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红额带
红额带——
明月教的人!
在场修士悚然一惊。这些人怎么会……
只见这群人从屋顶落下来后迅速分散开来,然后将会场内的修士团团围了起来。只要他们身处殿内,往任一方向转都能瞧见那一抹抹如血的鲜红在飘荡,红得他们有些发慌。
而第五子带领的那些弟子今日也俱是一身制式相近的玄衣,夹杂在那点点鲜红中,呈合抱之势,将第五子重重护在中间,赫然成三方制衡之势。看来第五子跟他的盟友的关系并不那么稳固。但这些人是谁叫来的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还真的是低估了第五子这个野心家。
事实上,这位屠了自家大半个家族的重紫真人还能做得更疯狂。
至于众人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明月教来,全是因为他们额间绑着的一根鲜红似血的带子。
自数万年起,这一抹抹红额带成了南疆无数世家的噩梦,他们万想不到曾经以为可玩弄于鼓掌间的小组织竟会在往后长久的岁月给他们留下一个个难忘的教训。
明月教创始之初的信物据说是一枝昙花,明月之下昙花现,象征着孤高不与世人同流俗,刹那永恒的美丽。
相传曾经创教人的夫人便十分喜爱昙花,她与创教人的姻缘更是从一株盛开昙花开始,因而下边的弟子争相推崇这种花。据闻明月教很长一段时候弟子也多喜以昙花饰衣物,以示清雅之美。
然后来经历了那场浩劫,创始教人惨死,明月教的弟子痛定思痛,又因创教人妻子那一单旧事觉得此花不祥,厌弃了昙花。遂改昙花缠枝纹为红额带,作为明月教的标志。
一般古代白额带示之以哀丧之意,专用于出孝,红额带示之以血海深仇的决心。明月教还在红额带中间以黑金丝线勾勒日月星辰的形象,象征黑地昏天,天无道。
明月教的特征太明显了,在场的大家少爷小姐们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第五子竟然……真的叛宗了?!他们原先以为对方只是嘴上说说气话而已!但当他们看到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大批明月教弟子,他们才知道对方所说的并非虚言。
原先他们就因为第五子的人马无法从这个会场逃离,现在来了这么多明月教的贼子,他们若想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就更不可能了。
在见到这些明月教的人开始,他们就知道此事是无法轻易了事了。
明月教是不一样的。
那些叛贼对各大世家恨得牙痒痒的,逮着机会还不得报复个痛快。要知道各大世家曾经可是毁了他们的宗地和杀害了他们的创教人,害得他们多年来漂泊流离在外的凶手。
当然,对方也不差,这些年没给各大世家添麻烦,也杀了他们不少人。
大家都半斤八两。若是此时易地而处,世家子弟们也定然很乐意落井下石,然后杀得对方一个不留。于明月教的人来说,亦然。
此次死战……不可避免了。
这些明月教的弟子出现后也不多说什么,各自找好对应的位置然后将会场内的人包围起来便就不动弹了。纪律相当严明的样子。
而其中一位领头人模样的年长修士撇了眼场内不断骚动的世家子弟,眼角掠过一抹轻蔑。他大步往前走,直直走到第五子跟前:“重紫道友还未叙完?”
“我看着他们也快要死了,也不必跟他们多费口舌。有些事就让那些人带到下边一块儿说去罢!时间宝贵,就怕……迟则生变。”对方话语看似商量,事实上语气中却带着一种强烈意味的命令。
第五子愣了下,终是深色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
“锵——”
敌人都当面议论要怎么杀你,如何杀你了,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各家子弟那还能认得住?他们可不是泥人。
只是先他们一步动作的却是一位第五家的人。
看到二长老气势汹汹地攻来,第五子跟那明月教的领头人竟似一点不以外的样子,当即就指了一队人围了上去。数十名身着明月教服饰的金丹真人手持灵剑,绕着中间暴走的人,以剑势将人强制困住,显而易见早有准备。
其他人一看这种情况哪还能安坐高台,直接一个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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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外边好生安静,你说会不会......”第五铭有些忐忑不安道。他本就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修为完全靠丹药堆积上来的,平日里也是一家子都宠着的,何曾受过一点委屈?
这次大变已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和勇气。在符阳真君脱离危险好起来之后,他勉强鼓起的那一点勇气和心气更是一点都不剩了。这会儿看到这样不符合常理的情况自然会感到不安,尤其是强大的父亲子身侧,他更加不由自主地依赖起来。
“嘘!”回应他的不是符阳真君的解释,而是来自于旁边人的瞪视。
这蠢货就不能省点心,情况稍微好转一点就故态复萌,闹这么大声生怕敌人摸不上来。同队的人都有些后悔放这蠢货一同过来了,没什么用不说还妨碍行动。
长辈们倒是没关注这个,他们俱是皱眉,看着安静地过分的街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说他们特意挑选了鲜少人经过的偏僻路线,但也不至于“干净”到这个地步!想象中四处遍布巡逻人的情景没有出现,街上甚至连修士的气息都没几个,就是有也是安置在屋子内,应当已然进入休憩状态了。
在场都是第五家当权的人物,对于第五家的制度最清楚不过。即便碰上再大的事,第五家也必会安排一定的人手在城内巡逻,维持秩序,绝不可能空荡荡到这个地步!若遇大事说不定还更多人在附近巡逻查看呢......眼下这样的情况显然是不正常的。
越是这样蕴茂真君等人就越加忧虑,这代表着也许发生了什么超出他们预想范围内的事情。他们心中也越发摸不准那人的打算。莫非真的这样直接杀到会场那边?难保在那边就有什么阴谋等着他们——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要去……也是他们身为第五家子孙应该做的事。
“走。”
“是!!”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迷雾
“嗯?这次......又是?”
方才他们就觉得不对,但去往会场只有那么两条路,另一条明路想想都知道有多凶险。这一条因着地处偏僻荒废许久所以一直鲜为人知。
所以这也是他们唯一去路。
众人刚才觉得太安静的感觉是没错的,因为这一路走来别说人影了,他们快连路都找不着了。而且这路线越走越迷,周边的景色也越来越陌生,感觉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还察觉不出不对来,那他们就算白活了。
第五子果然不可能对他们毫无防备……原来在这等着他们。
幸好他们察觉出不对来,早早安排了部分小辈待在外边,想着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也好留下一点根,不必小的陪他们一会儿折在这里。
所以宁夏等人在暂时留在外边,随同另两个元婴保护他们,其他人便一起前来一闯这龙潭虎穴。万想到没走几步路就折戟沉沙了,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入了别人迷障。
若是第五子手下都是这样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们一群人引进圈套里,那他们这一回败得不冤。
所以当众人发现被莫名的浓雾包围,首先升腾起不是恐慌,而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家族被攻破,父母兄弟姐妹生死不知,自己又成了要挟家人的筹码,败了就真的要任人宰割了,如此……何不背水一战?只要突破此局他们、孩子们才有一线生机。
薄雾渐浓,远处半山腰上的民宅若隐若现。不知何时起他们的道路越发狭窄,周边的景致也越发相似,鬼打眼似的,他们宛如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再也出不来了。
“这是......阵法!”符阳真君皱眉道。
这就真的是棘手了,他们之中包括没进来的那批人里也都没有擅长阵法的子弟。就算有也不一定破得了眼前这个无名阵,看怕大伙子都要折在此处了。
众人又在这里头转悠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正在犹豫要不要强攻。这是大部分不懂得阵法之人遇上阵法时的能采取的唯一方法。
只要布阵之人并非元婴以上,他们这么多人按说还是有可能破开这个迷阵。
可惜他们高估了自己对阵法的认知,也低估了布阵之人的造诣。
别的不说,在此处布下迷阵之人在东南边陲出世的阵法师中可谓是数一数二的,不敢说样样精通,但恰巧在迷阵上也格外有着自己的见解。
有时候缘分的东西就是这么奇妙,就是这么对这么巧……统统都碰一块了。
一番挣扎无果,符阳真君等人发现无论自己等人怎么挣扎最后都无法从这里逃脱出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再也拖不得了。
符阳真君就是个暴脾气的。他认定对方是第五子派遣来阻击他们的,见对方藏头露尾,瑟瑟缩缩不肯见人不禁焦躁起来:“阁下何人?还请出来一叙。”
“要打便打,何必遮遮掩掩?若是耽误本座前路,某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阁下的阵法确实厉害,但别的不敢说,一个元婴真君的自爆想必也能连同阁下一同拖下地狱罢。”
“符阳,你……”不待对方说完便被符阳打断:“我数到三,这一会儿的功夫想必你也没这么快,肯定逃不出重围圈的,一……”
“……二……”符阳真君向在场诸位兄弟同道投去歉意的目光,却见他们眼中虽然难免浮起几分害怕和恐惧,但却没有一个是瑟缩的,只回以信任和理解的目光。他的心头一阵暖融融的。
“三……”他竟真的覆上小腹的丹田,其他人转瞬间便被符阳真君强制架起的灵气罩笼罩起来,而里边的人也极有默契地为里边的人套上第二层第三层灵力罩,将内里的人重重保护起来。
外边只剩了符阳真君一人,只见对方气息极速攀升,周边漩起一阵破坏力极强的灵力漩涡身上大量灵力外泄,竟真欲要自爆元婴!
灵力罩内的人,尤其是与符阳较为亲近的人都几欲含泪地看着挡在前边的人,不知从何说起。
“这位道友,还请消消气,你这般也太吓人了……”温和的声音骤然在迷雾空间中响起,带了些无奈,语气听起来还算友好。
符阳真君骤然一惊,感觉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轻轻的,像是一片羽毛落在肩上,不带恶意。
他当即反手朝对方放出一道攻击,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这一下符阳真君已经等候多时了,就看谁比较怕死,果然先忍不住出手的人是对方。
既然忍不住冒出来现身,自然也要付出血的代价,好弥补他因为作势毁婴损失的灵力。
这还不是最后,若是一击不成,后边还有别的等着他……
然而他们显然也低估了对方的能力,面对符阳真君意料之外的攻击,对方也不慌张。
虽然对方貌似已然现形,但事实上整个身形都被迷雾包裹着。他们也只看到一个迷迷蒙蒙的影子,对方到底长什么样根本就不清楚。
眼看着对方的身影仿若沙砾一样转浓渐淡,即将消散,就在这时,符阳真君身后浮起一阵金光,他一挪开,当即朝着那道影子射去。
一道淡黄色的符纸飘悠悠地贴在黑影中间的地方,随即符纸中心鲜红色的朱砂红光大盛,抽出数道丝线缠绕住那道飘飘忽忽的影子,似乎将对方锁住。
“欸……你们就这般想见我?”那人似乎有些无奈,模糊的影子在红丝线“织”成的蚕茧转了个身。
对方的声音仍是不疾不徐,也不见一点被抓了个正着的恐慌,语气甚至还带了些调侃。
他们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众人算是弄清楚了,不管对方是不是第五子的人,但都有意堵在这里寻他们开心,明晃晃地戏弄他们,着实可恨。他们倒要看看这位又是何方神圣?
若是那黑影人知道他们的心声,想必会觉得无比冤枉。
他不是!他没有!他就是想给某个得意忘形自以为算尽天下的蠢货一些教训而已。
万没有想到这处理到最后一批的时候,倒是碰上了一群怀着不一样目的人。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重逢(上)
“可真是暴脾气,好好说话不成么?先前是某没看清楚,认岔了,也不是存心阻拦各位的。”那人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虽然暂时被他们的符宝困着,但对方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不论他们扔什么攻击都被对方不痛不痒地吸收了,好像毫无作用的样子。
但这会儿符阳真君一点儿跟对方对话的**都没有,招式频发,像是非要试出到底什么法术才对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产生影响。
“元衡真君......元衡真君!”声音由远及近,从外边隐隐约约传来,阵内情况不明的两方人马当即顿了下,稍缓了下动作。
那是——
那是林小友的声音!
对于第五家的众子弟来说,这个声音的主人跟他们实际上十分陌生,但因着韫茂真君的缘故,他们对其也格外敏感。韫茂真君这位小朋友怎么到这里来了?别是其他人也来了!
阵内众人顿时慌了,这是不是代表其他人也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如今他们都这不知名的修士及其阵法困住了,若连带其他人一起带进来岂不是要被一锅端?
有的长辈就想使法子将这些小辈支走,不料下一刻,烟消云散——
所有的迷雾都在一瞬间消失了,阻碍他们多时一直无法驱散的迷雾和迷阵都消失了,眼前一片清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韫茂真君等一众按兵不动的人。
不等他们火气准备训斥这群不听从指令随意行动的小辈时,却见对面其中一矮小的身影在见到这边一溜烟冲过来了。
正是宁夏。
符阳真君等人有些愕然,然不等他们弄清楚情况却发现对方已经跟他们错身而过,冲到不远处的一道身影跟前。
“元衡真君!”对方的声音里尽是惊喜和依赖。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青年,看起来几乎没有岁月的痕迹。大抵晋升元婴的时候还十分年轻。
对于修士来说,修为越高容貌保存得越好。
元婴以上修士因为身体已经大幅度改造过,与低阶修士不同,所以结婴之后基本上不会再出现变化了,就算有也是毛发或瞳孔颜色这样特殊的部位会呈现一部分老化的现象。
元婴之下,哪怕是金丹大圆满也跟元婴有着天壤之别。
低层次的修士也是会衰老的,只是很慢而已,到了一定寿限则会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下来。而有些修士在接近寿限之前才晋升至元婴。若是没有外力,他们可能在晋升至元婴之后仍然保持着金丹最后一刻的容貌,不会自然而然恢复年轻。
当然,这也是有例外的,方法有二。
一则服用驻颜丹一类的丹药修复容貌,但这种东西难得不说,要找到毫无副作用且效果好的难于上青天。就算有也很少会有修士会给自己增加这样的负担。当然,爱美的强大女修例外。
二则则是在晋升元婴之时耗费灵力重塑经脉,这种变化是由内至之外的。
重塑后带来的当然不仅是皮囊的变化,还有经脉和资质的变化,灵力被洗刷过一遍,剔除了杂质。
然而现在问题来了,这样近乎于完美的法子怎么就没什么人使用?自然是因为极难发生,所需条件苛刻。
若是那个人灵力不够还逞强,说不定重塑到一半直接就结婴失败,这样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所以没有一定的条件和决心,他基本上不会走这条路。
但是眼前这位元婴真君不一样。他是真的年轻,不论是气质、面貌还是骨龄都透着一股年轻的活气,正值盛年,可见对方定是以最好的年龄状态晋升至元婴的。
但明明这样年轻,却仍叫众人不敢轻易看轻了他去。对方身上有着强者才有的气质,随着岁月沉淀下来,愈久弥新。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了?
在这个当头,这个时间段出现,联想到之前的情况,想想也知道方才那阵是谁布下的。
可是看这位林小友似乎认识对方,还跟对方相熟的样子。一时间他们也不好轻举妄动。尽管他们跟这位林小友不熟悉,但对方毕竟是家主带来的人,还是要给出相应的信任才对。
况且看后头韫茂真君的神情,应当也是通过气了,不然也不会领着一群人到这边来。
看着眼前团聚显然是十分高兴的两人,众人心下难免生出疑惑……这忽然间出现的两人,本事了得却又非世家出身的子弟,到底是从何处而来?怎么他们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或听闻过?
话说回宁夏这头。
她之前的确跟着韫茂真君待在另一处,等待前头探路的人回来。
韫茂真君身为家主,也就是队伍的核心人物自然不可能做探路的,遂作为留守看护的二位元婴真君之一。另一则是第五家一位出了名地喜爱孩子的元婴修士,性情恭平,不争不抢,他们还是放心将孩子托付给对方。
宁夏作为第五英开始“领”来的人,自然是跟着第五英行动的。
比起符阳真君那边,这边倒是很平和。他们也无法得知自己派出去的那一方走出没几步路就跟别人掐起来了。
原先他们也是好好地待在原地的。可问题是就在这时宁夏收到了一条讯息。
元衡真君那边发来的简讯说他了他这会儿的地址,赫然就在前边他们派前去探路的那片地方。这不得当场碰上么?
元衡真君倒没什么,他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干惹东惹西的家伙。但是这会儿第五家众人却因为第五子的事情疑心重重,若是碰上会掐起来也说不定。
虽说宁夏还不至于说跟他们算是一伙的,但至少也是同一阵线的,目前来说大家的目标挺一致的。若是他们跟元衡真君掐起来,那不就是“大水里冲了龙王庙”,自己打自己嘛。
未免这样的事发生,又见人这么久都没回来,宁夏跟第五英合计了下直接到那边去捞人。
然后……果不其然,这两伙人正正好在前边碰头了,也真刀真枪掐上了。
若不是宁夏她们过来都不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重逢(中)
看到不管不管冲过来的宁夏,元衡真君也难免喜形露于色。他们二人因为一场空间风暴分散开来,又不知对方的状况,一路上心情都说不上多轻松。
虽说不久前从通讯器中获取的消息,打消了两人长久以来积在心口的郁气。但是毕竟这些天也没少担惊受怕,有所顾虑,如今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
不过短暂的高兴过后,就到了“秋后算账”的时间。元衡真君还没忘某个倒霉小孩儿之前的冒险之举。
“很好,没断胳膊也没断腿,修为没跌……嗯,还涨了点。看来你的运气还不错,这么折腾也没把自己小命玩没。”元衡真君抱着臂将女孩儿从头到尾打量了下,评价道。
宁夏面上僵了下,瞬间苦了脸。这都什么愁什么怨,见面即损,能不能给咱多感动一会儿?嗯……看来怨气很大。
她仔细想了想,她好像直到被空间风暴卷走,也没做错什么来着啊。
“元衡真君,有您这样的么?弟子好不容易活着走到你面前来,你就揭我的短……您就不能像别人一样说两句好听的哄两哄么?或者煽煽情?”
虽然她不是小孩儿,但也喜欢听好听的。但老兄,你这样戳心了——
“你还要本座哄么?我看你之前行事做主那叫一个果断,巾帼不让须眉,啊?说冒险就冒险,保命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一个眨眼没看住又不知怎地糊里糊涂招惹了一拨疯狗……”
“本座瞧你挺本事的,想来也不必哄了罢。”
还在生气——
宁夏没辙了。这家伙有时候挺小孩子脾气,口是心非,嘴上不承认,但看着吧……等回去之后,作业多得能压死她。
没办法,谁叫他才是先生。宁夏满腹牢骚,却也只能接受了。
看着宁夏一脸郁闷的模样,元衡真君才稍微开怀些。这小孩儿就是胆儿肥,一天不治什么事都敢做出来,不趁机敲打敲打,下回他就等着心脏发病罢。
元衡真君其实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又好笑又无奈罢了。
说起来,他这回能活着也全靠着龙渊最后一刻的护持和宁夏送来的那一枚瞬移符,这才侥幸逃过一劫。若宁夏当时行事稍微周全一点,他说不定都要横死了。
所以元衡真君对于宁夏是感激的。这与修为辈分年龄无关,他衷心地感激对方,这是他劫后余生之后最深的感触。
但身为长辈,他更希望这孩子能更加顾虑自己的性命,以己为重,万不可轻率行事。
其实当时的情形元衡真君最是清楚不过,断无生路。
龙渊剑内封有一道化神道君的灵力,这是他当年为宗门立下功勋后换取的奖励。若是有朝一日碰到了生死之间的险境,剑内封存的灵力许是能救他一命。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对空间风暴有没有一点效用,但在这样的险境中拥有这样的一把灵剑几乎算得上得了一线生机。
没想到,本以为能为宁夏提供庇佑的灵剑最终却反救了他自己一命。若不是龙渊在他丹田几欲碎裂的时候及时找上来,他此刻说不定也会随同其他人一样葬身万方海域了。
而在此之前,他曾经对龙渊下了指令——跟在宁夏身边,保护她。
龙渊也一向都是把好剑,最是遵从他的指令,若无命令,它绝不会擅自离开宁夏身边。
偏偏它在他濒死之际出现了,还带来了一道足以救他于水火之中的瞬移符,将他从这片地狱带离。这是谁的安排可想而知。
元衡真君也不知道该为小孩儿的本事感到自豪,还是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
总之,他算是白活这么多年,单长修为去了,到头来还要弟子反过来救一命。
这些天流落,除养伤之外,他更多的是在沉淀,想自己的事,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变化,反思自己这些年是不是活得太过随性了,竟连从前的几分机警都丧失殆尽了。连个孩子都不如——
他其实真的是懈怠了,因为这个可悲的大环境。
中低层修士不清楚,但作为资质悟性都极好年纪轻轻就跻身于真君高手之列的人,元衡真君对于这个大环境的规矩比之寻常人更为明晰。
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修士似乎被设定了一个阀值一样,当你的修为到了一定层次就会受到一种奇异磁场的干涉,无法轻易松动。若是想违背“常理”突破这层干扰需要付出的代价亦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
练气筑基结丹,截止至结婴,元衡真君一路都非常顺畅,脚踏实地,速度却也不慢,整个过程也是有惊无险。他是那种受上天眷顾的人,资质不错,悟性极佳,气运也好得不得了,按说元婴应当不是他的最后。
然而就在结婴之后,一切都变了,甚至他眼中所能看到的世界都变了。不论他修炼多久,用多好的天材地宝,甚至找到什么样惊天的机遇,他的人生好像已经定格下来。
再进……他已经无路可进了。
他也知道,这不是个人资质的问题,甚至不是机缘的问题,而是某个他无法改变的真相致使的恶性循环。尤其是当他成为宗门的长老,开始涉及内部事务,某些消息也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到如今他已经明了了自己停滞不前的真正原因。
但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会失望,也由失望生出了无力,最终都化为疲惫与懈怠。被圈住的人生,被限制的未来,不知他的有生之年内又能否看到那片自由的天空呢?
……他之前是这样想的。但却在那日,肆虐空间风暴之下,生死之间,他好像想通了很多事情。
这世上又哪有被圈定好的生活?只有被圈定住的心。
他的一颗心已然是认定自己只能在这狭窄的天空转悠,自然就只能坐井观天。
这些年其实都是他困住了自己,所以才无所寸进,是他着相了。
凝滞多年的屏障轰然倒塌,蓝岚似乎感觉到某种凝滞的东西再度流动起来。经历了这场元气大伤的空间风暴后,他的修为不损反升,状态前所未有地好。
这……也给了他足够的资本报复某人。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重逢(下)
是的,在信号弹上动手脚又放出第五青平的人正是他,然后他还顺手沿路处理下外边四处乱荡的第五家弟子。
为保证这次能大典能“顺利”进行,第五子早早就安排好城内的事物,巡逻队的人也换上了自己人或能信任的人,期间还有明月教的人在旁协助。他基本上算是控制了整个内城。
因而后山大火、韫茂真君的“死亡”以及大典的种种变故都没有引起太多的骚动。
平民是不敢动,生怕一起顺带被杀了祭天。而没什么背景的散修则躲得远远的,他们可没忘记数十年前的云岛的往事,生怕再度重演。
而唯一会反抗的宾客和第五家另一派人,被杀的杀,被困的困,闭关的继续闭关不出,基本上也失去了反抗能力。眼看着第五子的计划就要成功了……但有人就不想让他这么轻易就成功。
不知道还好说,可他已经知道了,他们之所以碰上空间风暴全是因为某人的野心。
若不是他跟宁夏命大,若不是宁夏正好有瞬移符在身,他们说不定就要死在那场空间风暴中。施行者其心可诛——
对方这些天给那孩子带来的磨难还没讨回来呢。怎么可能叫他这么如意?
元衡真君这些年虽然进取心消散了不少,也没有从前那么锋芒了。可他从来不乏搞事的能力和耐心……敌人想做什么,跟他反着来就行了。
于是他在城里蛰伏了一阵,从某些人口中撬出一些秘闻,也大概知道该怎么给那人添堵了。
想杀人灭口是吧?行,他都给救下来,然后给放出来跟对方集合。
想隐藏秘密是吧?可以,他最喜欢的就是揭开秘密美妙时刻了。密室的关着的兄弟已经放出来了,信号弹也顺手换了,不用太感谢。
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云岛控制住?这也没问题,他辛苦点整些阵法犒劳犒劳这些辛苦巡夜的兄弟们。
第五子等人忙活了一晚上,元衡真君也忙活了一晚上。可神奇的是,谁都没发现这中间还有个这样搅局的人,还以为是第五家另一方势力暴起反抗。
后来明月教那些来援的人又一溜烟聚集到会场这边,追捕顾淮的那群又散了,内城基本上只剩了第五子安排的那些弟子。
没有多方势力纠缠,元衡真君就更有信心对付剩下来这一拨了。
若无其事地做了种种事情后,元衡真君终于盯上了君子居那一片的控制权。
他倒不知道宁夏在那边,甚至不清楚君子居是什么地方。他只知道第五子的人好像又押着一群什么人进了院子。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当然是想要把他们放出来——
只是没想到不等他出手去放人,人家就自己出来了。不知怎地进了他的迷阵,然后不知怎么地倒跟他打起来了。
元衡真君本就不想跟对方掐。在听到宁夏的声音后,还打什么?他当即撤了那个迷阵,在众人面前显露了身形。
然后他就跟宁夏重逢了。虽然流落云岛的日子事实上并不长,但是宁夏还是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有种恍然若世的虚感。
……
“那个是林小友的师傅么?看起来很年轻样子……”
“但看他们两人说话的架势好像又不太像……有点像亲人,不会是亲爹吧?可看他们两个长得不像啊。”
“怎么可能?你家爹是这样的态度么,直接上手才像。这有点太客气了。”
“看样子他应当不是咱们的敌人。但是这种时候出现也太可疑了罢?不知道一会儿家主会不会探他们的底。”
“你傻啊……这个林小友就是跟着韫茂真君来的,说不定几个人都认识呢。”
……
说实话,韫茂真君还真的不认识来元衡真君。在见到对方之前,他对宁夏口中长辈的认识也仅限于一个有些修为的修士,没想到竟会是个这样的人物。
一位道行不浅的阵法大师,还是元婴级别的,天降的助力。
虽然对方特意敛了气,但他们隐约见还是能发现一些端倪,观其通身气势,完全不输于族内那些好斗之辈,是个厉害人物。要知道那些族老可是经了数代的老资历人物,历经波涛而不倒,已经不仅仅只用见过世面来形容了。
同为元婴后期,甚至他还强一些,因为对方方才晋升后期没多久境界还不稳的样子,但若是跟对方对上,韫茂真君还真没有胜算,这还不算上对方的阵法加持。第五家在场能打过对方的人……基本没有。
其实也不用他作过多比较的。非要说的话,他们来的时候不就是在现身说法么?显然人家还占了上风,他们第五家一群人都被逼着要“自爆”了。这也足见其强大的实力。
看看别人的修为,看了看自己的本事。再看看人家的孩子,又看看自家的孩子……额,算了,在这倒着数的时间里,他也没必要想这种糟心事。
对方不是敌人——这让韫茂真君等人松了口气。若是第五子招揽得了这样的人,那他们一群人还在这瞎费劲什么,直接收拾包袱跑路,等哪天东山再起还更靠谱。
眼看着那边两人浅谈了几句便向这边走来,韫茂真君也知道对方想来也顾忌到他们的时间,这才匆匆结束对话聚到这边来。
当然,这也代表对方足够地坦荡,并无什么需要遮掩的事情。
迎向这位看起来通身气势不俗的真君,韫茂真君嘴角含着笑意与对方见礼一番。
“前段时间意外跟这孩子失散,遍寻不得,都担心她一个人会出什么事。如今看来她一个人倒是逍遥得很,倒还胖了几分……多亏诸位照看。”
宁夏:???
不是,您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她哪个角度看上去胖了?!莫名其妙被追杀了一路,她照镜子还觉得自己瘦了呢。
还有,元衡真君大概不清楚,她其实才跟这位韫茂真君满打满算才认识一天……照看什么。
非要说的话,还是她照看了对方一路呢,搞反了吧。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叙谈
韫茂真君是什么人,坐在第五家的家主之位这么多年又岂是白坐的?你不尴尬时,他也绝不会尴尬。
这样明显不走心的商业吹捧,他竟然坦然自若地都接收了,不尴尬,也不恼怒。竟然还十分认真地跟元衡真君谈起……孩子来。
宁夏:?
韫茂真君摇了摇头道,是他多亏宁夏照顾才是,面上一派认真,认真到在场众人都毫不怀疑他说的就是真话。
在场诸多第五家弟子看宁夏一直跟在韫茂真君身后,自家家主对其也是照顾万分,都可谓是羡慕不已,谁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桩“官司”。
以宁夏的修为来看,她来照看韫茂真君纯粹是胡扯,因而众人对此也有些怀疑。但看韫茂真君满脸认真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对方也没必要说假话。
莫非在跟他们碰头之前,两人还遇到别的什么事情,所以才会这样说的。
望着韫茂真君笑而不语的模样儿,众人更加肯定了某个猜想,觉得这两人在此之前还经历了什么事情。但是说到此处,勾起人的好奇心,对方就又是一副笑眯眯不肯多说的姿态,众人也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也只得罢休。
元衡真君闻言则是一愣,随即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对宁夏道:“这已经是我今日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了。怎么个个都非说要多谢你的照顾……我估摸着你的修为也不高啊,反过来还差不多。”
宁夏有些被问到了,这问话显然在她的回答外,额……她怎么知道?她还想问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找上她这个小喽啰——
还有,另一个人又是从哪来的……不会是那位顾道友罢?
看宁夏的眼神,元衡真君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
其实还能容易就能猜到,这些天她又没碰到别的什么人,真正意义“承蒙”她照顾的就只有两个人了。好吧,说实话还有些羞愧,好像她反还拿了别人比较多的好处。
“他下万方海了。”
宁夏瞬间了然对方为什么会这样说了。
万方海域是个什么地方,在场的人都知道一二。尤其是宁夏跟元衡真君这两个外来人口反倒还更深有体会,上回他们在万方海域没差点被空间风暴搅碎了喂鱼,而今仍是心有余悸。
而第五家的不少人自然也是知道一点的,甚至作为本土世家子弟,他们知道的还更多一些。若不得其法,那可是个有去无回之地……
然而第五家事变,云岛早在几日前完全封闭,就是城内大有身份的世家子弟都没法联系到自家人,只能暂时被困在云岛里。所以若是有人能走正常道出去,他们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
之前也说过,十二附岛是南疆里相当特殊的存在。虽由地理位置来说,十二个岛屿都是拱卫着中间主城的附岛,所以从从属关系来讲应当是很分明的。
但又一奇怪的是,明明作为附属岛屿却不归属主城管理反而各自为政,谁也管不到谁身上。而且不论十二附属岛如何强大且不听从指令,但当主城发生什么事都会尽力营救——不惜一切代价,也没有任一方势力选择叛乱。
主城与十二附属岛的关系比人们想象中微妙。
十二附属岛甚至比主岛来得更为神秘,若无中介,根本就无从进入,也很难出来。
第五家在云岛一家独大,基本把持了所有的出入通道,人们进出都需要通过他们严格的把关。
所以这位真君说的那人从万方海离开,绝不可能是开了通道乘飞舟回去。这会儿第五家也不可能开启通道让众人回去。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对方直接下海了,打算就这样冒险离开如今危机四伏的云岛。
不是吧,真的有这样的人?犯得着么?
虽然他们觉得现在的云岛是危险点,但也危险不过万方海域啊。那可是一片有去无回,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的地方。
不管那位仁兄有多急,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寻死,还是那种连尸体都找不回来的死局。
宁夏倒没他们想得这么多,她是过来人一下就猜到那位顾道友在感谢什么。
人家不知道,她自己还不清楚么?她就是这样在万方海域飘回来的,也全靠那块图例。
后来她在禁地的时候发现就是因为这东西才被追杀了一路,也才衍生了后边一系列事情。
她从那名顾道友手中取得了神游记,见对方很敢兴趣便将图例作为谢礼回赠给对方。
事实上这片图例看起来藏着一个大秘密,若是可以她也想把东西留着研究,说不定哪天又能用上了。毕竟前些天她也是靠着这玩意儿才在无边无际的万方中活下来。
但她被盯上被追杀的缘由也由此。
她能暂得缓这一口气也是全靠对方找到禁地这么个安全的地方,她又从对方那取了这么多好处。眼下这卷神游记的价值更是不可估量,宁夏的心肝还没这么横。
一个有探究价值的小玩意儿而已,给了就给了。说时候,她换给别人的东西真的不止一点虚……宁夏自己心里也有数。
特别听了对方半真半假的来历与经历后,宁夏觉得对方也许比她更有可能用上这玩意儿。于是她把那片图例送出去的时候也没犹豫多久。
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宁夏跟对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几次聚散离合,其实也就匆匆几面,又能了解几分深?
但是有些事情也只需几面就能分辨出来。
反正这位顾道友怎么看都不像是想不开胡乱出招的人。几次碰到他都这么狼狈,若是再结合他所经历的种种也可见对方的求生欲比谁都强。
这样一个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命冒险的。所以对方必定已经想出该怎么利用这份图例从万方海域闯出一条活路了。
难兄难弟一场,宁夏也衷心祝愿对方能真正地从这死局中解脱出来。希望下次见面对方会是一副更为朝气的面容。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思虑
宁夏跟元衡真君的对话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一个是笃定别人听得一知半解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是觉得这事无什么不可对人言的。所以两人都说得很坦荡,也不怕别人听见,倒是惹得第五家众人猜测不已。
虽说这事儿实际上跟他们也没关系,但是听着总归是太离谱了,很容易会引发人们的探究之心。大家都挺想知道对方口中的那人到底是为什么会选择做出这样冒险的事。
年长者思绪不一,但他们修炼多年,心思自然是深沉许多,轻易不肯发声。但小年轻就没这么多顾忌了,最是藏不住心底的话,有一心地不错的小孩儿忍不住想出声置疑。
虽说这会儿好像说什么都凉了,貌似也阻止不了那倒霉蛋走向悲剧。但是好歹也要自己的心过得去,说不定人还没走远?也就还来得及?
这名小弟子真心希望对方还没走多远,或者因为害怕想清楚又返回来了。不然定会死无全尸……但凡生活在这片海域上的人都有这种意识——万方海域是不可冒犯的禁忌。
可不等对方说出来就被旁边的长辈拉住了,对方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况且看那位林小友跟真君的神态似有隐情,还是莫要多嘴的好。
韫茂真君倒是一点不惊讶的样子,他好像自跟第五云峰见面之后情绪就低沉了下来,跟宁夏之前与其单独相处时不太一样,搞得宁夏都有怀疑对方伤是不是没完全好。
但面上却也看不出什么来,对方面色红润,灵力运转顺畅,一看就健康得不得了的样子……宁夏琢磨着对方估计是想着在晚辈面前保持最基本的威严罢。
……
就这样宁夏跟元衡真君的话题算是翻篇了,第五家没有人多做探究,或者说人家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有人忍不住隐晦地跟他们说起“千万莫要想着刺探万方海域的深浅,定要走正常开通的道路”之类的话云云,也算是忠告了。毕竟云岛也是第五家的地盘,作为联盟的其中一员,对万方海域其实都有着一套相当严格的规定。就算有心放宽,他们也不能睁开眼作瞎子。
宁夏表示这还不算事儿,事实上该做的不该做的,她早做过一遍了……若是叫这些人发现她不但亲身探索了下万方海域的诡秘,还利用一块残缺的图例成功从里头逃出来了,定然会惊得目瞪口呆。
幸好她之前只说了遇到空间风暴被法器护着直接卷到云岛边缘,韫茂真君也不知道她其实是直接从万方海上漂回来的。
当然,宁夏也不会跟他们解释图例什么还有其中的惊险经历的。虽然标记已被祛除,但是那所谓的联盟始终还是隐患,也不知在哪儿虎视眈眈,在彻底脱离险境之前还是莫要走漏了风声的好。
于是,一方有意含糊,一方不好探究,就迷糊过去了。
宁夏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她的此时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如果被那什劳子的联盟惦记上,她会很?麻?烦。
大人来了,宁夏这暂时凑数的小萝卜肯定得退居二线。好吧,其实她之前也只是装饰物,没啥用,就是做个摆设而已。
元衡真君驾到才是真的如虎添翼,给第五家带来了不少士气。
虽然这样说很奇怪,元衡真君这个实际上还有些来历不明的外来修士确实给他们打败第五子带增加了一些胜算。一个强大的阵法师,战力也不容置疑。
其实他们之前不说,但都颇有种背水一战的意味,都做好了战败的可以。因为第五子显然早有准备,云岛的方方面面也已经掌握在手中了,此时大势已定,他们再去……其实已经想到最后的结果了。
但他们别无他选。
今日不是第五子败走,就是他们落败,没有和解的可能。
但他们甚至连闯进会场的信心都没有,若不是碰上的是元衡真君,换作是第五子的势力,估计这会儿就没这么轻易解决了。他们留下韫茂真君和小辈在相对安全的地方留守也不无牺牲自己吸引战力的打算。
现在这位显然也跟第五子有龃龉,暂时看来与他们立场目的一致,又跟家主那个小朋友的关系不浅。那么也就是盟友——
对方肯一起帮忙自然是好事,大好事,他们也求之不得!
于是几位修为高深的年长者就开始稍作交谈。
信任的人在侧,心中大石放下,宁夏连日来紧绷的心好像得到了一阵松弛。然后她就走了神……
“林小友?林小友!?”
宁夏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在叫她。她这是怎么了,竟然走了这么久的神?
然后一群人都在看她,闹得她有些压力山大。
“韫茂真君,不知……”宁夏装作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厚着脸皮表示没听清楚,麻烦对方再说一遍……
韫茂真君倒是大度,也没计较她失礼的事,很有耐心地再说了一遍。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大家都如此狼狈,精力难免会跟不上来,大家都能体谅。
其实也没什么,他就是问起宁夏之前在禁地所见而已。
事实上说起这个还有些尴尬,那毕竟是人家第五家的禁地,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闯入别人的禁地,被别人当场抓到确实尴尬了。
不过第五家的人似乎没打算追究这个。反而问起她进入禁地的始末,追兵的人数、分布甚至于穿着言行等一应事情,似乎在估量着什么。
这个也没什么好瞒的,宁夏只把她看到的那些说出来,至于他们会不会联想到别的就不关她事了。有什么异样也是意外,她只是个路过此地横遭祸事的可怜人。
虽然宁夏没说,但是韫茂真君已经猜到她背后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毕竟若是普通的。韫茂真君以为她是哪里得罪了第五德
倒是元衡真君听了脸色有些黑,不太好看。他没想到宁夏这中间还遇到这样的事,这小家伙真的是忒倒霉了,他也是服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不必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谈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众人心中也都清楚,这注定会是一场苦战。各人心思俱是沉重……
在这中间,作为被卷入事件的外来人,最为无牵无挂的宁夏与元衡真君倒是松泛一些。
虽然若是第五子的阴谋得逞,他们也会陷入危险中,但是他们跟对方好歹没有无法调解的矛盾。就算出什么事,对方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死盯着他们。
到时候如果他们肯避其锋芒,以元衡真君的本事,未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可第五家众人不一样,尤其是韫茂真君。这会儿他们跟第五子的关系真的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一山不容二虎,必有一伤。
假如他们最后落败,可能连那些年轻的孩子们都没有活路。所以哪怕没有胜算,他们也要博上一博。
但人的本能还是想要为小辈挣出一条活路,他们年纪大了,在这中间的角色也不无辜,怎么样都是应该的,也是他们的命。
但是有些孩子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人生才不过刚开始,他们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血脉后代与他们一同走入险境当中。
因而众人商量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将孩子们留下来,给他们一条活路,若是他们最后真的落败的话——
“云峰……你带着兄弟们到密道里头躲着,待到外边没什么再出来罢。若是……老朽与你说过的,一应事项,你看着安排罢。”韫茂真君似是早有打算,也料到会走到这个地步,最后还是不忘交代一下。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意见,或者说他们也都明白自家孩子的秉性,就没几个能挑大梁的。
第五云峰虽名义上并无第五之名,然血脉上来说是不容置疑的正统,也能容易继承印鉴。况且其性子极稳,让他带人也安全些。
交待得差不多了,韫茂真君才转过身对元衡真君与宁夏道:“两位道友,若是不介意,可以随同我的孙儿到密道中一避。若是发生什么意外,云峰会尽力送你们出去的,这本就是第五家的内乱,却累两位良多。接下来的事就没必要掺和了。”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了众人的议论,几位第五家的年长者本就希望得到这位阵法师的帮助,也默认对方参与到这件事里来。但如今听家主的意思,好像没打算这样。
再说了,密道……密道的事情本是他们第五家的秘密,能给叫身为外族人的宁夏他们知道么?
家主此行实在是有失考虑。
元衡真君摇了摇头:“某与小弟子日前承蒙重紫真人关照,可真的体验了一回相当刺激的旅途。本座倒是想一见这位重紫真人的风采,就不与小辈一块儿挤了。在下随同诸位一起前往会场罢。”
“只是我这小弟子就要劳烦诸位多费心了。她年纪小,修炼的时间亦不长,还欠些火候。”
听到元衡真君这么一说,第五家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这样的局势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他们也就多一分胜算。幸好对方愿意冒险帮忙,他们也第五家也承了这份情。
不过还是有一两人心有顾虑,他们的观念相对保险些,想法自然也更古板。传人印鉴是他们一族的一大秘密,若是……
似是看出他想说什么,韫茂真君第一时间止住对方:“不必担心,林小友心地纯良,是个重义之人。昨夜若非她相救,我此刻已化作祭坛孤魂矣。”
韫茂真君没有说出宁夏跟第五紫的事情,也没有说她昨夜已经见过密道的全貌,甚至于这块传人印鉴还是她带来的。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或者从会场下来。
不论成败,宁夏之前的那些事只要落到除他之外的任何第五家族人的耳中都不安全。但凡哪个老古板心狠手辣一些,宁夏日后都别想活了,也有可能因此惹上大麻烦。
宁夏对他们父子二人有恩,若是此番能成功阻止第五子的阴谋,对他们第五家的亦有大恩。他自然不想对方陷入这泥潭当中。
“云峰,麻烦好好照顾她,务必保证她的安全。”第五英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向第五云峰交代道。
“是——”
这样的恩,谁也不能否认了去。第五家众人还能说些什么呢?他们家风虽张扬,却也非忘恩负义之人,有仇报仇,有恩自是要报恩的。众人也只得默认了此事,就连最固执的那几个亦然。
不过这些人想得很周全,却忽略了另一位真正的当事人的想法。
元衡真君挑眉,看着宁夏:“过去啊,你看着我作甚?”
宁夏理智知道这会儿最应该就是跟着第五云峰他们一起过去,但是不知为何脚下却怎么都挪不开,最后干脆就不走了,有些无措地看着元衡真君。
她自以为目光里是无措,然而实际上元衡真君却从这孩子眼中看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什么迷茫无措……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若是叫女孩儿此刻照照镜子亲眼看看自己此时的神态也必然会惊讶不已。
她的眼中哪还有一丝不决,挣扎是有,但眼底深处闪烁的更多的坚定和决心。她再就有所打算了。
元衡真君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自见面起一直故作板着的脸终于忍不住缓了起来:“你一向有主见,本座亦鲜少能帮上你什么,想做什么便去做罢。”
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很多时候选的都不是他们眼中最合适和平坦的道路,但是不可否认她每每这种时候所展现出来的决断和勇气都是她通往更高境界的奠基石。
不得不承认,他喜爱着乖巧又心地善良、谦虚又心思谨慎的宁夏,但却更喜爱对方勇气非凡、不畏艰险的另一面。
这样的人才是他的好女孩儿,才是应该是……宁夏!
宁夏看了眼韫茂真君:“多谢韫茂真君爱护,弟子感念,只是不必了……”
她看向元衡真君的眼眸,才缓缓朝他点点头:“真君,弟子随你们一同前去。”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与虎谋皮
若是无生命危险,众世家子弟谁都不想掺和进第五家这摊烂事。就没听说过参加盛典还要流血丢命的,第五家这场盛典真是他们参加过最糟糕的庆典了。
不少年少的弟子暗中咬牙,若能活着回去定要将整个第五家列入黑名单,不……他们惹不起的话自觉进入他们黑名单也是一样的。反正云岛这个是非地他们不想再踏足了。
反正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进入这块诅咒之地。谁知道下回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但是现在想这个还太早了,眼下明月教的危机还未接触,敌方目的不明,他们是被动的一方只能见步行事了。
但是显然这些人也想错了,明月教这些人明显也不是来谈什么的,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来杀人的。
根本就不多说什么,直接就扯了红额带绑脖颈,然后高举着剑杀了起来。这跟众人想的不一样。
“你这蠢蛋在发什么待,这些人是死士,他们就算来杀人的,别想着他们会手下留情。”离得最近差点被开刀的某傻愣弟子也是命好,被旁边的人救回来了。
大部分见多识广的世家子弟就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迅速聚集在一起,避免将后背暴露出来。
明月教以红额带象征血海深仇,也便于在战斗中分辨自己的同伴。但若他们摘下额带,将之绑在脖颈处则意味着另一个意思,即战斗到最后一刻,生命的尽头,不死不休。
这些人这般同一解额带系于脖颈要害,其中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这些人是明月教派来的死士,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面对这样一群死士,他们再不动手,那便真的只有一个死字。
此刻在场的众世家子弟都无比深恨招来这般横祸的罪魁祸首,对第五家的不满也推上了顶峰。
这些人也没发现队伍中的第五子看着这些人及其动作后面色瞬息也发生了变化,很是难看。
而那些效忠第五子的第五家弟子都似是得了什么指令一样,纷纷聚拢,跟明月教也跟其他世家的人拉开距离,相当警惕。
只是他们这番态势落入世家众人眼中变成了同仇敌忾,同明月教一起与他们敌对!
比起早有准备的第五子一方以及明月教,其他人自然是被打得措手不及,吃了大亏。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真正对打起来就不可能不流血的。这会没有人会管你身份是什么,背后有什么不可得罪的势力,生死之间,大家都想活而已。
这时候平日里有没有勤于修炼效果就很明显了。好逸恶劳那些基本上都被同等级的敌人一刀夺去了性命,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那些灵力深厚、术法纯熟的还能周旋一番,或是直接反杀回去。不一会儿基本上整个会场的修士都杀红了眼,什么都不管了,谁还不想活?
这种充满血气的氛围,在这溢满着哀嚎与惨叫的小小会场,人的情绪被无线放大,内心深处的恶念与**更容易被激发,连带思维也会混乱起来。
一名明月教弟子不知是弄错还是别的什么,竟然直接持刀反向朝后头的第五子的队伍砍去。
这还是这场战斗里的第一起。之前明月教跟第五子的队伍都很默契地各自为战,井水不犯河水,世家那边也默认他们是一伙的。
没想到两拨人打着打着开始内讧起来,这是闹什么样儿?!饶是生死之间,其他人愣了一瞬,十分讶异。
一直护着第五子的第五长风咬牙。他们就知道,这明月教的人竟然卑鄙如斯,半道反水。
他们方才见对方摘下额带系于脖颈时就不对劲儿。明明之前他们跟对方谈的是协助擒拿这些世家子弟作为筹码,半道想杀一些不听话的也能理解,但明月教却没说过来的都是死士!
明月教死士是什么?!那可都是疯子,明月教专门培养出来的疯狗。数十年前来祭坛闹事的就是这批人,整个城的平民没有保障的那些基本都被他们杀干净了。
那一夜血流成河,当时云岛的土地数年间都还泛着血色。
虽然因此事情收尾地很干净,第五西上位之事由此简单了许多,但是他当年也算是亲眼看着那些人是怎么“清扫”的,心下也隔应得紧。
倒不是第五子心地多好,但是他也不是杀人狂魔,不太喜欢这种疯狂的行为。他觉得杀得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跟疯子一样四处淌。
所以这次他跟明月教那边沟通,只说希望对方来一批人协助他们掌控这边的局势,作为交换代价,各家世家子弟都交予他们处置。
但第五子万万没想到,来的还是那一批疯狗。
他当即起了疑心。这明月教到底想做什么,不会是想一举连带他们一起解决了吧?
所以在明月教大开杀戒之时,他们也不敢太肆意,只警惕地守在第五子身边,就是怕对方反水。
然而好的不灵坏的灵,怕什么来什么,没多久他们担心的东西当即成了现实。
那名袭击的明月教弟子像是一块石子投入水中,激起一片涟漪,整个场面竟神奇地呈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那名疑似领头的明月教弟子冷笑一声,然后当即朝被众人拱卫的第五子甩去一道强劲的灵力攻击,透着凛然的杀意。不过第五子身边的第五长风也不是摆设用的,废了一番离奇才将攻击挡隔开来。
然而他这道攻击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改变了明月教的行动方向。他们不再若有若无地忽略第五子一方,也开始下杀手,与对待众世家子弟一样,竟也是要杀他们。
不是,这两拨人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不是一伙的么?怎么好好地内讧起来?
有年长者见多识广,一下子就猜中了。想必第五子那自负下棋人的家伙也没想到自己竟做了一回局中人,被已达成目的的黄雀也列为猎物了。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人家早早就算好在这等着你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水平
见不远处树梢上若隐若现飞扬的青色带子,宁夏隐在角落朝着那边无声地做了个手势,似乎在示意谁。
嗯……没有反应?
“快——”宁夏等得有些不耐烦,小声地道,难道她就这么不靠谱的样子么?
这些人明明全程都看得分明了,怎么还是不太相信的模样。搞得她在演独角戏似的……
说时迟那时快,数道人影忽然落在在她身边,宁夏竟也没被吓到。
“这么快?!”
“不是你自己……”领头的人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宁夏,就不明白,不是对方喊他们快些的么?女人啊。
宁夏并不知对面这位的跟她不太熟的符阳真君就着她顺口的说辞,暗暗在心地里吐槽了她一番。她此时正皱眉看着不远处被一片迷雾朦胧照住的平地,似是在透过那片迷雾观察着什么。
“这些人不会忽然间出来罢……”
“晚辈是亲眼看着他们进了阵的。此阵不好解,除非知道专门的破解方法,不然元婴以下想要出来多少也要费点时间。”
“这……这是之前蓝道友用来困住我们的那个?”符阳真君面带好奇地道。他虽不懂阵法,但修为深厚,一通百类,一眼就看出点门道来。
这人就是个直肠子,急性子,根本藏不住什么话,也没什么架子,所以宁夏跟在在一块也没什么压力。而且他对宁夏这个外族的小姑娘印象不错,只是碍于场合也不好过多的结交,现下跟她走在一块儿倒显得很是和颜悦色、平易近人。
符阳真君原以为宁夏就是挺普通的一孩子,虽然是家主赏识的人,但看上去也无甚特别之处。如今他似乎发现了对方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宁夏点了点头。
这个就是设在阵法堂院落,每届都用来筛选入门弟子的那种宫迷阵。只是她布下的威力自然没有先人布下那个精妙和持久,但也是一样的原理。
这可以说是他们阵法堂最为基础但也是作为经典的一个阵法,看着普通,事实上兼容性极高,可与数百禁制阵法配用,组合出千变万化的各色奇阵。可以说是一阵百用,这也是它成为阵法堂的镇堂之宝的缘由。
这事儿还是宁夏虚担了阵法堂长老之后元衡真君“偷摸摸”告诉她的,她当时也就半信半疑听一听,后来才发现这竟然是真的!
宁夏因此又费了一段时间研究这个阵法,才将其彻底掌握住。现在她已经是阵法堂年轻一辈最擅长此阵的人,也仅比元衡真君要差些,不过水平已经很不错了。不然之前在禁地,第五敏那群人也不会被困在里头突破不得。
听到符阳真君这么问,宁夏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遂点点头:“是,就是同一种阵法。只是弟子功力有所欠缺,持久性可能远比不上我家真君布下的。”
符阳真君了然,摆摆手表示让宁夏不用在意,她这般年纪已经很厉害了,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十分厉害的阵法师……
然后就有人问宁夏,她布的这个阵法大概能维持多久。即便是深陷囹圄,他们还是本能地会生出好奇心来,忍不住这么一问。
宁夏想了下表示……日夜运转大概能维持三天左右。
三天左右……三天左右?!
符阳真君:……
这阵法的持久性叫不好?他是不是许久不曾出世都落后了?现在的人都这么谦虚了?
他之前还以为对方会说两三个时辰,这样也就合理了。这也是这个修为层次的预备阵法师该有的水平。符阳真君家中也有修阵的小辈,虽然不太懂,但是也知道一些皮毛,大抵知道小年轻们大概都是什么功力。
但这个也太离谱了吧?
羞煞他也!他竟还跟人家说,她早有一日会成为有所成就的阵法师……人家就是现在被尊称一句阵法师也不为过了。
人不可貌相啊。
他们之前听到那位蓝道友的话还不相信,以为对方在夸夸其谈,原来人家还是谦虚了。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的确在阵法上有些造诣。
宁夏见几人神色有些怪怪的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也担心自己说错什么话给人以狂妄的印象,连忙转移话题,道是这边清扫完要尽快跟元衡真君他们汇合。
因着第五子的人把持了整座城的脉络,他们也没法直接越过去。若是强行突围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众人商量了一阵决定还是采取元衡真君之前的法子,以困阵困之。
这样也能暂时锁住第五子的一些势力,若是打起来也不会乱上添乱。
不过元衡真君就只有一个,他们想要闯过构造复杂的云城去到中心区的会场要处理的就不只是一条线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五家众人益发焦虑,再拖下去他们也不知道第五子会怎么对待他们其他家人。未知最可怕,所以众人皆希望能快些解决这事儿。
所以就只有又麻烦这位外来的蓝道友了。
元衡真君倒没关系,之前为了给第五子添堵,他就一直在做这事儿,有的人至今还在里头转悠呢。所以继续做也无不可。
但第五家众人只觉有些羞耻,身为守护家族安全的成员,却什么都做不了,反倒还要请求外族人的帮助。
不得不说这样的事实对于骄傲的第五家族人来说无比屈辱。当然这种情绪不是冲着元衡真君去的,而是冲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去的。
当然一个元衡真君还不够,他想着宁夏的宫迷阵也不错,两人正好分工清障。
等大家汇合了,整个路线也要出来了。
元衡真君跟第五英去亲测相对密集的主道,宁夏则跟着其他人大致清扫边缘。
其他人之前还把元衡真君的安排当做托词,想着宁夏的阵法水平大概也就那样,一心以为这是对方想要他们护着宁夏的借口。
没想到……倒是他们孤陋寡闻,见识浅罢了。人家原来还真有几分水平。
有了这头一回,之后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顺利到第五家众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内讧
“第五子这个疯子,自己招进来的人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现在大家都得一起死了,也不知道他图什么……”一名第五家的族老咬牙到,一股子荒谬自心底蔓延开来。
“还能图什么,自然是自以为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结果人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天杀的,明月教这些疯狗,我总算是见识了。他们的痛觉难道跟咱们不一样一点都不疼?”一个弟子见对面的明月教弟子断了一只手臂也不见凝滞,竟然直接换了一只膀子,举着长剑继续砍人。
“你们这群蠢货,快别说了。刀剑无眼,到时候剑砍到他们身上,他们可不会看你们想不想死,给咱们专心杀。”一名稍微年长些的金丹修士皱眉,对那些低声抱怨的弟子喝道。
“可他们人多势众,修为强盛,亦是有备而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这些人又都是不要命的,继续下去死的人最后都是咱们。”有人急道。
“那还能怎么办?连那第五家的始作俑者也陷进来了。看来明月教来此早有准备,以他们的作风,不杀尽咱们是不会罢休的。作孽啊,那第五子作什么想不开为何要与明月教那群疯狗合谋?”一名随行的年长修士忍不住抱怨道。
但正如他所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引狼入室,焉能简单收尾?
第五子是如此,明月教也是如此。
如今连自以为智珠在握的第五子也深陷囹圄了,其他人哪还能独善其身?也只有杀了!
单看谁的本事强,谁就能活下来。
小小的会场回荡着浓郁的血腥气,期间不乏人们嘶嘶的哀鸣声,似是死前的挣扎,又似是遗留于世不甘的嘶吼。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第五子咬了咬牙,朝不远处的第五长风使了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竟开始掩护着对方朝祭坛的方向处撤。
幸好他们这边离祭坛最近,所以也走不了几步路的样子。第五子开始还会遮掩一下看见第五长风完全将人挡了过去,当机立断朝着三步之距的宗器扑去。
还差一点点……只要再一步就能——
他的一双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眼看着就要碰上宗器的壁垒。
然而他也忘了,在场众人也都不是瞎子。哪怕陷入了生死战,亦会留意这生死场上的风吹草动。又怎么可能看不到他此番动作?
这回是他完全失算了。
明月教那领头显然看到了他的动作,并且已经明了他要做什么了,当即指派部分人去拦第五子。
第五子暗骂一声,有些后悔叫那些明月教的人窥见他们第五家过多的秘事,现在反倒是束手束脚的。但如今再怎么后悔都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快些解决掌握主动权。
显然明月教众人似乎也明白谁这会儿的威胁性比较大。若是叫第五子成功,他们此行就真的是功败垂成了。
所以这是第五子也万没有想到的结果,他的成算竟然引得大半明月教的人都被牵引过去了,吸引了大半战力。
明月教人也不杀了,净向第五子投放杀招,一副势要杀第五子的架势。
原先还在跟明月教殊死搏斗的众弟子愣神了。这是做什么啊?!竟然内讧上了,还要打不要打?他们心下生出一种荒谬感来。
“不是……他们这么打上了?”一名满脸鲜血,面部表情狰狞,一看就是定格在最凶恶的那一刻的弟子面上显现了一种近乎于傻愣的神情。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群人是耍马戏来着?前一刻好像咱们多么重要似的,立马就改了嘴脸去杀自家盟友了。”
“你们这些才是真蠢货嘀嘀咕咕在这说些什么。你们还真以为这些人放过咱们了?等第五子那群人完蛋之后,他们转头就要收拾咱们,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死得更惨!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砍个痛快,多干掉几个说不定就不用死了——”不知道谁嚎了这么一段。
其实还别说,讲的还真的有几分道理。所谓趁你病拿你命,就是这个理儿。
这个时候不管是哪一方的多砍几个,手软的话也许下场就是被人家砍死。
第五家本家那些修士下不了手不代表各大世家子弟下不了手,众人原先就因为第五家整出这么多事儿,又将他们拖入死局感到不满。现在还不叫他们逮到机会?!
胆子再小,再惜命的修士也依旧是个修士。
而修士是什么?天生反骨之人,注定逆天而行,违背一切自然造化规律。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信命?
既然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还讲究那些个顾忌又有什么用?他们只知道,若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一切都将没有了意义。
不论是第五子一方人,还是明月教那些疯狗,都是想取他们性命的人,在这样的情形下犹豫根本就没什么活路。
仅仅只是一瞬迟疑,那些暂且得到喘息的世家子弟也不想着逃避了,反被动为主动,趁着这机会意图反转局面。竟还真叫他们成功了,效果不错,数名敌手或死或伤,一举扭转他们之前的完全劣势。
当然,这被打败的数名明月教弟子也对于整个大群体来说不足十一。他们跟敌方人数的差距还是过大,处于明显的劣势,即便像这样小小地取得一点优势对于最终结果好似也并无决定性的作用。
不过比起之前那样完全受控于人就真的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至少能叫众人看到希望。
此时他们多么希望这两拨人是真的内讧。而且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不可调节的矛盾,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才好。也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活路——
一众世家子弟的心思跟斗得如火如荼的两伙人无关。作为此局真正的执棋者,他们对对方的了解远比众人想象的要深,也更明白什么才是决胜的关键。
所以哪怕众世家子弟趁势杀了很多同伴,仍是没能阻止他们截杀第五子的决心。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死藤虫
但第五子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乖乖任由对方杀?第五子底下的人更不可能任由这些明月教的疯狗碰到第五子。
说难听点,他们跟第五子已经是一条绳的蚂蚱。若是对方出个什么事儿,大家都得一起死,自然也是得共进退的。
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和家人,他们也不能后退一寸,谁让他们选择了自己的立场?他们都知道背叛第五家的成员会有什么下场,也都知道明月教的人必定不会放过这个重创他们的机会。
若是熬不过这一次,全家人也都要死。也只能背水一战!
所以面对来势汹汹的明月教弟子,第五子手下的弟子也是相当地凶猛,竟是拿命来搏了。
第五子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一心一意靠近宗器。
只要他摸到宗器的那一刻,他们都赢了,而其他所有人将成为失败者,成为他大业的垫脚石。
但短短一段距离此时竟显得格外漫长。明月教几乎抽调大半人来压制第五子这边的动作,只短短一段路便障碍重重,让第五子等人不得寸进。
若不是宗器外边笼罩了一层非血脉继承人不得入的防护禁制,第五子都怀疑明月教的人的攻击会直接冲着宗器去。
到底是谁告诉他们宗器的作用的?这可是第五家机密中的机密!
但此时已经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第五子咬牙,硬生生受了一道灵力强攻,没差点逼得他一口心头血喷出来。
但他们一开始就站在距离祭坛最近的地方,所以论距离和速度,其他两方势力事实上谁都阻止不了对方抵达祭坛上方的宗器所在。
哪怕那明月教的领头一举拨开围堵他的数名强者,勉强赶到第五子所在祭坛的位置。待他到时,第五子半个身子已经融入那个血脉禁制,将将要够到宗器了。
该死的!
忽然有人在会场尖声喊道:“救我——”
“快……快推开那只棺材!”
“别管那个了,直接炸掉……管不了这么多了,想必老族长也不会怪我等!”
“不行啊……”那人声音稚嫩似乎带着哭声。
不知怎地,第五子心瞬间有些乱了,不自觉微微侧头,却又似恍然省起自己在做什么似的悚然一惊,连忙加快进入禁制的动作。
可就是这一刻是凝滞,便足以扭转局势。而抓住这个机会的显然是对方。明月教那领头的那名修士就趁第五子愣神的这一刻,三步并两步,直蹿上祭坛,险险抓住对方半只未入禁制内的臂膀。
第五子面色一变,灵力附于五爪,五个指尖直接刺向对方的手背。
那明月教的道人只觉手腕掌心一麻,随后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激痛顺着麻木的地方直流而上,大脑迅速接收到这一信号。
这种痛楚不同于以往的皮肉伤,而是一种宛如附在筋脉深处撕裂的痛楚。那是一种如同扎根大树的藤蔓,攀扯着根基脉络,一点点被摧毁的疼痛。
明月教那人知道自己此刻应该什么都不管,不听也不去看,这样就不会横生枝节。
他们本就是带着死亡为终结的任务来的,最后自然也要带着所有人一起去死,这是他们的任务也是他们的宿命。
至于他们会以什么方式死也就没有关系了。
但是实在是太疼了。简直就难以忍受。
他们身为明月教自小培养出来的死士,早就经历了这世间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不想也会有受不了的时候。
他能明显感觉到整只手臂好像被什么一点点吃掉。
是的,吃掉。有什么可怕的存在存在在侵吞他血肉,入侵他的身体,将他的肌理迅速占为己有。
疼,太疼了。
他还是没忍住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这辈子从未想象过的恐怖场景。第五子尖尖的五指深深插入他的手臂,粘稠不知名的紫色液体从他的受创的肌体里流出来,泛着浓郁的紫色气体。
他的手臂……不,也许不能说是手臂了,已经失去人体皮肤该有的正常颜色,变成一种宛如树目枯死腐朽才会有的死灰,只剩了一层皮贴在嶙峋的骨头上,显出一种凹凸不平的表面。
原先年轻有力的手臂似乎只剩了骨和皮的手臂。忽然,皮表上鼓起数个凸起,似乎有什么在下边蠕动,开始自手臂上下处游走,不停鼓动,看着略微有些恶心。所过之处俱是浮起那种不知名的紫色气体,随着脉搏跳动层层上升,几乎覆盖了他整只臂膀。
这种可怕的“吞食”还在继续,随着紫气推进开始越过他的上臂准备进攻他的半个膀子。
而这个时候那明月教的道人已经没法保持冷静了,长骤然响起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惨厉叫声。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顿了一顿。
但也仅仅只是一刻而已。除了离得近的和部分有心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心下感到一阵寒凉而已。
第五子也顾不上去看那人是个什么凄惨的下场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研究了么多年,日前才研究出眉目来,都未曾用在任一个人身上,今日倒是便宜这人了。
能在死前能见识这些未出世的死滕虫的威力,下到下边也值得好生称道一番了。
第五子嫌恶甩开那只已经僵硬着如同朽木的“手臂”,抽身就想直接触及屏障内的宗器。
就在他即将碰上那个古朴大气的青铜器之时,意外却忽然间发生了。
就在他眼前,一道带着毁灭性攻击的红色灵光直直冲着宗器袭去,连带他伸出去的手都眼看着避不开了。
第五子目呲欲裂,喉咙下意识发出一声不甘的撕嚎,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反应,就要用另一只手手去挡。
但也不知该说他运气差还是说他运气好,那道攻击竟然险险擦过他整个手臂,擦出一片鲜红,他手背上的整块皮肤都被抽开了。
然后那道攻击毫无阻碍地直直击向与他仅半步之遥的宗器,随即似是有闷哼声随之响起。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血色
那道的攻击似乎击中了宗器,激起一片深红的灵力,百米之内响起一阵带着玄意的嗡鸣。
“嗡——”
“你……”第五子咬牙就要破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不远处的身影……鲜血淋漓,竟已经不成人形了。
饶是第五子心性残忍,自上位以来都不知用无比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多少族人,也不禁为眼前可怖的场面感到触目惊心。
对方为了摆脱死藤虫的控制与制辖,竟然亲手削掉了已然被死藤虫吞吃了的部分,右手连同半个膀子……这哪还能活?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决心的,这个人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人,残忍到令人发指。
不但是第五子,临近正好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生生激出一身冷汗,头皮发麻。
若是他们能侥幸在这一场大战中活下来,想必这一场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他们难以忘怀的梦魇。
对方自然不可能活。
在第五子将死藤虫植入他体内的那一刻就活不了了。死藤虫生性贪婪,不将寄体吸干净是不会罢休的。第五子也无法完全操控这些可怕的小东西。
说来这些虫子是第五子从异域来客手中得得的新奇小玩意儿,开始只觉得新奇买来玩玩,后来他做了一点小小的改造,成了如今这样可怕的存在。
在发生今日之事前,他才将其培养来,没来得及用,没想到直接在这生死场用上了。
第五子以为对方不可能撑过的,他亲眼看着效果,也比想象中要好。万万没想到这些明月教的死士一个个的都是疯子,他们早就被训练出来,也不把自己当活人。
死藤虫的确很可怕,它能瞬间侵蚀人体内的灵力经脉血肉,叫一副强盛的躯体瞬间成为一副如同朽木一般的存在。
这个过程也的确很疼。哪怕被当做死士驯养,但人始终还是人,无法脱离人与生俱来的五感。他们也会疼。
那明月教的道人只觉得疼,觉得痛苦,所以会叫。
但是同样的他也没忘记自己带着什么任务来的。这才是他们宿命,也是他们活到如今的缘由。
疼,太疼了。既然这么疼,那便死罢。
那道人眼前被一片血色模糊了,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就如同他看不见前方的未来。
他也该死了,与其被这副残躯继续拖累,眼睁睁看着对方破坏他们的计划,还不如用这条贱命为所爱的宗门做最后一件事。就当是对它当初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他的回报。
他平时第一次拿到只属于自己的剑,还不及好生爱惜,没想到最后却要用来饮饱主人人濒亡的血液。
那道人用从未拿起过剑的左手高举着明月教配置的统一制式的灵剑,朝着右边身子砍去。
他只觉眼前一白,疼痛将他的意识带离这片世间,残余的意识还在运转。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炎儿……炎儿……”
“诶,爹……我在这!”
“你怎么在这待着了。隔壁家阿俊说你玩着玩着跟人家耍脾气跑了,还说以后不叫你一块儿玩了。不然别家的孩子就不肯跟他玩了了。你怎么好好的闹起来了,大家一起玩玩不好么?”男人一听便是故作哭闹,语气还带着宠溺的笑意。
“我不!”“唉,你啊……”孩子很任性,带着赌气的意味,听声音似乎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我就不!”
“那你说说好好的为什么闹起脾气来了。你给爹说个理由,回去我给你买糖糕。来说说嘛,咱们父子俩再不回去,你娘就要生气了,也许也没晚饭吃了……”
“那些人就会欺负我。”男孩子的声音有些闷闷,很是低落的样子。
“每次……每次都是我当大坏蛋,要不就是死尸。那个张俊自己倒会挑好,每次都是他当大英雄、大剑豪。好不公平,我也想当大英雄,我爹爹可是保护村里头大家的捕快,我不能丢你的脸。”
“呵呵……”对面那人似是好笑又似是无奈:“你们啊,真的是人小鬼大。你们才多大就知道什么是大英雄了?还有你爹我就是个赚两升公粮的小捕快,哪是什么英雄?这也太离谱了罢。”
“我不管,爹爹是大好人,我就要做爹这样的救人的大英雄。”不知怎地,孩子说着说着不知怎地更是委屈起来了,严厉哗啦啦地留。
男人了然,对方想必是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然后又不知怎地被戳中了,这会儿正在闹脾气呢。
“好好好,咱们不说了,不用你说了。走,给你买甜糕去。不过这……可是咱们的秘密,别跟你娘说。”
闻言,哭得伤心的孩子破涕为笑,嗤嗤地笑了起来。
“我家炎儿日后可是要做大英雄的,也要做好人,救很多很多的人……”男人的影子很淡很淡,早就在数年间的记忆中化为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现在长大了,是个大英雄了么?
不是,炎儿不是,而且……还杀了很多人很多的人。但是他不后悔,他只是自私地想成为小小明月教的英雄而已。
至于好人……真正的炎儿早在数十年前那个夜晚随同父母连同整个村庄一起湮没在火海中,活下来的只有明月教死士无炎。
那些世家都该死,是他们毁了他的家以及一生坦途,为的仅仅只是自己那点贪婪的私欲。而他的家人却永远地留在了火海中,留在那个痛苦的夜里。
这叫他怎能不恨?
临死前能拉着这么多世家血脉入土,也算是一点慰籍了。
残余的意识逐渐消散,他感到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朦胧,灵魂轻飘飘的,前所未有的松泛和解脱。
原来死亡是这么舒服的感觉,这让他想起阔别许久母亲的怀抱。
意识残留的最后的一个画面,是他们一家三口坐在小桌上有说有笑,面上的笑容又是多么地快乐。
“炎儿,快来呀。”女人亲昵地道。旁边男人揽着妻子的肩膀,也朝他扬了扬下巴,似乎也在招呼他过来。
“来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击中
那人亲自动手砍了自己的半边身子,最后面上还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意,似是终于满足又似是怀念着什么。
亲眼目睹这场血色淋漓的画面,不少心理还不够强大的少年修士当即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他们现在到底在对战一群什么样的疯子?
不少修士对于明月教的认识都仅仅只来自传言和族内的长老,自觉对方只是一群不入流的贼子。只是仗着远古传承自命不凡,跟疯狗似地到处咬人。
然实际上各大世家与明月教的恩恩怨怨纠缠难明,说不清谁错得更厉害些,也分不清谁欠下的血债更浓。
到如今,世家与明月教已经发展成如今这样无可调停的关系,也不知该不该说是阴差阳错。
事实上真追究起来,不光彩的他们这些世家众人才是。毕竟事情一切始末都因为明月教手中的神落宗传承,皆因他们起了贪婪之心,这才有了后边的事情。
在开头的那些事里头,不论哪个世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都称不上无辜。而他们也为此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明月教杀死了他们众多族人。
说他们无耻好,卑鄙也好,但这个血海深仇也是切切实实结下了。
不论是这方血海深仇还是明月教怀揣的巨宝都足以煽动他们因为贪婪而蠢蠢欲动的心。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哪怕知道自己是错的,一旦对某件事情有了一定投入,就会忍不住不断加大投入维持现状。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之前的诸多投入并没有白费,相比之下好像没有这么吃亏。
事实上,如此饮鸩止渴,只会更糟糕,将一切事情引向更难以预测的方向。
如果说开始两方是各有成算,那么双方之后的矛盾不断冲突升级使得两方构成一种互不相让的拉锯关系,谁只要稍稍松懈放缓一下可能就要被对方拖曳着成为这场战役的战利品。
但这些他们是不可能对小辈说的。他们藏在光鲜外表之下的心思早已腐烂不可闻,但毕竟还是想要在自家孩子面前保留几分净地。
所以各大世家子弟事实上并不知明月教跟自家祖上那些弯弯绕绕的,只知道自家跟对方有仇。谁都没告诉他们明月教竟是这么可怕的存在,今日亲眼得见有些胆子小的几乎都要当场崩溃了。
疯了!这群疯子!
第五子的面色也很难看,他养尊处优多年,哪里直面这样的腌臜气?再看到对方还在无意识抽搐的身体,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滚。
但他还记得自己最初的目的,连忙看向中间的宗器。
不看不知,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对方打到宗器身上的那道攻击竟没有完全消散,红色的灵力还缠绕在其上,如同一层薄薄的雾,激起周边一阵灵力翻滚。
不能拖下去了,他也顾不得什么,当即碰了上去。不意外却在碰到的那一刻面色一变瑟缩了下。
那疯子对宗器做了什么?!第五子心下不详的感觉益浓,不信邪,狠狠心就要将东西扯进来。
不管什么样他要当即拿到这东西,不然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疯子冒出来。他也不知道明月教后头还有没有后招等着他们!
当务之急掌控住整个局面。解决了明月教这些疯狗,其他人就不足为虑了……
他想得很好,但却忽略了明月教的本事。
那明月教的道人生生砍掉自己的半道身子又怎么可能只为了发出这么一下可有可无攻击。
死前最后一刻他强撑着本能意识为第五子构造了一场梦碎。
对方击中宗器的那一道也不是集中攻击,而是——
古朴的青铜器就在他眼前骤地震动起来,越震越厉害,似乎被周边什么巨大的压力压迫着,不堪承受一样。
感觉到几欲被震断经脉的掌心,第五子面色再变,硬生生将手缩了回来。他知道对方做了什么!
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术法,曾经盛行于中古时代,流行于修真界。只是后来随同神落宗的衰落一起失传了,到今天没人再见过这个法门。不想却在这样的场合亲眼得见。
对方这是要引天地灵势将宗器毁掉。
此方祭坛设置本就应和了阵法原理,底为血脉禁制,内辅以家族密法,限制非家族血脉进入,也很大程度保护了继承人承接宗器的安全。
然对方却恰恰利用了这种保护。这种术法原就是以小搏大,利用周边的灵力,暗合奇门,牵引天地灵势从外边压迫,从而达到摧毁中间宗器的作用。
施行此术需要很高的阵法造诣,此间早已失传,不知道随同神落宗流落何处。不想竟也藏在明月教得到的那一份传承里。
第五子虽未曾亲眼见过,但年少时曾在家族的藏书阁看过相关记载。看着整个颤震个不停的宗器,他竟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处理的好。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只听到忽地有人声暴喝,却见明月教众人不知何时停止了手上的战斗,便是没法停也不断朝中间的方向聚拢。
他们想做什么?
第五子朝着其他弟子怒喝:“你们在做什么?不要让他们靠近这边,快给本座杀死他们!”他已经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了。
该死的疯狗,连死了都不叫他安生。若是无法阻止他们,别说他心中的计划要落空,整个场的人也许都活不下来。
第五子一边命令众弟子阻止明月教的人,一边意图牵引宗器脱离中心祭坛的位置。
是的,他竟是要将宗器带出中心祭坛来。
这东西留在祭坛势必会毁坏,到时候若是宗器破裂连同祭坛引发的余波,第五子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他可以不在意其他人的小命,但是他可不想死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当机立断,打算将东西带出祭坛,不能让它继续酝酿下去了。不然谁都别想活!
然而却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老天爷显然没打算让他顺利度过这一关。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压鎮
第五子原想利用宗器上的家族权限将整个会场都封锁住。
这个宗器是跟传人印鉴做的一套子母法器,系同一个炼器大师所做,跟继承人持有的传人印鉴同出一源,都是为了保存家族力量存在的,在关键时刻捍卫家族的安全。
只是传人印鉴作用是转移,保留火种。宗器却是宗主用作保护众人所用的重器,在特定的场合,宗器可作为主宰这一方寸之地的域器。
而且这两者的力量相互联系,却又互不相通,关系微妙。就如同持有它们的两个位置,既是承继者,又是竞争者,相互制衡又相互协助,谁也离不开谁。
只是因为身份问题,后来传人印鉴渐渐成了象征意义的存在,宗器的作用则益发举足若轻,成为了权柄在握的象征。
而这里是第五家的祭坛,平日用作举行祭祀、继位等重要仪式的场合。这些场合也都会用到宗器,此处自然也是应和宗器的作用搭建的。宗器在这里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虽然宗器还未正是易主,但是第五英已死,身为身为嫡系血脉,又经继承人印证,第五子自然能名正言顺继承宗器,也能驱动它。
若能使用宗器使得会场内所有人都会失去行动能力,届时岂不是任他主宰?
他想得很好,却没想到明月教的人会洞悉他们族中的秘事,这本不该是对方应当知道的事情。
对方不仅知道,似乎还知道祭坛的构造与奇门方位,导致一引天地灵势便成功了。
虽说现在去想哪个是叛徒透露的消息已经没有意义了,但第五子当真有些气极反笑。他算计了别人一辈子,在各方势力游走,不想到头来却在最后关头也叫人算计了一把。
现在他还能怎么办?
宗器虽未被毁,但已经受到了不知何种程度的毁损,若是再继续在祭坛放下去的话必毁无疑。但离了祭坛制辖效果将大打折扣……当真可恨!
第五子面色黑沉,却也知道轻重取舍。
但显然天不随人愿。
他显然低估来着这种术牵引成功之后的威力,还以为它只是一种普通的术法。事实上在它失传之后这么多人还热衷于寻找它不是因为想一见其风采,而是因为它事实上算是一种效力极大且不可逆装的禁术。
其实上古时期乃至于中古之时,这种术法都没有任何问题,属于五行术法,只能算是一种比较好驱使且不挑对象的术法而已,所以才会盛行于修真界当中。
然而中古之后,天地灵力衰退,人们想要像以前那样随意调动天地灵气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就再不能跟以前那样不费吹灰之力随意使用这个术法。及至东南边陲,为了适应天地环境的变化,修士们也不得不大量改造术法。
而这个术法也属于其中一个。
此术原名为“压鎮”,远离类似于阵法,利用奇门的分布顺势牵引周边灵力以攻击内部。一般用在活物身上。但经过神落宗一长老改造,术法稍稍做了些调整,整个重心都转移了。
之前使用此术意在顺势利用,自然落成,只要周边的灵力够充裕就行。然而现在不行了,天地灵力衰减,哪来这么多可利用的天地灵力,搞不好施术不成遭反噬,直接被吸成人肝,到时就得不偿失了。
为了重现这个术,神落宗的某位热爱研究的长老改变了整个术的运转模式。
既然可利用好的天地灵气不足,那就换一种驱动能量好了,换一种最容易驱动,最好能随心意转动的能量作为驱动。
有什么比施术人更合适充当这个核心力量的驱动?这样能整个术还能随着施术者的心意走动,更受控制。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而且他的改造也成功了。但是自此“压鎮”几乎成了一个看、类似于邪术的存在。
以自身灵力血肉为引,辅以天地灵势攻击一举歼灭强敌,成功率几乎百分之百,在修为差距不大的情况下。然最后施术者不是重伤致残就是当场死亡,几乎没有完好活下来的,而被施术者死状各异,一个比一个凄惨。
据见证者所记载,场面十分可怖,如同人间炼狱一般。久而久之,修真界对此法闻风丧胆,说是流行于修真界,更不如说是流传于黑暗中,成为人们杀人灭口、报仇雪恨的惯用伎俩。
可笑的是,改造此法的人号成了第一个亲身验证此法效用的人。据闻是被他那些关在地牢里的“试验品”亲手所杀。
他为了研究此法如何改造,抓了大批身无灵力的普通人和修为低微的修士作为试验品,还时常当着他们的面虐杀他们的同伴亲人,可谓是丧心病狂。
就在他当月成功研究出改良的“压鎮”后,他可谓是高兴坏了,喝了很多陈年灵酒,也不用灵力化酒劲,就这样直接醉倒在房间了。
这正好酒给了一些人机会。对方失去意识额这个好机会不手刃仇人,他们真的白活了。
但他们要不就修为低下,要不就是毫无修炼资质,想要干掉一个元婴真君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他们有些人在这里待了很久,也知道一些对方的性子,知道这人看着粗枝大叶,实际上比谁的将戒心都重。若是他们想直接以凡人的方式割断对方的脖子……可能不等他们靠近,对方就已经从醉酒之中醒过来。到时候谁都不能活!
但让他们因为害怕错过这个机会又是不可能的!他们的亲人爱人甚至于还在丧于这个畜生之手,若是他们不为他们报仇,想必到九泉之下他们也不会甘心的。所以他们很快想到对方一直以来都在研究的那个术法。
研究的过程中,他们不少人都亲体会过这个术法的折磨,甚至亲人也是死在其下的,自然对其印象深刻。他们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早就学会了这个术法,虽然并未施行过,但也知道大概怎么运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