巴、阿巴”地嬉笑起来。

    面对着这些人的奚落,哑巴还没有怎么反应,而当我瞧见这些人这么地欺负我朋友时,便感觉一阵邪火,直接从心底里往头盖骨窜,刚刚露出脸上的赔笑瞬间收敛,脑袋一热,也顾不得什么前途或者别的,拳头一捏,就往那个最讨厌的疤脸汉子头上砸去。我之前只有一米五几,后来经过麻衣老头用药浴给我洗髓伐经之后,个子生生蹿了十公分,不过在这一伙个个都有一米七、一米八的汉子面前,还是显得瘦小——不过我小归小,却狠,一上来便用上了劲气,右臂发热,砸在那家伙的脸上,一拳就将他的鼻子给打歪了。

    打斗在一瞬间就爆发了,这六个汉子膘肥体壮,又受训已久,从来都不畏惧事儿,我一动手,他们立刻一拥而上,拳头雨点一边地砸落而来。

    我虽然半边身子入了行内,但是却没有系统的训练,不过就是力气大些,反应快些,但这些对于群架的帮助并不高,于是很快我就被擂了几捶,一阵酸疼,而就在这时,哑巴也终于放弃了和平共处,“啊”的一声闷喝,也冲了上来。相对于我,哑巴可是从小就是受过巫门训练的人,面对着这六个人,虽然不能说一下就占了上风,拳脚之间,倒也并不吃亏。

    胖妞也加入了战团,这小猴子见过血,麻衣老头的死便跟它有着直接关系,所以一出手,便有人叫了,我在拳风腿影的间隙瞧过去,但见那娃娃脸的后背给它挠了一记,整块衣服都给抓烂了,血淋淋一道口子就显露出来。

    胖妞出手,没轻没重,这些人也来了火气,砰砰砰,宿舍里面乱成了一团。

    “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这场混战最终在地中海教员的介入而中止,在一片混乱中,他推门而入,一声大喝,那六个学员竟然顾不得与我们的厮打,挺直着身子,一动也不动,那个疤脸就连我不甘罢休地一拳也没有去避,硬生生地挨了一下,也咬着牙忍着,哑巴瞧见气氛不对,冲上来把我抱住,而抓得指甲缝里面全部都是血的胖妞见势不对,竟然跳出了窗户,朝着外面跑开。

    这小家伙机灵得很,我倒也不太担心它,而是被那地中海教员冰冷的目光给吓到了,哑巴一拉,我就顺势停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地中海教员抱着两床绿色被面的被子,站在门口,目光扫视了这乱成一团的房间一圈,狠狠地将被子扔在地上,冷笑道:“造反么?我才离开没一会儿,就闹成这样了,你们是都想关禁闭,对吧?”

    他的眼神如刀,锐利得吓人,瞪过来,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我心中委屈,明明都是这些家伙率先挑事,并且侮辱我们的,可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哑巴说不了话,我便来辩解。这么想着,我抬起了头,看旁人都不敢作声,便朝着地中海教员辩驳道:“老师,是他们……”

    我的话刚刚说出口,那脸冷得几乎都要凝出水的地中海教员便是一阵暴喝:“闭嘴!”

    我的两耳如有雷鸣一般,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口,看着那半秃男人冲到我面前来,指着我的眉心,大声喝骂道:“刚刚入校,你就敢殴打同学,制造斗殴事件,目无法纪,为所欲为——我不管你走了谁的门路,只想告诉你一点,进了我们巫山后备培训学校,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这一次,关你十天禁闭,而再有下一次,学校会直接开除你,以后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知道么?”

    我被这家伙的口水喷了一脸,余光之中,瞧见疤脸和娃娃脸几个人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容,以及哑巴担忧的眼神。

    我没有再争辩,而是地下了头,紧紧捏着拳头,将自己所有的愤怒都收敛起来。

    这个世界,没有实力,那就好好装孙子,不然就得被收拾。

    当我表现出了屈服的态度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他将我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包括我的小宝剑和符袋都给收走,给我换了一声冬训服,然后领着我除了宿舍,朝着后面走去,过了一片小树林,来到了一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两层建筑前。门口有守卫,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地中海教员上前与其交涉一番之后,领我进了屋子里。

    这儿是一处潮湿阴森的建筑,散发着一股霉味,穿过长长的走廊,我被带到了一个铁门前,地中海教员跟看守说了几声,然后离开了,而看守打开了铁门,又带着我进去。

    我瞧见里面是一个又一个格子般的小房间,铁门紧锁,偌大的走廊上面只有一盏昏黄的灯,黑影憧憧。

    我被带到了角落的一间格子里,铁门打开,然后被推了进去,接着门被重重地摔上。

    我进了这格子里,才发现这哪里是房间,根本就是一个“笼子”,又窄又小,黑乎乎的,在这儿,只能坐着、站着,但是就连我这般的小个子,躺着都很困难,里面除了一个散发着霉味的草席子和一个尿桶之外,别无他物。瞧见这些,我才晓得为什么刚才暴躁如雷的学员们都乖得像小猫一般,原来关禁闭这件事情,还真的是很可怕。

    一入学,就受到这种待遇,实在是让人沮丧,然而这情况总比随时都受到生命威胁要好一些,我安慰着自己,刚一坐下,突然听到有声音从隔壁传来,一开始还听不仔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旁边有人一边敲着墙壁,一边跟我打招呼道:“嘿,新来的,没见过你啊,怎么称呼?”

    我左右看了一下,才晓得应该是同样被关了禁闭的学员,而且在隔壁,别人跟我打招呼,我不应也不礼貌,毕竟以后还要在这儿待很久呢,于是便自我介绍了一番。听到我的名字,那人哈哈笑,说不错,你的名字够霸气的,刚来就被关了禁闭,二蛋,你可真厉害啊,比我强——欺负你的是脸上有疤的那货吧,我认得,贱男春和谢毅他们几个对吧,38军转过来的,浑身军痞气,最不是东西了,你等着,哥哥我还有两天出去,完了收拾他们!

    这人大包大揽,豪气十足,引得我一阵好奇,小心地问道:“大哥,你怎么称呼呢?”

    那人哈哈一笑,似乎还拍了一下胸膛,朗声说道:“我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句容萧应忠,日他奶奶个腿,这名字没你娃霸气!”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92/ 第一时间欣赏苗疆道事最新章节!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所写的《苗疆道事》为转载作品,苗疆道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苗疆道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苗疆道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苗疆道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苗疆道事介绍:
百年前的今天大拿尽出,群星闪耀,一时间风起云涌;
百年后的当下天地大劫,众神陨落,叹天下几人能活?
一百年前是李道子、屈阳和洛十八的时代,一百年后,左道一出,天下谁能与之争锋?而在这百年之间,却是翻天覆地的年代,这里面有着什么人,在演绎着何等的慷慨悲歌呢?
我书写的不是陈二蛋的个人传记,而是一个时代,以及身处于这个大时代之中,那些一代宗师的故事。
苗疆巫蛊、九尾白狐、走阴遁体、转世重修、转战万里、黄山龙蟒、百鬼夜行……黑手双城和他的七个小伙伴,将为你娓娓叙述,陈老魔到底是怎么炼成的!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苗疆道事》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苗疆道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苗疆道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苗疆道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