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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道事txt下载     苗疆道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新农夫与蛇故事

    这手掌巨大无匹,五指微张,成爪状,每一根指头都有巨大的体积。仿佛是那泰坦之手一般,而那巨大的手掌几乎将那道门足足撑大了一倍,也根本不畏惧周遭残余的黑炎灼,往着周围一探,紧接着朝我这边猛然抓来。

    我不知道门的那一头,这手掌的主任是否会挤破那道虚空之门,跨界而来,但是却也知晓这一只巨大的手掌背后,绝对是一个让我难以对付的家伙。

    瞧见那巨掌倏然而起,朝着我猛然抓来,我也是吓得连连后退,朝着旁边猛地一扑,刚刚避开,那手掌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拐弯儿,又继续朝着我挥手而来。

    这巨大的手掌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对我苦苦相逼?

    我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是神秘,唯有不断腾挪跳跃,闪避开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刚一纸灭了湘西鬼王的小师弟却是信心满满,莽撞地从那头冲上前来,冲着我高声喊道:“大师兄,我来助你!”

    他朝着我贴近而来,我却浑身惊悸。一把将其推得老远,指着不远处分成两半的法远大师那尸体,怒声吼道:“帮个屁啊,你没看到这人的下场?”

    没有那个料子,就别逞强,法远大师的心意是好,结果上来就给湘西鬼王撕成了两半,而小师弟虽说刚刚将湘西鬼王给灭了。但是一来是因为那一张源自于符王李道子的杀鬼神符,二来则是因为我已然将湘西鬼王揍得不轻,他满脑子的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上。自然不会在意到这般的偷袭,而且即便是到了跟前,也不会忌惮这么一个无名小辈。

    湘西鬼王死于各种偶然,最重要的则是因为他的托大,而小师弟这边冒冒失失地冲过来,却也犯了同样的毛病。

    他被我一把推开,心中还有些不服气,却没想到那只巨掌在抓不到人的情况下,猛然朝着地上一拍。

    轰!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脚下的土地都跳了起来,地动天摇,碎裂的石头到处飞散,远处的树林纷纷歪倒下去,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最中间蔓延而出,所有被波及到的人,都会双腿发麻,感知到这种恐怖的力量来。

    一掌拍在地上,将整个空间的炁场都搅得一阵混乱,而那手臂却更是朝前一伸,却是露出了大半个胳膊来。

    别的不说,光这半只胳膊,都有二十多米长,直径得有五六米,横着一扫,我们根本就闪避不得,直接朝着上方猛然一跳,堪堪避过这一记势若万钧的挥拳,而周遭所有的东西,却是横着碾压而过,直接化作了渣渣。

    瞧见这状况,小师弟方才感觉到后怕,一边喘气,一边朝着我问道:“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跑呗!”

    我指着远处说道,原本湘西鬼王将此处化作鬼蜮,限制了我们的行动范围,而那家伙既然已经被杀鬼神符给弄死了,魂飞魄散,那么就没有必要再搁在这儿死耗了,至于那尸堆血海,以及极有可能藏身于此的魔蟒,就留在这儿,等着我师父,或者各路高人前来,再将其降服吧。

    跑,唯有跑,方才能够活命!

    我与小师弟朝着他们原先据守的高地奔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突然浮现出十几个宛如螳螂一般的刀锋异兽,这些家伙普遍都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角质化的双手如刀,它们从黑暗中挤了出来,就宛如最神秘的刺客,挥手便朝着我们斩来,试图将我们给留在此处。

    我这些年在战场之上出生入死,对于偷袭之事最是敏感不过,就在这攻击一出现的瞬间,便立刻反应过来,朝着旁边躲开,手中的剑也顺势斩去,然而小师弟却不行,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远处,哪里晓得这儿又突然危机横生,顿时就是一阵惊慌失措,朝着旁边闪开,而我也及时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掌,将他朝着旁边拽去。

    然而即便如此,他终究还是被伤到了,左大腿的外侧,被划拉出了一条狭长的口子来,血淋淋的,十分恐怖。

    小师弟受伤了,脚一崴,朝着旁边倒去,而我根本没有让他有懈怠的时间,一边拉扯着他,一边箭步前奔,将那些三角头颅的刀锋螳螂给全部撞到了一边儿去。

    两人冲破无数刀锋,来到了那高地跟前的时候,却见陶陶挥舞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鞭子,正在于头顶上一种不断悬浮的水母状鬼物,以及先前与我交过手的水兽精怪在拼斗,而旁边悬空寺的智饭和尚和清秀小尼姑也是竭尽全力,不停抵挡,勉强扛住了这些家伙的攻击。

    我瞧见大腿处血流不止的小师弟,又瞧见有些力竭的陶陶,毫不犹豫地对他吩咐道:“你拿着风符,带着陶陶离开,我来挡着这帮家伙!”

    小师弟此刻也晓得了情况的凶险,强忍着大腿的痛苦,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发黄的符箓来,朝着陶陶奔去,对她喊道:“陶陶,你过来,我们得赶快走!”

    陶陶瞧见小师弟受了伤,一脸惊容,猛然挥出一鞭,将周遭的敌手逼退,惶急地跑到了小师弟的跟前来,大声说道:“你怎么了,受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你……”

    小师弟没有多言,对她说道:“你拉着我的手,我们赶紧离开!”

    他伸手去抓陶陶,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青年和尚智饭却突然插了进来,冲着他怒声喊道:“怎么回事,你们跑了,就留我们在这里等死?不行,要走一块儿走!”

    他的态度坚决,还拦在了陶陶的面前,这让小师弟十分奇怪,怒声吼道:“你他妈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秃驴,给我滚开!”

    小师弟怒火中烧,在高地之下抵挡一众刀锋螳螂的我也是满肚子的愤怒——说句实话,刚才法远和尚的挺身而出,虽说是抱着几分报恩的心情而来,但是我却并没有感动,反而是觉得这帮和尚的脑子当真是坏了,明明就玩不起这种游戏,偏偏要强行挤进来凑热闹,我三番两次地劝解,他们还充耳未闻,而此刻更是夸张,什么叫做“要走一块儿走”?

    我们的人走了便走了,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你跑到这儿来送死,可也并不是我安排的吧?

    不过尽管如此,我却不得不顾全大局,冲着上面两位悬空寺的僧尼说道:“两位师傅,我师弟的这符箓所能承载的重量有限,两人已是极限,至于二位,你们放心,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那智饭和尚却是冷笑了起来:“算了吧,你若是能够救得了大家,何必让他们逃走?”

    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不依不饶,我瞧在眼中,不由得杀心顿起,此刻我哪里管他悬空寺是不是正派中人,只要妨害我师父孙女的安危,我一剑斩了便是。

    而就在我杀心泛起的那一刹那,旁边的清秀小尼姑却一把拉住了智饭和尚,冲着他说道:“师兄,你别无理取闹了,来到这儿,根本就是你和法远师叔的主意,跟别人无关,死便死了,何必牵扯别人?再说了,人家陈师兄屡次三番地救了我们,咱们不报恩,那是因为本事低微,又何必给别人添乱?”

    这话儿说得那智饭和尚一阵脸红,内心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往后退开,让出了一条路来,没有再说话。

    我瞧见这边的事情差不多搞定了,心中稍安,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个清秀小尼姑,而她也正好朝着我这边看来,我点了点头,算是对她表示感谢,而对方的脸上则是突然一抹红晕,低下头去。

    我是过来人,自然晓得那小尼姑多少也有些少女心事,不过此时哪里去理会这些,回过头来,却见那一只巨掌因为够不着东西,又回缩了去,而那被撑得扩大了数倍的门中,却是又有无数魔物纷纷冲将而出,就连我身前的这些刀锋螳螂,也在刚才的几句话语之间,陡然多了一倍有余。

    我的天,这门的后面,到底连通着哪里,居然会有这般多的魔物冲出来,何时才是尽头?

    我的心中惊讶,而高地之上的小师弟则已经开始念起了咒诀:“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电风火,官将吏兵;上有六甲,下有六兵,借我御风,逍遥于行……”

    此乃风符,一旦施展,瞬息百里,陡然脱离险境。

    我在高地之下奋力拼杀,就等着那“急急如律令”一出口,小师弟和陶陶离开之后,便杀出一条血路来,带着这两名悬空寺的弟子逃离。

    然而就在小师弟念出最后一句咒诀的时候,我听到高地上方突然传来了清秀小尼姑的一声尖叫:“师兄,你在干嘛?”

    我听到这话儿,心头莫名就是一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前方突然有一阵恐怖到极点的气息蔓延而来,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见那只巨掌又从门后陡然伸出,一下子就伸过了我的头顶,接着朝那高地,猛然一抓。

第四十六章 单枪匹马破血阵

    这只巨掌的突然出现,着实让我惊讶万分,因为距离的缘故,在刚才的时候。它几次发作都没有能够到高地的边缘,让我以为它的长度有限,对这边并没有能够形成什么威胁,然而让我实在没有想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那魔掌居然能够跨越这般远的距离,一下子就隔空而来,而且还朝着这高地猛然下抓。

    这样的巨掌出现,它所带来的那种力量和震撼,是没有亲临现场的人所不能想象的,我绝望地朝着旁边猛然滚开,已经来不及去救援了,只有朝着上面的人喊道:“快走,快离开这里,不要回头!”

    尽管这般的焦急,但我的心中还是缓了一口气,还好陶陶已经和小师弟乘着风符离开。至于高地上的两名悬空寺弟子,那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能够救他们第一次,第二次,但是绝对不可能豁出性命去。在这般的巨掌手上,将他们再一次救出。

    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他们的父母亲人,他们豁出性命来到这儿作死,就应该有着慷慨赴义的觉悟。而且瞧见他们应该是避不开那魔掌的控制了,我当下也是毫无心理负担地朝着反方向夺命狂奔,一瞬间又跑出了五十多米。

    我一直来到了树林的边缘,方感觉到有了一丝安全感,这才回过头来,打量那只魔掌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扭头,入目处是原先的那处高地,居然被这魔掌给一把拍成了粉碎。而当我眯着眼睛瞧过去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了一个让我难以置信的情况。

    在那只魔掌紧握之后的虎口处,有两个脑袋。其中一个光溜溜,不难认出是那清秀的小尼姑,而另外一位,则是梳着麻花辫儿的陶陶。

    不对,怎么回事,那儿不是应该有两个光头么,怎么那智饭和尚不见了,本应该离开的陶陶却被抓了起来?

    我脑子在那瞬间都有点儿短路了,然后记忆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我突然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整个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了起来,再一次定睛瞧了过去,却见到陶陶果真就在那只巨掌的手上,与那清秀小尼姑一般被紧紧握着,双眼紧闭,看着生死未卜的模样,让我整个人顿时就一阵战栗,又是愤怒,又是焦急,原本想要果断逃离此处的我,不得不强行扭转方向,朝着那大手的方向再一次冲了过去。

    我不知道陶陶到底是死是活,但却晓得我倘若是转身离开,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也无法面对师父他老人家。

    那巨掌刚才的那一次伸展,仿佛用尽了力量,此刻却是悬停在了半空之中,然而前方并非没有危险,无数千奇百怪的魔物在我跟前出现,有半透明的刀锋螳螂,有牛犊子一般身型的双头座狼,有面貌丑陋到了极点的横行巨蟹,有全身都是腥臭黏液的独目怪人,林林总总,难以一一叙述,而这些家伙也是凶猛异常,一旦感受到了我的气息,立刻不要命地扑将而来。

    我并无心思跟这些奇奇怪怪的魔物较量,先是凭借着手中的饮血寒光剑,拨开无数角质刀锋,接着撞到一头浑身冰寒的巨大猎豹身上。

    我一个轻巧的翻身,陡然跨在了它的身上,接着双腿紧夹,一记混合着魔威与炼妖壶观术的复合力量,直接灌入了对方的脑袋里面。

    魔威负责威慑,炼妖壶观术则负责降服,陡然之下,我便依靠绝对的力量,控制住了这头雪豹。

    在这般混乱的情况下,我不知道能够控制得了这雪豹多久,当下也是双腿一夹,骑着这畜生朝着前方一阵飞奔,到了一处陡坡前,猛然一跃,直接飞上了半空中,便感觉剩下的那雪豹开始挣扎了,于是毫不犹豫地腾身而上,朝着那巨掌的拳头上面落下。

    所有的一切发生得那般的迅速,当我落到了那巨大的拳头之上时,我立刻感受到了脚下传来的魔气,浓郁得让人窒息。

    这般的魔气实在是让人惊悸,相比之下,我的那魔威反倒没有这般震撼,而即便是我当初在茅山后院无底洞中瞧见的深渊魔王阿普陀,恐怕也是及不上这气息的精纯。

    远处打量,我并没有觉得这跟人类手一般模样的手掌有多恐怖,而真正身处其间的时候,方才瞧见这手背处有着许多细长的绒毛,足有齐膝高,绒毛之下是细腻的鳞甲,闪烁着黑暗的光泽,而我的双脚踩在上面,却是能够感受到一股恐怖的魔气在回荡不休,而光一只手臂便能够给人毁天灭地的感觉,这背后的主人,到底有多么厉害?

    我落在的地方,正好是那巨掌的手腕处,跟那拳头的虎口处隔得有点儿远,看不清陶陶的情况,然而正当我想要冲过去打量的时候,脚底突然一僵,却发现对方的鳞甲处突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我禁锢得不能动弹。

    一羽不能落,蚊蝇不加身。

    此话讲的是修行直入化境之时,对于周身的各种器官和皮肤都有了绝对的控制,任何地方都如臂使指,得心应手,即便是某一处皮肤,对于力量的运用都能够操控自如。

    事实上我自己也能够做到,却没想到这一只从虚空之门后面伸出来的手臂,如此巨大而硕长,却也能够有这般的手段。

    对方当真是厉害之极,无论是天赋的力量,还是对于力量的控制和认识,以及对本我的认知,都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解,不过就这么一点儿伎俩,就想锁定住我,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我当下也是双脚一蹬,中和了那一股吸力,奋力朝着前方冲去,然而就在我脱离的一瞬间,那只手臂突然动了,接着却是朝着门中收了回去。

    一只手臂都有这般恐怖的实力,我倘若是让陶陶被它带离此处,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将她再救回来?

    想到这儿,我当机立断地做了一个决定,没有在朝着前跑,而是扭身而去,朝着那手臂的末端,也就是那虚空之门的方向,一阵狂冲。

    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那巨手,再一次回到虚空之门后面去。

    全力以赴的我,速度也是极为惊人的,几个呼吸之后,我终于冲到了那虚空之门的尽头,而这巨掌却也缩回了一般的路程,而我并没有直接冲了过去,而是从直接一跃而下,落到了那尸堆血池之中去。

    我先前想要冲入其中,却被无形的血气之墙给格挡了,之后又与湘西鬼王这守阵人生死相搏,终究不能得入内,而此刻我却是另辟蹊径,从空中落下,反倒成功了,落入其中的时候,瞧见这岩石平台上,边缘处至少堆着百余具尸体,而在中心则横七竖八,颇有规律地摆放着不足百具,岩石处篆刻着各种神秘而诡异的符文凹槽,血水已经将其浸润。

    天空不断有雨水落下,但是却进不得此处一滴。

    无形的炁墙,将所有的雨水都给格挡,我落在的这岩石平台之上,一片血腥与腐烂的臭气,将人熏得直欲昏迷。

    这就是那黑花夫人的杰作,这就是她为了化龙而做出的准备。

    我强忍着熏鼻的恶臭,一落地便将王木匠给唤了出来,让他帮我破阵,找出其中的破绽来,而我则又一个翻身,踏着那从间隙挤过来的魔物身体,再一次冲到了虚空之门的边缘,猛然一剑,想要将其破坏,没想到这全力一剑地划过,却根本没有碰到任何物体,仿佛那门就真的只是空气一般,反倒是回来的时候,将一头魔物的脑袋给削了下来。

    这一记让我差点吐血的剑斩,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虚空之门,并不能用暴力的手段来破解。

    不能摧毁,就只能破阵了,眼看着那抓着陶陶的巨掌即将缩回门后,我焦急地冲着王木匠怒吼道:“老王,你搞定了没有,快!”

    被我一番催促,双手不停挥舞,高速运算的王木匠突然指着中心偏右的方向,对我说道:“那儿,那儿是阵眼,将里面的引子破了,这门就能关闭。”

    我听到王木匠的吩咐,一个箭步冲将过去,见到它指的地方,竟然有一块凭空悬浮的血肉。

    那东西不断地收缩着,泛着金黄色的光泽,无数细线从上面流出,仿佛是中枢一般,控制着整个法阵,其中最粗的一根金线,却是链接着头顶上的虚空之门。

    我双眼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这玩意。

    因为我认得它,这玩意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死亡峡谷那条真龙遗尸身上的龙肉。

    没想到黑花夫人居然是用这玩意,构建出来的门,那恶毒的妇人早就谋算好了一切,我心头震撼,然而手上却没有半分闲着,眼看那巨掌即将离去,手中的魔剑猛然一挑,朝着那块悬空的龙肉一刺,接着上面的魔气灌足,一下子将里面的鲜血都给吸尽。

    轰!

    我感觉在这一刹那,整个法阵仿佛传来了一阵悲鸣,浑身激动,不由得仰头,朝着那虚空之门瞧了过去。

    关闭了么?

第四十七章 造化怎如此弄人

    在我极度期待的目光之中,尸堆血阵的中枢被破,那座被撑大数倍的虚空之门终于收拢了,紧紧地贴在这只巨臂的胳膊处。卡住了它,不让它再往里面回手。

    瞧见这情况,我的心终于算是放了下来,当下也是不管周遭魔物,将八卦异兽旗给抛出,射住阵脚,让王木匠在这阵中再次设阵,将我的周围挡住,不受骚扰,而我则猛然一跃,再一次来到了那只巨手之上。

    我脚尖刚刚一落在了上面,便能够感受到一股撕心裂肺的怒吼。

    这怒吼并非是声音,又或者炁场之类的“实物”,而是一种第六感的传播,显然此刻的虚空之门被关闭了,使得这手臂的主人承受住了巨大的力量。这力量使得它无法构建出稳定的通道来,然而即便如此,它却也能够保持自己的手臂没有被那空间力量给折断。

    也就是说,我脚下的这手臂。它已然还是有着支配的意识,依旧能够对我,以及生死未卜的陶陶造成威胁。

    我曾经听说过茅山后院那混乱无定的空间之力,到底有多么恐怖,所以越发地知晓了这只巨手的主人那厉害之处。心中一阵冰寒,不过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朝着嘴里吞了一口广陵金丹,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给高高举起,像伐木一般,猛然朝着那手臂斩去。

    砰!

    一道沉闷的响声出现,我这毫无留手、倾尽全力的一剑斩落在了脚下的手臂之上,先是感觉到一层坚硬无比的角质层。上面蕴含着巨大的反震之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饮血寒光剑突然发出一阵龙吟之声。剑身在那一瞬间高速颤动,紧接着直接破开了这层防线,切割进了里面的血肉之中去,一股莹蓝腥臭的汁液朝着旁边冒了出来,而当我抬起手中的剑时,瞧见的,是一道深深的剑痕。

    我成功了,饮血寒光剑直接破了对方的防线,终于对那未知的它造成了伤害,然而我却并没有半分高兴,因为这剑痕,相对于那巨大的手臂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微末了,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

    我不知道自己得重复砍多少剑,方才能够斩落这只手臂,但是却晓得不出十剑,我自己就要累趴下了。

    然而我却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剑,朝着那道裂开的伤痕再次斩去。

    一剑、两剑、三剑……

    我并不停歇,就像春耕的农民伯伯,不过却也并非是全力一击,反正已经破开了鳞甲,持续劈砍便是了,然而就在我奋力挥剑的时候,我脚下的手臂突然间一阵肌肉抽动,紧接着那一头似乎又传来了新的劲儿,居然克服了这混乱的空间力量,冲着内里回收而去。

    我此刻已然瞧见了这只手臂的尽头处,正握着两个眉目紧闭的女子,我倘若是不能将这手臂斩断,那么便救不下她们来,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们,被拉入门后面的世界里去。

    不能,绝对不能这样子!

    即便陶陶此刻已经死去,我都不能让她的尸体流落到不可知的世界里去,我一定要让师父,能够将她最后一面。

    我在那一刻已然疯狂了,全然顾不得自己脱力之后,跌落下去之时,被一众魔物吞噬之后的情形,扬起手中的剑,倾尽全力,再次猛然斩落。

    一剑、两剑、三剑……

    我是如此的拼命了,然而事情终究还是朝着我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去,我脚下的这只巨手正在一点、一点儿地望着虚空之门中挪动,对方显然也是正在抗衡和维持那已然消失了的通道,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来理会我这个“跳蚤”,而即便如此,我终究还是无法将这手臂给斩断。

    太大了!

    太僵硬了,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些人类,所能够抗衡的!

    我,难道要失败了么?

    我难道就这般,看着自己师父最疼爱的孙女,消失进那道已然并不存在了的虚空之门去么?

    瞧着那虚空之门一点一点地靠近,我的心也渐渐地陷入了绝望之中,一直到我距离那虚空之门只有一两米的时候,我不得不面对起一个选择题来——是否要和这手臂,一同前往那未知的世界里去呢?

    这个想法一诞生出来,便将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要晓得我连人家的一只手都对付不了,倘若随之而去,岂不是直接去送死?

    然而我很快又想到,即便是死,也总好过没脸面对师父的好!

    去,还是不去?

    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炸响,我瞧见一道白光在眼前图像,紧接着感觉浑身一震,眼前的虚空之门竟然倏然消失不见了,而我则随着那只断臂朝着下方跌落而去。

    这般陡然的变化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在半空中跌落之后,气血一时失调的我陡然失去平衡,朝着旁边滚落之后,双手一撑,翻身而起,避开了朝着我压来的巨手,而这时王木匠抱着八卦异兽旗出现在了我的跟前,一脸无奈地说道:“你搞掉那猪蹄膀的时候,跟老子说一下啊,要不是我反应快,及时撤走,这法阵直接就给压得轰塌了!”

    它这般说着,我却也是很惊奇,一脸茫然地说道:“不对啊,这手不是我斩下来的,我刚才还有好大一截呢,连骨头都没有斩到!”

    王木匠一脸奇怪:“不是你,那是谁?”

    我们两个下意识地跳上了那手臂,朝着后方一瞧,却见到一袭白色道袍的师父出现在了现场,而跟随着他一起的,则有杨知修杨师叔、梅浪梅长老、茅同真长老、符钧以及其余的茅山子弟,而旁边还有驭鹏飞行的南海剑妖,以及荆门黄家的鬼鬼。

    不过后面的那些人,却是还在场外的树林边缘,而我师父则飞身跃入其中,接着几个蜻蜓点水,径直来到了我的跟前来,指着周围的尸堆,朝着我问道:“志程,什么情况?”

    瞧见师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便晓得刚才那魔手断落,却是师父的手段,想起这一路来的艰辛,不由得有泪光涌动,不过却也只有强忍着心情情绪,指着巨臂前端的手掌喊道:“师父,陶陶在那儿,快看她怎么样了!”

    “陶陶?”

    师父的眉头一皱,眼睛转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一个翻身,落到了前方去。

    我跟着他朝着前面跑动,瞧见他来到拳头那儿,蹲下了身来,似乎在查看着什么,慌忙上前一瞧,却见师父的右手手指贴在了陶陶的脖颈之处,正在探息,心中一阵紧张,对他问道:“师父,陶陶情况如何?”

    师父没有立刻回话,而手却在颤抖,我往前走了一步,瞧见师父的眼睛却是闭了上来,仰头一声长叹。

    唉……

    瞧见师父的这般表情,我的一颗心顿时就崩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脑子的灰心丧气涌上了心头来——没想到我一路上这般用心,陶陶居然还是死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陶陶她本来可以不死的,我当初若是能够看紧她一点,或者我当初根本就不去救那狗日的悬空寺弟子,或者我……

    命运啊命运,你怎么可以这么捉弄人?

    无尽的悲伤和愤怒涌上了我的心头,然而当我瞧见师父的脸色颓丧,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岁的时候,又赶忙爬起来,跪在他的面前说道:“师父,对不起,一切都是徒儿的错,您别伤心了,我、我……”

    说到这儿,我的诸多委屈顿时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声音就变得哽咽了,而我师父终于睁开了眼睛,朝着我这儿猛然拍来一掌。

    这是干什么?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爆炸了,难道师父恼怒,想要了我的性命?

    而后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响,回头一看,却见一头面容狰狞而丑陋的獠牙恶虎朝着下面跌落而去,这才晓得师父在救我性命。

    就在我脑子乱糟糟的时候,师父伸过手来,拍在了我的肩膀之上,尽管有着丧孙之痛,但是他却还是保持着宁静,沉声说道:“痴儿,这就是陶陶的命数,与任何人无关,而你已经足够努力了,不要苛求自己……”

    师父的话语让我的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温暖,还待说话,却瞧见他往前方走了一步,朝下方的众人说道:“茅山弟子,听我号令,清场!”

    师父一声令下,朝着这边疾奔而来的一众茅山道士,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立刻齐声应是,紧接着朝那无数遗落在此处的魔物发起了进攻,汹涌而去,那些密密麻麻的魔物也是不甘示弱,朝着这些对手张嘴嚎叫,奋力拼杀。

    下完命令之后,师父不再关注场中的情形,而是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之中横切竖劈,比划了几下,却见被捏得死死的拳头突然一松,一股力道将陶陶和那清秀小尼姑的身体给平平托了上来。

    师父将两人放平,再次俯身查看,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什么,伸手拨开陶陶额前的刘海,发出了一声欣喜的叹声道:“咦?”

第四十八章 人性光辉的温暖

    师父的这一声“咦”,将我的好奇心给吊了起来,当下也是蹲身在旁,查看了地上的这两具身体。发现都已然没有了气息,显然是在刚才的时候,被那巨掌给直接捏死的。

    我不知道师父为何发出这般的感叹来,而他则指着旁边的这清秀小尼姑说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我当下也是将我们分离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师父简单地讲过了一遍,当得知悬空寺的僧尼是为了方丈而来,咬着牙硬上的时候,他摇头叹了一口气,又听到了我谈及关于智饭和尚刚才动的手脚,师父叹声说道:“当真是一样米养百种人,同样是悬空寺出身的,这小尼姑品行高洁,比那小和尚倒是强上了百倍。”

    我疑惑不解,问到底怎么回事,师父将手放在了那清秀小尼姑的额头之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她应该就是你从火海之中,救出来的那个小妮子吧?”

    我点头,而师父将那小尼姑的双眼给合上之后,又在陶陶的天灵盖之上猛然一拍。

    他这一下。拍得极为玄妙,尽管我不知道师父到底什么手段,但是却晓得他这么一拍,有一股意识就从陶陶的身体里,倏然流到了他的掌心处。

    师父一翻手腕。一朵幽幽的黄色小火苗出现在了他的掌心处,娓娓而动。

    师父望着那缕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火焰,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对我说道:“那小妮子居然在临死的时候,对陶陶施加了阿赖耶识观想火焰之法,据我所知,这是悬空寺内只有方丈才能够学得的秘技,是一种绝佳的保命手段。也就是在即将死亡的一瞬间,通过精深的佛法,将灵魂燃烧成魂火。用阿赖耶识层次的观想,将其凝住,保住一丝命脉,以待来日重修……”

    我指着那缕颤颤巍巍的火苗,狐疑地说道:“如此说来,这就是那个小尼姑的神魂?”

    师父摇头说道:“不,不是的。要不说这小姑娘品行高洁呢,又或者说她比那自私自利的智饭和尚聪明百倍——说实话,倘若没有这小姑娘在,只怕那悬空寺,当真要受到无妄之灾了……”

    师父在说这话儿之前,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丧孙的小老头儿,然而这一句话说出来,却显得霸气十足,让我真正感觉到他作为一宗之主的威严,不过说来也是,那智饭和尚为了自己逃命,竟然不知道使出了什么手段,剥夺了陶陶生的权力——这样的行为,那责任并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就能够承担得了的。

    就连整个悬空寺,都不得不承受着整个茅山宗的怒火。

    茅山宗并不是一个吃斋念佛的地方,无数茅山道士下山来,降妖除魔,也从来不讲究什么客气,要不然茅山最强力的机构,也就是刑堂也就成了摆设。

    对于悬空寺这样一个挑衅茅山威严的门派,茅山宗自然有着无数江湖手段,将其整治得衰败,甚至于直接灭亡。

    而即便有这宗教局这样的官方机构压制,但是掌握着道理的茅山宗,行事完全不用忌惮,就算是总局的王红旗,或者民顾委的黄天望亲自过来,也阻止不了我师父为自己的孙女复仇。

    然而此刻,我从师父的话语里面,听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来,当下也是惊讶地说道:“这是小师妹的神魂?”

    师父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那缕火苗,仿佛在看着自家那俏丽可爱的孙女一般,满脸慈爱地说道:“对啊,是她,是我的小陶陶!”

    我看了一眼被师父合上眼睛的那小尼姑,对方的脸色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然而就是这般看着完全无害的小女孩儿,却让我肃然起敬,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也就是说,她将生的希望留给了陶陶,而自己,却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从容面对了?”

    师父也低头看了一眼安详躺在地上的清秀小尼姑,点了点头,说道:“对,应该如此!”

    我从师父的眼中,读到了罕见的尊敬。

    显然,这个连名字我们都为曾知晓的小尼姑,她在临死前所散发出来的那人性光辉,着实打动了我师父,这让满心暴戾的师父变得平静了许多,也让一肚子怒火的我在瞬间感受到了这人性的温暖,至于师父说她比自家的师兄聪明一万倍,是因为也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明白了与其让自己的神魂留下来,还不如将生的希望给陶陶。

    因为唯有这样子,才能够让悬空寺避免那由他们带来的无妄之灾。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心头沉甸甸的,而师父将那陶陶的一缕神魂给收敛起来,然后轻抚了一下那具尸身的额头,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这具身体的生机和命脉都已经被那家伙给震断了,根本没有办法久留,要不然陶陶不用几日,便能够复活了……”

    我心中略微有些担忧,问师父现在的情况该如何处理,师父摇头叹气道:“虽说有了一缕希望,但想要复生,还是有一些麻烦的,先不谈这个了,萧克明那小子,现在在哪儿?”

    我指着小师弟逃离的方向,说道:“风符一开,不知道多少里路,我也不晓得他到底在哪儿了!”

    师父豁然站了起来,朝着下方吩咐道:“符钧,你上来,帮为师看住陶陶和这个小姑娘的身体,不能让任何人动到他们。”

    听到师父的喊话,远处的符钧应了一声,一声血气地跃上了这巨臂之上来,朝着师父抱拳,然后又朝着我憨笑了一声,招呼道:“大师兄,辛苦了!”

    我点头回应,而师父则朝着我刚才指去的方向伸手,继续说道:“梅长老,在那个方向,二十里往外走,找到萧克明那劣徒!”

    先前与我有发生冲突的梅长老抬头看了一眼,却也不敢拒绝,拱手应了一声,接着双手一收,身边无数鬼影倏然不见,而他脚下的纸甲马则陡然一亮,下一刻,却是不见了踪影。

    师父吩咐了两项任务之后,对我说道:“你与我下去!”

    他拉着我的手,从高处跃了下来,落在了一众子弟之中,而经过刚才的一番清场,这儿的诸般魔物小部分被击杀,而大部分则朝着四处的林子里逃遁而去,这些茅山诸人也不管,瞧见师父跃了下来,都拱手以待。

    师父将我一直拉到了刚刚改名“陈慎”的那黑鳞巨蟒的面前,这小孩子一路跟随着我师父一行人,也是见过了许多厉害,这会儿规矩得很,瞧见我过来,躬身问好,而师父则对我说道:“你是它的妖主,由你来问它——是否有感觉到黄山龙蟒的气息。”

    在此之前,我们一直用魔蟒或者黑花夫人来称呼那夺走我龙雪结晶的家伙,后来经过南海剑妖的确认,则都将其称之为黄山龙蟒,不过不管是什么,它与陈慎之间,都是有着血缘关系存在的。

    精怪与人类有许多不同,而这血缘之事,则更是显得重要。

    陈慎能够通过血液,与黄山龙蟒建立感应,小师弟此刻人影无踪,那么只有它,来充当那人肉雷达了。

    我将师父说的话语,给它重复了一边,而陈慎则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地指着我们头顶的山峰,迟疑地说道:“我感觉好像在峰顶处!”

    我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问道:“好像是?”

    陈慎一脸苦相地对我说道:“主人,我能够感应到它的气息,但双方的层次是不一样的,它可以主动建立与我的连接,而我则更加被动一点,并不能主动联系到它,也无法决定它是此刻就待在那儿,还是不久之前待过,所以不能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对它的解释不置可否,冷冷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师父,你觉得如何?”

    师父仰头看了一下头顶的山峰,突然转过头来,朝着旁边的杨师叔问道:“知修,你觉得上面是否会有我们所要找寻的黄山龙蟒呢?”

    杨师叔正在蹲身检查这一头通体洁白、没有一根杂毛的雪豹子,这头似乎就是我先前驾驭的那一头,他瞧得正入迷,听到师父的询问,错愕地抬起头来,眼睛一转,不确定地说道:“那孩子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吧,反正无事,上去瞧一瞧,也是可以的。”

    我在旁边瞧着杨师叔,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他哪里有点儿不对,又或者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而就在我疑惑的时候,师父突然也点头了,对我说道:“既如此,就听他的话吧,我们上峰顶。既然事已如此,倘若还是拿不回那真龙结晶,只怕我们这一回,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总感觉师父说话也有点儿怪怪的,不过却也不急细想,一行人收拾妥当,开始上山,而我则找到了南海剑妖,询问我的那七个属下。

    听到我问起,南海剑妖也是一脸错愕地说道:“对啊,他们怎么还没有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四十九章 暴雨谈及此后事

    南海剑妖的话儿让我莫名一阵惊讶,意外地问道:“你们,没有通知到他们?”

    我孤身前来此处,而南海剑妖则与鬼鬼乘坐那黑背大鹏回去通知我师父他们过来救援。按理说应该是找到了张励耘他们,而张励耘等人人手一副神行纸甲马,倘若是知道了我在此处受险,应该会跟着大部队,很快赶到此处来的,所以我没有见到他们,便觉得奇怪,而南海剑妖的回答则让我很郁闷,他告诉我,说七剑的确已经通知到了,至于他们为何没有出现在这里,他也不知晓。

    我的心沉了下来,晓得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这莽莽的黄山境内,恐怕潜伏着无数修行高手,七剑若是没有赶到此处。必然是碰到了什么麻烦。

    至于具体是什么,我却也不太清楚,不过想来以七剑的实力,应该也不会碰到什么棘手的敌手。

    即便是对方厉害。打不过,跑也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多少也有些安然,摸了摸腰间的羽麒麟母玉,此物虽说只能在一定范围内互传消息。但倘若与之相连的任何一枚子玉主人发生问题,它就会有感应的,这种感应跨越空间,能够十分清晰地传达到这儿来,而此刻它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显然也是印证了我的猜测。

    七剑到底怎么了,我很担心,却也不得不抛在脑后。回到师父跟前来,而他似乎瞧见了我的担忧,对我说道:“你酣战日久。不如留在此处,等一会你手下的兄弟们?”

    我拒绝了师父的好意,摇头说道:“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应该将那头该死的龙蟒给找出来。”

    是的,在我看来,所有的一切,包括陶陶的死去,以及无数人的无辜死亡,都跟那头利欲熏心心渐黑的龙蟒相关,她当初在死亡山谷布局捡漏,夺走我手中的龙血结晶,这个犹可以解释“为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大家各凭手段而已,我倒也提不出太多的仇恨来,然而此时此刻,它将如此多的人杀害,布置尸堆血海,召唤灵界魔物,不过就是想要制造出一下麻烦来,好让人无暇理会它的化龙飞升。

    这样的行为,已经不能用丧心病狂来说明了,倘若真的让它化作了真龙,成为我们这个民族所信仰的图腾生物,那么它所造成的危害,只怕会更加严重。

    那是一场大劫,一场堪比深渊魔王临世级别的劫难,若是不阻止,那么我们茅山恐怕难辞其咎。

    一定要阻止它!

    这是我的决心,也是师父、茅山宗以及南海剑妖这些江湖同道的决心,所以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便朝着峰顶的道路开始走去。

    茅山一行人向上而走,留下符钧和两名师父同辈的师弟照看陶陶和那位清秀小尼姑的尸体,此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南海剑妖与鬼鬼两个外人,师父拉着我,跟我交谈起离别之后具体的事情,而只有人过去,跟鬼鬼谈及接下来的事情,让她保持旁观者的角度,要不然就请她好自为之。

    鬼鬼这个人长得并不算漂亮,但胜在青春活力,而且十分自来熟,跟南海剑妖没一会儿,两人便十分熟悉了,在茅山这般大队人马的面前,她对于黄山龙蟒,自然也不敢存有多少企图,能够过来开一回眼界,已经算是十分满足了。

    一行人里面,陈慎在最前面领路,而我则跟师父走在了后面押阵,我尽量客观地讲述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征询师父的意见,看怎么解决悬空寺那个叫做智饭的和尚。

    师父问我,说你怎么看?

    我露出一口白牙,平静地说道:“将此事报备到宗教局备案,然后由徒儿带领手下组成专案组,全面通缉此人,至于在后面的追捕行动中,是将其活捉,还是直接击毙,这个就看师父您的意思了!”

    师父看了我一眼,点头说道:“看来你在朝堂上的这么多年,倒也没有白待,不过在我看来,茅山的事情,还是茅山自己解决为好,即便宗教局负责此事的人是你,也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我愣了一下,有点儿不明白:“师父,你的意思是?”

    师父平静地说道:“犯我茅山者,虽远必诛,更何况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负责跟朝堂沟通报备的事情,由你来做,而追杀那智饭和尚的事情,以及追责悬空寺的后续处理,则有刑堂你刘师叔来做吧,他干这个,毕竟专业……”

    毕竟专业!

    这是我师父对于刑堂长老刘学道刘师叔的评价,然而据我所知,那一位实力绝对恐怖的老头子,在茅山可是比我师父更加让人胆寒的人物,有他出马,恐怕绝对比我出马更加恐怖,而那位叫做智饭的悬空寺和尚,他灭亡的命运,我似乎都已经能够想象得到。

    想到这里,我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那小师弟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师父回头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说道:“怎么,你是打算给他求情?”

    小师弟萧克明黄山一行的表现十分糟糕,首先的罪过就是将陶陶带出山来,此为其一,而后更是不听招呼,屡屡赴险,而此刻更是将陶陶留下,让师父最疼爱的孙女惨死于此,不管怎么说,他都得负上一定的责任,这是必然的,不过他终究还是小颜师妹的侄儿,我又不能不管,当下也是有意开脱道:“小师弟此来,自然是错误不断,但是主观上却还是积极的,也拼死做了许多事儿,我觉得如果能够让他戴罪立功,倒也不错……”

    师父听到了我的这些话,摇头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他就是自小太过于聪颖,优越性太强了,这样的性子,倘若不磨一磨,就算是这次不出问题,以后也成不了大器的!”

    我顺着师父的口气说道:“既如此,不如将他交给我吧?”

    师父却是摇头:“不,交给你,其实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志程,你就别担心那小子的事情了,我自有安排。”

    听到师父的这话儿,我便不敢再多妄言,心中叹了一口气,想着我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些,至于后面的结果如何处理,那个就只有看小师弟他自己的造化了。

    此峰颇高,头顶上的小雨在我们上山的时候,就陡然变得激烈,哗啦啦的,宛如瓢泼一般落下,弄得山路一阵泥泞,视野受阻,十分难行。

    到了此刻,方才能够瞧出队伍之中每一个人的修行如何来,我走在末尾,看得分明——我师父自然不用说,领悟了部分天地规则力量的他,莫说那雨水,就连脚下的泥,也未能沾染半分,轻松行过,如履平地,而杨师叔、茅师叔等人,则也是劲气外放,不让滴水落身,同样厉害的还有一名师父同辈的师弟,尽管他未能名列长老之位,却也同样达到了这样的境地。

    至于我,广陵金丹的徐徐回复,使得我也能够用魔气屏住那雨水,而南海剑妖这家伙虽然有此能力,却当真是个邋遢乞丐的命,不管不顾,任大雨冲刷自己那满身污垢的身子,权当是洗了一个澡。

    因为穿了纸甲马,所以众人行路飞快,不过快到峰顶的时候,那纸甲马的功效开始减退,为了保持队伍形状不散,我们不得不减缓了速度,没有快速挺入。

    而就在此时,前方的陈慎突然一阵尖叫,跪倒在地上,双手抓脸,痛苦地嚎叫了起来。

    瞧见这情况,众人纷纷上前,我和师父倏然到了他的跟前来,我一把揪住他的脖子,厉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就在我这么一问的时候,那将自己的脸抓得满是淋漓鲜血的陈慎突然抬起头来,满脸血污的他嘴角却是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心中一跳,耳边却听到师父的提醒声:“志程,他被恶鬼附身了,你且退下!”

    话音未落,那陈慎双目一红,陡然朝着我的脖子扑了过去,张嘴就咬。

    我身经百战,哪里能够被这小赤佬给暗算,一把按着他的脖子,轻松地将他给举起来,看着他陡然变化的满嘴獠牙,冷笑着说道:“你给出出来,出来!”

    这话儿说着,却是炼妖壶观术猛然发动,内里立刻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惨绝人寰。

    那叫声凄厉,然而却宛如附骨之疽,根本不肯脱离陈慎的身体,我倘若是执着灭杀,它定然会跟陈慎一起消亡,我虽说对这条黑鳞巨蟒没有太多的感情,不过到底还是不舍得让他同归于尽,一时有些犹豫,而师父则是却出手了,单手剑指,点在了那陈慎的人中穴,用力一按,却是将里面的恶鬼给分离了出来,随后伸手一握,直接碾压。

    完毕之后,师父不管瘫软在地的陈慎,而是望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地说道:“附灵恶虫啊,这手段,难道是邪灵阴魔来了?”

第五十章 酆都十二封魔阵

    “邪灵阴魔?”

    我满肚子的疑惑,而师父则点头说道:“对,邪灵教有十二魔星,当年曾经跟在掌教元帅沈老总的麾下。横扫天下,时至如今,豪雄凋零,不知有几人能存,但是我却晓得,这宛如跗骨之蛆的附灵恶虫,却是那最擅长驭鬼为祸的阴魔所独有。如此看来,为了那头孽畜,邪灵教也是来到了此处,掺和进来了!”

    邪灵教,这么一个词眼,无论是在江湖之中,还是朝堂之上,都是一个有些禁忌的词语。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的强大,也因为它行事毫无顾忌。一般的黑道中人,其实多多少少也还有一些礼义廉耻,行事也能够让人琢磨得清楚,而且大多也是希望生活过得越来越好。但是邪灵教的这些人,却仿佛被洗过脑了一般,充满了毁灭与自我毁灭,为了实现那虚无缥缈的诡异目标,完全就不拿别人的命当命。也不顾自己的安危。

    而他们偏偏越是这般,战力越是强大,而且无论是在朝野,还是民间,也都有隐藏其间的信徒。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邪灵教虽然此刻四分五裂,但是其中高手无数,暂代的领导者。天王左使王新鉴,便是其中一位足以挑战我师父的顶级高手。

    他倘若是要来,只怕事情就会有着太多未知的变化和可能了。

    听到师父的话语。我们所有人都不得不收敛起了轻松的情绪,缓步向前,而就在这个时候,头顶处的高峰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龙吟,接着黑影翻腾,不断拍击山体,无数的巨石滚落了下来,师父瞧见了这情形,脸色一变,对我们说道:“不对,有人先我们一步,到达了峰顶——茅师弟,你在此统领众人,知修,你与志程和我先一步上峰顶!”

    师父一声吩咐,众人立刻应诺,而南海剑妖则快步冲了上来,对师父说道:“嘿,老陶,别把我抛下啊,有热闹在,怎可少得了我?”

    对于这个老疯子,我师父拿他也没有办法,苦笑着说道:“剑妖,你要去便去,我何曾拦过你?”

    我瞧见师父让南海剑妖跟随着我们同去,便晓得两人之间的交情应该是不错的,而且师父充分地信任那乞丐一般的老爷子,要不然绝对不可能让一个非本门的人跟着,因为倘若是南海剑妖见利益而生出歹心,凭着他这般的修为,麻烦可就真的有些大了。

    而这时鬼鬼也想着跟着同去,却被南海剑妖给拦了下来,对她说道:“小姑娘,之前我能够罩着你,而此刻,我恐怕无法处处留心,你跟随着大队而行,更加安全一些。”

    鬼鬼有些不甘心,不过却也晓得这样的战斗,已经不是她这个层次所能够参与的了,故而噘着嘴巴对他说道:“那说好啊,你回去之后,可得收我为徒弟呢!”

    南海剑妖点头说道:“自然,我别的人都可以骗,但是小女孩却不行,答应你的事情,怎么能忘记?”

    鬼鬼伸出手指道:“那拉钩?”

    南海剑妖与她一搭,豪情壮志地说道:“我师兄在中原教出了一个天下十大一字剑,而我南海剑妖,也一定得再教出一个来,到那个时候,嘿嘿……”

    他与鬼鬼过家家一般地拉完钩之后,追上了我们三人的队伍来,师父瞧见这一幕,不由笑道:“剑妖,没想到你对那女孩儿这般上心啊,别是年轻时的那骚性子又发作了,你可要晓得,她可是荆门黄家的人,你要是将她给搞了,黄家双杰可是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的哦?”

    听到师父的这话儿,我顿时就惊到了,感觉三观尽毁——不会吧,瞧南海剑妖这邋遢模样,难道还想老牛吃嫩草不成?

    而被我师父这般一说,那南海剑妖就有些恼羞成怒了,冲着我师父说道:“你这个老陶,我这不是看见我师兄和你这些老家伙,个个都收了不错的弟子,也想教几个玩玩么,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这般龌龊了呢?你还别再说了啊,要真的来,我可将你年轻时候的那些狗屁事,都在你徒弟面前抖落出来——对了,那蓬莱岛的小娘子,你们后来掐得怎么样了啊?”

    瞧见南海剑妖急眼了,一副豁开脸皮的架势,师父见好就收,淡然说道:“许多年没见了,叙叙旧而已,你别多想了。”

    两位长辈说的话当真刺激,我和杨师叔则是闷头赶路,不敢多言,而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走在稍前一点儿的杨师叔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四周张望一番,脸色一变,对我们说道:“不对,这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附近埋伏,师兄小心……”

    其实也用不着他的提醒,我师父和南海剑妖这两人都是老江湖,刚刚一走进这林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两人的劲气都在一瞬间收紧了起来。

    南海剑妖左右一打量,冷声笑道:“这鬼阵,真以为能够困得住我们,别拖延时间了,老陶,我班门弄斧,先献个丑。”

    他这边说吧,手中的那把玉剑陡然出现,接着随意一甩,朝着林子的某处黑暗飞去。

    人未动,剑却飞,气势如虹。

    飞剑。

    南海剑妖的出手让人惊讶,而那玉剑宛如一道绚烂的流星,倏然飞入黑乎乎的林子里,接着那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鬼啸,却见那点星芒陡然定住,悬浮在半空中,黑暗处不知道伸出多少双手来,死死地抓住那剑,不让其动弹。

    瞧见对方居然留住了自己的长剑,南海剑妖的脸色立刻一变,愤然而喊道:“好家伙,居然小看老子!”

    这话儿说完,他一个飞身而跃,跳入了黑黢黢的林子里,而师父担心他遭人算计,却是跟着进了去,我正想随着师父而走,却见杨师叔停在原地,并不准备动弹,不由奇怪地问道:“杨师叔,为何不走?”

    杨师叔指着前方,缓声说道:“不忙,前方若有陷阱,我在外面,也可以策应支援。”

    南海剑妖和我师父是艺高人胆大,不管多么厉害的法阵,也有信心破去,而杨师叔则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并不愿意以身犯险,至于我,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觉得凭着临仙遣策,以及我师父在,倒也不会太过于担忧,于是跟随着一同进了林子。

    而当我一入其中,立刻感觉到周遭都有森寒之气冒了出来,莹蓝的鬼火幽幽飘荡,将整片林子都照映得鬼影森森,而在周遭的四处,则竖立起来十二道旗幡来,挑高而落。

    这每一面都足有五六米宽,上面描绘着无数狰狞扭曲的鬼影,仿佛呼之欲出,而这十二道旗幡,却是将整个天地都给笼罩。

    南海剑妖正在阵中,双手抓住了那玉质长剑,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与他纠缠,而师父则回转一圈,打量四周之后,叹声说道:“酆都十二封魔阵,看来果真是那阴魔了,没想到天王左使真的舍得下功夫,居然将那导入滔天群魔的恶鬼墓令旗,放在了这里!”

    “恶鬼墓令旗?”

    我与师父站在了一块儿,缓缓地将饮血寒光剑给拔了出来,指着远处那动荡不安的旗幡说道:“这些旗幡,就是那恶鬼墓令旗?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师父合拢双袖,平静地说道:“当年邪灵教创始人沈老总开宗立派,统领群邪,曾经耗尽全教之力,打造出两方令旗,一曰封神榜,一曰封魔榜,分别有左右使保管,代为牧令天下,这恶鬼墓令旗便是封魔榜,曾经在邪灵右使屈阳手中,而后来屈阳被王新鉴给害死,双旗便都由王新鉴保管,此物与刚才你封掉的那虚空之门一般,能够沟通灵界魔窟,将异界凶物,源源不断地引导进来。”

    我举剑而起,毅然说道:“既如此,将其破掉便是了,这等宝贝,他既然敢拿出来,我们就替他给收着!”

    师父笑了笑,对我说道:“那旗幡,只是阴魔的酆都十二封魔阵,困住我们的手段而已,至于恶鬼墓令旗,则另有藏身之所,不停变化,倘若找不到生门,只怕就得在这儿活活耗死了……”

    他这般说着,脸上却显得十分平静,显然也没有半分畏惧。

    这时南海剑妖已然将自家的长剑夺了回来,一剑斩破诸般鬼手丧气,回过头来,对我们说道:“老陶,我对你们中原的这些破阵法最不感冒,你告诉我,如何破得此阵?”

    师父并未有回话,而是先问我:“志程,你先前竭力拼斗,此刻可还能应付?”

    我点头,说道:“我有回气的丹丸,师父不要担心。”

    师父这才说道:“对方是想拖延时间,并不想与我们死拼,所以此刻也未曾发动,而我们说要做的,便是直接找出那封魔榜藏身的旗幡之门,闯入其中,将其破了,便可……”

    南海剑妖激动地说道:“那好,老陶,我们朝哪儿走?”

    师父这时却耸了耸肩膀:“我怎么知道?”

第五十一章 刹那芳华如昙花

    师父先前分析得头头是道,那南海剑妖以为自己只需出力便是了,然而听到后面这不负责任的话儿,他顿时就懵住了。傻眼说道:“怎么可能,你这家伙熟识大六壬推卦,哪里可能不晓得生门在哪儿?再有了,你既然辨识不得,为何又这般自信闯入其中?”

    师父笑了笑,回过头来,指着我说道:“我之所以义无返顾地进来,却是因为我有一好徒儿——志程,你来讲,我们应该走哪儿?”

    听见这话儿,我不由得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犹豫地说道:“师父,我说的,也未必准确呢……”

    师父宽言安慰道:“你无需太多心理负担,凭着感觉说便是了。”

    我瞧见师父有意朝着我的身上添加重担,当下也是没有再多犹豫。朝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将那血劲上涌,开启了临仙遣策,环顾一圈。瞧见周遭的十二面旗帜之中,果然处处浓黑如墨,每一处都是杀机四伏,而在这源源不断的浓郁气息之中,却是有一处跳跃不定的变数。正在十二道旗幡之中不断回转,而那旗幡之后,当真是一面一世界,各有千秋,将此处的空间封锁。

    我眯着眼睛,默然不语,平静地等待着,瞧见那变数从一开始的变化不断。到后来的迟缓,而十几秒钟之后,我浑身突然一震。指着左边的方向猛然喝道:“就在那里,别让它跑了!”

    南海剑妖此刻还有一些犹豫,而师父对我却是百分百的信任,我这边一指出来,他的身子便是微微一晃,下一秒,已然撞入了旗幡之中。

    那满面都纹绘着刺锦恶鬼的旗幡表面上看仿佛如有实质,然而师父正面撞入,那儿却是一阵波纹晃荡,如水潭一般,直接将我师父吸入其中,而我却是紧随其后,与南海剑妖一同,快步闯入了旗幡之中去。

    一入其间,四周景象陡然而转,黑乎乎的空间之中,无数凄厉的吼叫从黑暗中传来,而天空则是一片血红,将一切都给封锁。

    我开启了临仙遣策,虽然这功效会随着血劲的消散而退却,不过此刻却依旧还在其中,所以我能够瞧得出来,这旗幡之后,却又是另外一个空间,与我们所在的峰顶树林并不一样,显然是那酆都十二封魔阵,将这个地方给分割了开来,四周都是虚空,而我们的脚下,却是无数滑腻之物,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脚下并不是平地,而是无数宛如蜈蚣和千足马陆之类的虫子,所堆积而成的一块区域。

    这些虫子之下,方才是平地,而踩在这些密密麻麻的爬虫身上,那种劈里啪啦的响声,和滑腻腻的感觉,平常人瞧见恐怕都已经崩溃了,而即便是我们,毕竟不是整日与那虫子长年生活的苗疆养蛊人,故而在这一瞬间也感到了极度的不适,一股鸡皮疙瘩就蔓延到了全身上下的皮肤表面。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瞬间就开启了魔威,想将那些想要顺着我的鞋子,朝着小腿和裤管里攀爬而来的千足虫给赶走,而南海剑妖却也是跳着脚,一脸晦气地喊道:“老陶,看看你的好徒弟,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将我们给带到这儿来了?”

    闯入其中的三人之中,唯有我师父显得最为淡定,他浑然不理会脚下无数向上攀爬的千足虫,平静地看着前方,淡然说道:“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已,剑妖,别被恐惧迷乱了你的眼睛——当你真的以为是的时候,恐怕它就变得真的了!”

    我的魔威施展之下,那些虫子依然奋不顾身地朝着我的腿上爬来,我原先还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而听完师父的这一番话儿,整个人才陡然醒悟过来——这些千足虫虽然密布了我的小腿之上,但是我却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痛痒。

    而后来之所以感受到那种难耐的麻痒,却都是因为潜意识之中模拟出来的负面情绪。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幻觉?

    还没有等我想明白这一切,却见师父双手一翻,变化了几个古怪的手势,平静地朝前一抹,用一种极为凝重的口吻说道:“至道,如昙花,霎那芳华!”

    相比于别的手段,我师父这种接近底层力量的展示,说的确实最纯正的汉语,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而就是这般简简单单的九个字,却是将我们身处的这空间陡然一震,仿佛有清风拂面而起,前面的雾色一下子就变得淡薄几分,而我们脚下的无数千足虫也全部消失不见,只有被暴雨浸透的泥泞土地,显示出这儿虽然被那法阵的大手段隔离,却终究还是构筑在原来的林子之中。

    瞧见我师父的这手段,南海剑妖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崇敬,对他说道:“老陶,想不到这些年来,你居然将道家最为繁复的诀咒,化繁为简,演化万千,改造成了密宗派系的真言?如此手段,当真厉害啊……”

    我师父并不理会他的夸赞,而是冲着前方的虚空平静说道:“颜家妹子,是你么?多年未见,可敢出来一叙?”

    似乎是相应了师父的这问话,前方的黑暗之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张苍老的妇人脸孔,面无表情地冲着我们这边说道:“陶晋鸿,南海剑妖,天王左使带着厄德勒众人在此办事,你们若是不想多生事端,还请赶紧离去,不然刀兵相见,伤了大家和气!”

    我师父并未发言,而南海剑妖却陡然跳了起来,冲着那老妇人惊声喊道:“乖乖咧,这是西川德阳颜家的那闺女吧?你就是现任阴魔,太不可思议了,当年的你长得艳绝川西,现如今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

    面对着南海剑妖的大惊小怪,老妇人显得十分淡然:“容颜不过是皮相而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力量方才是最根本的一切!”

    我师父叹息了一声,摇头说道:“没想到我苏老弟的死,竟然会对你造成这般大的伤害,连最为珍惜的容貌都不在乎了,想必你也是心死如灰,既如此,又何必再出江湖,受王新鉴那头老狐狸的驱使呢?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那老妇人的脸一直木然,但听到我师父的叹息声,却莫名有了一丝情感波动,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她平静地说道:“你有你的茅山宗,而我也有我的两个儿子,为了他们的前程,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的话语显得很坚决,而我师父也没有太多的感慨了,黄山一行,他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孙女,自然不可能再让那龙血结晶也失去,脸色一沉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颜家妹子,你既然入了邪灵教,传承了那阴魔大统,甘愿为王新鉴作门下走狗,那么也别怪我这当大哥的,对你这苏兄弟的遗孀不敬了。来吧,封魔榜的大名,我听了许久,当年它在阵王屈阳的手上大放异彩,不知道弟妹使出来,又会是什么模样!”

    听到师父决绝的话语,那老妇人的脸色也变得坚毅起来,朝着师父遥遥一拱手,朗声说道:“还请陶掌门赐教!”

    这话儿还未说完,在旁边耐着性子听了许久的南海剑妖却是陡然暴起,身子化作幻影,一剑杀到跟前,朝着那虚空中浮现出来的身影猛然一斩。

    那影子不过是投影幻象,自然不可能斩到实处,而南海剑妖将这幻影破去之后,口中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不来凑这热闹呢,我艹,当年我梦寐以求的女神,居然变成这副鬼模样,想一想,真的是有些倒胃口啊——力量真的有这般重要么,妈的,连脸都不要了,哎呀,呸……”

    他唠唠叨叨地骂着,而就在这个时候,虚空之中突然冒出无数滚滚浓烟,而在浓烟之中,有无数形态各异的夜叉、罗刹、鸠盘荼、饿鬼、富单那、吉蔗、毘陀罗等诸般鬼物,汹涌冒了出来。

    这些鬼物,与先前那尸堆血阵的虚空之门又有所不同,那些是灵界魔物,有血有肉,而这些则是半灵之物,时而飘渺,时而实质,让人难以参透,稍不留神,它便能够挤入你的身体里,与你的神识争夺,将身体控制,而若是只顾防范精神灵体,它却又陡然浮现,在你身上划伤两下,血痕乍现,寒劲凝出。

    诡异,这种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鬼物,当真是诡异莫名。

    难怪那阴魔有胆量凭着她一个,便将我们这些人都给留在此处,那邪灵教两面令旗之一的封魔榜,当真是一件绝佳的宝贝。

    当然,尽管这些瞧着吓人,但是南海剑妖作为一个老油条,却并不惧怕,他将手中玉质长剑一注入劲力,接着朝前一挥,一道剑光乍现,无数鬼物立刻变成两截,消散不见,而这个时候我也耐不住性子了,冲上前去,抬手便是一记掌心雷。

    轰!

    这一掌将前方的七八头恶鬼给直接震散,然而那雷声却陡然将我给吓到了,不由得朝着头顶望了过去。

    我的掌心雷自然没有这般阵势,这雷鸣,却是从我头顶上传了出来。

    打雷了!

第五十二章 一道雷,万道雷

    打雷了,下雨了,快点回家收衣服啊!

    在这一刻,我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起在华东神学院里教书的时候。与小颜师妹在被窝里看着《大话西游》dvd里面的经典台词来。

    在这样的生死时刻,我却想起这般的事儿,说起来实在可笑,然而仔细想一想,那几年的时光,何尝不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呢?

    没有纷争,没有死亡,没有血腥,没有各种各样复杂的战斗,以及压在肩头沉重的责任。

    接着我抬头瞧向了天空,感觉到那雷声轰鸣,却是先前的那春雷绽放,先是停歇了一会儿,此刻却又轰隆隆地响了起来,而这雷声之上。隐约还有闪电浮现,尽管我们被笼罩在这酆都十二封魔阵之中,瞧不见外边的景色,却也晓得此刻的外界。雷声轰鸣,连绵不绝。

    那些从恶鬼墓令旗中跳出来的诸般修罗恶鬼,不但畏惧阳光,而且对于这种至阳至刚的天雷,更是惧怕无比。故而尽管被这法阵笼罩,却也立刻慌乱起来,原先悍不畏死的性子在雷声之中一阵停顿,却是有了罕见的犹豫。

    尽管它们依旧张着獠牙,但是突然之间,却并没有先前的那般凶狠了。

    听到这雷声,唯一没有动手的师父却也笑了,冲着虚空之中平静地说道:“颜家妹子。哦,错了,现在应该叫做阴魔大人——若是平日。你这久负盛名的酆都十二封魔阵,确实能够将我们这些人给阻拦此处,至少一两个小时不得解脱,又或许能够通过蚕食之术,将我们给一点、一点儿地磨死,不过百密一疏,你终究还是没有想到一点,那就是这打雷天,终究对你太过于不利了!”

    所谓阴魔,顾名思义,便是和我那梅浪师叔一般,都是御使鬼物修罗的大拿,或者说,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鬼物的人之一,在黯淡的夜色之中,他们固然能够威胁倍增,但是我却自小都知道一点,那就是鬼怕打雷鸣。

    这道理,是我那对这个行当什么都不知晓的母亲告诉我的。

    一件连下里巴人都明白的事情,它得有多么真理?

    而恰好,茅山宗抓鬼降妖的手段众多,最为出名的,应该就是本部天雷正法,至于我师父,最厉害的雷法,应该就是茅山宗最为隐秘的手段,也是唯有掌教真人和传功长老说能够知晓的——神剑引雷术。

    这术法,我们都有听说过,但是没见过。

    而此刻,我终于瞧见了师父平静地使了出来——他将单手撮成了剑指,接着直直地指向了天空,口中平静地念了一声:“至道,雷罚!”

    “至道”,是我师父领悟天地规则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真言手段。

    而“雷罚”二字,则显得意味深长许多。

    何为罚?

    站在什么立场上,方才能够说出这般理直气壮的话儿来?那可不是城管处理小商小贩,也不是交警在路边给违规停车的车辆贴条。

    所谓罚,那是在替天,行道!

    轰隆隆!

    我听到一股雷鸣之声,从我师父的身体里面传了出来,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一种幻觉,然而随后我立刻发现,这居然是我师父的骨头在响,这般雷音骨鸣的手段,自然是修行已入至道,身体完全随着心意而动的时候,方才能够出现的异象,而这雷鸣却如同一份引子,通过血液、骨髓和毛发传播,一直朝着上方蔓延而去。

    它一开始还只是很轻微的颤动,但是到了后面,却隐隐与我们头顶之上、天际的雷鸣之上,一同共振起来。

    又经过几秒钟的停顿,我感觉到整个空间一阵焦躁不安的震动,接着就好像什么被撞到一般,天地都为之一颤,紧接着耳朵边突然一声炸响:“轰!”

    我下意识地稳住了身子,余光处却瞧见一道天然雷电冲天而落,直接砸落在了头顶灰蒙蒙的天空,而且一击即破,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我师父手掌高高举起,一道苍蓝色的电光出现在了他掌边的半米处,倏然凝固住。

    这凝固,并非是僵硬不动,那道游离不定的雷电停了下来,而尾部却不断的挣扎,显示出了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在。

    这道雷电,居然是被师父所完全控制,随心意而为之。

    我整个人都震惊了,而师父却冲着我喊了一声,一开始我还是雷声在耳边萦绕,未曾听闻,等到他重复了一边之后,方才晓得,他是在问那封魔榜,有可能藏在何方。

    我此刻的眼中,临仙遣策已然消退,唯有凭着直觉,朝着前方的某一处猛然一直:“那儿!”

    尽管这雷电可控,但显然连我师父也被这种暴戾不安的力量所震撼,根本无法停久,结果等我一指定方向,他立刻一甩剑指,那道凝固住的雷电立刻被放出了笼,活了过来,朝着前方倏然而射了出去。

    滋啦……轰……

    所有的事情发生得是那般的迅速,却见这道雷电一路划过无数恶鬼,滋啦作响,无数哀嚎升起,而最后则终于轰到了法阵的边缘处,恐怖的炸响之后,我们却并没有瞧见有击中那藏匿在暗处的阴魔。

    第六感,预知失败了。

    我满肚子的无奈,冲着师父解释道:“对不起,师父,我的血劲今天用得太多了,此刻已经有些不太准了……”

    我有些灰心,然而师父却冲着我平静一笑道:“无妨,春雷动地布昭苏,沧海群龙竞吐珠,一个不准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一些!”

    这话音刚落,仿佛应了他的话语,却是有无数的雷鸣之声陡然而起,紧接着头顶上灰暗的天空被无数绚烂的雷电给击穿。

    一道、两道、三道……

    数十道的雷电在我师父头顶的不远处悬停,他都不用挑选方向,将这万雷朝上而举,平静地说道:“今天的春雷,当真是好时节,平日里耗费心神,此刻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他说这话儿的时候,仿佛是有意停顿了一点儿时间,而黑暗中果然传来一声受创的尖叫声:“陶掌门,你这般做,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师父这时方才陡然一震,卸掉所有的轻松,脸色变得极为肃穆,猛然一挥手,口中真言而出:“破!”

    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无数恐怖的雷意在天地之间翻涌,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仿佛只有那白色的光芒存在,毁灭性的力量在四周繁衍,尽管我知道师父不会误伤到我,却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将诸般魔功全部收敛到了丹田之中,而双手灼热,却是应用了修炼茅山掌心雷之时的一整套心法,让自己处于免疫状态。

    而闭上眼睛之后,我直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变得竖直,整个世界唯有那打鼓一般的巨响声,不绝于耳。

    轰隆隆,轰隆隆……

    如此持续了三十多秒钟,方才停歇下来,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瞧见那酆都十二封魔阵早已被破,我们身处于一处四处冒火的树林之中,脚下依旧一片泥泞,但是那些树林则大部分被雷劈得焦黑,冉冉的火焰从倒落的树干之中燃起,有破碎的旗幡烂布被扔在了地上,四周一片狼藉,而师父则平静地站在原地,哗啦啦的雨水依旧从他的身边划开,显得淡定自若。

    在这般雷罚之后的火海之中,我瞧见师父那副淡然的模样,整个人都震撼住了。

    这,就是修行的巅峰么,怎么可以这般厉害?

    我什么时候,能够牛逼如此?

    我是完全呆住了,而南海剑妖则是见过大场面的江湖老油条,冲着师父不满地抱怨道:“老陶啊,刚才的那神剑引雷术,自然是靓爆了,不过你明明可以留人的,为何将颜芸芸给放走?难不成,你对她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师父被他说得苦笑不得,一脸无奈地解释道:“尽管春雷适合,但是倘若她拼了性命地留在此处,用那封魔榜与我们共存亡,还是会平添许多麻烦的,不如放她离开,免得横生阻碍。”

    南海剑妖依旧不信,念念叨叨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颜芸芸当年艳绝川陕,你别说自己没动心,这话儿怎么听,都是狡辩……”

    师父不再理会此人,回过头去,却见并未入阵、身处外围的杨师叔一身狼狈地跑到了跟前来,师父他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情况如何?”

    杨师叔好像是被刚才那万般落雷给波及到了,一身的泥水,不过走到跟前来的时候,却还算是稳定,对师父禀报道:“人跑了,好像遭受重创,没有去峰顶,而是绕道,从另一边冲到了山下去。”

    师父点头,指着前方说道:“如此便好,我们继续走,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不知道上面情况如何!”

    众人收拾心情,没有再理会这一片火场,通过这入峰顶的必经之路,一直来到了最顶上,而这个时候,我们却并没有再听到任何搏斗之声。

    这情况让我的心沉了下来,难道在刚才阴魔阻拦我们的时间里,邪灵教的人,已经将那龙蟒给拿下了?

第五十三章 绝顶群凶纷呈出

    邪灵教的人,已经将那头到处惹事的黄山龙蟒给拿下了么?

    这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而一直到我们突破阴魔封锁,来到了峰顶之上时。瞧见上面渺渺无人烟,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就连先前传来的那些山体崩塌之声,都仿佛如假的一般,瞧见这空空荡荡的峰顶,瞧着那几棵稀稀拉拉的迎客松,我不由得一阵诧异——难道邪灵教的人,已经趁着这会儿功夫,将那龙蟒给收拾妥当,轻身离开了?

    我满脑子的疑惑,而南海剑妖与杨师叔则同样惊讶,小心翼翼地走进其中,四处打量,看着悬崖外面那黝黑如墨的深渊,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来。

    唯有师父显得格外平静,他站在我的旁边。一动也不动,甚至都没有去打量悬崖边的峭壁。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空荡荡的崖顶,以及那些孤独的石头与迎客松。我的心中一阵悸动收缩,下意识地产生了许多防备来。

    就在这时,师父举手示意,让大家稍安勿躁,不要胡乱动弹。

    杨师叔和南海剑妖不知道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当下也是身体僵直,不敢妄动。

    当所有人都站定了的时候,师父抚须,朝着前方的空地说道:“天王左使,好厉害的障眼法,若是贫道未曾注意这石头和松树的方位错落,或许也就真的给你们瞒过去了。这般惊奇的法阵,想来是延续当年阵王屈阳的智慧结晶。巧夺天工,只是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你当年将屈阳给暗算而死。为何还有脸再继续他的遗产?这样的行为,跟你光明磊落的天王左使名号,实在不符啊?”

    被师父这般毫不留情地讥讽着,峰顶之上,一块七米奇石的上面陡然出现了一个又高又壮的身影来,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如老友相见一般如沐春风:“老陶,几年未见,你说话还是这般损——屈阳那蠢货自取灭亡,厄德勒人人得而诛之,与我何干?”

    师父望着那个天兵天将一般的男人,平静地说道:“本来立场不同,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当年国仇家恨,民族危亡,人家屈阳主张抗日,投入滚滚洪流之中,甚至还准备组织高手队东渡日本,偷袭日军陆军总部,结果却没想到被你这般吃里爬外的靖绥之徒给暗算,最终败亡,而你这些年来一直勾结外国势力,妄图卷土重来。就这事儿,使得你王新鉴虽说绝顶于天下,却也让天下人,瞧不起你。”

    面对着我师父的指责,天王左使眼观鼻、鼻观心,显得十分淡然:“以前我见到一个男人,告诉我‘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我做的事情,你们不理解,但那是我的信仰,是沈老总交给我的遗命,我不得不做——陶掌门,咱们都不是闲人,也不必翻来覆去地讲这陈谷子、烂麻子的事情,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师父冷然说道:“倘若不是你疯子挡在前面,我宁愿这辈子都不曾遇见过你——告诉你,这黄山龙蟒,我要了。”

    “好大的口气!”

    这时从旁边的一棵高大松树下传来了一声公鸭嗓,我循声望了过去,却瞧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猥琐老头儿,正抱着胳膊在远处瞧着我们冷笑,师父斜眼瞧去,镇定自若地说道:“原来是地魔,都说十二魔星之中,以天地双魔最是厉害,一主内,一主外,却不知道那传说中带着犹太血统的天魔,可曾在此?”

    天王左使居高临下站得有些累,飞身跃下来,冲着我们笑道:“天魔向来都是在邪灵殿中主持香火,自然不可能过来掺和这事儿,不过陶掌门不会是觉得,就凭我们这些人,还难以跟你们争夺龙蟒?”

    我师父呵呵一笑,耸肩说道:“没有,事实上只要天王左使在这儿,资格什么的,便都有了。不过天魔不来,想来不是因为主持香火,而是因为他对你,根本就是听调不听宣吧,哈哈?”

    沈老总失踪,而王新鉴将邪灵右使设计陷害,使得曾经鼎盛的邪灵教一时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不再如常,这是多年来一直为邪灵教再次统一而奔波忙碌的王新鉴,心头最大的痛,此刻被我师父血淋淋地揭露出来,脸上顿时就是一阵铁青,缓步往前走,沉声说道:“是么,你真的觉得我厄德勒无人,对么?”

    随着他的话语,我瞧见周遭的景色陡然而变,原本颇为平静的峰顶,处处都是碎石裂土、倒塌的树木,而十多名戴着黑色恶鬼面具的长袍人出现在了天王左使的身后。

    这些人宛如游魂,毫无存在感,双手下垂,轻飘飘的宛如鬼魅,瞧见这些人,南海剑妖不由得一阵低呼:“哦,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左使卫队,对吧?”

    左使卫队?

    我眉头一跳,晓得这些人是王新鉴当年出世之时,从鲁东八连营各个庄子中挑选出来的高手,这些人与王新鉴一同出生成长,是他最忠实的追随者,宛如当年的罗艺和燕北十八骑一般,曾经追随王新鉴打过无数硬仗,也是他暂时执掌邪灵教,最为坚实的基础。

    可以说,王新鉴之所以有现如今的这名声,有一半,其实应该算在左使卫队身上。

    在我们这个行当之中,稍微有一点儿常识的人都知晓,燕北十八骑曾经是隋唐时期最为恐怖的王牌骑兵部队,他们总共由十八个人组成,身着寒衣,腰佩弯刀,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外身还披着黑色长披风,脚踏胡人马靴,马靴配有匕首,众人背负大弓,每人负箭十八只,同时都配有清一色的圆月弯刀。燕北十八骑一般都是在大漠活动,很少进入中原,每一次出现,都将给蛮族带来一次惨绝人寰的大杀戮。

    有传闻说,燕北十八骑有一次,仅凭本身十八人,便杀掉外族侵略者几千人,令得外族侵略者长年不敢再犯一步。

    那是古代群体修行者的传奇,而能够被江湖中誉为堪比燕北十八骑的左使卫队,从实力上来看,应该也是同样恐怖。

    我默默地数了一番,发现这些灰袍人只有十三个,与我所知道的左使卫队并不相符,不过却也能够理解,当年追随王新鉴的左使卫队成员已然相继老去,有的甚至都已经不再人间,随着这些年逐步的淘汰与筛选,如今的左使卫队,未必就是当年让人闻风丧胆的那一批了。

    王新鉴识得南海剑妖的身份,对他说道:“我与你师兄剑魔有故,不想对你下狠手,你若识相,还请自己离开。”

    听到这话儿,南海剑妖瞧了瞧那高大得宛若天神的王新鉴,又扫量了一眼实力深不可测的左使卫队,从善如流地说道:“这是你们和茅山宗的争斗,我只不过是来看热闹额,既然是要分生死,我就不掺和了,我走了,各位玩好啊,回见……”

    他倒是极为识趣,转身就离开,对于这样的行为,我心中虽然不太欣赏,却也晓得将与此事并无关联的南海剑妖强行留在这儿,着实有些不太合适。

    人家毕竟只是师父的朋友,还轮不到与咱们卖命的地步。

    然而就在南海剑妖转身离去的时候,路口处突然出现了十几个人影,将他给拦住了,我望了过去,却瞧见来人,居然是久未蒙面的光头弥勒。

    那平淡儒雅的青年多年未见,此刻已经步入中年,整个人更显得淡定自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让人感觉就好像是得道的高僧一般,而在他的旁边,则有着十八个形态各异的光头和尚,皮肤之上仿佛撒得有金粉,闪闪发亮,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让人晓得别的不说,光这一副身体,都绝对是一等一的横练高手。

    弥勒拦住了南海剑妖,平淡地说道:“左使,这人不能放走,他若是出去通风报信,我们又要添了许多麻烦呢。”

    听到弥勒的话,我不由得心中大骇,这家伙在邪灵教中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胆敢直接否定高高在上的天王左使那话儿?

    他在邪灵教的地位,难道比王新鉴还高不成?

    我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下意识地笑了笑,觉得实在是有些无稽之谈,然后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于弥勒的这提议,王新鉴居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瞧见这般的情况出现,那南海剑妖却是嘿然笑了起来:“王左使,真没想到,在邪灵教之中,你的话,都不好使了啊?”

    面对着南海剑妖的冷嘲热讽,王新鉴却显得十分豁达,眉头一掀,淡然说道:“厄德勒内部的事情,由不得你么这些外人知晓,他既然这般说了,你也就不要离开,等结束之后,再说吧。”

    南海剑妖将那玉质长剑缓缓拔出,淡然说道:“不让我走?倒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第五十四章 邪灵教掌教元帅

    南海剑妖并非什么小角色,不是说想留,就能够留下的。

    他的师兄南海剑魔,当年游历中原的时候。据我所知就曾经教下了两个徒弟,一个是现如今已经跻身天下十大的一字剑黄晨曲君,而另外一个,则是天下第一杀手亭下走马。

    什么是传奇,这就是传奇——剑魔虽然不在江湖,但是处处都有他的传说。

    作为南海一脉,南海剑妖或许并不如自己的师兄,但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处置的,想要拿住他,那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也正是天王左使不想与他鱼死网破的原因,起先承诺让他一人离去,而后在弥勒坚持之后,他更是对南海剑妖保证,说让他在此旁观,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便可以自行离开。

    这承诺听着不错,但是天王左使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的名声。

    他的名声自从暗算了自家右使屈阳之后,就一直都不好。

    连自家人都要算计。而且还是当时一力主张抗日的屈阳,无论是从民族大义,还是从个人品德来看,他都未必能够实现自己的承诺。

    故而南海剑妖不信,而作为一个能够让天王左使都改变想法的男人。那个戴着黑色面具的弥勒,也显得特别强硬。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有打一场。

    江湖人士,能动手,尽量就别吵吵,这个方才是那正理,众人认可的规则。

    南海剑妖出剑,朝着阻拦自己的那名蒙面人直直地指了过去。寒声说道:“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和尚,一个个不在庙里面吃斋念佛,却都跑出来指手画脚。今天老夫不将你打服,你恐怕是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美德叫做谦逊!”

    他指向的那个蒙面人,自然是弥勒。

    之所以将脸给蒙上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当年黄河口一战的时候,他与我拼斗的时候施展功法,已经将自己那帅得让男人嫉妒、女人合不拢腿的小脸儿,给弄毁容了。

    弥勒之前表现出来的模样,十分平淡自然,但是内心之中,却依旧对自己的面貌,十分在乎。

    人生的大起大落太快,使得现在丑陋的他不得不戴上面具,方才能够自欺欺人。

    脸变了,人的性格似乎也变得更加强势。

    弥勒没有说话,而是平静地抬了抬手,摆出了一个“请”的起手式,看着潇洒利落,不过那种贯足全身的轻蔑感,却让人心头发闷。

    我的心头发闷,南海剑妖自然是气得肚子都炸了起来。

    人们都传言三大圣地,天山神池宫,东海蓬莱岛,苗疆万毒窟,却偏偏漏下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南海一脉。

    能够与东海蓬莱岛所抗衡的南海一脉,自然是非同凡响,而与前三者所不同的,是南海一脉最出名的都是散修之人,这些大部分都是在中原不得意,流落南海的散修,在浩淼烟波的南海之上,因为找到了某些仙家洞窟,故而能够有许多让人惊叹的手段和修为。

    与南洋和东南亚的那些巫师和尚不一样,他们自始至终,都将自己认为是中华一脉。

    通常本事大的人,脾气也大。

    南海剑妖别看为人笑嘻嘻的,但那是对于朋友,对于敌人,他可从来不会有太多的仁慈,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南海那般复杂的地方生存下来。

    为了搅局,他上来就是一剑。

    一剑劈飓浪。

    玉剑还是玉剑,剑柄之上也依旧是南海剑妖的手掌,往前一劈,却宛若华山倒塌,一股肉眼可见的犀利剑气从剑身之上卷涌而出,朝着拦在了自己前方的弥勒一行人径直斩了过去。

    空气之中,传来了一声犀利而果断的炸响。

    唰!

    南海剑妖上来就直接使出了最强的手段之一,他打的主意,是这一剑之后,再也没有人胆敢小瞧它。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这一剑斩出的时候,前面的那个蒙面人一动也不动,风轻云淡地在那儿站着,显得特别的镇定,而他旁边的那十八个浑身涂抹金粉的光头和尚则在同一时间,纷纷上前,有的跌坐,有的单手作揖,有的笑容满面,有的愁眉苦脸,有的举钵,有的托塔,形态各异,但是却连接在了一起来。

    他们每一个人,彼此都搭着对方的身体,十八人,宛如一个整体。

    巨大而硕长的剑气就在他们刚刚结好阵的那一霎那临体。

    南海剑妖要一剑斩出一条出路来,然而这十八个和尚却是在此刻结阵而成,身上顿时就冒出了一股浓郁得宛如实质的气华来,就好像一座金钟罩,将此处牢牢地稳固住。

    咚!

    剑气斩在了金钟罩之上,两者均为气华,而又都凝如实质,其结果却也是宛如实物一般,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紧接着,让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绝对能够跻身进入顶级高手行列的南海剑妖,他全力施展而出的剑气,居然并不能斩破这一群无名之辈凝结而出的金钟罩。

    那铮然犀利的剑气在与金钟罩恶狠狠撞击之后,既然再无寸进,直接被里面金色的力量给消融了去。

    而在这整个的过程之中,蒙面的弥勒都保持着绝对的淡定,一动也不动,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的淡然,是天生的,也是力量的赋予。

    相比之下,南海剑妖显得如初入江湖的新手一般。

    然而南海剑妖到底也是年老成精的家伙,瞧见了这般的情况,他并没有抢先而上,直接开打,若是收起了手中的剑,眯着眼睛瞧了过去,意味深长地说道:“不错,瞧这手段,莫非是要效仿那少林的十八铜人,排兵演阵不成?”

    这时的弥勒方才答话:“十八铜人,不过是武学末技,我面前的这些,那可是深得佛法精髓、尊者与罗汉转世的十八罗汉。”

    十八罗汉?

    坐鹿、举钵、托塔、骑象、笑狮、开心、探手、沉思、挖耳、布袋、长眉、看门、静坐、过江、降龙、伏虎,这十八位罗汉可是佛教传说中十八位永住世间、护持正法的阿罗汉,由十六罗汉加二尊者而来,他们都是历史人物,也均为佛主释迦牟尼的弟子。

    我手下也有七剑,不过却也只是因为剑阵的关系,对应了北斗星辰,并不能说他们是就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转世。

    这弥勒为何会有这般狂妄的口气,居然敢将自己门下的这十八个光头和尚,称之为十八罗汉转世?

    这些倘若是罗汉转世,他难道就是佛主释迦摩尼不成?

    笑话!

    我心中腹诽着,然而那边的南海剑妖则陷入了一阵凝重之中,指着这些金光闪闪的光头和尚,沉声说道:“哦,果然,这些人给我的感觉,并非是一步一步修行至此的,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强行提升他们的修为?”

    弥勒并不愿意讲真话,而是重复刚才的那一套说辞道:“都说了他们是罗汉转世,一旦顿悟觉醒,佛法自然就源源不断。”

    他这话儿,让南海剑妖都有些信了,然而这个时候,我师父却冷冷笑了起来:“什么罗汉转世,不过就是通过催眠密法,侵入对方的潜意识中,让他们自个儿以为自己就是那转世的罗汉,从而达到假佛的境界,这不过是西方狂战士时期玩剩下来的把式而已,不过你这小子倒是真的厉害,能够凑齐这么十八人,不但筹谋卦算之术需要巅峰,而且对于灵魂和意识的探索,也绝对是当时之强啊!”

    被我师父一语揭破,那弥勒却也并不恼怒,拱手说道:“果然不愧是茅山宗的掌教真人,光这份见识,便已然独步天下!”

    我师父冷冷地笑道:“这些人虽然会在短时间里变得无比厉害,但是因为神魂被动,时间一旦拖久,神志就会不清,脑子也变得不太好使了,这事儿,你可曾考虑过?”

    弥勒若无其事地说道:“干大事的,只需要一个掌舵人便好了,至于手下的这些,脑子糊涂一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说得如此坦白,而身前的这十八位金光罗汉却脸色如常,并无异意,师父瞧见了,不由得冲着远处的天王左使说道:“王左使,不知道你从哪儿找出这么一位野心勃勃的家伙来,不过我这里可得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就是火,是焚烧一切的烈火,你可得小心了,别被这后辈,给烧得一根骨头都不剩下……”

    尽管不知道弥勒在邪灵教的地位如何,但是我师父却一开口,便光明正大地挑拨起两人之间的关系来,而那天王左使却显得十分淡然,微笑着说道:“说起来,他与你我之间,也都有一些关系——我本来想培养你身边的那弟子当做厄德勒未来的接班人,却没想到他选择了你;好在上天有眼,又赐予了厄德勒新的希望……”

    他的语气和缓,双眼冒着精光,微微一顿,接着对我们说道:“对了,忘记跟你们介绍,这一位,就是厄德勒新的掌教元帅,小佛爷!”

第五十五章 巅峰对决身先逃

    什么,掌教元帅?

    听到这个字眼,我整个人都不由得愣住了,因为据我所知。厄德勒,也就是我们后来一直称之为“邪灵教”的这个组织里,唯一出现过的掌教元帅,应该就只有创始人沈老总,而后邪灵教四分五裂,大部分邪灵教徒虽然一直奉王新鉴为尊,但是这家伙却并没有辞去邪灵左使的位置,登上宝座,成为邪灵教的第二任掌教元帅。

    没想到这全面掌管邪灵教的位置,王新鉴居然让这个应该就是弥勒的男人,来坐了。

    他到底有何德何能,居然能够坐上这样的位置?

    就凭长得帅?

    我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然而理智却告诉我,事实应该就是如此,而且弥勒坐着位置,应该时间颇久了。要不然他当初也不可能在南方省的时候帮我压制住十二魔星之中的强者闵魔,也不可能命令得了魅魔和风魔,更不可能奔走天下,分化各处邪灵鸿庐。四处收拢散落各处的邪灵教徒。

    他做的所有事情,我以前都觉得没有太多的理由,而此刻却终于让我确定了,弥勒,也就是此刻的小佛爷。当真就是邪灵教掌教元帅的身份。

    听到了王新鉴的介绍,众人议论纷纷,而我师父却显得并不意外,对那天王新鉴说道:“王左使,你推这人上到台前来,自然是有你计算的道理在,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也许有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面对我师父的这挑拨,王新鉴显得十分淡然,微微一笑道:“若是年轻人。一生还是很漫长的,但是对于我们这些行将枯木的老骨头,多活一天就是一天,哪里还有那么多计较的地方?”

    他的这话儿,带着许多晦涩之气,说到最后,眼皮一翻,朝着我们这边遥遥看来,让人觉得直入人心。

    我师父何等聪明之人,却是听出了他的意思来,平静地向前踏步,淡然说道:“明白了,原来左使阁下此番的亮相,却并非是夺取黄山龙蟒那么简单,而是一石二鸟之术,想以我陶晋鸿的人头,当做你退出江湖的谢幕之战啊,从此长江后浪推前浪,而你则金盆洗手,不再过问世事了,对吧?”

    王新鉴仰头一阵笑,嘿然说道:“知我者,陶晋鸿是也,不知道你是否能够成全一位百岁老人的心愿呢?”

    我师父瞧见面前这个宛如天神一般的壮汉,也显得格外平静,浑然没有先前承受那丧孙之痛时颓然的模样,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事实上,我这些年来也一直有一个心愿——想当年,天下三绝一出,群星黯淡,然而这三人直接或间接都死于一人之手,而我陶晋鸿便萌发了这么一个想法,那就是将这人给干掉,若是如此,多年郁积,必然能够一扫而空。”

    听到师父提及天下三绝,我立刻想起了其中的符王李道子来。

    当年李师叔祖自知命不久矣,便准备学那三国方士诸葛孔明一般,燃灯续命,为之护法的便是被亲自指定的我,然而这事儿最终功亏一篑,却是因为那王新鉴的出手破坏。

    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不多,我师父算一个,李道子也算是一个。

    若是没有李道子,说不定我早就死了。

    所以在那一瞬间,我的眼睛就红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了内兜之中,一把掏出了三颗广陵金丹来。

    这金丹,功效非凡,一颗便能够恢复先前尽耗的诸多功力,然而是药三分毒,副作用也挺大的,像是我这般吃,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打鸡血。

    然而尽管能够猜测到结局,我却没有半分犹豫。

    师父和王新鉴两人如同久未蒙面的好友,两人交谈几句之后,终于开始露出了最终的目的来。

    开打。

    这是宿命的对决。

    我们都不知道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师父的一声嘱咐:“志程,你什么都别管,尽量跟着南海剑妖一起,朝着山下突围,跟其余的师兄弟一起,离开这座山峰!”

    还没有等我琢磨过味儿来,便感觉到峰顶的某一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砰!

    我能够感觉到两个身影恶狠狠地撞到了一起来,双方的实力似乎势均力敌,故而这一下两人都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却有一股风暴从两人对撞的那个地方,陡然而生,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呼……

    就如同爆炸一般,整个峰顶的炁场顿时就是一片混乱,以两人碰撞的地点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飓风陡然而起,吹得无数人都站不住,朝着身后跌倒而去,呼呼的风声吹得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刺痛,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而这时的我瞧见,能够继续坚定地站在峰顶之上,不受影响的,却只有四人。

    我一个,南海剑妖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猥琐老头儿地魔一个,还有一个,就是邪灵教的那位掌教元帅——小佛爷。

    至于我的那杨师叔,我都不知道他在拼斗发起的一瞬间,藏到了哪儿去。

    王新鉴与我师父两人拼了一记之后,身子陡转,各自悬停在了一棵峰顶松树之上,而就在他们交手的那一刹那,场中的众人也是在瞬间动起了手来。

    我并没有去跟心中最恨的王新鉴动手,而是朝着那位蒙着面具的小佛爷杀去。

    尽管努尔、张大明白最终并未死去,但是张世界、张良旭、张良馗等人,却是死在了黄河口的蝗灾之中,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相伴着我长大的胖妞,却也是被这家伙给收去的,至今不知下落,生死不明。

    我与此人的仇,比山高,比海深。

    我一动手,南海剑妖却也是没有半分犹豫,便朝着前方猛扑,冲击的方向,却也是这位掌教元帅。

    因为他挡住了我们下山的道路。

    别人说“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而倘若是挡了被人的活路,那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绝对不是寻常人所能够想象的。

    南海剑妖再一次持剑冲上了前去,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再用剑气,而是提着一把剑,直接往前冲。

    任何劲道,都比不过一剑一剑地斩去,血肉横飞的时候更加刺激。

    杀!

    名字里面,有一颗“剑”字,这南海剑妖对于剑的领悟,比寻常人不知道多了几十层楼高的境界,而即便是面对着这一帮被人强行催眠的假佛子,以及那邪灵教的新任掌教元帅,他也是没有半分畏惧,一声嘶吼,整个人便如流星撞入了人群之中,手中的玉剑化作一道璀璨光华,在那被围成铜墙铁壁的十八罗汉之中闪烁。

    南海剑妖义无返顾,而我则是一阵血液沸腾。

    天王左使王新鉴和我师父的战斗,在他们最终分出胜负之前,基本上是没有人能够插手的,而此刻的场中,对方拥有十二魔星之中排名前列的地魔,以及数年未见、已然化名叫做小佛爷的掌教元帅弥勒,除了这两个神秘莫测的高手之外,堪称千人敌的左使卫队,和这十八罗汉,也是足以压垮天枰的重要筹码。

    反观我方,除了与天王左使拼生死的我师父之外,便只有我、杨知修师叔以及南海剑妖三人。

    我极不稳定,这个不谈,杨师叔虽然跻身进了茅山十大长老之列,但是仅能陪在末尾,应该也不会有多厉害,至于南海剑妖一人,反而是最为稳定和值得依靠的,但是他却并不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付托于此。

    既然如此,那边只有前突。

    南海剑妖奋力而冲,凭着手中玉剑,撕出一道口子,直接撞入了十八罗汉的阵中去,而我也在那一刻开启了临仙遣策,跟随其后,猛然冲进其中。

    一入阵中,处处都是金光闪闪,无数肌肉壮汉,手持诸般法器,朝着我们这边砸落而来。

    南海剑妖一剑向前,有我无敌,那气势着实恐怖,而在后面的我却不得不为他挡去诸多攻击,在一阵纷飞乱象之中,我开始寻找着那戴着面具的小佛爷。

    然而我瞧见这家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居然与我保持了距离,站在了十八罗汉的边缘位置。

    他这是什么意思?

    要是出手阻拦,他应该会挡在正前面啊,毕竟出言阻拦南海剑妖的人也是他,为何会露出这么一番空隙出来给我们呢?

    尽管感觉有些疑惑,然而我却瞧见身后的地魔正在飞速赶来,故而无暇多想,想起师父先前提过的十八罗汉缺陷,当下也是福灵心至,一个魔威,直接拍在了前方。

    轰!

    魔威施展,君临天下之势,十八罗汉顿时身形一滞,而我却感觉有一股力量带着我,朝着峰下拉扯,耳边传来南海剑妖的狂喊:“快走,别管其它!”

    我还待犹豫,却听他的下一句,却是:“是你师父安排的!”

    我没有再等待,果断地越过东倒西歪的十八罗汉,朝着峰下飞奔,然而在我的余光处,却瞧见那戴着面具的小佛爷,眼睛眯了起来。

    他似乎在笑?

第五十六章 江湖豪杰在险峰

    不知道是不是弥勒之前给我留下的阴影太过于浓厚,使得我一瞧见他那微微弯起的眼睛,就忍不住一阵心慌,有点不晓得这个家伙。到底又有什么花花肠子在暗地里谋算着。

    总之他一笑,事情就绝对有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南海剑妖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瞧见我魔威一展,将诸多金身光头给震慑住,便拉着我,头也不回地朝着峰下的树林子里面狂奔,一边跑,一边对我说道:“你小子别缺心眼啊,别说在这个鬼地方,就算是机关重重、高手无数的龙脉之地,你师父照样来去自如,你不必为他的安全担忧——你死一百遍,他都未必有事,我们跑出去了,就算是赢了!”

    他的话语让我觉得心安许多,想着刚才也是情急。想着回想起来,连杂毛小道都有一遁千里的手段,我师父又怎么可能会被这些邪灵宵小给活生生缠死呢?

    或者说,他未必会落败。甚至还有将那天王左使给反杀的可能。

    唯一可惜的事情是,那头一直素未蒙面的黄山龙蟒,恐怕是落在了人多势众的邪灵教手中,而倘若那龙血结晶被邪灵教的人所掌控,只怕以后宗教局的日子。可就会变得越来越难过了。

    我脑子里飞速转动,而脚下却不停,与南海剑妖在树林中快速疾奔,一路冲下,沿途并未遇到多少阻拦,等到快接近原先我与湘西鬼王交手的岩石平台之时,突然下方一阵喧闹,无数火把挥舞而起。我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惊慌,与南海剑妖互望了一眼。后者犹豫了片刻,然后对我说道:“无妨,我们去看看便是了,倘若是邪灵教的人,一会儿我传讯,让那头黑背大鹏过来,将我们给接走!”

    我倒不担心下面邪灵教的人威胁到我,而是在担心留守这儿的符钧等人的安危,还有茅同真长老带队的人为何此次不曾露面,这也是我心头的一块病。

    原先的时候,有师父在,茅山也是人员济济,再加上七剑,我自觉得这一支队伍,足以拿下黄山龙蟒,然而却没有想到,邪灵教的天王左使居然也会在此时露面,而且带来的骄兵悍将,整体的实力绝对要比我茅山要强上许多。

    我之前就有这样的担心,然而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事到如今,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咬牙盯上了。

    管它下面是什么,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我浑身血液灼热,气血激荡,正想着找点儿人来练练手,发泄一下被总共四颗广陵金丹弄得憋闷不已的情绪呢。

    两人一路朝下,满身泥泞地冲到了岩石平台边缘,却瞧见符钧以及茅同真长老等其余茅山子弟都在那只巨掌的跟前,而在他们的周围,则围着了五六十装束各异的人,这些人大概分成四波,一伙穿着华贵八卦道袍的黄袍道士,一伙袒胸露背的粗鄙汉子,一伙穿着黑西装和皮夹克的男女,还有一帮人,衣物最是不统一,不过我却能够瞧见他们的臂膀之上,都帮着一根蓝丝巾。

    我不认得这些人,然而南海剑妖虽是远居海外的散修,但却也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如数家珍地对我说道:“天,你瞧瞧,那些家伙,居然都汇聚于此了,龙虎山、洞庭湖、荆门岛、太上峰——我先前瞧见的人都在,他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龙虎山?”

    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帮黄袍道士,发现他们穿的这道袍,确实就是龙虎三为了表明正朔,特意统一的黄色道袍,而为首的那人仙风道骨,留着一缕黑色而飘逸的山羊胡,年纪四五十岁,正值盛年,却并不是我说认识的人。

    我不认识,但是南海剑妖却是晓得,低声对我说道:“对,就是龙虎山,那个男人叫做张永陵,当代张天师!”

    张天师?

    龙虎山是当世之间,能够与茅山宗并列的顶级道门,而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有三人,善扬真人是龙虎山大长老,他的修为能够与我师父相提并论,两者一直不相伯仲,望月真人是龙虎山第一符箓宗师,在符箓上的造诣也是异常厉害,成名多年,不过之前一直被我那师叔祖李道子压制,至于第三位,也就是龙虎山天师道的掌门人,张天师。

    “天师”二字,乃从张道陵创立天师道一来,便一直世袭而下,历朝历代的天师道掌教都姓张,也沿袭了张天师的这个名号,当代的张天师,因为常年一直在龙虎山下的天师府中隐居不出,故而名声不显,反倒是没有前两者那般出名。

    然而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别的不说,人家能够坐在张天师的那个位置上,就一定有着足够的本事和手段。

    只是,不知道这一大帮子的人,围着符钧等人在做什么呢?

    既然不是邪灵教的人,我便也再无顾忌,快步冲到了人群外围,冲着众人拱手喊道:“在下茅山宗门下陈志程,不知道各位围困我茅山子弟,所为何来?”

    陈志程?

    人的名树的影,前推二十年,我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小辈,报上这名号,根本就不会有人搭理,然而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闯荡,特别是近年来的数次事件中,我不得不表现出来的高调,让这个行当里面的大部分人都能够耳熟能详,所以这些人一听到我的名字,不由得纷纷转头过来,朝我打量,而那位留着黝黑胡须的张天师也回过头来,凝望了我一眼,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原来你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黑手双城啊?”

    黑手双城其实是别人给我取的匪号,在这般正式的场合,这般问起,其实是有一些不礼貌的,不过我却也不想乱结仇人,平静地拱手说道:“都不过是些江湖匪号,在下陈志程,见过张天师!”

    张天师眯眼打量了我一番,方才点头说道:“总听人说起你的事情,一直觉得有些夸大,而如今一见,的确是个人才。”

    我谦虚地说道:“张天师盛誉了,不知道您带人将我茅山子弟围着,所为何事?”

    我再一次的提问,使得对方终于不再绕圈子,而是直接指着符钧他们身后的巨掌说道:“先前我们听到此峰传来异动,故而赶过来一瞧,没想到却见到了这般神奇的东西,想要走近一观,却被你们的人给拦着了——这事儿实在是有些不合理,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击败了那么多的古怪魔物,瞧一眼,研究一下都不行么?你们茅山这般,真的有些太霸道了!”

    他这话儿说着,远处的符钧顿时就不乐意了,冲着他喊道:“哪里是不合理,这东西是我师兄和师父千辛万苦给留下来的,你们一来,二话不说,就要将其切割,强取豪夺,我不过是反抗而已……”

    双方各执一词,至于到底谁的话儿更加可信一些,其实基本上都不用猜测,我明白这么一只巨掌摆在这儿,着实让人瞧着眼热,总想从里面弄点什么秘密出来,方才罢休,若是在平日,我自然会直接将这话儿给对方堵回去,不过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却是突然豁达了一些,抬手阻止了符钧的诉苦,然后平静地说道:“张天师说得很对,这玩意反正都这么大,谁若是想要,只管割回去研究便是了。”

    听到我的话,符钧和茅同真两个负责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讶异之色,而那张天师也没想到我会这般的豁达,下意识地反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我哈哈一笑,耸肩说道:“天材地宝,有德者而居之,尽管这只手是在下与师父协作,共同留下来的,但是诸位若是想要研究,怎么弄都行,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地方,所以自然也用不着什么条件,各位高兴就好!”

    我挥手,示意符钧和茅长老等人离开那巨手的范围。

    我在茅山的威望其实还算是挺高的,所以我一吩咐,符钧等人虽说脸上并不情愿,但终究还是抱着陶陶的尸体,带着人离开了巨手,来到了我的跟前来,低声问道:“大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会这般好说话?”

    旁边的茅长老也是一脸疑惑,朝着而我瞧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早已没有了气息的陶陶,低声对他说道:“符钧,你现在立刻就走,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处,将陶陶给带出去,出了任何问题,我唯你是问。”

    符钧抬头瞧了我一眼,看懂了我眼中的决绝,于是没有二话,直接抱着陶陶的尸体,带着另外一个背着清秀小尼姑尸体的弟子,一同离开。

    他离开之后,我让剩余的茅山众人稍安勿躁,然后站出来,对那六十多个围着巨掌残肢勘查的江湖人士朗声说道:“各位此行,前来黄山,想来应该并不是为了这么一个猪蹄膀而来的吧?是黄山龙蟒,对不对?想知道它在哪儿么?”

    我这一句话,让整个喧闹无比的场面瞬间就静了下来,无数道灼热的目光,朝着我这边热切地望了过来。

第五十七章 君子生非于异也

    这么多的人,在这大半夜里面,纷纷聚集于此,又是淋雨。又是奔走,自然不是为了学雷锋做好事,而是为了那条在江湖上不知道怎么就传得沸沸扬扬的黄山龙蟒,任何觉得自己有可能占点儿便宜的,都会义无返顾地插手其中,这是为何?

    还不就是因为那真龙一身是宝,但凡有点儿好处,即便微末,也总好过在山中苦修十年。

    甚至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咱国人之所以将自己称之为“龙的传人”,便是因为有很多东西,其实是沿袭自真龙之上,别的不谈,那真龙的修行方式,倘若是能够学得几分,只怕未来的江湖。也就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利益在前,没有人会恐惧,特别是一众生来便在与天斗,胆大包天的修行者。能够来到这儿的每一个人,都会在期待着旁人都会是炮灰,唯有自己,才是最有可能占到便宜的那一个人。

    所以当我说起“黄山龙蟒”这一个词眼的时候,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变得格外炙热。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冲着我高声喊道:“想,当然想了,老子们找它找了大半晚,浑身都湿透了,可不就是为了那条长虫畜生?怎么着,你知道它在哪儿?”

    这络腮胡袒胸露背,被雨水淋过的肌肉油光水滑。在夜里还冒着彪悍的光芒,显然是一个劲气外放、武道巅峰的角色,我瞧见他是从洞庭湖那帮渔民之中走出来的。晓得他应该是八百里洞庭的疍民领袖,性子应该是高傲得很,于是嘴角一挑,故意说道:“我自然知道那条龙蟒在哪儿,也晓得它落在了谁的手上,不过不知道你们可敢虎口夺食,抢将过来?”

    果然,那汉子一受激,立刻拍着胸脯高声说道:“妈的,既然敢跑到这儿来,我们洞庭湖的汉子就已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到底在谁手上,说出名字来,我江楚尘第一个表示不服!”

    他大大咧咧,然而那张天师却心思缜密,眯着眼睛望向了我,对我说道:“黑手陈,那条龙蟒,可是落在了你师父手上?”

    “啊?”

    听到这话儿,旁边这一群摩拳擦掌的江湖汉子立刻就有些颓了,他们的确是雄心万丈,但却也不是傻缺,刚才之所以胆敢围攻符钧和茅师叔一行人,不过就是仗着有龙虎山的张天师在这儿撑腰,而且又是法不责众,方才胆气旺盛,但是他们却也晓得茅山掌教陶晋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在这样的顶级高手的手里虎口夺食,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太不靠谱了,干了不一定成功,而即便成功了,也得面临着茅山无数高手的报复。

    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划算。

    我瞧见众人一阵气馁,不由得笑了,摇头说道:“自然不是,实话告诉你们,那龙蟒就被困在峰顶之上,而困住它的那些人,诸位应该也十分熟悉,那就是邪灵教!”

    什么,邪灵教?

    听到这么一个词眼,有人笑,有人忧,有人表情各异,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人会畏惧,撤出此地。

    这些年来,邪灵教已经不再是民国时期横扫天下的洪流了,自从左右分离,分崩离析之后,邪灵教的骨干走的走、散的散,而后一直被政府当做异端扫除,使得它在江湖上的地位,就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威势早已不在,记忆不是很好的人,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这个藏在地底的邪教,当年曾经还有过那般的荣光与辉煌。

    这黄山龙蟒倘若是落在了茅山掌教陶晋鸿的手上,他们或许还会有许多犹豫,但是邪灵教,嘿嘿……

    如此说来,他们夺过来,岂不是名正言顺?

    所有人的心思都活络了,张天师双目一睁,不再理会那只诡异莫名的巨手,而是快步走到了我的跟前来,激动地说道:“贤侄,你说的话儿,可是真的?”

    先前他叫我为黑手陈,而此刻却用作了贤侄,当真让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不过我却不得不强忍着心头的恶心,指着峰顶的方向说道:“真与不真,它就在那里,不走不离,诸位若是想要验证,为何不上去一观,知晓真假呢?”

    轰!

    而就在我朝着峰顶一指的同时,峰顶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炸响,宛如落雷一般,山体震动,巨石抛出,轰隆隆不绝于耳,让人听了莫名心寒,周遭的人都变了脸色,而我则淡定自若地抱拳说道:“我师父正在上面,与邪灵教的天王左使在交手,诸位若是怕了,自可以在这儿守着这只‘猪蹄膀’便是了,我还得带人回援,那么青山不见、绿水长流,各位再会了!”

    听到我的话,那张天师脸色数变,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对我朗声说道:“贤侄且慢,邪灵教颠倒黑白、为祸世间,乃一等一的邪物,人人得而诛之,我龙虎山向来以维护江湖稳定为己任,遇见这些贼枭,怎可就这般放过,等等我们,同去,咱们一起将这些胆敢露头的邪灵教徒,都给剿灭干净了,再去朝堂领功!”

    他之所以如此爽快,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说起我师父在与邪灵左使交手。

    要晓得,倘若我师父并无人挟制,只怕这黄山龙蟒抢回来,也未必会有他们的份,但是倘若有个在江湖上恶名鼎盛的天王左使王新鉴在,那么对于他们这些前来浑水摸鱼的插足者,反而是一件更加有利的事情,场面那般乱,说不定自己就能够占得便宜,最终报得真龙归呢?

    打着他这般主意的人不在少数,很快大家伙儿就都想通了此节,纷纷扬声说道:“对对,除魔卫道,乃我们共同的责任,怎可让茅山专美于前呢,同去,同去!”

    众人纷纷回应,我表面上装着风轻云淡,心中却乐开了花,因为我想要回去支援师父,光凭着我茅山这十几个人手,自然是不能成行的,但是再加上这六十多人,而且不乏张天师、江楚尘这些在江湖上有名有号的高手,事情就大有可为了,至于那条一直未曾露面的黄山龙蟒,它到底在不在邪灵教手上,现在反倒是变得不重要了,他事后找我麻烦的时候,还能咬了我不成?

    时间紧迫,我没有再多说,叫了茅同真长老领着茅山众位弟子,朝着峰顶再次返回,而藏在林子边缘的南海剑妖见我在场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由得朝我伸出了大拇哥,表示赞扬。

    就在我们准备再次登峰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人叫我:“老大,老大!”

    我猛然回过头去,却见一身湿漉漉的张励耘从远处冲到了我的跟前来,而在他的身后,小白狐儿、布鱼、林齐鸣、白合、董仲明和朱雪婷也都俱在,人数不少,不过瞧见他们身上的斑斑血迹,还有满脑子的汗水、雨水,我不由得一阵心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励耘告诉我,他们在来的路上碰到了一帮背着现代武器的黑衣人,一语不合,对方立刻动手,毫不留情,最后七剑凭着自己诡异莫测的剑阵和心有灵犀的沟通,终于将那帮人的大部分人斩杀,只剩下为首者带着几个杂鱼仓惶逃离。

    说完这件事儿,他脸色严肃地说道:“老大,你可知道那帮人领头的,可是谁?”

    我眉头一皱,问道:“谁?”

    张励耘沉声说道:“那为首的两人,就是你多次跟我们提过的王秋水,以及罗满屯漏网之鱼的陆一,我们之所以下了狠手,就是因为瞧见了这两人,自然不会任他们擦肩而过。只可惜那两个家伙太过于油滑了,见势不对,立刻在火力掩护下撤退了,我们并没有抓个正着!”

    王秋水,陆一,这两个人,怎么跑到一起来了?

    哦,对了,对了,那陆一在罗满屯被我灭掉之后,肯定是破罐子破摔,加入了邪灵教,成为小佛爷的门下走狗,此番出现在这儿,那也就不奇怪了。

    我沉吟一声,这才打量众人道:“你们没事吧?”

    小白狐儿笑着说道:“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要不是对方有火器,哪里能让他们跑了?大家都没事,就布鱼为了掩护白合,中了两枪,不过他皮糙肉厚,倒也不妨事……”

    掩护白合?

    我望了布鱼一眼,他从我憨笑,拍了拍胸脯,表示没事,我便不再多问,而张励耘则问我道:“老大,我刚才在山下碰到了符钧道长,他告诉我这里十分危险,让我们速来帮你——你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我看着摩拳擦掌的七剑,不由得想起了峰顶之上成名已久的千人斩左使卫队,以及小佛爷新近打造出来的十八罗汉,不由得心潮澎湃,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大家说道:“诸位,七剑成立之初,斩下太行霸主武穆王的人头,轰动江湖,不过这事儿已经成了过去,现在的峰顶,还有两块让咱七剑名动江湖的踏脚石,且随我去,让这世间晓得,天下间还有我陈志程,和七剑这样的人物!”

    简单两句话,七剑顿时血脉贲张,齐声低呼道:“杀!”

第五十八章 豪雄不怯这一战

    七剑表面上热血贲张,然而在羽麒麟的沟通中,却知道此番前往峰顶,并不需要傻乎乎地冲在最前线。而是在后面捡漏,无比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至于打前站的人,自然是那些贪婪而无知的家伙,包括龙虎山的张天师在内,这些人居然趁着师父和我不在的时候,将符钧等人团团围住,趁人之危,对于坑害这样的家伙,我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而且我刚才也说过了,前面是邪灵教,这帮急公好义的江湖朋友想要匡扶正义的拳拳之心,我又怎么好阻拦人家?

    就在我跟七剑叙话的时候,那六十多人里面,有大部分都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扔下我们。朝着山上进发,而打头阵的便是张天师。

    这位来自顶级道门龙虎山的大佬,他不但权势惊人,而且还有着世家传承的恐怖修为。察言观色的功夫自然也是不错的,在判断我所说的话语里面并未有假之后,便心中痒痒,利益熏了眼睛,一开始就想着先到先得。又有些担忧,但是旁人三言两语的,将他给架到了那个位置上去,便再也抹不开情面,率众而上。

    不过有焦急者,自然也有冷静的人,在林子边缘还有十余人,却正是打扮各异的那一伙。这些人是滇南太上峰的,为首的是一名黄脸汉子,待我们这边准备出发的时候。他便走到了跟前来,对我拱手说道:“太上峰巫丝语,见过陈局长。”

    这人的话儿一说出来,比起那张天师可是多了许多尊重,顿时就给了我几许好感,尽管江湖中人,称呼官职显得有些生分,毕竟比“黑手双城”要好听许多。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拱手回礼,认真地说道:“巫长老客气了,志程已经卸任,不再是什么局长,万不可这般称呼。时间紧急,不知道您有何事?”

    这巫丝语听名字文气得很,但是在总局熟读资料的我却晓得他在太上峰之中,可是一位位高权重的长老,在联席长老会之中占据着重要一脉,并不比临时推选出来的峰主若许多,可以说是能够代表太上峰的强力人物,不过我此刻是真的焦急,要晓得我们抛下师父逃下峰顶,已经有了一点儿时间,听到上面的动静轰然,我心急如焚,真的想着赶紧返回去,也好为师父出一份力。

    我刚才的话儿,半真半假,不过这心情却不作伪,那巫长老能够感受得到,越发觉得我没骗大家,当下也是长话短说,对我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兄弟,叫做徐晨飞,先前还收到他的消息,说曾经与你遇见过,后来便没有了踪迹,不知道陈道长可曾知晓?”

    徐晨飞?

    我心中咯噔一下,有些为难——我自然知晓那徐晨飞,以及跟随着他的那几名太上峰来客是死在了我茅山长老梅浪的手中,而且还觉得这一场拼斗实在是猫腻太多,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还是比较怀疑那梅长老是见财起意,谋夺人家的鬼灵而枉杀,但是我却不能这般平白跟太上峰讲起,因为我不仅仅只是我的个人,而且还是陶晋鸿的大徒弟,茅山宗门的大师兄。

    我的话,很多时候代表的是茅山的立场,一言一语,都需要斟酌。

    念及此处,我不得不违背着心中的想法,对这位巫长老说道:“我与徐兄在今夜的黄山,的确是有过一面之缘,并且一见如故,不过他后来前往丹霞峰去了,而我则需要寻找同门,便就此别过,实在可惜。”

    “哦?”

    巫长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疑有假,然后拱手对我,以及我旁边的诸位茅山同门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还是自己找寻吧。对了,我听闻陈道长在当年南疆战争的时候,曾经在部队之中服役,并且跟我太上峰的张金福、旱烟罗锅、殷义亭等长老有过交集,双方是有故的,而刚才老巫我带人将茅山诸位围住,实在是有些得罪,还请诸位谅解!”

    对方说得如此坦然,我自然也是投桃报李,对他说道:“不知者无罪,巫长老还请不要在意。对了,那黄山龙蟒的确是被邪灵教之人拿住,不过峰顶之上,邪灵教精英汇聚,不但有多年前就已经出道、堪比隋唐燕北十八骑的左使卫队,还有邪灵教新晋掌教元帅小佛爷的队伍,天王左使、地魔以及小佛爷等人俱在,巫长老一会儿可得小心一点,见机不妙,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我说得诚恳,那巫长老对我又是一拱,认真说道:“多谢陈道长提醒,我们自会小心,诸位也请保重。”

    我提醒对方一句,却也不再多言,太上峰此番前来黄山,自然也是为了那黄山龙蟒而来,未见到正主,肯定是不会收起那般心思来的,我劝也无用,反而会惹得别人怀疑,而且太上峰这帮人的战力十分强悍,是除了龙虎山之外,实力最强的一伙,少了他们,一会儿若是应付起邪灵教的那一大帮人来,还真的有些乏力。

    太上峰的人往峰顶进发,而我们却也没有再耽搁,匆忙往上走动,一来的确是为了回援掌教真人,二来也是要给这些江湖援军一点儿信心,让他们知晓我并非是在骗大家,而是真的有准备大战一场。

    而在行路的时候,心中一直憋着许多疑问的茅同真长老终于代表众位茅山同门对我问起了上面的事情来,对于这些同门,我自然不会隐瞒什么,将我们在上面遇到的事情,都一一讲来,听完我的讲述,众人皆有些变色,没想到邪灵教居然纠集了这么多的人手,强手环视,此行当真有些危险了,想到这里,茅长老疑惑地问道:“对了,杨师弟不是与你们一同上山的么,怎么他不跟你们一起回来?”

    对于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当时情况实在是太过于混乱了,我哪里来得及去注意他,倒是旁边的南海剑妖一脸不屑地说道:“那家伙啊,他是不是属兔子的,一有个风吹草动,居然就跑得没有踪影,我艹……”

    南海剑妖嘴中不干不净,满腹怨言,不过茅长老却是知晓了杨师叔应该并无危险,心中稍安,也不与他争辩,而是适时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茅山十大长老的性格各异,我这位茅师叔他的性子比较冷淡,也不太会与人交际,脑子自然是聪明的,不过全部都用在了修行之上,与人的交际反倒是没有那般的自如,我知道这个情况,便也不再多言,带着众人,一边跟前方保持距离,一边快速登峰。

    再一次上山,却与前番不同,一来是因为我明白了前面的危险,以及敌人的总体实力,二来却是因为这一回我们这里也算是兵强马壮,不但茅山众人以及七剑在了我的旁边,而且前方还有六十多名江湖强手在,反倒没有了先前的忐忑。

    我一门心思就是支援师父,不让他被邪灵教一众人等缠住,力战而竭,至于加入的这四方势力,会不会对茅山争夺黄山龙蟒有威胁,那就不是我考虑的范围了。

    事实上,在我的心中,为李道子和胖妞报仇,远远要比这劳什子黄山龙蟒,要来得更有意义一些。

    我们这边集结了总共七十多人反攻,邪灵教自然不可能不知晓,就在快要接近峰顶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双方却是已经交上了手来,黑暗的林子无数火把在晃动,紧接着喊杀声无数,有人在嘶吼,有人则在痛苦的嚎叫,更有人大声呼喊着自己朋友或者尊长的名字,使得前方一片混乱,而兵器的撞击声、劲气的回荡声也不绝于耳。

    听到这般的动静,我不但没有恐惧,然而感觉到浑身的热血,在身体里面不断鼓荡。

    毕竟总共四颗广陵金丹吞进了肚子里,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师父,等着我,徒儿陈志程这就过来,你我师徒有近三十年的缘分,而如今,是徒儿回报你的时候了!

    我回头,对旁边的茅同真长老认真说道:“茅师叔,这些茅山同门,就拜托你照顾了!”

    茅长老对我的吩咐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而我则不顾旁人的目光,对着身边的七剑说道:“诸君,可愿与我携手,跟这帮邪灵教徒一战?”

    七剑每一张的脸孔之上,都展现出了狂热,将北斗七星剑拔出,朝天而举,大声吼道:“愿效死力!”

    杀!

    我也将饮血寒光剑拔了出来,二话不说,带着众人朝着前方黑乎乎的林子里猛然冲去,后面传来了南海剑妖夸张的叫声:“我艹、我艹,我看到了啥?刚才还是软绵绵的一群小绵羊,咋一下就都变成了狼崽子,等等我啊,凑热闹这事儿,怎可少得了我?”

    我不顾这话儿,猛然冲入林中,迎面就是几个戴着恶鬼面具的长袍人,浮现而出。

    左使卫队,千人斩!

第五十九章 七剑大战千人斩

    左使卫队的前身,却是叫做八连营联防自保民团,是王新鉴还在与往年东北的王胡子齐名之时的底子,至此虽然大半个世纪过去了。而且这一帮人未必还是原班人马,但是左使卫队就是左使卫队,当年的千人斩、燕北十八骑,到如今也可能弱上几分,自然是足以碾压大部分修行者的强者。

    不过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世界上的权威和强者,自出现起,就是用来被挑战的,这世间想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从来都没有捷径可走,只有踏在前人的尸体之上,实现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残酷,方才能够让别人真正地瞧得起自己。

    七剑畏惧么?

    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方的名气越凶,七剑越是渴望与之战斗,而我则是晓得。这一帮左使卫队,是王新鉴做所以能够在邪灵左使这个位置上面安稳坐着,并且统领四分五裂的邪灵教如此多年的重要原因之一,若是能够将他的这些羽翼给一一剪除。我为那位逝去老道士所做的事情,便可以更加进一步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瞧见左使卫队这四人出现的一瞬间,我便伸剑前指。厉声喝道:“七剑,杀!”

    我的一声吩咐,最先出手的自然就是最为敏捷的小白狐儿,拉长的队伍之中,她冲在最墙面,听得我的命令,当下就是一把北斗天璇剑前刺,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人奋力而往。

    小白狐儿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十六七岁小姑娘的形象,永远都长不大的娇柔模样,这实在是有着太多的迷惑性。对方并未将她放在眼中,长袍大袖,猛然一挥,似乎还冷笑了一声,结果被小白狐儿近身之后,长剑一阵疾挥,那鼓荡着劲气的长袖却被剑气撕裂,化作一堆碎布,着实让对手一阵心惊,当下也是打起了精神,气势一震,甩手朝着这小姑娘儿猛然砸来。

    别的不说,对方光这电光火石之间的反应,就足以证明他们绝对能够当得起左使卫队的这称号。

    鬼面人擒拿手段扎实,却是在瞬间避开了小白狐儿的凌厉剑势,翻手来抓,却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突然身子一晃,却是一分为三,出现在了自己的左右和前方,同样的手段,同样的剑招,却是不同的凌厉,惟妙惟肖,不知真假,顿时心中大骇,往着后方疾退,而身边的同伴立刻前来支援,两把漆黑如墨的弯刀从黑暗中陡然伸出,架住了这姑娘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剑势。

    双方在一照面的时间里,都展露出了足以让旁人侧目的手段来,而这时小白狐儿却也能够感受到对方刀锋之上的凝重,不敢轻举妄动,而是朝着后面退开,由布鱼和林齐鸣两人接应,回到了阵中来。

    七剑与左使卫队的这四人一接触之后,立刻保持距离,显然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力,不过随后又分作了攻击的阵型,试图将这四人给包围起来。

    这剑阵一动,对方立刻敏感地感应到了,四人朝着身后的林子退去,而在数秒钟之后,黑暗中有数道锐利的风声朝着这边射来,身处剑阵之中的我眉头一样,将饮血寒光剑提起,冲到了剑阵之前来,朝着那迅疾如电的攻击刺去,一连刺了五剑,每一剑都有对应的攻击正中,而当我收起长剑来的时候,五根箭头平钝的利箭跌落了下来。

    果然不愧是被誉为民国年间的“燕北十八骑”,这帮人的箭术通神,这劲道、这准头、这箭势,着实让人有些震惊。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与这世间箭术最是了得的箭王林易交过手,能够明白这箭术到了巅峰的时候,可是要比现代武器厉害得多的道理,而刚才那五箭,比起被称为箭王的林易来说,或许在劲力和造化上有些不足,但却也有了六七成的实力。

    这当然不是最恐怖的,真正让人觉得后心发寒的,是拥有这等箭术的人,至少有十五个以上,一会儿倘若是真的交锋起来,万箭齐发,能够逃脱性命的人,恐怕很少。

    我能够有信心分毫无伤,但是我精心培养起来的七剑若是有点分心,只怕就得毙命在这样的箭下。

    不行,不能让那四个人就这般轻易的逃离。

    与七剑一般,这一帮子的左使卫队,多年的磨合,自然也有属于他们的阵法存在,此刻他们分散的时候我若是不能各个击破,等到众人集聚的时候,未必不是又一位左使的实力,想到这儿,我没有片刻犹豫,脚尖一点,人就直接撞入了黑黝黝的林中,感觉前方好几道漆黑刀光朝着我的头上兜脸斩来,当下也是热血沸腾,口中一声暴喝道:“滚你麻痹!”

    一剑斩去,饮血寒光剑那红色的光芒在夜里陡然变亮,这玩意在先前破解了尸堆血海阵中的真龙血肉之后,变得似乎更加轻灵,然而即便是以我这般的愤怒与锋利,面对着四把刀的夹击,却依旧不能直接斩破对方手中的利刃,而是将这几人给荡开。

    好坚硬的弯刀,好坚固的阵势!

    左使卫队,果然名不虚传,我的心中一阵感慨,不过心头却升起更浓烈的战意来,听到对方口中传来惊呼,不由得嘿然笑道:“爽快,果然是邪灵教的中流砥柱,不过老子这辈子,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将你们这帮让人崇拜的家伙,最为骄傲的东西,给一点一点地磨灭而去——七剑,封阵,锁灵!”

    我一剑拦住了四人的退势,而七剑则毫不犹豫地将这几人给团团围住,结阵以待。

    在这个过程之中,黑暗中似乎还有几个同为左使卫队的箭手,张弓搭箭,朝着这边奋力射来,那利箭宛如疾电,如雨而落,在后面跟随而来的南海剑妖瞧见了,不由得一声怒吼,冲着我和七剑扬起了大拇哥,喊道:“别看你这几个都是娃娃童子军,不过感觉好像都挺猛的啊,我去帮你们解决在暗地里放冷箭的那几个家伙,这些个人,你们赶紧宰了!”

    南海剑妖说是过来看热闹的,不过他也是个打架狂魔,瞧见有战斗在,却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吩咐一声之后,人便朝着前方的林子里扑了过去。

    他一入林中,几秒钟之后,从黑暗中射来的利箭便骤减,而后便更是不见踪影,显然是被这邋遢老头给缠住了。

    早在南海剑妖出手的那一刹那,围住这四个鬼面人的七剑便不顾那犀利箭雨,毫不犹豫地出手了,七把剑在黑暗的林子里不断挥舞,远处的火把将这些寒光四溢的长剑给衬托,同样是黑色材质的剑身,双方在一瞬间就交锋无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七剑初生牛犊,又是热血之时,剑势连绵不绝,而对方则是邪灵教的中流砥柱,人老成精,又都是功力高深之辈,一上来便先声夺人,弯刀之上灌注的劲力凶猛,交手几个回合之后,便都朝着力量比较薄弱的朱雪婷、董仲明和白合等人的方向突围,显现出了极为强悍的本领来,让人晓得这帮人,当真不是那么好惹的。

    就此四人,便已经能够将七剑的剑阵给突得难以掌控,若是十五人齐上,这七剑还不得给人家给囫囵个儿地吞下了?

    七剑犀利,终究还是不如那成名大半个世纪的左使卫队堪比。

    不过七剑之所以厉害,并非是靠张励耘、小白狐儿、布鱼他们这些人来撑着的,而是因为七剑之中,还有一位剑主,倘若七剑是盾,那么剑主就是最犀利的长矛。

    剑主是谁?

    自然是我,我一开始还在外面给七剑掩护,不让这些如雨利箭伤到众人,而当南海剑妖那边与暗箭伤人者交上了手,威胁不再的时候,我也加入了战局。

    说起来,这四名鬼面人对上七剑,其实就是前辈在欺负后辈,倘若是给他们一点儿时间,说不定就找到了七剑的短板,破阵而出了,所以身为七剑之中的剑主,我一上来,别的没有做,就是要体现出比对方更为暴戾的手段,一来是为了震慑对手,二来也是要给七剑余者足够的信心,让他们相信,只要七剑有我,就算是碰到再强的敌手,也可以摧拉枯朽,一扫而空。

    猛斩!

    土盾!

    陡然闯入其中的我上来就是一招又快又疾的重斩,将四名鬼面人其中最强最跳的那位,一剑而过,逼迫得他不得不与我硬拼,而在刀剑相撞的那一瞬间,我猛然扭腰,土盾和魔体共同爆发出来的力量直接重重地撞进了对方的体内,紧接着一道风眼,将对方退开的身位封住,然后口中高喊道:“林齐鸣!”

    接到命令的林齐鸣悟性最高,当下一剑封住对方的左翻,锋利的玉衡剑破开对方诸身劲力,刺入了心脏之中。

    噗通!

    那人跪倒在地,口中血沫飞溅而出,随即闭目而亡,旁人的三人不由得睚眦欲裂,口中高呼道:“禇老二?”

    一剑得手的林齐鸣眼睛在一瞬间就红了,猛然拔剑而出,冲着那帮人猛然喝道:“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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