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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踏歌行人未停     修仙别看戏txt下载     修仙别看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宴会小记(三)

    宁夏僵住了。

    她就说怎么生怎么眼熟?从刚才一开始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只看样貌的话的确不太明显,只觉得眉宇有些熟悉。对上那双眼眸,她才彻底弄明白这种熟悉的感觉来源于何处。

    不就是那位托她送遗物的老哥么?

    即便已经死去这么多年,对方的模样儿仍是称得上清俊雅致,可见生前是多俊的一个小伙儿。

    而这位第五家的重紫真人,也长得不错,不过还是平常水平的那种。毕竟修真界就没几个不俊不美的。

    即使皮相骨相不好,练就一身请白无垢的肉身,再佐以仙法道术,也能有几分出尘飘逸的气质。

    跟托付她的那位兄弟想比,这位重紫真人外观还是太普通了。除了大家都姓第五,宁夏很难将两者联系起来。

    不过现在,宁夏看到对方那双眼眸之后又改了主意。这位重紫真人的眼睛,不论是形状还是瞳孔颜色,甚至其中泛着的星芒都是这么地熟悉,跟活死人城的那位是这么地相似。

    第五家族、云岛、主脉、一个模子的眼睛……说没有关系,宁夏自己都不相信。

    那么这位跟她的“委托人”又是什么关系?族人、父子还是兄弟?宁夏脑海中的问题一个又一个冒出来,争先恐后。

    “……他的姓名啊,我记得好像也是单一个紫字。”

    第五紫。

    好吧,从头到尾不知何来的熟悉感都来自于哪里,水落石出了。

    现在她十分确定,这位重紫先生跟她的“委托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她没记错,委托的小哥的名字也叫做,第五紫。

    所以这位不可能是同辈吧,同辈不会起一样的名字。

    ……

    宴会也是为了提供一些交好的平台,大家相互熟悉之后便开始蹿桌了,终于进入了正题,气氛正好。

    不过一些年轻修士却是坐不住,请示了自家长辈之后便各自离队到外边园子走动。

    众人进入宴会厅之前都经过了一大片花园,如今这个季节气候温暖,正是花开正好。置身其中,别有一番好心情。

    碍于各自长辈在场,这些相互之间还算熟悉的小辈也没法交流,都纷纷借口出来一叙。

    随后不多时,宁夏也被元衡真君赶了出来,说什么年轻人就该去年轻人的场子,莫要在里头跟他们这些老骨头混。

    宁夏心里头有事,也想着出来打听一番,便顺势出了宴会厅。

    不巧的是,这回前来赴宴没瞧见什么熟人,都是一些生面孔。便是想要打听也无从下手,只能流连闲逛,借看风景之余听下八卦。

    中正府邀请前来的客人大多都是跟宁夏一样来自于南疆外。真论情报的话,说不定还没宁夏知道的多。所以遛达了一圈也没听见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听了不少似是而非一听就很离谱的传闻。

    “你们可瞧见五华派来的人没?”问话的那名修士有些神秘兮兮地道。

    “那位真君?”

    “不是,我是说另外一个。”

    “……就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女修?”

    “对,我说的就是她。”

    “怎么了?我瞧见了,模样挺一般的,年纪也小,没有味道。你莫不是喜欢这类吧?”

    宁夏隐在小径,脚步顿了顿。

    这都什么鬼运气,吃瓜竟然吃到自己头上了……五华派就来了她跟元衡真君俩,宁夏十肯定这些人引论的就是她。

    “谁喜欢这种黄毛丫头,啊不是……谁想说这个!你这家伙怎么扯到这上边来了?!”

    “我是看你神神秘秘的样子,才这样猜的。还以为你春心暗动,原来不是啊……”对方似乎有些失望。

    “欸,你别打断我啊。这可是真是可靠的小道消息,我亲眼所见,别人想知道我还不告诉她呢。”

    “我跟你说,她……”

    宁夏:………

    她很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关于她的这么多小道消息……到底是从哪来的?!话说这些事情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联合大比以来,就出了很多关于宁夏的谣言。

    她也的确打响了自己的名号,却也因为各种事情添上一层朦胧的云翳。很多人在认识她这个人之前先认识了她那些虚多真少的谣言,也不知是好是坏。

    对于一直以来都以平平无奇路人角色自居的宁夏来说,多少还是产生了提醒了一些困扰。

    自知之明,是督促她越走越好的重要品质,却也是限制她发展最为显著的桎梏。

    发展至今日,宁夏才发现,她早就不再是自己过去以为的那类微不足道的角色。她越来越好强,在一些事情也发挥这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而外界很快就关注到这样的她,各方势力的刺探和招揽纷至沓来,然而她却是迟迟都无法反应过来的那一个。

    ————立刻替换立刻替换——

    那么问题来了,这位又是为何至今还未照例从他父亲手上接过第五家的权柄。难道真的如同世人所传言的,是因为这一代第五家的族长贪恋权势?

    天从真君倒给他们透露了一个很多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据他所说,其实早在多年以前这位重紫真人本就应该接过家主权柄,只是因为多年前的一桩往事才拖延至今。

    今年则是了结那桩往事的最后一年。此次过后,也许第五家将会迎来新的一任家族,等候已久的……

    天从真君好像只是把这些事情当做八卦跟元衡真君闲聊起来,好似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立场,也不觉得自己透露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消息。

    只是听者却不能真的无意。

    听了天从真君的话,宁夏不自觉望向对角的席位,不经意间跟八卦当事人的视线碰上了。不待她收回目光,对上那双隐隐带上了种熟悉意味清凌凌的眼眸,愣住了。

    跟托付她的那位兄弟想比,这位重紫真人外观还是太普通了。除了大家都姓第五,宁夏很难将两者联系起来。

    不过现在,宁夏看到对方那双眼眸之后又改了主意。这位重紫真人的眼睛,不论是形状还是瞳孔颜色。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宴会小记(四)

    宁夏又耐心听了一会儿,也许对于那些关于自己的传言她还是很感兴趣的。她也想知道……在外边那些不知情的同仁眼中,她的形象还能离谱到什么地步。

    不过显然她还是高估了这些大致还是生活在冷兵器时代的修士们。他们的谣言水平还是十分有限的,来来去去也就是那几种,有些她听着听着都会忍不住发笑,足见其水平。

    所以宁夏此刻的心情大概是有点点好奇,但更多的是好笑。

    眼见着这些人越说越离谱,宁夏不禁意起,准备冒出去吓一下这几人,以回报他们用她来作谈资……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宁夏有时候也搞不清萦绕在自己身上的谜之磁场。

    到底是怎么样的“强运”,才能让她每一次,每一次外出都能碰到这种事情。许是碰到太多类似的场景了,宁夏甚至都有些麻木了,还心平气和地观察了下拦住她的人。

    这边动静这么大,本就离宁夏很近的几人自然很快就察觉到,很快就发现……他们方才八卦了许久的主人公赫然就在此列。

    而且就站在离他们两个不远的地方,很显然听到了他们对于她的一番议论。这简直是——

    这几个弟子都出自依附于五华派的中小门派,显然是在联合大比期间看过宁夏的比斗,所以才能知道她这么个人。他们也没想到只是小小八卦一下竟会碰上当事人,这几个还算年轻的弟子既慌张又有些恐惧。

    宁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听,其实这几人也没说多过分的话,只是议论了一些一听就很离谱的谣言,无根无源,叫人啼笑皆非。事实上,她也没有那些人想象中这么生气。

    只是对于这几名弟子来说就不是如此了。他们所在宗门只是中等门派,而且还是依附五华派的存在,宁夏显然在五华派颇有地位,修为不俗,又怎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得罪的。

    这几个鲁莽的年轻修士终于知道怕了。若是宁夏因此动怒,并将此事上报,他们可就惨了,甚至还可能会连累宗门。

    不等他们过来解释点什么,下一刻就被宁夏生生制住了:“几位雷霆谷道友,请留步。虽然不知这些事情诸位是从何处听来的,然事实是在下并不曾做过几位方才所议论的那些事情,谣言害人,还望诸位明辨是非,慎言,莫要再替宁某平白添加莫须有的名声。”

    宁夏冷冷地道,故意夹杂了几丝纯粹的灵压,也是真心希望这几人能听进去。

    虽然这些离谱的话并不足以让她生气,但亲耳听到自己作为谈资流转在这些陌生人口中,感觉真的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十分糟糕。

    她不打算浪费时间真的找这几人的麻烦,但必要的教训还是需要的。不然若是叫这几人觉得她脾性软好欺负,改日她那些离谱的传言说不定又会添上几笔。

    只是这几人的行为也让她明白,她的“曝光率”还不够,名声太虚。更多人是听别人说她怎么样,而非亲眼见到她怎么样,这才导致今日的局面。

    想要改善这种局面唯有一个法子,真正地站出来,站到天下人的眼前,展现自己的实力,叫那些躲在暗处只会用阴暗手段算计人的宵小之辈……知难而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黑脸的效果太好了,那几个弟子的脸色明显地白了一瞬,像是当头棒喝,显而易见地颓丧起来。

    他们也不敢过来,远远朝宁夏行了个半礼便匆匆离开了原地,背影近乎于落荒而逃。宁夏估摸着这几人应当吓得不清,大概……也受到教训了。

    随后,她才望向眼前这位并不陌生的陌生人。

    对方静静地看着她对那几人说了那么一通,也没说什么。只是对方眼中的研究之意和眼眸深处隐藏得极深的轻蔑,宁夏还是清晰捕捉到了。

    似是想到什么,宁夏不禁有些头疼。

    这位仁兄,你这又是在干嘛?严格来说,我并不认识你……当然,你也不该认识我。

    第五德生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对面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的女修。要换作之前,早在宁夏忽视他跟那几人多话的时候,他说不定就炸起来了,今日竟破天荒地生出几分耐心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宁夏给他带来的奇怪感觉。

    第五德生前些天错失了一批珍惜灵草,擦肩而过那种,着实叫人可惜。他性情暴烈,阴晴不定,回到主城内的府邸发了一大通脾气,甚至还把他素来不理这些事情的父亲给招来了。

    第五紫对这个独子向来娇惯,要什么给什么,也不舍得下重手管教。

    听了缘由之后也随他折腾,只叫他有分寸,还随其愿换了他身边的白叶。

    然后第五德生就领着一群新替换的手下,在城内四处游荡,就向揪出谁捡了他的好处。当然,那个不知好歹的摊贩也该揪出来,对方能拿出这么多点绛草,说不定身上还有别的什么更好的东西。

    自来,怀璧其罪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第五德生可不是什么仁慈的角色。既然那些人背后都说他是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那他自当做出些跟纨绔匹配的行为啰。

    据目击摊贩所说,买走那些灵草的是一位年轻的女修,手上还戴着红菱绳……最近出现,手上戴着红菱绳的也只有那群外来修士了。

    于是最近第五德生都在专注于“搭讪”符合条件的年轻女修。

    今日第五紫出席宴会,他作为第五家的嫡系子孙自然也能随行出席。宴会很无聊,还不如在外边游荡有趣。酒过三巡,他领着一众随从出来花园没多久便发现了“猫”在一边静观的宁夏。

    第五德生可不是傻子,五华派今日就来了两个人,自然看得分明,也很清楚那几条杂鱼正在议论谁。可不就是这个冷静地站在一边听的女修么?

    有趣。

    这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修。

    眼看着宁夏准备走出去跟那几个蠢货说话,第五德生不禁有些意起,先一步拦住了对方。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宴会小记(五)

    宁夏垂眸,装作没看见对方自以为隐蔽的恶趣味眼神,语气平平地道:“不知道友拦住鄙人,所为何事?”

    别跟她说,这人发现自己错失的灵草就在她身上。

    宁夏一点都不慌,先别说对方不太可能准确定位到她身上的,再说就是发现是她又怎么样?东西都到她手里了,凭本事换来的好东西,又如何会拱手相让?

    经历了之前那一系列事情的锻炼,宁夏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咋咋呼呼一点事都藏不住的小修士了。她现在是……“群演之王”宁夏。

    “不知可是扶风道友?”

    ……你刚才不是听见了么?装什么大尾巴狼。宁夏心下暗自吐槽,她可不觉得这位地道的南疆修士会听过她的名号,就是刚才在那几人口中听回来的吧。

    “正是。不知道友寻某有何事?”宁夏再次强调道。她在“何事”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节,带上了一股强烈的疑问语气。

    “欸,扶风仙子可真是无情。你都不曾问询我的名讳。莫不是仙子对在下生了什么不满?不知我又是何处招惹了道友?”

    这一大通话,又是道友又是仙子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无比混乱的叫法。别以为我看不见你眼中透出来的戏谑之意。宁夏不禁有些头疼。

    “我对道友并无什么不满。当然,也不记得何曾跟道友有过交集。在下只是疑惑而已,不知可否赐教。”

    宁夏知道想敷衍掉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人下了个套就是想要引她说话,若是她一味的拒绝,岂不是显得她很心虚。

    她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应对方法,主动出击。主动给对方搭了个桥梁,看看这人到底想问什么?

    “只是方才路遇扶道友,对道友的宽敞胸怀产生了敬佩罢了。也想要……认识一番阁下,不知在下可否有这个荣幸。”

    很好,话说的很漂亮。跟那天所见刁蛮的小少爷完全不一样,看得出一定是受过“社交”技巧的培养。

    那天的张狂是对下的原形毕露……还是刺探。

    宁夏发觉自己对这人一开始的印象并不正确,似乎看走了眼。

    也许这人那天的言行是故意的?当然,不管那天对于中正府的智障言论是不是特地说的,但这人性情暴烈,脾性大没差了。

    那日宁夏在现场看得分明,对于那摊贩的轻蔑和怒意作不得假,后来怒气离开也不是假的。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对于这样一个人,忽然态度极好地来搭话,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宁夏心下闪过很多念头,却也不阻碍她应对对方。行,喜欢演对吧?哪就陪你玩玩……

    她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来,假惺惺地跟对方“友好交流”起来。

    首先,她要知道这位仁兄的号,看他的样子还挺在意的样子。

    对方友好地表达对于她“宽容”放过那咬舌根的几人是一件多么“仁善”的行为。换作是他,又会选择怎么将对方教训得一生都会谨记这个教训。

    宁夏:……

    老兄,先不说五华派跟雷霆门的友好帮交,她也不可能真的不知轻重地做出什么来。就是以目前的立场和局势来说,同为南疆外来修士,受邀于南疆本土势力中正府,前来参加宴会,就注定了她不能多做什么。

    即便她真的生气又如何?若宁夏真的动手,最终只会叫那些与五华派对立的宗门,叫南疆的修士白白看一通笑话罢了。

    好吧,其实刚才她已经被第五德生看了笑话。对方刚才显然躲在暗处,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忍不住闹事。

    没让你看成笑话可真不好意思哈……宁夏忍不住斜觑了眼对方。

    “对了,在下亦是久闻五华派的威名,却因生来长居南疆,一直不得一见。今日一见,果如其名。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改日拜见贵宗的长辈……”对方状似不经意地打听起五华派的居住地点。

    宁夏近乎本能地警惕起来,面上却不见细微变化,平静地跟对方说起五华派目前居住的客栈名。

    倒不是她心大,这种事情又不是秘密,就是她不肯说,对方只消派个人随意去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地更详细。

    若是她不肯说,岂不是更显得不打自招?

    商业街附近可立着数以百计的客栈,任你一个个去问,一个个排除都不可能准确定位到她身上。

    对方又不可能提前知道她会买下那些灵草那些小贩也不认识她这么个人。就算后来对方后悔回去找,也许也只能得到女修和外来人士这么两个信息。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有什么神器能复原当时的场景或小贩的记忆。不过宁夏觉得,若是对方已经锁定了她,不可能是这个眼神。

    所以……淡定一点。

    宁夏漫不经心地说起楼下商业街的繁华,跟外边的诸多不同,说起跟同门外出闲逛,说起何海功是怎么被骗着买贵了东西,甚至说起她去逛了那些捡漏摊。

    毫不避讳,任由对方顺着她给出的信息推测她有没可能就是那名买走点绛草的修士。

    这人事实上也没她一开始想象地这么聪明,其目的也昭然若揭。若是个没有戒心,或不清楚事情始末的,说不定已经被套出来了。

    不过显然宁夏还是长点脑子的,这才避重就轻地应付了一番。而对方似乎也没注意到这一点,还自以为高深地继续刺探。

    知道对方可能是在广撒网式的试探,还真的跟这家伙天南地北地聊起来。对于其藏在诸多废话中那些不经意的试探也全当不知道,九句真一句假地应和着他。

    两人谈得好不愉快,气氛和睦,一度叫她十分怀疑对方可能是真的想要跟她认识一番,如果没有发生之前那些事情的话。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应当知道的已然知道了。五华派的弟子也不过如此……一个如此单纯的女修。难怪刚才一直在抗拒,长辈定是没少叮嘱她莫要随意搭理不认识的人。

    可惜了,应该不是她。若买下的人是她,把东西弄回来,岂不是易如反掌?

    自以为已经得到结论后,第五德生终是耐不住一颗高傲的心,一刻也不肯多装,越说越敷衍。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宴会小记(六)

    宁夏看出来了。

    这人对她放松了警惕,而且可能还把她看做什么都不懂的傻大姐了,似乎不太耐烦的样子。

    说实话她挺惊讶的。这人真的挺奇怪的,观其今日言行,应当不是一个蠢人。但却又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轻易地露出自己的破绽。

    明明头脑还算清楚,为了达到目的也能说出一大通毫无破绽的话,思绪也算比较敏锐,这样的人说是个聪明人也不为过。

    然而,面对远不及他的下位者却又忍不住暴露出致命的破绽,虽然凭着直觉发现了她身上的问题却又因为各种自负的想法最终错过了真相。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人。当然,或许该说对方太高傲,高傲到自负。

    当然,对于宁夏而言,对方这样的性格最有利不过。

    利用这一点,她还算轻松地通过了对方的试探,甚至还从中获取了一些她目前十分需要是信息。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家伙真的是愚蠢地可笑。

    “今日与第五道友相谈甚欢。可惜在下只是暂时寄居此地,待秘境结束后便要回宗,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与道友再见。”宁夏扬起一抹连她自己都觉得假地可笑的笑容,努力想要向对面的第五德生表达“心意”。

    “哦?宁道友来此亦是延灵湖秘境?”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第五德生闻言又立马生出点兴味来。

    延灵湖秘境的存在,连五华派这等外域的修士都知道,更何况南疆的本土人士。

    他们手中握有的名额只会比外来修士更多。

    第五家位列南疆势力的上位,手上自然也掐着不少秘境密匙。他们的做法也跟外来的修士没什么两样,都选择分发给族内的修士,以提升家族战力。

    不过名额终归有限,一个大家族的组成何等庞大,大部分修士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进入秘境。这跟外边的修士也没什么不同。一般而言,能进入获取秘境名额的只有族内最优秀的那一撮子弟。

    第五德生身份尊贵,自然不必为名额发愁,名额于他而言唾手可得。可是他同样也知道这样的资格来之不易。

    他看宁夏年纪轻轻,还以为对方只是跟着前来南疆见识的,没想到竟也是此次秘境的参与人员。这可真是吓到他了。

    原先已然对宁夏失去的兴趣又回来了一点儿,起了点拉拢的念头:“失敬失敬,没想到宁道友可是年少有为。”

    不待宁夏再说几句客套话,对方话语一转道:“如此倒是可惜了……我亦是对宁道友相见恨晚。不知道友可否听说过十二附岛?”

    宁夏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下,下颌忍不住紧绷了下,然而却不肯在面上露出半分异样来。

    “有所耳闻。”宁夏很配合地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在下身在的第五家就驻扎在十二附岛之一云岛。平日只允许第五家的族人跟贵客往来。若是道友不嫌弃,也可来云岛一观。”

    bingo!宁夏听到自己心底如是刷屏。

    何等幸运,打瞌睡了送枕头,正愁着这事儿呢,竟然直接给抛出橄榄枝了……这位仁兄,你是天使么?

    这一刻,宁夏觉得这位从头到脚不不太讨喜的道友身后散发出亮瞎人的圣光。

    数个念头迅速飞过,宁夏尽量控制自己飞起的心绪,很冷静地道:“可以么?这会不会麻烦到第五道友?”

    “自然不会。第五家近日有盛事,本就有意邀请天下英士前来见证。宁道友少年英才,我与……父亲自然是欢迎的。”对方似乎在父亲身上加了重音,然后满意地看到宁夏面上浮起一阵惊疑不定。

    他示意后边的随从,似乎取过什么东西,然后放到她掌心。宁夏下意识抓了一下,发现竟是一张十分轻薄的纸,在接触她的掌心后当即燃烧起来,吓得她的手直颤。

    “放心!”第五德生似乎已经预料到宁夏的反应,用灵力微微托了下她的手背,沉声道:“不知宁道友的名讳是……”

    “宁夏。”

    那阵火光忽闪而过,对方托着的手也随之放了下来。然后宁夏就看到那张应该已经烧毁的宣纸仍好好地躺在她的掌心,上边还出现了寥寥数字。

    左侧首行赫然写着她的名字,宁夏。

    看着宁夏瞪大眼睛惊讶的样子,第五德生微微一笑,带着一股微不可察的自得:“此乃请帖,持有此帖能在云岛自由活动一月,只是再长便要被驱赶出去了。就当是在下赠予道友的见面礼,欢迎宁道友前来寒舍拜访。”

    也亏得他说得出口,把邀请函当做见面礼送给别人。管中窥豹,第五家的傲气在此体现地淋漓尽致,毕竟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踏足第五家统治数年之久的云岛。

    不过人家也当得这份骄傲。十二附道对于南疆本土人来说,都是难以涉足的禁地,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一窥这些特殊的领地。

    宁夏不过跟第五家的小少爷一番碰面就得到这样的机会,那些费尽心思交好第五家族人想要进入云岛的修士听了大概要气得吐血。

    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摸了摸请帖上“宁夏”那两个字,郑重地对第五德生道:“多谢第五道友邀请。在下定会依时前往。”

    不管对方怀有什么目的,但也的确为她提供了这么个机会,一解她目前的忧虑。至于之后可能会跟着什么麻烦,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看着宁夏小心翼翼地将那纸邀请函放进袖口,第五德生面上的笑意愈发深:“宁道友能接受邀请是我的荣幸。”

    “时间也不早了,耽误道友许多时间。在下亦有些事情待处理,便不与宁道友继续叙谈。那么在下便在云岛等待宁道友的拜访。祝君……顺利。”

    然后宁夏目送第五德生一行人不疾不徐地离开了小花园,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话说这样就达到了目的,总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宴会小记(七)

    待到离开了中正府的小花园,完全走远之后,随侍在第五德生身边的一名修士疑惑道:“小少爷,那女修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要……”

    对方开口之后,一身灵压便肆无忌惮地放了开来,赫然是位金丹修士。

    仔细看,这人竟是位金丹真人,虽然看面容其修成金丹时已经上了年岁。然气息浑厚,大概亦是个经验丰富的金丹修士。

    宁夏刚才其实也有所感觉,但也没敢仔细观察,只觉得对方身后一行随从很不简单。

    一个月的通行允许,这第五家族对贵客才有的待遇。

    第五家的祖先曾严格地规定过,外人不得停留云岛,违者杀无赦。且普通居民也没有邀请的资格,只有第五家的族人才有资格邀请外人进入岛内,而且这些客人一般不允许超过七日,超过此期限则需要向本家申请更高的权限。

    当然,第五德生是第五紫的独生子,当然不必遵照这个规矩。他很大方地挪用了贵客的资格,给了宁夏暂访云岛的最高时限。

    这才是让那随从最为不解的事情。其实他倒不觉得第五德生挪用一个贵客招待名额是什么大事。毕竟这第五家大权都即将收归其父第五紫之手了,这位小少爷很快也将要成为第五家最尊贵的少爷。不过一个入境邀请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奇怪的只是第五德生行为的本事而已。

    虽然这女修瞧着亦算是年少有,但也不至于用上贵客的名头招待。非要说的话,他以为五华派赴宴的另一位元衡真君才配得上这个层次的待遇。

    第五德生回头看了问话的人一言,破天荒地回应了:“敏叔不觉得那位五华派的女修很有趣么?”

    “请恕老朽直言,这位小姐着实普通地很……而且看上去可不似什么聪明人。”在这个唤作敏叔的修士眼中,宁夏就是个十足的缺心眼,甚至有些发傻的女修。

    他觉得第五德生完全没必要对其另眼相待,对方唯一能引人注目的大概只有作为这次唯二出席的五华派弟子的身份。

    小少爷难道也到了春心萌动的年岁?可若是瞧中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就大不妙了……明明各大家族有这么多美丽又优雅的贵女等着他选择。

    想着自家小少爷自见到那女修开始就十分异常的言行,敏叔越想越觉得像这么回事儿。

    “你都想到哪里去了?”第五德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看对方微妙的表情就知道其想歪到哪里去了。

    这名被他唤作敏叔的修士身份不同,也并非随从一般的人物。任第五德生再怎么骄横也不敢对其放肆。

    这人原是第五德生的父亲第五紫的贴身侍从,原来只是买来的外姓孩童,后来救主有功,又修炼有成,遂赐本家姓,改名为第五敏。

    只是对方取得旁枝身份之后亦没有离开第五紫身边,仍担任对方的随从,以仆人自居。

    而第五德生几乎是在第五敏的眼皮底下长大的,对其也有几分敬重。当然,第五德生也不敢将这位父亲十分看中的臂膀当做寻常的仆人,甚至还会敬其为一声敏叔,以示不同。

    “我只是觉得这女子怪异地有趣,一时意起罢了。并无那方面的想法。”第五德生嗤笑一声。就对方那样,模样儿普通,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他又如何看得上?

    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对方不大可能是捡去点绛草的那人。

    但是他也同意不是傻子,对方身上的违和亦不假。开始只是一种微弱的感观,直到他试探着说出云岛相关的话,第五德生还是从宁夏某瞬不太自然的神情看出些端倪。

    这人……她想要去云岛。

    既然想去,让她去又如何?

    第五德生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轻笑了下:“走罢,父亲大人应当在等我了。”

    敏叔见对方不欲多说什么,也就歇了声。他在第五家多年,在第五紫身边也有许多年了,更懂得上位者的心理。既然如此……不过是小事一桩,何必打搅少爷一时的趣味?

    —————————————————

    第五德生走了之后,宁夏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在花园走了一阵,也没再碰到什么事情。

    直到元衡真君叫住了她,她才反应过来,天黑了,宴会也结束了。

    元衡真君远远唤了一句,见人懵懵懂懂地看过来,无奈一笑又唤了句:“咱们走罢。”

    宁夏才如梦初醒一样离开了小花园,迎着夕阳,踩着拉出的长长的影子,一步深一步浅地朝着对方走过去。

    回到客栈,见宁夏小声告辞想要回房间休息,元衡真君终于叫住了她。

    将小孩儿领到小议事厅里,布下防护阵法,才悠悠然地道:“说吧,方才在小花园又遇到什么事儿了?”

    宁夏:……

    就不能给点面子么?一点神秘感都没有,您这样我很难做啊。

    而且,这种笃定微妙的语气,您也习惯了么?我外出就一定会碰到什么事的可悲现实……

    宁夏有些沮丧地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您这就看出来了?我还想组织下语言再跟您说呢。”

    “你这家伙,对着我连懒得装一下,还用得着猜么?”

    “真君,您说修真界真的有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好心人么?”宁夏有些闷闷地道。

    “怎么?碰上什么好事儿了?不过我看你可不像是碰上好人好事的样子……”

    “好吧,我也希望是。虽然挺像这么回事儿的,只怕对方另有所图吧。”宁夏叹了口气,想起第五德生离开前那种混合着轻蔑笑意的眼神,就觉得自己似乎无意间又招惹了麻烦。

    不等她继续说些什么,就感觉对方不清不重地拍了下她的额顶:“你这是什么坏习惯,还跟我卖上关子了?快给本座进入正题,好好说。”

    宁夏倒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大概跟对方说了下在小花园的“奇遇”。说实话,她到现在都还没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这种神展开大概是开始的她想也想不到的。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传闻(上)

    “雷霆谷……”元衡真君轻声道,面上好似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只是宁夏知道对方大概已经记下了这件事情,希望这几位仁兄不要落到元衡真君手里。想必元衡真君也会有分寸的。不过……

    真君,您会不会弄错了重点?重点不是后边那段么?宁夏有些懵。

    在元衡真君面前,宁夏十分坦率,完全没有遮掩的自觉,自然也没有控制自己的表情。

    单看她的表情,元衡真君就知道她心下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本座觉得在你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元衡真君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一时间宁夏也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宁夏被对方耿直的发言击中了,眼角也禁不住抽搐了下。

    “再说了,这是好事。”元衡真君轻笑道:“小夏,可真有你的。竟然独自一人就拿到了通往云岛的资格,本座动作都没你快。”

    宁夏挠了挠头:“弟子亦不知那位第五家的少爷在想什么。怎生会送出这般贵重的东西?说来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物。”

    “此次宴会出席的只有你我二人,那些个修士对你好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元衡真君不甚在意的样子,似乎此并不意外。

    “你又是怎么招惹上他了?听你的话,对这人似乎也有几分忌惮……若是个普通人,你不可能这么焦虑。”

    宁夏便把那天购入点绛草的事,方才叙说第五德生那件事的时候并未详细说明。倒不是怕元衡真君知道贪她那点东西,只是她还有别的打算,本就想放到后边来说的。

    虽然主要点绛草已经到齐,但大部分都还没到位,毕竟收集那几副药浴材料真的很不容易。宁夏想问问元衡真君那边有什么消息,所以留到后边来说,顺便报备一下。

    这回元衡真君闻言面上倒真的生出几分惊讶来:“哦?点绛草?”

    宁夏点点头,自觉取出之前用以检验的那一株,呈上。

    尽管她已经做出了判断,但若能得专业人士再度认证,也能安心许多。不然若是这灵草真有什么问题,她就把自己害死了。

    观元衡真君的神态,大概也是知道这样东西的。

    然后宁夏就看着对方目带惊奇地将这株点绛草翻来覆去,反复输送灵力,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你这小家伙运气可真是……好极了。这样的稀罕物都能等闲叫你捡回来。若是本座也判断无误的话,此物的确是点绛草,而且也有些年份了。”

    “你是从哪弄回来的。怎么别人逛破烂摊,你逛破烂摊,你就能捡回来这样的好东西……”元衡真君看着掌心放着大概真的十分珍贵的灵草,啧啧出奇。

    不是吧?您这话有毒啊,尊重下别人这门生意好不好?怎么就变成破烂摊了?非要这样说,那她岂不是成了捡破烂的女人……宁夏拒绝承认元衡真君的说法。

    “所以那第五家的人当时没把东西买下来,过后又后悔想要找……你怕自己会被他们盯上?”最终元衡真君总结了下,完美将宁夏之前的纠结都囊括起来。

    完全没毛病。

    “那你真的挺倒霉的。”低价购入求之不得的稀罕灵草足以让所有修士欣喜若狂。结果没高兴几天,却之前偶然路过的人也发现了被埋没的珍宝,然后无故就被盯上了,真的挺憋屈的。

    明明没有错,这是属于她的机缘,正当交易回来了,却要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元衡真君眼眸内暗光流转:“你真的确定他没发现你?”

    这个问题宁夏也同样在沉思,自当时现场直到元衡真君问到她的现在,她都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宁夏还没自负到这个地步。相反,她向来是个审慎到一定程度的人,有时候哪怕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都会忍不住再行一番确认。

    虽然当时短暂地解放了心底的警报,但仍是一直不曾松懈,一边观察一边思考。

    她半真半假地在演,对方又何尝不是?人心复杂,宁夏不敢确定这人会不会是个心思深沉到毫无破绽之辈?会不会有可能她所见到的东西都是对方想要她看到的。

    所以宁夏也在审慎,在忖度。最终才定下这个结论,对方并不知道点绛草就在她手上,只是出于某种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缘故在试探。

    这才是她现在站在这里跟元衡真君交流的原因。对方足够强,她也相信着这位长辈,她相信对方一定能在这件事情给出更恰当的建议。

    宁夏沉默了阵,最终摇了摇头:“弟子觉得他开始可能有些怀疑,但后来却是打消了不少。只是总觉得好像有些奇怪的感觉……不对,额,大概他也可能觉得我违和罢。”

    “所以弟子也不确定他在打什么主意……”说到最后宁夏好像也有些迷惑了。

    话未毕便感觉对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带上了些安抚的意味:“随心所动即可。你啊……就是爱想太多。”

    “再说了,不管那第五家的弟子对你有什么样的算计,你不也得到了想要的机会么?本座前些日子见你还为此烦恼不已,怎么心情一下子就变了?你这叫什么……”元衡真君有些好笑道,善意地嘲笑了下患得患失的女孩儿。

    宁夏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方说的没错,她好像真的想太多了。

    就算对方真有什么算计又怎么样,人家还是给她搭了一个台阶,一个之前求之不得,目前十分需要的台阶。可不是正合适?

    那她现在的各种思虑和怀疑跟矫情有什么区别?还是省省罢,不如托这飞来的枕头好生睡一觉才是正事。

    对上元衡真君含着笑意的眸子,宁夏不禁有些羞愧。果然安定太久了,之前锻出的几分孤勇之气也消磨得差不多了,所以现在才会瞻前顾后罢。

    宁夏觉得自己真该好生调整一下。看来自入南疆后所见的暗潮涌动还是影响到她的判断,也该冷静下来好生理一理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传闻(下)

    看着手中薄薄的纸卷,元衡真君眉毛越挑越高:“这可真的一副昂贵的灵药。”

    宁夏有些无力地点点头:“据说得完整地泡上三副药浴方能达成这种效果。弟子手上这些大概还不够配一副,而且还有许多灵草……”完全弄不到。

    只能看不能用,宁夏也挺痛苦的。若白白叫这样的好东西在手里浪费,简直对不住自己。

    若是凑不齐其他副药,她大概只有把这些点绛草卖出去了。虽然可以预见能换很多灵石,但这才叫做暴殄天物,想必也没几个修士甘心用求不得的天材地宝换一堆灵石。

    “真君可能找到这些?若宗门有……”宁夏没有把话说全,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她之前也通过元衡真君跟宗门做过几次交易,都已经熟门熟路了。不知元衡真君替她遮掩过去,还是宗门自有大气度,好似也一直不曾探究过那些东西和事情。

    宁夏也知道,在其中,元衡真君定然出了不少力,她自然对此十分感激,捡漏捡到好东西没少分享给这位长辈。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宁夏一边暗自忖度那些点绛草自留的最低量,打算腾出一小份给这位爱好研究的长辈使用。就当是给对方的“情报费”好了。

    对上宁夏期待的眼神,元衡真君又好气又好笑:“你啊……”竟给本座这么高这些麻烦事儿。就是吃准他了罢。

    看来回去又免不了跟掌门师兄喝回茶了。天知道他最不擅应对这位长袖善舞的师兄,回回都吃亏,好几次没差点把自己也给绕进去。那阵子见到对方,饶是他都有些头皮发麻了。

    而现在宁夏也早已暴露在宗门高层的眼皮底下……虽然这让他十分不快,但也算过了明路。

    就像他们所打算的那样,优秀的孩子总归得到更好的待遇的。想要……这孩子就得付出足够的东西,为自家孩子揽好处,元衡真君一点都不手软。

    至于这孩子别的小秘密,他这个做长辈就努力替其遮掩一番才是。

    然后元衡真君毫无负担地给宁夏出了主意,叫她回头将这东西当做延灵湖秘境所得,拿回宗门换东西。一点没打算为宗门谋福利的样子。

    不过对方还是大致看了下名单,挑出数种自己能弄到的,剩下就只能宁夏回头自己努力了。

    “这味云烟罗……”元衡真君指尖轻轻落到如同其主人一样清清秀秀的那行字上:“许就要你费些心思了。”

    这东西只有南疆才有,而且在轻易去不了的地方才有可能找到。也这么巧,就是第五家所在的云岛。

    若是这回过去找不到,她可能一辈子都凑不齐这副药了。这可真是送命题。

    宁夏觉得更头疼了。

    关于点绛草的议论到此为止。似是为了回报宁夏今天给他透了不少事情,元衡真君也跟她说起今天在宴会的见闻来。

    “说起第五家……也是巧合。本座今日倒是听了不少关于他们的传言。”

    在年轻一辈的修士陆陆续续离开之后,宴会气氛自然也随之变了一变。年长一辈谈事又是另一个风格,更为晦涩,暗潮涌动。

    然后宁夏就听到了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传闻也多半是关于那位第五紫。

    第五紫是当代第五家主的孩子。不过对比他薄弱的子息,他的父亲膝下的子嗣明显更丰。

    当代家主不算上早夭的孩儿共有七子三女,女儿都嫁到外族了,不过有两个儿子据说没有修真天赋早早便离世了,还有三个是庶子,都被大房压得死死的。

    正妻所生仅有两位,长子第五紫,排列第三的第五子。别看中间还隔了一位,事实上这两个孩子年岁也差不多。

    只是两人的天赋可谓是天差地别,长子资质出众是一个单灵根修士,三儿子就逊色许多,只是普普通通的三灵根,天赋一般,甚至连灵根精纯程度也不高。

    不过这并没什么关系。第五紫身为天赋极佳的嫡长子,最合适做继承人不过。若他不夭折,下一代家主非他莫属了。那么他的同胞兄弟资质如何对于第五家的发展也无足轻重。

    第五子单看名字也知道对方从小就长在长兄的阴影底下。按照这个发展,对方大概会长成庸碌的衬托或纨绔子弟一类人物。

    据说这位第五家的公子虽无过人的天分,但却是个性情极其温和之人,在族内人缘极好。

    这兄弟二人各有长处,若能相互扶持,想必第五家下一代的前程也不必忧愁了罢。

    然而在数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改变了一切,让第五紫耽搁至今,也让他的兄弟第五子永远地失去了生命。若没有发生那事,想必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那便是数时年前云岛的祭坛一事,当时有幸在场并幸存下来的修士,至今想起都会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对于当时的事情众说纷纭,只知道最后家族嫡三子第五子失踪,后证实神魂俱灭,长子第五紫的家主继位仪式被打断,重伤,后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再度恢复过来。

    在此之后第五家就一直没有再度举行家主继位仪式,由早生退隐之心的当代第五家主继续担任家主之位,主持大局。

    外人猜测大概当时第五紫继任仪式横遭此祸,威信受损,受到族内长老一脉的反对,这才迟迟没再开启仪式。

    如今第五紫威名益盛,炼丹大师的名号在外,自然当得第五家的家主,而第五家也等待了这位年轻人坐上家主之位已经许久了。

    今年又是一年祭祀大典,据闻第五家将会在那时换任家主。

    所以呢?委托人到底跟第五家那位重紫真人有什么关系?他会不会便是重紫真人失踪死去的弟弟第五子。她觉得这个猜想十分合理。

    好一会儿,宁夏才看了眼元衡真君。对方自说完那些秘闻之后就一直静静的,似乎在等待她整理思绪,对上她望过来的眼神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深思。不过宁夏正好错开眼,并没有看到。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追踪

    宁夏有些头疼地摁了摁额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无形中,她好像又招惹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里了。天知道她只是想静静地把之前受托的事情完成而已,怎么一个比一个麻烦?

    不愧在活死人城混得下来的人,便是死了也能在时间搅弄出一番风雨,若非早亡,说不得修真界又得多一批风云人物了。

    不过对于宁夏来说就没这么友好了。托付人的情况越是复杂,宁夏就越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受牵扯被卷进风暴之中。

    这是宁夏接下这事情之初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开始她只是单纯地想要顺便替那些人完成夙愿而已,能做到就尽力去做,若是做不到也是没办法的。

    报酬多多少少,她也收下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再难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不过有些事情即便是知道也没法预防得了,所以宁夏也只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又跟元衡真君谈起小花园的事情。至于那些不着边际的怀疑和猜测,都被她暂时性地掩藏在心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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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里?”

    “是。小人好不容易才从收留他的那小子口中打听回来的,据说他每天都会外出前往个街区摆卖,待到黄昏时刻才会回来。”

    “上一个你也是这样信誓旦旦地说,结果呢?一个装神弄鬼的废物,还害得我们险些被中正府那帮废物逮到。”

    “若这回还是胡说八道的,那你就等着罢……”对方冷笑一声,其中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那人忍不住颤抖了下,似乎有些气弱:“大人,这回小的真的没有骗你。我还尾随了下,确认就是那人没错,不会错的。”

    这人正是那日附和那位强哥的小摊贩。第二日就有人找上他,希望他能协助找出那日售卖点绛草的人。

    他年轻,也无甚人脉,在那条街亦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摊贩,新的不能再新那种。

    不过他倒有一个优势,除了那位“强哥”,他是当时距离得最近的一个,可谓是见证了整件事的过程。再加上那卖点绛草的人在那个位置摆放了好几天,他也大概记住了对方的脸,算是第五家的人能找到最好的引子了。

    至于那位“强哥”,早在事发的第二日便收拾包裹离开了,揭掉面具,换个身份,去往另一个地方冒险了。第五家的人迟到一步,没找到人,便只能退而求次其找上了这个不过练气二层的小摊贩。

    那卖点绛草的人不知是心思单纯,还是另有仪仗,似乎对于这一行不甚知之,甚至都不做伪装直接就到各处摆卖东西。

    不掩饰就代表有迹可循。不管“打捞”范围有多大,只需有线索,不定便能立刻找上门去。

    不巧,这位卖点绛草的仁兄不多久就被逮到痕迹了,然后一行人当即就出动来逮他。也是蛮凄惨的。

    不过来逮人的第五家修士似乎也缺这么点运气,第二次扑空了。

    直至黄昏日落,天色渐黑,目标人物都没出现。这可把在等了不短时间的一行人气得不清。

    “废物!废物!”待听到打更人的声音,那领头的第五家修士忍不住一脚踢翻旁边蜷缩成一团的小贩,阴厉地道:“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我看你是不想要小命了。”

    那小贩整个人跟筛糠似地抖了起来,牙龈发出咯咯咯地碰撞声,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恨不得钻进地底躲避来自于那群人的杀意。

    本以为是天降横财,出人头地就在眼前。如今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福运而是祸,他到底是招惹上一群什么样的杀神?

    “他许只是今日不回来罢了,说不定明日就会回来此处。不如让小人再次等候,诸位大人可回去歇息,待到那人一出现,小人即可回报……”小贩佝偻着腰,一身猥琐卑弱气衬得平庸的面容更加不堪入目,十分难看。

    领头的修士沉默了下。真当他们傻的?按对方说,这每天都会准时回来,又怎么会恰恰就在这个时机忽然间不回来了?如此就只有一个解释,对方必然知道了什么,只怕已经打草惊蛇了。

    来此追踪第五家的修士都知道,他们算是彻底错过了,还断掉了唯一的线索。

    随即,还目露希望的小贩心胆俱裂,凄惨地痛呼出声,抱着鲜血淋漓诡异地歪斜到一边的手臂,整个人濒临崩溃。此刻他才意识到,若是再不说点什么,眼前这些服饰华美的修士定会当场杀了他。

    他极富有求生**抱头嘶声喊道:“大人饶命!我瞧得分明,那人的确住在这里没错。若是您不相信可以把里头那小鬼抓出来好生审问一番,说不定就是他通风报信把人放走……”

    “里边的人?”那修士轻蔑地笑道:“你知道里边的人是谁么?若非来的是我,只怕整队人都要被你这糊涂鬼坑死。”

    里边那个人可不是他们这些客卿能动的。没想到只是一次小小的行动,竟会在这碰上这么个棘手的人物。

    在看清楚那张脸之后,不管原先他们抱有个什么想法都不敢动了。这也是他们在这老老实实等了这么久的缘故。换其他任一个人,他们不定已经押着人严刑逼供了。

    可惜他们运气不好……

    确实对方如今可谓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仪仗,他们其中的任一个人都能轻松将其擒获。

    然而他们却没忘,对方是个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个什么样的身份。这位哪怕是伤到一根毫毛,若被主家知道,他们就都活不了。

    所以这个小贩简直跟劝他们去找死没什么区别。本就因为无功而返十分生气,闻言更是添了一把火。

    这蠢货……罢,都好几回了。没用的东西继续留着不过拖累而已。

    领头的修士眼眸微光一闪,电石火花间,那还缩在地上拼命求饶的小人物忽地浑身一僵。如同按下赞同按钮一样,身首分离,粘稠的血液留了满地,重重倒在地上,不动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庇护

    处理完某个碍手碍脚的废物,领头的修士面无表情,似乎刚刚只是处理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甩了甩染血的剑回鞘。

    “收拾干净。莫要叫中正府那群人逮着机会了。”男子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大人,我等还要不要……”站在后头半步远的人迟疑地道,看了眼旁边隐在黑暗中的破旧房屋。

    “要什么要?你们是不要命了?净不动脑子跟着瞎凑合……”领头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是能轻易动手他们还用得着三更半夜在这充当石像?

    “走罢。此地不宜久留,里头那位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当然,中正府那群老油条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叫那些巡逻的弟子避开此处。大概也是怕牵扯进他们家族内部事务里头

    ……中正府那群家伙可不似他们平日宣扬的那样高风亮节。领头人冷笑一声。

    其他人其实也清楚这一点,只是线索就在眼前却要他们生生放弃着实恼人。所以这也是他们最后不甘的挣扎,其实谁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既然领头的修士已然发声,他们这些下层自然也不能留,一行人将现场处理感觉才悄无声息离开了这个破旧的院落。

    微凉的夜风拂过,吹皱了一地落叶,萧萧瑟瑟,好似什么都不曾在这发生过。

    屋内的油灯忽明忽暗,与市面上流行的琉璃灯不同,原始的灯光源给封闭的房间带来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森晦暗感。

    感觉到萦绕在周边的肃杀气息散去,那些十分恼人的动静也收归于无,屋内的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良久才道:“终于走了,那群家伙。”少年的声音暗哑,似乎已经疲累至极。

    “出来罢。那些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房间内静悄悄,少年也不急,静静地盯着烧得漆黑的灯芯,好像整个魂魄都飞到天外去了。

    良久,房间内才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从什么地方出来。对方的呼吸有些粗重,隐隐好像喘不过气来。

    动静好一会儿才勉强平息下来。

    随后狭小的房间内又响起另一道男声,音色清越,只是不知为何这清脆之中还带了些暗哑,忍不住闷哼了几声。

    “多谢。”

    灯光下少年人面容清濯,又有些苍白,一张容长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副即将脱离少年人迈入成年的范畴。少年……姑且还可称其为少年嘴角微微露出一个微妙的神态:“谢我什么。”

    “若他们方才冲进来,我大概只能毫不犹豫地把你供出来了。像我这样的半残废连自己都保不住可保不住你的。”与外表不符,少年刻薄地道,语气尖锐,带了些凉薄的意味。

    “但是他们最后没有进来。你……也没有把我供出来。”对面人静静站了会儿,最终坐到少年面前,望向对方那双幽深的眼眸深处。

    “也算还你的人情。此事过后,咱们两清了。”

    “你……也该离开了。”

    屋内静悄悄的,只余两人轻缓的呼吸声,十分默契地了谁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确实,我也该离开了。”出来的人重重地呼了口气,似是惆怅,又好似放下了什么包袱。

    “今日仍是多谢你冒险为某遮掩。我仍欠你一回,日后定当回报。”对方站起来,朝着坐着的主人深深地行了一礼。

    面色苍白,神情却有些奇异的少年没有动作,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抖动一下,眼皮微阖,好似昏睡过去,也好似完全没听到对面人的动作一样。

    “我手头上也只剩了这些了。许是还不够,但也足以延缓你的症状,酬谢你近些日子的照应。望阁下能早日康复。”

    没有得到回应,那人也不恼,把价值连城的珍品当做路边随手可得的野草放在桌上,拨弄了下,又取出了什么放到旁边才满意。

    站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似乎要把少年抛在身后。

    “拿回去罢,你给的早已经够了。况且这些东西我拿着也注定无用,不过吊着我这注定只能苟延残喘的小命。我看你还需要些,你自己留着用吧。”少年看也不看桌面上放着的稀世灵材,只淡淡地道。

    “这是你该得的,不,还不够……你也知道,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若是此次过后我无法活下来,更是毫无意义。”

    静坐的少年又沉默下来,似乎默认了此事。

    背对着少年的男子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才悠悠地朝外边走去。他知道,从这里出去以后,自己又将面对一片如何的荆棘之路。但他没有选择……

    “还有这个,多谢了。”对方指尖夹着一张轻薄的纸片,晃了晃,字迹在微亮的烛火下若隐若现。如果宁夏在场必能认出,这张纸与她那日从第五德生手中取得的请帖相同,赫然也是一张请帖。

    随着门轻轻掩上的声音,屋内少年一动不动,许久才转动眼珠,视线落到烧焦的油灯上。

    “……若是可以的话,那便替某问候下那位未来家主。感激不尽。”

    夜深了,窗外传来枝叶摇曳的沙沙声,似乎有人应和了什么。

    灯火下,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不是诡笑,也不是嘲讽的笑,只是一个发自内心的轻笑,似乎真的为什么事情真心高兴一般。

    至于实际得益人宁夏则完全被玩“捉迷藏”的几方人马所忘记。

    毕竟一个才露了一脸的女修,搜索范围真的不是一般地广。那些人追查了一阵也心知会徒劳无返,找了几日便放弃了此事。

    那天之后元衡真君也不让她出门了,便是有急事非要出去也会将她带着身边。

    一点不知道这底下掩藏的暗潮涌动,宁夏在四夷楼继续充当咸鱼,等待合适的时机。

    而延灵湖秘境不日即将开启,各方势力也以各种方式陆陆续续聚集在南疆这片迷一样的土地,可以预想不久的将来混乱的局面。

    就在这样的局面下,宁夏跟着元衡真君朝着十二附岛之一云岛出发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演

    “真……”宁夏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

    元衡真君眼疾手快,作势就要堵住某人没有自觉的嘴。怎么这小家伙,越是对她面提耳命的事她就越是不长记性,幸好她在大事上还是稳的。

    “小姐,可是晕船了?要不要属下扶你进去歇息一会儿。请再等等,属下听闻去往附岛的通道十分特殊,航行许是要比寻常的时间还要长些。”

    不待宁夏说些什么,对方不容置疑地把人互送回去了,态度颇为强势……在同船的其他人看来。

    “不知是哪个家族的小姐,身边竟有这等强者护卫。”

    “有些面生,似乎不是前头那几家的。”一位穿着锦衣华服的青年看着宁夏消失在甲板下的身影沉吟了道。

    “喂喂,管人家干嘛,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事。出来之前,我族内的长辈可都担心得不得了,听说……”面容还稚嫩但气势十足的少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似乎对于众人聚在一起讨论别人的行为表示嗤之以鼻。

    ……

    宁夏并不知她离开之后沦为了那些报团的修士们的话题,她现在正低着头,心虚地接受元衡真君的训斥。

    “真是的,出发之前都跟你说过好多回了,怎么老是忘记。”元衡真君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对面的女孩儿,见到她略有些心虚的表情,到嘴边训斥又不由自主地噎了回去。

    罢了,现在情况也特殊,还是少说为妙,就放她一回罢。元衡真君不知道此刻他的面上显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的呢?这该从前几天说起。

    宁夏之前从第五德生手里弄到了进入云岛的许可,期限足有一个月之长,当即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这也是她现在身在此处的原因。

    前几天她通过某些渠道听说云岛大事将至,将会有一批人前往云岛参加第五家的盛事。若是抓住机会这个时候混过去最不显眼,所以宁夏权衡了下,把所有的忐忑与怀疑都抛之脑后,决定亲自淌这回混水。

    宁夏上了这艘船之后才知道,这上边都是第五家此次在邀之列的贵客,绝大多数都是南疆的本土人士。她绝对是这其中的异类。

    令人惊讶的是,元衡真君竟也随同来了。

    不过这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似乎不打算光明正大地以元衡真君的身份登录那片神秘的土地……竟扮成了她的随从跟着一起上船了。

    宁夏:……

    明明很容易就能拿到请帖,为啥要舒尊降贵假装她的随从过来。您是想干啥?

    其实她也知道对方如此定有缘故,对方也不是那种好玩误事的人。若是只为了寻常的外交,根本就不用通过这种方式,只需要弄到一张请帖,然后正常拜访就行。

    别人不敢说,元衡真君的话,宁夏相信对方一定能做到。

    然而对方最后却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式,不惜隐姓埋名,借着她的名头不欲别人知道,定是有不得不做的原因。

    所以宁夏也不曾真正询问对方的目的,只是对其这个行为表示出一定的心理压力。

    毕竟她最清楚不过,自己跟这船上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可不是什么本土家族的大小姐,就连请帖也是对方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派出来的。而跟在身边的“侍从”也不是可以呼之即来的随从,而是待她如师如父的元衡真君。

    短短几天培训,她根本就无法顺理成章地“支使”这位长辈,即便是演戏也不太行,心里直发怵。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怕什么来什么,越是紧张越容易露出破绽。宁夏明明时刻警惕自己要改口,可不知是紧张还是意外,好几次都险些叫错。

    全托元衡真君极其细致的性子,才没能闹出事来。

    对于这个情况,她自己也很囧。

    “放轻松,你平日里对我不都是没大没小的么?怎生忽然间变得这么拘谨了。你都没听见外边那群人是怎么议论你的……”元衡真君有些哭笑不得。

    他其实也能理解。这也是他的问题,忘了提前跟宁夏说此事,让她早点做好心理准备也好。结果前天才匆匆忙忙跟她说起这事,后来又忙于安排别的事情,两人没对接好,忽然间叫她改口又适应这情况还是有些勉强的。

    元衡真君并未诉之于口,事实上宁夏还是做得不错的,神态和语气都拿捏得不错,将临时安排给她的形象诠释得很好。只是许是紧张了好几次险些出错。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一个问题,宁夏,竟然晕船了。两辈子,她竟然第一次晕船了。

    这次去往云岛的同道跟进入南疆的重重大山不一样,可是真的水上航行……她也不知道明明是闻名修真家族的第五家会采取这么原始的方式接待特地邀请前来的贵客。

    而且这趟航行也让宁夏有种踏不着实地的感觉,四面八方,一眼望去都是无边无际的海洋,好似看不见尽头。

    若是有敌人在这对他们动手,成功了,想必他们的小命也要葬身在这漫无边际的海洋中,甚至捕捉不到一点痕迹。

    宁夏本就对云岛、第五家、邀请她的第五德生心有迟疑,这种心灵的间隙让她的内心也随之破开了一个小小的破绽。双重压力之下,她的身体也随之出现了细微的排斥反应,晕船大概由此而来。

    看她闷在甲板下的房间,压力颇大的样子,元衡真君也不忍心叫她一直待在狭小的房间里避人耳目,时不时会驱赶她出来透透气。

    只是元衡真君还是高估了宁夏性格里某种墨守成规的特质,对方对他的敬重是实打实的,哪怕平日里再亲近也仍记得守着规矩,不会真的逾越界限。

    让这样的她扮演傲气的大小姐还是难为她了。别的不说,首先,“支使”他,对方便无法做到,对方无法做到对他不敬。可真是……唉。

    没法,两人也只能换个方式,元衡真君临时帮对方改了个形象。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奇怪

    既然演不来心高气傲的大小姐,那就不若演一个被严密护卫的懦弱女修。

    他呢,则是族内不放心一同派出来护卫的客卿。

    这样才符合他们之间的相处气氛。

    这艘船并不大,乘客也并不多,大部分还都是从小相熟的世交熟人,习惯于在各自的人

    脉网里交换信息。

    于是不多时,不少“乘客”都知道了那位十分面生的女修似乎受辖于她的那位随从。

    一时间不少人都对这队有些奇怪的组合十分感兴趣。元衡真君独行的时候都已经直面好几波试探了,不过都被他挡了回去。

    大概是元衡真君气势盛人,骨子里透出的属于元婴真君的强势,那些人下意识就不敢冒犯,微微碰壁之后便只在私下里观察了。

    不过元衡真君知道,那些人并未真正歇了心思,只是改成暗戳戳而已。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都是怎么议论宁夏的。

    闻言,宁夏只微微一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有些无语地道:“大抵也的那类差不离的难听话,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我发现那些人的语言水平真的很频繁………反正又不会少块肉,随他们呗。”

    那些人的恶意很明显,她之前有一次独自出去就当场碰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特地说给她听的,听得清清楚楚的。后边的她都懒得听完。

    不过对此宁夏倒没什么感觉。反正都是假的,没有大小姐跟随从,从头到尾都是“人设”而已,元衡真君也的确能把她管得踏踏实实的,还用得着那些人絮絮叨叨么?

    “也不知这次航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艘船上的小孩儿太多。若第五家邀请的贵客都是这样的,那我之前简直是白担心了。”

    这一切跟她之前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宁夏拿着请帖上船之前可是相当地忐忑,生怕同行的都是谈笑风生的大佬,她这么个稀松修士说不定会被扒得连皮都不剩。

    却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这艘不大的船上,坐着的特邀贵客绝大多数都是南疆本土家族的年轻修士,大部分跟宁夏差不多水平甚至还有所不如。

    当然,也有寥寥数位强者随行,只是他们一上来便被引到各自的包间里,也不跟他们一处。众人根本就没机会与其会面。于是,这艘船大抵成了南疆本土年轻修士的聚合场所。

    宁夏自得更加深居隐入,除非真的受不了那晕船劲,不然也不会从小房间出来。

    对于宁夏这个说法,元衡真君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毕竟也难为这孩子了。

    —————————————————

    “也不知第五家的人是怎么想的,一年比一年不靠谱了。这请的都是些什么人……”衣着华丽的少年撇头,嫌弃地看了眼与他擦肩而过的人。

    对方身形瘦削,穿着灰扑扑的,一张陈乏可善的脸死白死白的,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他知道这人不是仆从,要知道第五家派出随船的奴仆都比这人穿得华丽。

    对方能这样自由地在甲板上走动,大抵也是第五家特邀而来的贵客。只是看对方的模样……怎么都不像的样子。

    少年出身于主城内一个大家族,饶是如此,他也是费了许多心思结交第五家的人才拿到这样的资格。

    要知道这事之后,族内不少长老都对他刮目相看,连之前眼高于顶天资极高的堂兄也主动跟他说起话来,可让他得意了许久。

    若是这次进入云岛能真正攀上那位,想必回族之后他的地位就截然不同了。

    只是上了船之后,他又发现事情并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样。这艘船上有很多同辈修士,比他更优秀,比他所在的家族更强大,他身在其中根本就不算什么。

    每个人都跟他一样怀揣着差不多的目标,虚以委蛇,言笑晏晏,面上哥俩好似的,实际上恨不得都戳对方一刀。

    他甚至还不如他们。很多人甚至不需要讨好别人,都是长辈给他们准备好了的。交谈的也是平日里相熟的世交,同等层次的优秀子弟,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融洽。

    他却是这么地格格不入。每一个人都在对他笑,却没有人真正接纳他,他根本就不被容纳。也许在那些真正的大少爷大小姐眼中,他只是一个侥幸获得机会有幸跟他们同行的庸人。

    他清晰地感觉到这种无言的轻蔑,却也无能无力,承认自己的逊色。

    许是被大部分人无言地轻视,少年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难以发泄,愤怒委屈混合着不甘心快要叫他崩溃。

    看到这样一个人,他似乎找到了倾泻口。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也配跟他一样在贵客之列?

    锦衣少年挑剔地打量了一番慢悠悠走着的人,喊道:“站住!”

    前边的人似是没有听到,仍自往前走,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喊话的某人一阵羞恼,深觉对方在愚弄他,胸腔内挤压的怨气一股脑都往外泄,身体先于脑子动作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就要扯住对方的手臂。

    就在他即将碰到那只看起来一拎就会断的手臂,一阵劲风袭来,少年心下一惊,下意识就偏了偏头,锐利的气劲从他的脸颊插过,生疼生疼的。

    “轰”地一下在甲板上重重砸出了声,微微有些凹陷。这这样的动静瞬间将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当事人似乎没有功夫细究这事了。他如今脑子里只一片空白,后背起了一层细密冷汗,整个人都是懵的,好似刚从什么生死大劫避过。

    模糊间,只看到那个身影甚至不带晃动直直地往前走,一点没有为闹出这么大动静负责的意愿。

    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甲板下边,华服少年才似反应过来一样,腿肚子一下子软了下来,整个身子都随之失去支撑,倒在地上。

    ……

    “这人是谁?怎么瘫在这?”

    “不知道,好像刚才就是他在闹事……”

    “不是罢?这船上还有这样的蠢货?他以为什么,能作为贵客上来的有一个是简单的么?”

    “……噗,也许他就是一个例外。”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交错

    由始至终那人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人失态也只被当场一些很爱看热闹的人看了去,之后很快就湮没在更为重要的事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顾淮跟幽灵似地漂回了属于他的房间,将身后那些事情都抛之脑后,不作他想。

    他要忧心的事情太多了,一个不知所谓挑衅的家伙还不足以挑起他的注意。

    他只是觉得……稍稍有些烦闷了。

    紧追不舍的敌人,长途跋涉的旅程,陌生的地方还有不知生死的同伴,每一件事都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叫他不得动弹,也不敢轻易动弹。

    这是顾淮自出生起经历过最艰难的时刻,哪怕在人生前几十年身负重症,无法真正地进入修炼都不曾像今日这样叫他无力、甚至于疲倦。

    他太累了。

    顾淮本只是个小少爷,资质极好,悟性极高,所处家族强盛,身为嫡系出身的主家小少爷。他原不该承受这些灾难的,然而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却走了个遍。

    他以为自己没有关系的。毕竟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挨了打记得疼,遭了难就会长教训,顾淮以为自己慢慢也能接受并习惯这种事情。

    可这种磨练实在是太苦也太疼了,铺天盖面而来的恶意几乎瞬间击溃了他。为了掩护他,先一步倒下的却是他身边的人,甚至不给他张口的机会,那人就为他曾经的任性付出了血的代价。

    他再也无法忽视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责任。若非他为了逃避某件心照不宣的事情,被对方趁以可乘之机,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小舟也不用……顾淮掩眸,将那一闪而过的泪光掩了去。

    可是这并不是他该松懈的时候,他甚至不该在这作无畏的哀伤。若是小舟如此牺牲就等来他的几颗鳄鱼眼泪,那未免也太不值了。

    对方想要的,最希望看到的,是他能活下去,安全活着回到祖父身边。

    然后他要亲自向那些人报酬,为小舟,也为了他自己。

    低掩着眸,顾淮将那些混合着杀意、凉薄跟藏得极深极深的悲意都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平波无奇宛如没有生命机质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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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有位大人举办宴会,邀请了这船里大部分乘客。今天应当能清净许多……”略带点低沉的男声似乎在对谁道。

    话语的内容却让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年不由拧头看去。

    瘦弱的女修身边跟着高大且气势强势的青年修士……对方至少得有金丹修为,缓缓朝加板的方向走去。

    两人靠得很近,关系不错的样子,但又有种层级的距离感,似乎存在一定的从属关系,并不平等。

    顾淮的脚步顿了顿。

    这时候整艘船似乎因为碰到什么也随之震动了下,少女大概有些身体适的样子,不小心踩空了下,幸好被旁边的人扯了一把,站好。

    “小心。”那青年男子蹙眉,语气略微有些凝滞。

    女孩儿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低声道了声些。随后两人继续往上边走去。

    在即将消失在升降口的时候,女孩儿似是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下,不料正好碰上了他的眼神。

    对方眼眸忽地闪过一丝疑惑,愣了下,下意识地朝他点了点头,不多时便随对方消失在升降口里。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才慢吞吞地继续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元衡真君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没有注意到宁夏刚才回头那下,只是上了甲板之后便看到宁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这是……又联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宁夏摇了摇头。

    倒不是什么大事,也许只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刚才跟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莫名有些熟悉。又说不出具体缘由?

    不过以修真界的广阔程度,就是碰上什么有过几面之缘的熟人也并不奇怪。

    事实上,那一瞬奇怪的感觉更接近琐事的感觉,并不曾给宁夏带来任何的危机感。所以刚才的事情也不曾在宁夏心底留下任何痕迹,随后立马跟伪装的元衡真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话说元衡真君是不是有意的,肯定是惩罚她之前的轻率,完全暴露了她脆弱的心理素质,所以这会儿逮着人少的机会可劲儿地跟她“对暗号”。

    以“暗语”相和,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硬跟她聊起来了。

    啊喂,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明里暗里嘲笑我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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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淮如今的情况,自然也没有人邀请他参加所谓大人物举办的宴会。

    正所谓处处皆体现等级。哪怕都是第五家请来的贵客,也还是不一样的。

    像是顾淮这样不知道从哪捡来这等好处的微弱修士自然不比身娇肉贵的世家公子小姐们重要。

    在这艘船上随侯的第五家仆从最懂这种事情不过。他们会为值得尊敬的大人们奉上最好的位置,他们也只得最好的侍奉。

    而顾淮这样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灰头土脸,又明显修为微弱的家伙自然得不到重视,被安排到最不显眼的角落地方。免得冲撞其他“贵人”。

    其实宁夏原先也属此列待遇,奈何元衡真君一身气势太强盛,哪怕他已经做了比较严密的掩护,船上的人精子还是得出了,这对组合不好惹的结论。所以宁夏两人还是得到了一个相对中等的房间。

    顾淮就有些惨了,许是这次请的人超出了名单,房间也不够排。连这等陈年累月排不上用场的边角房间都拿出来作招待用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房间与其说是招待客人用的房间,更不如说是下仆房。看这个地处,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也许是那些贪婪势力的仆人对这位不曾给过他们半分打赏的人的报复。

    若是换一个人,遭受这样的待遇,说不定早就闹起来了。然而此刻顾淮却无暇顾及此事。

    这里对于一直以来都在疲于奔命的他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暂歇之地。

    别的什么都是虚妄,不值当他为此动气,甚至于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这样隐晦的地方就很好。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交集

    简易的检查过后,顾淮也能在这个昏暗密闭的空间稍稍松口气。

    待到重新上岸,再度以这个模样出现在阳光底下,又不知要遭遇什么样的风波,也不知道又会以怎么样的方式暴露在那些人眼皮底下。

    那些人是不会放弃的。

    从那场可怕的血难中艰难活下来之后,他依旧会遇上那些紧追不舍的人,数回了,数也数不清。

    那些人就好像知道他在哪里,甚至比他自己更确定他能存活的事实,一次次准确定位到他的位置,然后用尽手段要杀他。

    顾淮很奇怪,似乎每次被找上都跟身边的人有关系。

    也许是他救助的人,也许是救助他的人,或是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又或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似乎每一个人都成为那些人追踪到他的线索。然而不管是帮他的人,亦或是想害他的人,好像都没什么好结果。

    对此他也无能为力,像是一个诅咒一样,或是受累而死,或是自噬而亡。

    或许他真的如同顾家那些老人所说那样,是个作累人的天煞孤星罢。

    顾淮从未有一刻这么肯定这一点。

    然而为了活下去,顾淮已经无暇去想那些人遭到了什么事,也不敢去深想。

    ……他也不想再害人了。

    为今之计,顾淮也只能少一些,更少一些接触人群,免得无辜之人受他所累伤了姓名。

    可惜……似乎不太成功。

    顾淮深吸一口气,难得有些气弱,无力地捂住眼睛,似乎想要就这样沉溺在黑暗中,也不必再面对接下来一团污糟的事情。

    那日,掉落山崖,徐青舟苦心绸缪之下,他又有护身法宝才侥幸保住一命。

    只是他再也无法寻觅徐青舟的的踪影,对方就像完全消失一样,没有回应,也不知生死。

    或许顾淮的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毕竟找不到踪影就代表还有可能活着。

    顾淮根本就无法想象自己若是真的找着徐青舟的尸身会是一副怎么样可怕的情景。

    他更害怕对方就此跌落无人之地,失去自救能力,因为等不到人来只能慢慢地无力地死去。

    所以他也不顾那些人会不会在附近布下陷阱,冒着危险在周边寻找,可惜最后却一无所获。

    后来顾淮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突破口的,浑浑噩噩地从那个地方逃离。

    最终只得他一个人。

    随后顾淮开始了一个人的逃亡之路。

    在他疑似摔落悬崖之后,那拨紧追不舍的人似乎安分了一阵。然而没过多久,那些家伙就跟猫闻到腥味一样,又再度找到了他的痕迹,继续追杀,一次次把他逼到绝境,闹得他不得安生。

    若非他的祖父以往给备的东西跟相当的运气,顾淮都不知死了几回了。能活到现在也是他的本事。

    只是命保下了,他的身体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衰弱起来。顾淮这副孱弱的身子和根本就不靠谱的灵根将他一次次拖进死亡的深渊。

    顾淮有时候甚至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收到幕后主人的指令,打着拖死他的主意。若是他们真是这样想,那方向其实抓得还挺对的。也许不等那些人成功暗杀掉他,他可能就要因为身体透支衰弱而亡。

    数次战损跟无法痊愈积累的陈年旧伤让他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情况直转而下,灵根磨损情况恶化,丹田就跟筛子一样,四面漏风,一点灵力都存不久。又谈何修复?

    顾淮期间为解决危机,也曾多次重新结丹,最后为了小命却又以最粗暴的方式给散去了。这样来回都没把身心折腾出什么事,也算他够顽强了。

    只是人都有极限,前些天他意外流落到南疆,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了。若再得不到治疗,他可能真的要葬身在他乡了。

    倒霉的是,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人依旧不会给他留一点喘息的机会,无缝跟过来了。他一身狼狈地逃进了这片神秘的地方,然后更为隐蔽地躲了起来。

    那日若非那人捡到了他,不用人来杀,他此刻已是游魂了。

    少年似乎也藏了一身秘密,不愿与人诉。

    看似破旧的院落却有不少点睛之物。少年从不用操心生计,衣食无忧。而且周边处处都布满若有若无的眼线……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

    一个身份不明,时刻被监视着的人。他本应该离得远远的,却又因为对方灰暗的眼眸和毫无生气的模样所触动,忍不住停留。

    本是少年最好的时候,却患上这样的重症,又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就像是这世界的另一个人。

    许是因为救命之恩罢,又或许是感同身受,顾淮暂且停留了下来。

    他并非专业的医师,甚至不会炼丹,但久病成医,他手上零零碎碎的疗伤材料不少,总能发挥些作用。希望能稍微帮到对方。

    只是他终归是逃不过宿命般的追杀,也注定跟那群人不死不休,那夜的事情是离开的好机会。若是真的惹来了恶魔,那可怜的小少年就真的很可怜了。

    没想到今天在船上又碰到了一个熟面孔。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说来这个人真的跟他相当有缘了,让他想想,这事情第三回了。虽然对方明显不认得他,但不知缘何,许就因为这点缘分,他却清晰地记住了这个女修。

    第一次碰见她的时候,小舟还在身边。当时虽然也过得艰苦,但他们兄弟二人也能相互扶持,情况还不算太糟糕。因为奇妙的小误会,他还跟这位偶然碰面的道友有过一次不长不短的会谈。

    只是在那之后,再碰面便是南疆晦暗的深巷里。

    此时他已然换了一个面具,以全然不同地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想必对方也认不出了。

    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却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助力。虽然没能换到玉不留行,但他换到了更合适他如今状况的东西。这是对方给他带来足以改变局面的东西。

    今日是第三回,见到她。

    虽然对方做了一番伪装打扮,但他看得分明,就是那个女孩儿。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预感

    说来,他能恢复到这种程度也全托这个女孩的福。用那几扎点绛草换了人家的金还丹,说实话,顾淮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点绛草在中土还真的算不得多么多么稀罕的灵草,反而金还丹却正正好是他需要的。

    不过当时他手里头的其他东西也实在不合适拿出来兜售,要不就是此地修士不识得的蒙尘宝物,要不就是不能拿出来放在阳光底下的稀世珍宝。最后只能根据情况用了不上不下的点绛草作交换物,意外地从那女孩儿手里换到好东西,这是他先前想也想不到的。

    严格来说也算是各取所需,对方捧走点绛草的时候,分明高兴得不行,大概这正好也是她需要的东西。

    不过这个人情顾淮也算是记下了。

    只是现在还不行。

    他最该做的,是远离任何人。任何人只要跟他扯上关系,若是被那群疯狗发现,都会受累。

    这是顾淮这些日子感触最深的一件事情。

    那些人还没有放弃,也许正潜伏在一个角落,等待他松懈露出破绽,再给出致命一击。或许他们此刻就在某处偷窥于他也未可而知,带着猫抓老鼠般的恶趣味。

    顾淮以手臂遮掩了全部视线,暂时沉溺进黑暗之中,好似这样就能获得短暂的安心。

    —————————————————

    “怎生到哪都是宴会?难道不能等上岸了再行举办么?”宁夏奇道。还忍不了那一会儿?不可能罢。

    看到空荡荡的甲板,跟前些日人来人往的兴盛景象截然不同,宁夏没忍住好奇问道。

    因着那几位大能频繁召开的私人宴会,现在上来甲板走“社交”的修士也不多。加上如今众人对他们的兴味已然衰减,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少了很多。两人也不必时时都演,相处模式轻松了很多。

    好是好,不过如此异样的情况还是很快引起了宁夏的疑问。

    一日半日如此是正常,可天天如此不会很奇怪么?

    在修真界,社交宴会也不少见,多是为了建交,相互交流,凡人的宴会没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也许话题会有那么些不同。

    但便是凡人界也断没有天天开宴席的,至少也得有合适的由头才可以。这类活动说到底也是上层社会为了展示权利,炫耀羽翼而展开的,哪会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同伴?

    比起凡人界,更为注重修为等级,讲究力量强弱的修真界自然也不例外。

    宁夏修真也有好些年了,各类主题的宴会参加过不少,其中蕴含的凶险也不少,但人家都是师出有名的,也都有各自展开的主题与目的。

    像这种按一日三餐的频率召开的宴会,还真没听说过。

    这群人也太闲了罢?

    好吧,的确……回想起那一张张百无聊赖的脸庞,宁夏觉得他们大概真的要闷坏了。

    修真界的娱乐可真是匮乏,说起来连她都好像许久没想着找乐些子什么的,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元衡真君有些漫不经心道:“……以为别人都同你这般心思单纯?”他说这话还不忘在周边布了屏障,大概是怕别人路过听了去,虽然甲板上除了他们俩好像没有其他人了。但元衡真君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警惕。

    “我怎么就单纯了?”感觉到周边声音被隔了开来,宁夏也不由放心地跟元衡真君闲聊起来。

    听起来还有些不服气……撇了眼明显不赞同的某人,元衡真君嗤地笑出了声:“这才是真正的修真界,纵情声色,暗潮涌动,自负的,糜烂的。所有人,普通人、弱者……甚至于强者都身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是元衡真君修真以来看到过最多的“景色”。混沌不明的立场和晦暗才是如今修真界的常态。

    宁夏终归还是太年轻了,走的路太短,也被宗门、他们保护得太好。在她眼中,修真界才是一副那样美好平和的景象。

    修真界最可怕的不是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杀身之祸……而是直到你悲惨死去都无从得知到底是谁害得你如此。

    有时候,哪怕拥有强大的实力,也逃不过小人作祟。

    这些小人可能没有强大的势力,可能平日里只能垂首于强者之下卑躬屈膝,但只要有机会,被他们抓住机会,便能搅弄风云,将一代强者拉下王座。

    元衡真君从不小看人,尤其是小人。

    宴会。那可不只是宴会。

    这种场合正是滋生这类人物的绝佳土壤,可不叫那些人痴迷么?这没什么好出奇的。

    便是在五华派内,亦有不少这类活动,只是宁夏参与的少没有注意而已。

    可真的好命的小家伙。

    而且……快要到了罢。

    看对方垂首不语,似乎没有回话的**,宁夏撇了撇嘴,不过还是识相地没有追问。

    毕竟对方是她的师长,强势还极有主张,她再亲近也得记住几分距离。

    不过宁夏心底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来自于直觉上的疑惑,让她本能地有些不安。

    还是那个问题。那些人举行宴会的频率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一场接一场,而且邀请的人一次比一次多,好像生怕不快些举行就要上岸了。

    太急了。这也很奇怪。

    可是他们是不是忘了,他们如今身处第五家的地方,这艘船正要将他们载往第五家所在的云岛。目的是为了庆祝云岛多年难得一见的盛事。

    想必到场的不只有这一艘船的贵客,何必急于这一时?倒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听到元衡真君喊她,宁夏不自觉地甩了甩头,将那些杂乱的思绪清理干净。

    宁夏告诉自己,没必要想这么多。

    这艘船上载了这么多贵客,其中又有各大家族的公子小姐,若是挑中这个搞事,那未免也太嚣张了,除非第五家是想跟各大家族结下愁怨。

    而这些人前来,他们的家族也不可能就这样把人送过来,必要的防护手段还是有的。理智上,宁夏也觉得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惹事体质,怕什么来什么。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紧绷

    “你……最近好似都不怎么睡觉?”元衡真君正襟危坐在房间内的桌子跟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滚烫的茶水往上萦起热气,氤氲了他的下颌的轮廓,却迟迟没有喝。

    宁夏原先静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正儿八经地打着坐,猝不及防地听到元衡真君这样一问,瞬间惊得睁开了眼睛。

    宁夏:“???”怎么好好的说到这上边来了。

    好吧,晕着船,身处这种毫无安全保障的环境,心里又有不好的预感,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如果这样她还能睡,那跟猪有什么区别……宁夏在心底拼命呐喊。不过面上还是维持了最基本的平静。

    看着元衡真君面上的正色,宁夏不自觉地停止了腰杆:“……总觉得今夜好像有些太过安静了。有些不对劲儿。”

    她还是说了出来。但这也并不是她第一次说这事。

    那天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之后,宁夏翻来覆去,越想越心惊,就是想欺骗自己这跟她没关系也没有用。

    修士的直觉和灵感向来都有几分准确。尤其是她,靠着过人的感官,她都不知道躲过多少次祸患。宁夏无法忽视这股无来由的感觉。

    宁夏也曾跟元衡真君反映过这种事情,但对方每次都好像淡淡的样子,又或者自然而然说到别的事情上,都让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预感和不安渐渐地强烈起来,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不过元衡真君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宁夏总不可能歇斯底里地胡闹,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最后只能暗暗地提高警惕,警告自己莫要松懈。

    要真发生什么事,便是元衡真君在身边都保不住她的小命。

    宁夏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也十分懂得居安思危。

    所以最终就如元衡真君所看的这样,这些天她的精神有些过于紧张了。当然……也不可能入睡。

    元衡真君如此倒有些像是明知故问了。

    这些天,宁夏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自己的担忧。

    她相信元衡真君不可能不知道她在闹心什么。

    “还觉得会有什么事么?”元衡真君竟将问题都抛回来,给她倒了杯茶,好整以暇,一副准备洗耳恭听的样子。

    “您终于打算听我说了?”宁夏双眼微睁,十分惊讶样子。

    “你说,本座听。”元衡真君这回的态度跟之前打哈哈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叫宁夏都有些不敢置信。这又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又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无何说起。

    该怎么说,说是因为自己的惹事体质,还是直觉,亦是无由来的预感?好像怎么说都不靠谱……说来之前元衡真君不搭理她说的那些也是正常的,她根本就没有证据和立足点。可不就是瞎说么?

    宁夏忽然感到一阵羞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着宁夏微红的脸,都不用问,元衡真君基本也能弄清这孩子此刻的想法。

    “今晚确实太安静了。”元衡真君神色坦然地接上她的话,话中未尽的意味叫宁夏心尖猛地一颤,抬起头,对上对方的眼眸。

    “您……”宁夏欲言又止,感觉心中一阵又一阵惊涛骇浪,似乎快要将某个屏障破开。

    嘘。元衡真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态有些微妙。

    宁夏心下莫名有些紧张,有什么要呼之欲出,捧着那杯热茶,下意识要往嘴里送,也没有看到元衡真君随着她的动作挑了挑眉。

    在杯沿即便碰上宁夏干得起皮的嘴唇,被叫住了:“停!”

    宁夏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元衡真君,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作势。

    “既然心知有问题,如斯警惕,为何又如此轻信?”元衡真君悠悠然道,只是其中隐含的意味叫宁夏心中一惊。

    宁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手中的茶,似是想到什么,手都略有些不稳了。

    元衡真君微微一晒:“现在知道怕了?”他伸出手扶了扶女孩儿的手腕,以防她手上的茶杯真的掉下来。

    “浮于表面的危机感毫无作用。这是本座今日教你的第一课。”元衡真君严肃地道。

    “这茶……”宁夏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为何要喝?”指了指她手中的茶碗,元衡真君不答反问。

    这是您老人家给倒的,我哪会想这个?宁夏心底暗戳戳的道,却没敢把话说出来,大概她也发觉自己的疏漏。

    “你是觉得本座给你倒的,所以能喝,对吧?”她不说,元衡真君倒给她都说出来了。

    宁夏没有做声,但对此却是默认了。

    她能理解元衡真君意思,但却有些弄不懂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原因。现在更重要的不应当是这杯茶么?

    可对方的态度又实在来得太强硬了,一身气势压得她根本发不出声来,对方在警告,也在审视,希望她能正视这件事情。

    宁夏还想要说些什么,最后都在对方严厉的目光败退了。真的是……好吧,是她错了。

    眼看着某人终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元衡真君的面色稍缓,不轻不重地斥了她一顿。

    在元衡真君看来,宁夏这个失误可谓是致命的。

    这个孩子很优秀,仅凭着蛛丝马迹便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所在,并且一次次向他提出警报。反映无果之后,她还是没有放弃该有的警惕心,如同被惊起的异兽,时刻观察周边的情况。

    可对方同样十分粗枝大叶,过于轻信,也容易被熟悉的环境跟人所蒙蔽。明明因为忧患意识有如惊弓之鸟,却又会因为信任之人而放松警惕,这已经不能用心大来形容了。这家伙根本就是……欠教训。

    他倒的茶,所以可以完全放心饮用,因为他是不会害她的。逻辑的确如此,没错。

    可若是今日在这里的人不是他元衡,而是别的什么人。而若是那个人无法察觉茶水中的问题,宁夏会不会也因为信任而毫无戒心地饮下这杯有问题的茶水。

    她太年轻了,根本就不懂得人心的可怕之处。

    他得教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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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别看戏介绍:
宁夏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千载难逢的穿越机会怎么会落到她这个平凡的工薪族身上,她还有三十五年的房贷没有还啊啊啊。她看着这个修仙人满天飞,普通人活得还不如狗的世界泪流满面。为什么还要被分配到一个有女主的世界,这可是一位心狠手辣的现实派女主,别瞅着我,鄙人只是个路人甲。且看既不平凡也不惊艳的路人甲如何在修仙世界走出一条康庄大道。修仙别看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仙别看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仙别看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