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一章 少年阿狗的伤心往事（上）
易忠仁并不着急说话，他专心致志地翻动着手里的猪腿肉，等着少年自己讲述这个故事的下文。
果不其然，阿狗尽到了一个npc应有的职责，没有易忠仁的催促，他也十分自然地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
“对于我们这种山民来说，这山就像是我们的家一样，所以从我六岁开始，我阿爹便开始带着我进山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把这山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了个通透。
怎么爬柳树，怎么从大蛇的背上爬上三层，这些东西都是阿爹手把手教给我的，但是，阿爹从来没有带我去过四层，用阿爹的话来说，在四层以下的地方，这座山脉都是这世间最温柔的山脉，一旦上到四层，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不是人类可以久待的地方，那是怪物和野兽的天堂，阿爹甚至告诉我，像柳树和大蛇这样生物之所以会出现在一二层，纯粹是因为在四层以上的地方待不下去了。
而恐爪鹰，便是第四层真正意义上的王者。
这种飞兽只有马匹大小，即便拥有强有力的翅膀，和足以抓穿钢板的脚爪，单独的恐爪鹰和大蛇这些洪荒古物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恐怖的威胁，可是在这片山脉里，大蛇只有一条，恐爪鹰却不止成千上万。”
“成千上万？”易忠仁出声打断了阿狗的叙述，他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这些天我眺望这片山脉的天空，连恐爪鹰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过。”
阿狗并没有因为易忠仁的突然打断而说些什么，少年只是抬起了一只手指，抬手指了指天上，然后继续说道：“你之前看到的，只不过是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天空罢了，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也只是第三层的天空而已。”
易忠仁狐疑地顺着少年的手指向上看去，却压根儿什么区别都没看出来，天空在他的眼睛里还是天空，此刻日头西沉只留下了一些暗红的血迹，繁星和月亮开始次第出场。
“你这样看是没有什么区别的。”阿狗摇了摇头说道，“等到我们真正到达第四层的时候，不用我说，你自己一眼也能看出来区别了。”
小地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自己硕大的地精脑袋，接着说道：“好吧，然后呢？”
少年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地精十分配合地拿起手中的一根穿在竹签上的猪腿肉递了过去，有着故事悬念作为驱使，阿狗又背着自己跑了整整一个白天，易忠仁丝毫没有觉得此刻犒赏一下他有什么不妥。
阿狗老实不客气地接过了肉串，鼓起腮帮子使劲儿吹了吹，然后大快朵颐起来，也不知道他的口腔里究竟是个什么构造，面对滚烫的肉块竟然丝毫不惧，几乎是转瞬间，一块拳头大小的猪腿肉便这么消失在了少年的唇齿之间。
吃过之后，阿狗毫不讲究地用手背擦了擦嘴，又盯着易忠仁手中的肉串看了看，又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接着才继续说道：“在我十岁的时候，我老爹第一次带我上到了第四层。”
第两百零二章 少年阿狗的伤心往事（下）
“在那之前，我和你一样，也觉得第四层应该和前三层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阿狗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一边见着火堆上的猪后腿肉一边说道，“但是等我真正从第三层的阶梯上到第四层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就是当你的四周充斥着比你更高等级的掠食者的时候，你会本能地感觉到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疯狂地向外冒，你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却本能地觉得恐惧。”
小地精点了点自己硕大的地精脑袋表示赞同，要是在今天之前，他应该是没有办法做到感同身受的，可是经历过和大蛇的对视之后，小地精便对这种恐怖的“本能”有了深刻的印象。
阿狗自然没有太过于在意小地精的想法，他甚至连小地精点头的动作都没有看到，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现在不清楚的话，没有关系，等你上到第四层的时候你就一定会明白。
阿爹那个时候就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发现了我的恐惧之后，他便笑着告诉我：‘觉得怕就对了，觉得怕，就要跟着那种害怕的感觉走，在这样的环境里，直觉才是帮助你活下去的最好助手。’”
说道这里，阿狗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知道么？老爷，有些话，光是说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人只有付出了代价，才能记得住事情的惨痛。”
易忠仁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这位少年，他头一次觉得对方这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沧桑，不过这种错觉只维持了很短的一瞬间，伴随着手中的猪腿肉再次烤熟，阿狗脸上的表情迅速又回到了一个腹中饥饿的少年该有的贪婪。
易忠仁摇了摇头，把手中烤好的猪后腿肉又递了一串出去，待到阿狗再次狼吞虎咽之后，他才继续说道：“那一次我和阿爹去第四层的目的，是去寻找一种名为‘金钩玉’的草药的，这种草药价值连城，只在我们这片山脉有产出，往往找到一株就能解决我们一年的温饱。
谁承想，我们刚刚登上第四层没有多久，就遇到了恐爪鹰，那些畜生一开始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谁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第四层的恐爪鹰突然全部起飞，铺天盖日地飞在天上，那些硕大的羽翼层叠在一起，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
阿爹看到这样的情形，第一时间就想着带着我一起撤下第四层，然而即便我和阿爹极力掩盖自己的身型，却还是被它们发现了，我至今都记得，那时的场景，两只恐爪鹰从天上飞来，袭击了我们，在那一瞬间，阿爹并没有像他告诉我的那样，遵从内心的恐惧。
他跳了起来，叫我快跑，然后用手中的长矛刺向了空中的飞兽，我头也没回地向第三层与第四层之间的‘梯子’跑去，等到回头看的时候，阿爹已经不见了。
只有有一只恐爪鹰追在我的身后，见我上了‘梯子’，才停下了飞行，在它的利爪上，抓着我阿爹的头颅。”
第两百零三章 “梯子”
少年阿狗讲述完自己的伤心往事之后，便沉默了下去，易忠仁非常识趣地没有再询问个中细节，小地精只是叹了口气，把手中烤好的肉串与少年分而食之后，便在火堆旁边找了个地方躺了下来。
“需要有人守夜么？”小地精问道，“我们两个换班？”
阿狗摇了摇头说道：“这里还是第三层，只要这里的火不熄灭，它们是不敢来的。”
“明天我们去第四层？去找恐爪鹰？”
“明天估计还去不到，我们得先去‘梯子’，从梯子往上攀爬，估计得要上一天的时间。”
“我有个问题。”小地精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你爬上了‘梯子’，恐爪鹰便没有再来追你，而且听你的叙述，恐爪鹰向来只生活在第四层，没有从上面下来过，是这‘梯子’有什么古怪，还是说……恐爪鹰只能在第三层以上的地方活动？”
“这我就不知道了。”少年阿狗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说道，“我只能告诉你，自我记事以来，便没有在第四层以下的地方看见过恐爪鹰，要是那种飞兽能够在天空中自由活动，我估计，我们的村庄都会覆灭吧？”
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小地精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这么看来事情可能有些麻烦了，他来之前，还以为这趟和之前抓捕巨怪鸟一样，在找到恐爪鹰后，灵活运用控心术，抓到一只成鸟，再掏上几个鸟蛋就能解决问题。
可是现在看来，他现在不仅需要前往一个很有可能完全超出他等级的地方，而且还需要深入恐爪鹰的巢穴，和巨怪鸟比起来，恐爪鹰这种凶猛的群居怪物无疑要危险得多。
这还不是最困难的，最困难的是，这片山脉之上的天空很有可能还有古怪，等到他完全稳妥地找到恐爪鹰后，有极大可能没有办法直接从天空之上飞回安全的地方。
别忘了，就在身后，第二层的地方，大蛇可还在等着他。
想到这里，易忠仁不免有些脑壳痛，这种时候，社畜最关键的光棍性格反而起到了作用，他闭上了眼睛，极为乐观地想到，实在走不了，不还有位面钥匙不是？
大不了一走了之，就当自己投资在这个位面的几百个星网货币点数喂了狗。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阿狗就叫醒了易忠仁，两人趁着山洞里的篝火还没有熄灭，热了点儿早饭，匆匆吃过之后，便开始向着“梯子”跋涉起来。
为了保证能够在预定的时间赶到“梯子”之前，易忠仁依然选择了非常老实地趴在阿狗的背上，少年教程飞快，不多时，前往第四层的峭壁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经历了第一层的柳树，第二层的大蛇，易忠仁一度对第三层的“梯子”充满了期待，然而此时，小地精居然觉得有些失望。
因为“梯子”居然就是梯子。
在这几乎90°的峭壁上，雕刻出来的蜿蜒向上的梯子。
可是片刻之后，小地精后背的汗毛就立了起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梯子”出现的地方和大小。
即便还隔着老远，但是并不妨碍小地精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这些“梯子”每一级都几乎和阿狗等高，这样高度的梯子显然不可能是给这些山民使用的。
而且，光以这些山民的力量，也不可能在这陡峭的岩壁上，开凿出这样的“梯子”来。
小地精深深吸气，一个沉重的疑问压在他的心底，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样的“梯子”，究竟是给谁用的？
第两百零四章 侍候小队
花开两朵，先表一枝。
就在易忠仁冲着陡峭悬崖上的“梯子”满怀敬畏的时候，远方的天启山麓里，月氏国和郑先国交界的地方，一支小小的侍候队伍正在湍急的河边行进。
在他们身后，月氏第一雄城天启城宏伟的，由白色岩石搭建而成的城墙沉默地屹立着，看上去就像是一块苍白而单调的幕布。
在他们的前方，月氏国的母亲河凌河，已经快要行进到它在月氏国的终点处，在这里，宽广的山谷突然之间变得狭窄起来，相对的，水流也变得湍急起来，水声从温柔母亲的低语，渐渐变成了无数战马的奔腾。
此处名叫凌河决口。
想要从这样的地方逆流而上，几乎是一个不太可能的任务，这也是天启城一座孤城却能镇守月氏国边疆上百年的最重要的原因敌人无法从水路进攻，天启城却在城墙之前修建有巨型水寨，可以从水寨上用远程重型器械打击来犯的敌人。
这样一来任何一股胆敢进犯的敌军都势必要同时承受来自正面和侧面的两股火力，在这个虚拟位面上，能够顶住这样的压力，还能把天启城这样的雄城打下来的军队，根本还不存在。
所以唯一攻破天启城的方法，就是造出能够通过凌河决口的战船，但是这其实比打造一支无敌的军队还要困难，因为这战船不能太大，因为决口的河面就那么宽，同时又不能太轻巧，否则就会被湍急的水流直接冲向下游。
二十年前，月氏国上下也没有人想过这个世界上还会出现这样的战船，直到二十年前那个注定被计入史册的黄昏。
侍候小队的小队长林作虎至今都还记得当时的场面，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值守城门的新兵蛋子，站在城墙上眺望着凌河决口。
夕阳西下，血色的残阳透过山麓的缝隙，泼洒到狭窄湍急的水面上，仿佛流动的鲜血，没有任何预兆，水流突然变得缓慢起来，整个决口就像是突然被人堵上了一个瓶塞子，紧接着，那艘模样怪异的战船就这么从决口里行驶了出来。
光是想到那艘船的样子，林作虎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在他的内心里那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船，那是魔鬼的船，来自地狱的船，那是只有郑先这样的野蛮国度才会创造出来的船。
想到这里，林作虎终止了自己的回忆，他打了个寒噤，紧了紧自己手中战马的缰绳，向着自己身后的队友打出手语，示意大家自由前进。
作为天启城中的守军，又是战前侍候这种精锐，这只小队的执行力毋庸置疑，在看到林作虎的手势之后，十名队员快速呈两两一队分散，几乎是刹那间，就消失在了浅滩旁的树林之间。
林作虎自己身后跟着一骑，此时见大家分散，便快马从队伍最后赶了上来，与林作虎并排骑行。
“伍长，咱这趟出来究竟是干嘛的？”这人倒是不太客气，上来开口问道。
第两百零五章 郑先犯界（一）
林作虎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要是换一个底下的兵，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还问的是这种不知好歹的问题，早就被他一脚从马背上踹了下去，可是没奈何，这位开口讲话的是自己的亲侄儿，家里头第三代里的独苗苗，要他抬脚踢出去，自然是不大可能。
“大牛。”犹豫半晌，林作虎还是开口说道，“我既然没给大家说这趟是出来干嘛的，那就说明这趟的任务不能直接告诉你们，这种事儿以后还是慎言，要换个伍长，你小子这会儿就吃鞭子了。”
林大牛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小伙子虽然有些口无遮拦，但是脑子还是灵光的，不然光是凭林作虎这个关系，也当不得天启城的侍候，之前之所以提问，一部分是因为确实好奇，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心中确实和林作虎亲近，自然也就没想到这么多，此刻林作虎点了一句，也就没再多问。
他不知道的是，他是不问了，但是林作虎的心里却悬了起来。
说句实在话，当差这么些年来，这还是他头一次接到这么诡异的任务，以往侍候小队出门，无非就是打探敌情，或者逡巡警戒，啥时候接到过这种：在边境上散开，自由骑行的任务？
是的，上峰派下来的这次任务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就是叫他们在这边境线上骑骑马而已。
这让林作虎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心中也有些警惕，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看来，上峰那些人可不是什么闲的没事儿把兵乱派的饭桶角色，在天启城这样的地方，没有任何一道指令会是多余的。
想到此节，林作虎心中没来由突然打了个寒噤，他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
“伍长！”林大牛突然发声，打断了林作虎的思绪，“咱再往前可是要到国境线了，你看你要不要发命令叫兄弟们撤回来。”
林作虎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上峰并没有告诉他，骑行的终点在哪儿，可他也不会傻到叫自己这些兄弟跑到边境线上去送死，郑先国那些蛮子的弓箭从来就不长眼睛，而且也从来都不讲道理。
看到林作虎点头，林大牛麻利地从背后取出一支响箭，弯弓搭箭便往天上射去，响箭破空，尖锐的声音在山麓间回荡，不多时，滩涂边上的树林里便响起了的声音，刚刚散出去的弟兄们次第出现，回到了林作虎的身旁。
林作虎脸上凝重的表情丝毫不减，他轻轻吸气，然后重重吐出，如此反复了十五次，然后突然开口说道：“十五息过去了，怎么才回来6个，还有俩呢？森太和含谷呢？”
刚刚返队的弟兄们相顾一下，摇了摇头。
林作虎心中的不详预感愈发强烈，他奋力举起一只手臂，低声说道：“戒备！蛇形队列，后撤。”
“伍长，他们可都还没回来呢，这到底是怎么了……”
“别他妈问了！要想活命，就赶紧给我撤！”
第两百零六章 郑先犯界（二）
侍候最重要的使命，就是活着把消息带回去。
这是林作虎第一天担任侍候的时候，他的伍长告诉他的第一件事情。
此刻他正在敦促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完成这个使命。
他手下的兵他比谁都清楚，他明白，自己手下的士兵不会无故不归队，现在在响箭响起之后，他们既然没有回来，那便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片滩涂地带他已经巡逻了无数次了，他知道，在这片区域既不会出现择人而噬的野兽，也不会出现什么能够连人带马一起侵吞的陷阱，所以，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他们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现在还没发现的敌人袭击了。
林作虎头也不回，奋力打马，在他的身旁，侍候小队的成员们一样拍马跟近，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其实现在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想不通一向强调团结的伍长为什么会在队伍还没有集结整齐的时候就选择了后撤。
不过即便不能理解伍长的命令，他们依然选择了无条件跟从自己的天性服从。
只有林大牛远远地缀在队伍的最后，他不停地回头看向滩涂地带周围的树丛，期待着森太和含谷能从什么地方悄没声地出现，回到队伍里来。
似乎是听见了他心中的期盼，贴近队伍的一片树丛里，突然传出了一阵骚动，茂密的灌木丛里，突然冒起了几个硕大的“水泡”，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下面，有什么大鱼正等着跳出水面一样。
“呦！”林大牛并不停马，而是大叫了一声，同时挥动起了自己的手臂，“我们在这儿！”
队伍中间的林作虎听见他这声喊，暗道一声“坏了”，不过这个时候，即便他想阻止自己侄儿这种愚蠢的举动也已经晚了，他只得大叫一声：“六伍所属！准备作战！”
簇拥在他身边的几个战士此刻无疑有些懵逼，因为林大牛的呼喊，他们第一时间没能作出正确的判断，还以为从树林里靠近自己的是友军，但林作虎下达的命令却显然和迎接友军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依然不影响这些精锐士兵做出下意识的反应，站在队伍最后的两个士兵迅速取下了马背上的长刀，并举起了一副侧挂在马背上的木盾，在他们身后，林作虎和另外两名士兵动作迅速地掏出了长弓，弯弓搭箭。
“伍长，你这是？”至今为止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林大牛只做了唯一一件正确的事，那就是一直没有停下马来，此刻林作虎等人停下脚步，摆开了阵型，他也就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了队友们临时搭建的保护圈里，一脸茫然地掏出了自己弓箭来。
林作虎丝毫向他解释的心情都没有，他眉头紧皱，再次下达了命令：“六伍所属，保持阵型后撤！”
老伍长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破空声便从林大牛刚刚发现异动的树林里响了起来，数支陌生的箭矢自灌木丛中抛射而出，射向后撤的侍候们。
第两百零七章 郑先犯界（三）
第一个照面，因为保持着后撤的姿态，和两位断后的士兵高举的木盾，六伍并没有什么折损，敌人显然并不习惯在这种地形作战，从灌木丛中射出的箭矢有大半都偏离了方向，只有小半覆盖在了六伍撤退的方向上，被结实的木盾牢牢挡住。
林作虎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松懈，他口中发出一个简短而模糊的音节:“嗤！”，并在同时，把搭在自己长弓上的箭矢射向了那片灌木丛，身边的战士们听见他发出的声音，也一齐把手里的箭矢向着灌木丛射了出去。
箭矢快速略过满是碎石的滩涂地带，一头扎进了浓绿的灌木中，然后，石沉大海，再无响动。
林作虎自然没有想着自己仓促间组织的回击能够有什么收效，他此刻心里只想着自己的使命，所以在射出箭矢后，他连看都没看就继续下令道：“撤！加速！”
侍候小队中的所有人此刻都已经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在听到林作虎的命令后，他们便再没有迟疑，快马加鞭，向着天启城的方向撤退。
“发烟！敌袭！橙色！”
林作虎大声喊道。
跑在队伍最前面的士兵听到命令，毫不犹豫，行进间自胯下骏马的鞍袋上掏出一个带着引线的竹筒来，对准头顶山麓间的空隙，就要拉动竹筒下的引线。
然而就在此刻他胯下的战马却突然发出一声悲鸣，陡然向前摔倒，猝不及防的士兵被这突然的“意外”直接甩出了马背，脖颈着地，重重摔倒在地面上，眼看是不活了。
林作虎瞳孔微缩，大叫了一声：“小心绊马索！”
他怎么也没想到，敌人早就已经绕到了他们身后，在他们回撤的必经之路上留下了陷阱，不过此时反应过来，尚还不晚，之间队伍前方第二名骑士突然拔出长刀，一个翻身，把自己挂在了马腹下面，向着前方的地面迅速出刀。
伴随着一声闷响，一条长长的，自河流边上一直延伸到灌木丛里的绳索应声而断，林作虎人也是在此时，终于听到了一声痛叫，显然，是灌木丛里拉着绊马索的敌人，由于绊马索的突然断裂，摔成了一团。
“发烟！敌袭！红色！”
林作虎来不及在心里为那位摔倒下去的兄弟默哀，便再次大声发出了指令。
那位负责扫平障碍的战士身后，林大牛动作迅速地从自己的鞍袋里掏出了一个竹筒，对准了天空，这一次，再没有人出来阻拦，他顺利地拉响了手中的引线。
一枚赤红的烟弹扶摇直上，在山麓之中炸响，空中爆炸的地方，红色的烟雾弥漫，在还能看见天启城城墙的地方，只要守城的士兵眼睛不瞎，这样的信号他们自然能够看见。
仿佛是为了给林作虎再吃上一颗定心丸，烟弹鸣响后不久，自天启城的方向，传来了一个沉闷，雄浑的钟声。
林作虎缓缓吸气，他清楚，此时距离天启城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马程，既然已经完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使命，那么接下来……
侍候第二重要的使命，就是尽可能地获得更多的敌情。
这是林作虎第一天担任侍候的时候，他的伍长告诉他的第二件事情。
第两百零八章 郑先犯界（四）
“诸位！”林作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停住了马，叫住了自己身边的战友，大声说道，“此行任务是为自由骑行！”
林大牛眼中有些疑惑，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刚才大伯还不愿意把任务告诉自己，此时却大声说了出来，不过在他的身边，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们显然没有那么蠢笨，在林作虎停马的一瞬间，他们就明白了伍长的意思。
“就此别过！是去是留诸位各自定夺！”林作虎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下令，此间所有侍候加在一起也就才七人，林作虎的气势却完全不输任何一个统御成千上百士兵的千夫长。
“我等领命！”众人大声做应，不过却根本没人继续选择后撤，他们大笑着，呼啸着，向着刚刚奋力逃离的滩涂地带分散行进，待到林边，这些侍候便直接下了马，拍了拍胯下老友的臀部，动作敏捷地消失在树林中。
唯一例外的是林大牛，这位也想效仿周围的士兵，去做舍生忘死之事，却不料斜下里一支粗壮手臂伸了出来，直接提住了他的后领，林作虎语气严肃地说道：“大牛，你回去！”
“伍长……大伯！”林大牛急红了眼，粗着嗓子叫道。
“叫你回去你就给我滚回去！”林作虎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这次，六伍算是凶多吉少了，你得把我们的遗书带回去。”
说完，林作虎打自己胸口的护甲片下面掏出一叠信纸来，简单粗暴地塞进了林大牛的怀里，然后抢过林大牛的缰绳，强行调转马头，接着狠狠地拍了一把林大牛座下骏马的侧颈。
马匹吃痛，向着天启城的方向快速奔行而去，鞍座上的林大牛紧紧握住怀中的遗书，抹了一把眼角不知道何时流出的泪水，大声叫到：“大伯，我等你回家吃面啊，牛肉面！”
林作虎洒然一笑，头也不回，更在其余侍候的身后，快速向着树林行去，待得接近树林的位置，他翻身下马，自马背上取下长弓长刀，拍了拍自己的坐骑的后臀，紧接着一个纵身，便也消失在了茂盛的灌木丛里。
怀揣着沉甸甸的遗书，林大牛打马更快，不多时便跑回了天启城的城门之下，城墙上早有士兵远远看见林大牛的踪迹，不等他进得城墙前一箭之地，便有人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林大牛也不说话，只是把一面红旗从鞍袋里掏了出来，长刀认准红旗上预留的缝隙，插了进去，接着将旗子举过头顶。
“侍候回城！开侧门！”
城墙上的传令兵看懂了林大牛的旗语，大声呼喊道，此时因为战备，天启城的正门已经被从护城河面上吊了起来，只在正门的旁边留有一扇仅容单骑通过的侧门。
林大牛也不废话，策马快速从侧门快速通过，进得城内，没等他彻底从城门的门洞里跑过去，早有士兵走了上来，拦住了林大牛。
“报属名！”
“前锋军旗下侍候六伍，林大牛！”
“六伍其余人呢？”
“我等在城外一小时马程处遇袭，六伍……我是带遗书回来的。”
第两百零九章 郑先犯界（五）
进的城门没多久，林大牛就被带到了城墙之上。
隔着老远，他便看见了飘舞在城头之上的大纛，大纛之下，众多穿着月氏国制式盔甲的步卒簇拥着一位头戴翎羽头盔的将军。
林大牛虽然入伍不久，但是自问六伍所属上下百夫长，千夫长还是都认得的，但他此刻却完全认不出这位站在城墙上的将军是谁，心中惶惶的同时，刚刚和战友死别的悲痛也减轻了一些。
这厢他还在云里雾里，那厢带着他上城墙的传令兵就现行行礼，开口说道：“将军，侍候待到了。”
林大牛心中一惊，能称得上将军，自然应该是万夫长以上的大人物，这等人物平日里他别说见上一面了，即便是在和身边战友吹牛打屁的时候，也都少有提及。
那将军点了点头，转过脸来看向林大牛。
林大牛刚刚面对看不见的敌人都还没害怕，此刻见了将军却觉得腿下一软，单膝直接就跪了下去，嘴边大声道：“见过将军！”
“你就是侍候六伍所属林大牛？起身吧。”将军语气倒是随和，压根儿没听出什么架子。
林大牛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点了点头，鼓起勇气和将军对视了一眼，出乎意料，他面前这位慈眉善目，满头白发，看上去像是小时候教林大牛识字的夫子，要不是他左边颌骨下方一道狭长的，快要延伸到脖颈上的伤疤，林大牛断然不会将他和将军二字联系起来。
“说说看，你们都看见什么了？”将军也不转过头去，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面前这位士兵。
林大牛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方才的经历都讲了一遍，待得讲到和林作虎死别的时候，他内心中刚刚压下去的伤悲又有些冒出了苗子，这让林大牛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
将军点了点头说道：“下去吧，休息一下，把刀枪擦亮，准备迎敌了。”
林大牛领命去了。
将军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向面前的凌河，不等他说话，他身边一个把头盔抱在怀里的将领便开口说道：“将军，这在后方设绊马索的行径，和郑先国人所作所为有些不符啊。”
要是林大牛看清楚眼前的这幕，怕是尿都要吓出来几滴，这个抱着头盔的人虽然他没见近看过，但是平日里训话的时候还是远远瞧见过的，此人正是他们前锋军的万夫长。
连万夫长都要尊称将军，这位慈眉善目的“夫子”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你啊，你还是仗打得少了。”将军摇了摇头，说道，“郑先内部和我国一样，也分有三支部队，常年和我镇远军在天启山麓对峙的乃是郑先猛虎军，该军大将柘夫擅守，行事作风稳重，所以麾下士兵自然不善使用陷阱。”
“依将军之见……”
“传信王城，郑先野狐军犯我边境。”将军眯着眼睛，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不出意外，郑先即将大军压境，请女王委派骠骑军增援天启山麓。”
将军顿了顿，然后冷不丁问了一句：“另外，陛下前些时日派‘水行者’在我们这里摆下的阵，怎么样了？”
第两百一十章 囊泡空间
同样西斜的日头，照在易忠仁和少年阿狗身上，已是带不来什么温暖。
此时，阿狗已经带着易忠仁攀爬到了“梯子”接近二分之一处，即便是行动迅捷，体力充沛的少年，此刻也有些气喘吁吁了，他身上的衣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
这“梯子”远处看来是梯子，可是真正爬上来的时候才知道，这“梯子”的每一级不仅宽能容纳至少三五人并行，高度更是比阿狗的身高还要高出少许。
这也让小地精望洋兴叹，起初他还有些想要自己攀登试试，让阿狗省些力气的想法，不过稍加尝试之后，他便放弃了，乖乖趴回了少年的后背。
不过这也让小地精多出了不少时间观察周遭的地形，随着高度不断攀升，小地精也是终于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来。
这不对劲儿的地方，便是第三层的天空。
站在梯子下的时候，这片天空看上去和任何的天空都没有区别，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然而随着少年阿狗攀爬了一段之后，这种触不可及的感觉居然在减弱，易忠仁觉得自己和头顶这边充斥着血色阳光的天空距离越来越近了。
在现实位面，易忠仁没少坐过飞机，他清楚地知道，他现在这种“接近蓝天”的感觉，并不是高度变化所带来的，而是因为这片天空，是“虚假”的，它不像是一片“天空”，更像是一片看不见界限的薄膜，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小地精没有打扰专心致志攀登的阿狗，而是自己打开了星网面板，观看起位面资料来，出乎他意料的是，星网资料库海量数据里，居然也没有记载这个虚拟位面此处的“异常天空”。
不过他倒是找到了另外一些相关的资料，在星网众多的虚拟位面中，有一种类型的虚拟位面的地形和此时他经历的情况极为相似，这种位面被叫做“囊泡位面”，顾名思义，这种虚拟位面的空间并非一个单独的整体，而是由无数个单独的空间囊泡重叠在一起构成的。
在囊泡与囊泡的交界处，便会出现这样类似的情况。
通俗一点儿讲，这个“梯子”很有可能便是两个囊泡空间的交叠处。
而这种“囊泡位面”的位面等级上限，至少也是超凡，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在这片山脉之中为什么会出现柳树或者大蛇这些完全脱离当前位面等级限制的生物了，它们很有可能本身就是属于上级囊泡里的生物，不知何时以幼生形态，来到了等级上限更低的下级囊泡，然后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肆意生长，达到了自己原本在上级囊泡里才有的生物等级。
这个发现让易忠仁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应该可以携带恐爪鹰的幼体回到第三层，忧的是第一，上级囊泡的高等级生物很有可能会把他秒杀，第二，和他之前的担心一样，他很有可能根本没有办法骑着成年的恐爪鹰回来。
而大蛇，还在第二层等着他。
第两百一十一章 天父地母
当然，此刻再多的忧心忡忡也是无用功，具体的情况还是得要上到第四层之后，真正接触那片阿狗口中的“恐怖地带”之后，才能知道。
想到此节小地精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阿狗的肩膀说道：“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明天我们再继续，应该可以上到第四层了吧？”
阿狗腰腹用力，再攀登上一截阶梯，停住了脚步，二人转过头来，看向峭壁之外，此刻眼前的景色极为诡异，第三层的天空已经近在咫尺，夕阳映在天穹之上，如同一片血色的幕布悬挂在二人的头顶。
在他们的脚下，夕阳泼洒着的山林极度缩小，仿佛距离他们有极为遥远的距离，不仅如此远处的山脉，平原，凌河尽收眼底，呈现出一个微微倾斜的弧度。
易忠仁心知，这是“囊泡空间”的铁证，不过在他一边的少年阿狗却并不知道这些，只见少年极为虔诚地跪倒在地，在凛冽的山风中向着面前的天地深深叩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天父神母，佑你子民，狩猎顺利。”
易忠仁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的他心中升起一种非常荒谬的情绪，他知道阿狗口中念叨的“天父地母”是什么无非就是星网系统罢了，可是他知道又怎么样呢？作为星网玩家中的一员，他本质上和阿狗又有什么区别呢？
洞察本质的蝼蚁和盲目崇拜的蝼蚁，不都是蝼蚁么，况且……他易忠仁又怎么能说自己知道的一切就是真理呢？
阿狗并没有让易忠仁站在原地瞎想多久，他跪拜过后，站起身来说道：“老爷，我们今天就在此处歇下吧，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上午我们就能抵达第四层。”
易忠仁心中有些疑惑，不过瞬间也就释然了，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只到达了“梯子”的一半，但是事实上此处只是两个囊泡空间的连接点而已，一旦到达了这个链接点的某个位置，就会直接离开他们现在所处的囊泡，到达下一个囊泡。
“第四层还有什么补给点么？”易忠仁想清楚了个中缘由，便问起了另外一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阿狗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补给点是有的，不过和下面三层不一样，由于第四层上面常年罕有人至，所以那上面的补给点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庇护所，只是一个埋藏物资的地洞而已。”
“这么说来，我们应该是要快去快回的了？那上面应该不太适合过夜吧？”易忠仁皱着眉头问道。
阿狗比划了一下手臂，画了一个不大的圆圈，然后说道：“比较稳妥的办法是这样，以‘梯子’为圆心，在一天能够往返的半径活动。”
易忠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阿狗的建议：虽然第四层上面没有庇护所，但是梯子上面无疑是安全的。
“可是这样能够寻找到恐爪鹰的巢穴吗？”小地精摇晃了一下自己硕大的地精脑袋，喃喃问道。
少年耸了耸肩回答道：“这我也没办法回答你了，老爷。”
第两百一十二章 到达第四层
一番跪拜之后，二人在岩壁之上扎营生火造饭这些自略去不提。
如此一夜无话，待到第二天清晨，第一缕晨光照耀到“梯子”之上的时候，易忠仁和少年阿狗已经重新踏上了向上攀登的行程。
正如阿狗所言，再从这里向上攀登，二人没有多费太多的力气，就看见了“梯子”的尽头，还没到正午十分，二人就已经踏上了第四层坚实的土地。
小地精站在悬崖边上，战战兢兢地向下看去，果不其然，之前植被葱郁的第三层此刻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头顶的天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重新变得高高在上，触不可及。
比起优哉游哉的易忠仁，一旁的少年阿狗表现得就要紧张得多了，自踏上第四层的第一秒开始，阿狗就猫起了自己的身体，以一种近乎蹲行的活动方式在四周查看，不多时，他终于微微抬起了身体，说道：“老爷，这附近暂时没有大型动物的踪迹。”
易忠仁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第四层”，这里看上去和之前的山脉有很大的不同，这里不再像是树木密布的森林，反而更像是一片水土丰茂的平原，就像是有什么人把这山脉凭空削去了一块一样。
“我们下面怎么行动，阿狗？”易忠仁摇晃着自己硕大的地精脑袋问道。
阿狗并不着急回答易忠仁的问题，他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再转过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才指了一个方向说道：“暂且先往那个方向过去吧，老爷，我得先找到之前留下的补给点，才能确定我们最终前进的方向。”
易忠仁点了点头，说道：“行，反正我也得在你背上，你定方向就好。”
说完话，易忠仁想要重新趴回阿狗的后背上，几天相处下来，易忠仁此刻对这种趴在少年背后的行为越来越轻车熟路了，心中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古怪的隔阂感。
不料少年却摇了摇头说道：“老爷，这一段路我不能背着你走，如果我要背着你，我们两个加起来的目标就太明显了，但是以你的个头……”
少年后面的话欲言又止，但是易忠仁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地精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行啊，那就按你说的做吧，我只是担心，在我们每天都需要返回梯子的前提下，以我的脚程可能会没有办法在这里探索到太远的地方。”
阿狗抬了抬眉毛，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接着说道：“老爷，我们不是来这里找恐爪鹰的么？找到了就行了吧，您还想走多远？去到第五层么？要是这样的话，可能我也没办法帮得上你了。”
易忠仁笑了笑，也不多说话，迈开双腿走在了少年的前面，他自然是不可能告诉阿狗，他内心里在担心什么。
如果他之前担忧的一切都是真的，搞不好，他还真的要前往第五层，然后再想办法从这座山脉上翻越过去，总之，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
第两百一十三章 遗迹
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以及一些以往猎人留下的记号，阿狗没花多大力气就带着易忠仁找到了之前留下的补给点，就如少年所言，这个补给点极为简陋，只是一处用木板掩盖起来的地洞而已。
补给点里面的物资也十分的匮乏，无非是一些衣物和弹药，连食物也没有多做存储，不过这些并难不倒易忠仁二人，有星网物品面板里的物资在，他们想要在这上面生存好几个月都不成问题。
当然前提条件是没有受到袭击。
不过补给点里最关键的东西并不是这些物资，而是一张兽皮制成的地图，这上面粗略描绘出了第四层的几个关键的地点，像熊怪息地，苍狼草甸这些地名，易忠仁看上一眼的想法都没有，他唯一关心的，就只有一个地方。
雄鹰峭壁。
这便是恐爪鹰栖息着的地方，更为重要的是，这张粗糙的地图，在这个地方，还标注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那是一个向上的箭头，很显然，这里是有通往第五层的途径。
确定了方向之后，易忠仁和阿狗便再次踏上了路途。
补给点其实只是从悬崖边上深入了一点点而已，此刻重新踏上路途，二人才算得上是真正在深入第四层，随着时间的推移，易忠仁终于是感觉出了阿狗之前所言的那种，会蕴藏在空气中的恐惧感。
这几乎算得上是一种本能的恐惧，这里的空气闻上去十分清醒，景色也着实怡人，走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任何大型动物活动的痕迹，但是易忠仁心中的弦儿却在不经意之间紧绷了起来，他总觉得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双充满了原始**的眼睛正在打量自己
究竟是不是一个值得花点儿力气抓来吃掉的猎物。
在走出了大约三四个小时的路程之后，这种恐惧终于到达了峰值。
不因为其它，只因为在平原上突然出现的一处遗迹。
易忠仁敢以自己的双眼发誓，在这之前他绝对没有在这片平原上看见这片遗迹。
会这么说，是因为这里没有什么大型植物，也没有什么遮蔽视线的事物，所以这样的一个遗迹，即便隔着几公里也能看见，但诡异的事情便是，他之前都没有看见它。
没有看见，这个巨大的，宏伟的，充满神秘气息的，石柱。
它就这么孤零零地矗立在原野上，一柱擎天，只看得见底座，看不见尽头在哪里，浅灰色的质地和周围青黄相间的原野格格不入，即便还隔着起码几公里的距离，易忠仁还是能够清晰地看见那石柱上繁杂而又美艳的雕文，这也说明，它绝对不是什么天然产物。
“你看见了么？阿狗？”易忠仁呼唤了一下自己的同伴，此刻少年正闷头走在前面，听见易忠仁的提问，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是天鬼柱，老爷，这里很多的，前面多的是，别想着去查看它了，再走上一截，你就会又看不见它了。”
“哦。”易忠仁嘴巴上应承下来，心中的恐惧却又加深了一些。
先是看着就根本不是给人用的梯子，现在又来这种会突然出现的石柱，这片山脉里，或者说这个囊泡空间里，究竟还藏着些什么？
第两百一十四章 自天空而来的阴影（一）
正如阿狗所言，当二人向着雄鹰峭壁的方向前进了一段之后，那根“天鬼柱”便像它突然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消失了，易忠仁甚至执拗着又向后后退了一段，但是依然没有办法再次看见那个宏伟的遗迹。
它就如同海市蜃楼一样，彻底消失在了小地精的视野里。
易忠仁还不死心地再次询问过阿狗，但是少年对此也不甚了解，他只知道“天鬼柱”会在此消失又出现，它究竟是什么，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什么时候又会再次出现，这些东西少年一概不知。
与之相对的，星网的数据库里也对这“天鬼柱”没有任何详细的记载，更有甚者，易忠仁至今为止都没有像之前捕捉巨怪鸟的时候那样，在星网的数据库里找到关于捕捉恐爪鹰的攻略。
这让易忠仁心中的担心更加加重了，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设定了一个既定的目标，可是在越来越接近这个目标的时候，他却越来越觉得这个目标超出了自己的预计，甚至产生了想要放弃的想法。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易忠仁太多用来踌躇的时间。
就在二人走过一片苔藓丛生的湿地时，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了无数个雄壮的身影。
这是易忠仁第一次真正看见恐爪鹰，在此之前，他心中对这种凶猛的飞兽有过无数的想象，但在看见它们的那一瞬间，这些想象全部都被击碎了。
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么美丽，又充满了威胁的生物。
它们就翱翔在二人的头顶，双翼张开，在地面投下乌云一般的影子，它们的身上披挂着大片漆黑的翎羽，只在头尾处留有一抹雪白，在这充满了轻盈感的躯体下方，是一对巨大的，丝毫不愧对它们“恐爪鹰”名号的脚爪，虽然和它们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可光是通过目测，易忠仁都能确定一件事儿，那就是以自己目前这付地精身体的身高，甚至都比不上那巨大脚爪的其中一根脚趾的长度。
不过真正让人感觉到敬畏的，并不是它们巨大的体型，亦或是锋利的脚爪，而是它们的数量，此刻“雄鹰峭壁”的影子都还没看见，但是天空之上已经到处充斥着这些飞兽的身影了，它们或急或徐地在天空上飞舞，盘旋，或许三两成对，或许形单影只。
这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感觉：仿佛这浩瀚的天空，是恐爪鹰的国度，它们飞翔在天空之中，就像是在人类国度里漫步的人群。
阿狗在看见这些飞兽的第一瞬间，就拉着小地精，找到了一处洼地隐蔽了起来，从少年并未剧烈运动，就开始疯狂起伏的胸口不难看出，他此刻十分的紧张。
“老爷，就如我之前承诺给你的，我带着你找到恐爪鹰了。”阿狗压低嗓音说话，那模样好似一个闯入了别人家后院的蹩脚毛贼，“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要到雄鹰峭壁去。”易忠仁也学着阿狗的样子，压低嗓门儿说话，“你给想想办法？”
阿狗瞪大了眼睛，看向易忠仁的表情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两百一十五章 自天空而来的阴影（二）
“我说你的脑袋里能不能有点儿吉利一点儿的想法？”易忠仁看着在营地里疯狂踱步的阿狗，一脸无奈地说道。
此时二人已经回到了“梯子”上面，不过并没有下到特别深的位置，只是在悬崖下面找了一个地方安营扎寨。
“我没办法想得吉利一些，老爷。”阿狗揉了揉自己一头柔顺的头发，有些歇里斯底地说道，“你这是去送死你知道么？我们今天隔着雄鹰峭壁起码有个近一百公里，且不说我们再接近一些会遇到什么，光是天空中增多的恐爪鹰……”
“我觉得我们不会遇到除了恐爪鹰之外的威胁。”易忠仁十分肯定地说道，“我今天仔细观察过了，恐爪鹰行动的轨迹太明确了，那片天空就是他们的领地，他们不会容忍任何比自己体型更大的凶猛生物进入那里的，相信我。”
作为一名半吊子地精，易忠仁随便并不清楚真正地精有哪些习俗，可是某些镌刻在地精骨子里的本能他还是能够感觉到的，比如极强的领地意识，所以在看见恐爪鹰的行动轨迹之后，易忠仁很容易就得出了这个判断。
阿狗也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我没有听说过有任何一只恐爪鹰出现在雄鹰峭壁方圆百公里之外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易忠仁摇晃了一下自己硕大的地精脑袋，说道，“阿狗，你养的山羊，一般一天能吃掉多少草料？”
阿狗显然被易忠仁这突然的提问问得有些发蒙，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一般都是把它们放养，能吃多少，全凭它们自己的本事，不过想来小十斤还是少不了的。”
“那就对了，这些飞兽的体型看上去可比山羊要大得多了，你想想，这恐爪鹰的数量又这么多。”易忠仁语气肯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推论，“它们的领地里，肯定有能够支持它们这么大的种群生活下去的食物来源。”
“您是什么意思？老爷？”阿狗脸上变得更加茫然了，显然，直到此刻他都还没搞清楚易忠仁究竟想要说什么。
“伪装，阿狗，伪装，想要接近雄鹰峭壁，我们就需要伪装，变成恐爪鹰们‘圈养’在它们领地里的那种猎物。”
“可是，老爷，您都说了，那是恐爪鹰的猎物了，伪装成那个样子……”
易忠仁叹了口气，极为耐心地说道：“恐爪鹰的领地意识是不是很强？”
“是的。”
“那么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会怎么样？”
“死。”
“可是那种原本就生活在恐爪鹰领地里的‘猎物’呢？如果是它们出现在恐爪鹰的底盘上，会马上受到袭击么？”
“应该……不会吧？”
“恩，那如果我们再挑一个绝大部分恐爪鹰的肚皮都吃饱了的时间进去呢？是不是就不是应该不会了？而是肯定不会受到袭击了？”易忠仁晃荡着自己硕大的地精脑袋，一副成竹在胸的语气说道。
另一边的阿狗似懂非懂，一副听得不太明白，但是觉得很厉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