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欧鳇果然寿命极短（下）
易忠仁并不知道被他欺凌已久的大虫子还有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
在他看来，整个事情就是大虫子终于放弃了那栋建筑里的“蘑菇”，破墙而出，看了自己一眼，就在他以为真正的战斗即将到来的时候，它直接便化为了一缕青烟，只在地上留下一个散发着金光的包裹。
紧接着，易忠仁就眼前一黑，倒了过去。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他听见了熟悉的“叮”声。
视网膜上飘过一行陌生的赤红色的字体。
“侦测到诅咒法术：凝滞，经过系统判定，该法术智力等级大于500点……”
后面的内容易忠仁看不见了，他全部的，剩余的精力只来得及用来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欧鳇，果然寿命极短……”
易忠仁再次醒来的时候，宏伟的地下世界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狭窄的小房间里。
星网并没有给他清醒一下的时间，耳边信息提示不断响起，系统提示潮水一般地占领了他的视网膜。
最上面的自然是那条鲜红的提示。
“侦测到诅咒法术：凝滞，经过系统判定，该法术智力等级大于500点，该诅咒法术生效，法术效果：人物永久保持现有的状态，当前属性数值最低的两项属性，不会随着人物的每次等级提升而提升，法术持续时间：永久。（该诅咒可以被智力等级更高的驱散类法术驱散，驱散并不返还损失的属性点数）”
易忠仁一脸蒙蔽地打开自己的人物面板，果然在人物状态栏里看到了一个充满恶意的标识，那是一双青绿色的眼睛，正用一种恶毒戏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特别不好的消息，因为易忠仁注意到，在这个标识的后面，还有另外一个图标，这是一个浅紫色的，看上去充满了玄奥意味的人体。
“人物永久保持现有的状态？”易忠仁重新看回视网膜上的提示消息，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心中有了一丝明悟，然后他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淡紫色的人体图标上。
果然。
“增益法术：奥术灵体（基于鲁莽咒术效果，该法术的作用威力为500智力等级），法术效果：人物的身体将化为一个奥术灵体，免疫一切智力等级低于500的控制效果，包括但不限于眩晕，魅惑，催眠，恐惧，束缚，麻痹，诅咒，法术持续时间：永久（该法术的持续时间取决于诅咒法术：凝滞）。”
易忠仁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人物面板，一股难以压抑的狂喜打他的头顶开始，风暴一样地席卷他的整个身体，这种轻飘飘的柑橘，就像四肢百骸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充满了甜腻气息的佳酿。
他关闭了自己的一切面板，直接闭上了眼睛，连去看视网膜上剩下信息的心思都没有了。
此刻，他的整个脑袋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回荡。
这……算是哪门子的诅咒啊？
第三十一章 战利品分析（上）
即便整个人都被欧气带来的多巴胺包围着，易忠仁那高达5点的智力还是很轻易地给出了一个分析结论。
凝滞的诅咒效果是使得人物当前属性数值最低的两项属性，不会随着人物的每次等级提升而提升。
而易忠仁现在属性数值最低的属性是哪些？
魅力：0.5，力量1，耐力1。
魅力是铁定会被这个诅咒影响了，不过由于地精种族的种族天赋“丑东西”，自己的这项属性本来就不会随着等级的提升而提升，所以相当于这个诅咒的法术效果直接被削弱了50%。
至于剩下的两个属性，易忠仁现在还不确定是随机其中一个不会随着等级的提升而提升，还是这两项属性被同时影响，这次凝滞一个，下一次再凝滞另外一个，不过，力量和耐力本来对于法师来说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属性，而且就地精这个成长面板，哪怕不凝滞，这俩属性升一级也就能加0.5个属性点。
所以……这么看起来，这个诅咒的负面效果好像……基本等于无。
可是这个诅咒带来的另外一个增益效果可就不同了。
控制免疫，这是个什么概念？
就拿刚才的战斗来说，他站在大虫子的背后轰了他起码10发火球，不下50发冰枪，在这期间大虫子至少对着自己发出了100多次法术侵袭。
然后全部被系统判定无效，就是这么个概念。
至于500智力等级，又是什么概念？
易忠仁现在除去装备的智力等级是3，然后每升一级他的智力会增加1点，如果这个成长模板不会改变的话，他作为一个拥有智力加成种族天赋的地精，想要自己除去装备的智力等级达到500，还需要升497级。
而30级以上的星网角色就已经被称为神话了。
当然易忠仁也没有那么乐观，真的认为自己就能够免疫整个星网系统里面的控制类法术了，毕竟刚才那个大虫子看上去就不怎么厉害，可还不是给他来了一发威力超过500点智力等级的诅咒？
想清楚了其中利弊，易忠仁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接下来就想到了一件令他感觉痛心疾首的事情。
那就是boss击杀奖励，刚才大虫子化为一团青烟消失的时候，他分明是看见了地上有一个散发着金光的包裹的，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把那个包裹装进自己的怀里，就被强行下线了。
他赶紧重新调出了自己的人物面板，看了一圈儿物品栏，果然没有找到那个闪着金光的包裹，然后他又准备翻看一遍系统提示信息。
结果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叮”声。
一条新的系统消息刷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侦测到您有未拾取的战利品包裹，社区邮政署帮你进行了拾取，请在20个星网标准日内自己前往社区邮政署领取（此次服务免费）。”
易忠仁长出一口气，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社区邮政署是个啥机构，不过boss奖励没有搞丢就是好的。
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之后，易忠仁兴奋地搓了搓手手，现在，他终于有精力来仔细打量一下自己此次任务的收获了。
第三十二章战利品分析（下）
“击杀了精怪首领：帝国之灾万瞳鬼（幼生形态），获得星网标准经验100点。”
“侦测到人物死亡，正在与当前任务断开连接。”
“侦测到任务‘南瓜农夫的过分请求’任务目标之二：击杀精怪首领完成，由于人物死亡，任务目标之一：击杀200只低级啮齿类精怪自动判定为失败。”
“您在此次任务中的完成评价为：b，由于您独自完成了多人任务，您获得了双倍的经验与金钱奖励。”
“您获得了600点星网标准经验，600点星网标准货币点数。”
“由于您独自完成了多人任务，您获得了双倍任务奖励：沾满泥土的战利品口袋x2，食谱：浓情南瓜汁。
沾满泥土的战利品口袋（物品等级：无色）：该物品的物品等级为随机，打开之后将随机获得一件物品等级未知的装备。
食谱：浓情南瓜汁（物品等级：蓝色）需要专业：烹饪，使用后习得配方：浓情南瓜汁，能够使你制作出一份浓情南瓜汁。（制造系的产品物品等级取决于人物熟练度以及原材料的物品等级）”
“进行惩罚清算：由于此次任务的任务难度中途提升，您将不受到此次死亡惩罚以及任务失败惩罚。”
易忠仁长舒一口气，虽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这个熟悉的狭窄房间，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一次的死亡应该是没有惩罚的，不过在真正看到这条不受到惩罚的消息之后，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就开始仔细检查起自己这一次任务的奖励来。
总的来说，这一次的任务奖励比起上一次职业任务的任务奖励要低得多。因为这一次的任务不但是多人任务，而且总体来说任务难度也要比之前的职业任务要难得多，但是真正的任务收益可能连职业任务的百分之十都达不到。
考虑到职业任务可能会有特殊奖励，再加上任何游戏都存在的新手保护，易忠仁认为自己这一次的任务奖励，应该是比较接近整个星网的平均水平的。
当然，奥术星体这种完全由欧气带来的buff，以及还没拿到手的boss击杀奖励，是被易忠仁放在了评价体系之外的。
摇了摇自己硕大的地精脑袋，易忠仁决定还是先不着急打开自己此次的任务奖励，一方面是因为boss击杀奖励还没有拿到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易忠仁决定要试试看一个迄今为止自己都没有尝试过的技能。
地精的种族天赋：幸运币。
幸运币的描述是：人物可以选择一样物品作为自己的幸运物，携带幸运物在身边的时候，人物的幸运属性将获得提升，提升数值取决于物品的等级以及稀有程度，冷却时间：十个星网标准天，注意：被标记为幸运币的物品无法再被装备。
之前一直没有尝试这个技能，是因为并不了解这个技能的作用到底如何，可是这个技能的副作用确显而易见：被标记为幸运币的物品无法再被装备，易忠仁本身就没啥家底，自然不能轻易尝试，不过现在……
易忠仁瞄了一眼物品栏里那一堆从猫脸人那儿敲诈来的浓情南瓜汁，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三十三章 第一次进入社区
既然决定了要去拿回属于自己的boss击杀奖励，易忠仁自然而然地开始仔细考虑“社区”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
不过他的想法才刚刚在脑海里形成，熟悉的“叮”声便在耳边响起。
“是否要前往人物所在社区（g1301扇区）。”
看见g1301扇区几个字符，易忠仁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种荒诞的情绪，几天前，他还是一个在办公室里埋着脑袋过着浑噩日子的社畜，现在，他竟然要和正儿八经的外星生物进行交互了？
而且根据星网之前的提示，他还很有可能是整个地球上，第一个完成此等壮举的人类……不对，应该是地精。
易忠仁兴奋地搓了搓手手，摇了摇自己硕大的地精脑袋，然后充满期待地冲着星网发起了“确定”的意念。
一阵眩晕感袭来。
等到易忠仁再次睁开眼睛，狭小的房间已经以熟悉的方式消失了。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易忠仁还是被镇住了。
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宏大的，完成超出他过往认知的城市。
这是一座没有风格的城市。
目光所能到达的地方，易忠仁看到了一眼看去相对原始的石头建筑，但是仔细观察，却发现每一处石料都在向外散发着玄奥的光芒，还有中心被掏空了，但是依旧郁郁葱葱的高大的树木，以及漂浮在半空中的，仿佛魔方一般的，不断变换着自己形态的建筑。
更有甚者，在城市的中心还矗立着四五根足有几百米高的玻璃管，在那里面浸泡着四五根硕大的海带一样的植物，无数的长着鱼鳍的人形生物，以及造型古怪的水下交通工具围绕着“海带”盘旋游动。
在这几根“玻璃管”的尽头，城市的天空之上，纵横交错着数百条看上去好似白云一般的运输带，无数易忠仁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交通工具正在上面穿行，飞车，飞船，飞碟这些都是比较基本的。
毕竟它们连一个长着八条长腿的大乌龟都跑不过，不过这头大乌龟还不是道路上的主角，易忠仁亲眼看见一头长着硕大翅膀，尖锐鳞甲，身材修长的，黄金巨龙，它就那么漂浮飞翔在天空之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国王。
易忠仁花了很大力气才闭上自己的嘴巴，他刚刚在一片南瓜农田里和一群成了精的大老鼠肉搏，然后靠着欧气阴死了一个看上去很有来头的任务boss，还被一群长着猫脸的原住民叫“英雄”。
说实话，他还是有些飘的。
但是现在？现实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啥时候你也能像这样骑着黄金龙在天上飞，再膨胀吧，易忠仁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他很快从这种失落的情绪里，挣脱了出来，毕竟现在这个五彩斑斓的新世界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比起那些连门把手都没有摸到的人，他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易忠仁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觉信心和勇气正要重回胸膛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
他是来找社区邮政署的拿回自己的boss击杀奖励的，所以，现在谁能告诉他邮政署在哪个方向？
第三十四章 不会说谎的卡卡洛夫（上）
今天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事实上，作为星网g1301扇区社区所在的虚拟位面，这地儿就不太可能出现阳光不灿烂的日子。
所以这种阳光明媚在照耀到卡卡洛夫那充满血丝的双眼时，不仅没有让他的心情变好，反而让他更加烦闷起来。
作为一个优秀的星网商人，他卡卡洛夫也曾经风光无量，纸醉金迷过，这座坐落于社区邮政署附近的店面也就是那个时候攒下来的家底。
那个时候他被人称为不会说谎的卡卡洛夫，他十分遵守自己作为星网商人的职业道德，不论是用星网货币点数与现实货币之间的相互兑换，这种相对传统的业务，还是通过他，绕过官方的拍卖平台购买奇货可居的货物，这种包含一些风险的业务，亦或者任务消息买卖，虚拟位面地图出售，这种需要门路的生意……
没有他卡卡洛夫做不成的，也没有不愿意找他卡卡洛夫做生意的。
因为卡卡洛夫永远不会对自己的客户说谎，该是卖100个星网标准货币点数的东西，他卡卡洛夫绝对不会卖客户120。
这样的行为一度让卡卡洛夫在客户间名声大振，但是很快，别的星网商人就开始不满他的行为了，毕竟商人逐利，他们认为卡卡洛夫这样的行为完全背离了商人这个职业的传统特色，总而言之……你要卖100可以，你不能让所有人都跟着你卖100。
他们警告过卡卡洛夫几次，但是他依然我行我素，因为毕竟这里是星网，不是现实，事情最坏也就是被人在星网安全系统检测不到的地方伏击个一两次，然后接受一下几个小时没有办法上线的死亡惩罚而已。
然后，真正的麻烦就这么来了。
卡卡洛夫看着门口清溜溜的阳光，叹了口气，他承认这次是自己轻敌了，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些家伙真正联手起来的力量能有这么大，不，准确地说，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是，这些家伙能有一天可以联手一致对外。
正当卡卡洛夫一脸惆怅地考虑着自己怎么能从惨淡的营业收入里，挤出一点儿水分来支付下一个季度的房租时，一个听上去有些刺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您好，请问，社区邮政署是往这个方向走么？”
易忠仁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跑到这个看上去快要倒闭的小店里头来问路。
一切还要从刚才开始说起。
就在刚才易忠仁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社区邮政署在哪个位置的时候，熟悉的“叮”声适时地响了起来，星网很是体贴地在易忠仁的视网膜上标识出了一个箭头，示意易忠仁前进的方向。
作为还没有被星网系统坑过的新客户，易忠仁欣然就跟着导航走了下去，结果越走却发现越是不对，原本充满了各种幻想色彩的街道随着他的脚步开始快速地消失，迎接易忠仁的，是一片破旧，脏乱，凄凉的小巷。
然后，导航还在坚定执着地指引着他往下走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易忠仁看见了这间破旧得连门都快要倒塌下去的小店，不过，虽然破旧，可是小店黑漆漆的门楣上，却还是用金色的大字写着几个易忠仁不认识的字符。
好在星网体贴地帮他做出了翻译，那几个金色的大字直接在易忠仁的视野里，扭曲成了一行气势中正，意思直接的汉字。
“不会说谎的卡卡洛夫开的杂货铺。”
第三十五章 不会说谎的卡卡洛夫（下）
不知道是因为星网没有及时给出翻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柜台后面的那个虫形生物看上去有些木呆呆的，半晌也没有回答易忠仁的提问。
易忠仁也不在意，也不知道是星网赋予了他勇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小地精完全无视了虫形生物那一对足以将他腰斩的口器，旁若无人地开始打量起这间面积不大的店铺来。
大概是文明都有些趋同性的缘故，再加上星网强大的翻译，易忠仁轻易地就把这间店铺和地球上那种，开在人迹罕至的小巷里的，两元店联系了起来。
正门进来的左手边，一条钉在墙面上的木板一样的东西上，用和店门上如出一辙的金色字体写着“货币兑换，童叟无欺，手续简便，安全无忧，即刻到账。”，易忠仁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毛，他倒是没有想到星网里还有这种服务，他倒是有这方面的需求……
就是不太想在这种地方提出来罢了。
在正门进来的右手边，是一条一模一样的木板，上面还是用那种字体写道“位面地图，任务信息，来源可靠，即可查验，有假必退。”，易忠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自己硕大的地精脑袋，这个对于他来说也是非常实用，毕竟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手……
他也还是不太想在这种地方花钱买消息。
就在他收回目光，准备仔细打量一下悬挂在柜台后面的木板上写的是什么的时候，那个长相丑恶的虫形生物终于开口了，它说的是一种充满了各种杂音的语言，但是到了易忠仁的耳朵里，统统变成了字正腔圆的汉字。
“欢迎光临卡卡洛夫的杂货铺，尊敬的客人，请问有什么是卡卡洛夫能为您服务的？”虫形生物眨巴着自己两个硕大的眼睛，即便身为两个不同的种族，但是易忠仁还是轻易地从他的眼底里读出了期许的神色。
当然，这种神色究竟和“终于来了个傻逼，看我好好宰他一刀”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易忠仁是没有办法区别出来的，这种丰富的表情，让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眼前这个虫形生物，不是什么npc，而是和他一样，实打实的玩家。
不过有话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易忠仁心里想的再多，脸上都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虽然地精笑起来也不咋好看就是了），他清了清嗓子再次问道：“您好，请问，社区邮政署是往这个方向走么？”
显然卡卡洛夫的星网翻译出现了问题，他动作轻盈地舞动了一下自己那一对堪比镰刀的前肢，继续用殷勤的口气说道：“您是新玩家吧？整个文明第一次驳接到星网里的那种？欢迎您啊，要看点儿什么？货币兑换要不要来一发？星网货币点数直接兑换低级文明的货币，那可是一笔横财哟。”
易忠仁没有回答，他已经起了想要转身离开的心思了，因为他觉得对方这显然是不尊重他那高达5点的智力。
货币兑换，一笔横财？真当我是傻子么？你要说个兑换成硬通货啥的，我都有可能会相信你，但是你说直接兑换？你当地球的网络监控是啥了？这种来路不明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对于星网，以及我这样的星网商人来说，您所在的文明设下的一切防火墙，都差不多是纸糊的。”
明明面前的是一只虫子，明明他的表情系统和人形生物相去甚远，明明他刚刚还在一口一个低等地称呼自己的文明，可是易忠仁却突然觉得他看起来有些顺眼了。
呆滞了一下，易忠仁随即释然了，因为他明白，对于任何形成了文明的生物而言，充满了智慧和诚意的“笑容”，永远是陌生人之间最好的名片。
第三十六章 货币兑换（上）
当然，小地精内心的戒备是不会因为对方的一个表情就真正退却地。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只是路过，就是想去一下社区邮政署，不过你既然如此热情，我们聊聊别的也无妨。”
卡卡洛夫用自己那硕大的口器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说道：“那么，尊敬的客户，您需要咨询什么样的服务呢？放心问好了，我在此保证，卡卡洛夫绝不说谎，给出的报价一定最为公允。”
易忠仁本来准备开口直接说出自己的需求，但是话到嘴边，他的嘴巴却没有完全受到自己的控制，鬼使神差般地说道：“还不着急，卡卡洛夫先生，我比较关心的是，这里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卡卡洛夫长着一对硕大的，没有眼睑的复眼，但是在易忠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明确地感觉到卡卡洛夫眯起了眼睛，半晌，他才说道：“好吧，你进门的时候应该看到了我的招牌，把这里变成这样的，就是那块招牌。”
“不会说谎么？”易忠仁挑了挑眉毛问道，在得到卡卡洛夫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才又继续说道，“我大概猜到原因是什么了……”
易忠仁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迸发出了一股洪流，这股洪流在他高达5点的智力属性以及某种他还不了解机制的能力的驾驭下，迅猛而又清晰地冲刷过他每一个脑细胞，无数陌生的想法从他的大脑袋里冒了出来。
作为一个商人，不会说谎就意味着价值信息公开，价值信息公开意味着买卖双发的信息差缩减，而这会直接影响别的商人的预期利润……所以……
“如果不出我所料，那些不愿意不说谎的人，联合起来在别的地方自己搞了一个功能和社区邮政署职能差不多的东西。”易忠仁说道，“据我所知，社区邮政署的服务是要收费的，他们完全可以把这部分内容做成免费的，然后直接把人流从这里引走。”
“虽然我还没有真正接触过星网商人的经商系统，但是我大致想得出来，你们的销售模式应该是需要避开星网的信息系统的，所以，对于你们而言人流意味着生意，这也是你会把店铺开在这里的原因。”
卡卡洛夫硕大的复眼里闪过一次精光，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已经很接近真相了，要不是我能清楚地看到你的等级，亲爱的客户先生，我这个时候应该会想要赶你出去了。”
易忠仁耸了耸肩膀说道：“我相信即便我是怀着恶意来的，你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把我赶走，卡卡洛夫先生，你只是不会说谎而已，你并不愚蠢，金币在谁的口袋里都是金币，哪怕对方是你的敌人，不是么？”
卡卡洛夫发出一阵诡异的，应该是笑声的声音，然后他说道：“在我们继续这个话题之前，尊敬的客户先生，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要卡卡洛夫帮你去做的事儿么？”
“有。”易忠仁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需要你帮我进行货币兑换。”
第三十七章 货币兑换（中）
星网的宗旨是，真实的游戏世界。
这也是它为什么会纵容这些星网商人绕开它，和玩家进行直接交易的原因，因为在星网系统看来，这本身也是“真实”的一部分，至于因此被分走的利润……按照卡卡洛夫的话来说，连星网的一根毛也伤不到。
“看在客户先生您讲话这么对我胃口的份上，我可以给您讲讲货币兑换的操作机制是什么。”卡卡洛夫一边用几对短小的副肢，敲击着几块从柜台下面“延伸”出来的虚拟屏幕。
“您应该还不知道吧？您此刻能够驳接上星网，是你们整个文明的所有地外通讯设备同时努力的结果。”卡卡洛夫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好等易忠仁调整好自己被惊吓到了的心态。
“不用担心，这并不会给您的文明带来什么伤害，我知道大部分封闭的文明会认为这个宇宙是一片黑暗的森林，每一个在其中相遇的文明，都会想着杀掉或者捕猎对方，但是其实并不是这样……”
“对于制作星网的文明以及主动连接到星网的文明而言，宇宙是一片透明的，阳光从他们的身上散播下来，通向宇宙的各个角落，而那些还身处黑暗的文明，只是因为阳光还没有彻底照耀到他们身上而已。”
“你们看到的黑暗不过是整个宇宙中渺小的一片阴影，要知道……光明是绝对的，黑暗是相对的。”
易忠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在卡卡洛夫也没有寄希望于自己说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能完全扭转一个落后文明智慧生命脑袋里根深蒂固的想法，他继续说道：“所以我才会说，对于星网，以及我这样的星网商人来说，您所在的文明设下的一切防火墙，都差不多是纸糊的。”
“因为就在此刻，星网已经把自己的信号完全伪装，变成了类似你们文明使用的信号，以你完全无法想象的数据量级，维持着你的意识形象和我在这个狭小的小店里聊天。”卡卡洛夫说道这里，把一个虚拟屏幕推到了易忠仁面前。
“而星网能够做到的，我虽然没有办法做到全部，但是也能做到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易忠仁瞥了一眼那个虚拟屏幕，目光就再也无法挪开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也不可能在社区这里，受到任何星网模拟出来的伤害，他也知道在脱离任务场景之后，星网会给自己模拟自己觉得最为舒适的温度。
可是他依然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寒，这寒冷由那虚拟屏幕上的信息传来，直接透过他的双眼，首先冰冻他的大脑，然后沿着脊髓一路向下，把他整个人冻得打起了哆嗦。
这寒冷有名字，而且大名鼎鼎，它，叫做恐惧。
此刻就在那个面积不大的虚拟屏幕上，大大小小地罗列着十数个界面，有银行卡信息面板，有大大小小的通讯软件界面，甚至陌生的标识着“保密”字眼的档案界面。
而这些界面的主人，或者说相关用户，都是他。
不是这个矮小的地精。
而是那个社畜，易忠仁。
第三十八章 冲突将至（上）
李子渝一个灵巧地滚翻，然后从身后的箭袋里取出两支木箭，搭在自己的榆木长弓上，连珠射出。
箭支呼啸着飞行，在空中划出一道醒目的轨迹，然后一前一后，稳稳地命中了树立在空地上的箭靶。
少女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快速地横向移动，途中又从箭袋里取出两支木箭，对空抛射而出，然后也不看结果，继续向着下一个目标移动。
抛射而出的箭支飞行距离显然更远，不过这并不影响它们命中八百步远处的两个箭靶，抛射带来的巨大力量，使得它们插进了箭靶深处，不难想象，即便是浑身披甲的敌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少女显然对自己的出手充满了自信，她高高跳起，越过一道预设在地面上的障碍，半空中取出箭支，等到落地的时候，又是两发连珠箭射出。
这次的目标隐藏在一道木门之后，第一箭击中了木门的门板，然后紧接着，第二箭狠狠地撞击在了第一箭的箭尾，生生把它推进了木板之后，命中了门后的目标。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一个浑身包裹着精致皮甲的男性精灵站在靶场的边上，他用充满欣慰的语气说道：“月影荒草，进步神速啊，恭喜你，曾经那个弹无虚发的草原射手又回来了。”
李子渝微微颔首，左手扶胸，行了一礼，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有些窘迫。
距离她进入这个试炼场景，已经过去了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最开始的时候，李子渝甚至连拉弓都不会，偏偏试炼赋予她的身份还是个神射手。
好在草原精灵是一个对自己的同胞极为包容的种族，他们充分理解了“月影荒草”突然失去了准头的事实，并排出了部族里的箭术大师柃木荒草作为李子渝的导师，从最基础的箭术开始，又教导了她一遍。
好在虽然不会射箭，但是“月影荒草”曾经的天赋还在，小半个月来，李子渝勤练不缀，总算在今天交出了一份满分的答卷。
不过少女并没有就此放松，虽然目前看来这个试炼还没有出现什么危险的地方，但是李子渝始终铭记着那只乌鸦在送自己进来时说的话。
“学习，然后活下去。”这就是她全部的任务。
李子渝向来是个不会轻易放过机会的人，同样的她也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学习的任务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了，那么接下来……
还没等到李子渝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远处村庄所在的方向就传来了一声陌生的号角声，这号角沉重，幽邃，苍凉，听着就像是紧贴着地面传播过来。
“这是？”李子渝皱着眉头问道。
柃木荒草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转过头去看了看村庄的方向，然后用一种故作轻松的口气说道：“这是战备号角，你还年轻，没听过这个很正常……”
“月影荒草，拿上你的弓，我们回去看看。”
第三十九章 冲突将至（下）
到达了村口，出乎李子渝意料的是，村口站着一支陌生的军队，虽然大部分士兵都带着有面甲的头盔，但是还是不难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凝重的气氛，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村落里，仿佛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阴云。
“你们回来了？”说话的是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精灵，他名叫鹿角荒草，是村子里的大祭司，地位大致与族长相当。
李子渝跟随着柃木荒草，跳下自己的蹦羚，先是拍了拍鹿臀，示意自己的伙伴自由活动，然后转过身来，冲着大祭司左手扶胸，深深行礼。
“不必拘泥这些。”大祭司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然后说道，“柃木荒草你就留在这里，月影荒草，你去神射手的队伍里。”
李子渝这才发现这支军队并不是随意聚集在这里，身着皮甲的神射手们站在大部队的最后，在他们前面一些的地方，是浑身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祭祀团，然后是浑身穿着浅绿色锁甲，手持刀盾的近卫军团，整个队伍的最前方，是几十名骑在犀甲兽身上的骑士。
整支队伍的人数虽然并不多，但是兵种齐全，不过李子渝越是在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间行走，心就越是往下沉，因为她来到荒草部族小半个月，除了神射手之外的兵种，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
她轻易就认出来，领头的犀甲兽骑士里，岭歌荒草赫然在列，小半个月来，李子渝和他打的交道最多，甚至远超过柃木荒草。
原因无他，这位长着一张有些不太像精灵的，胖胖圆脸的和善小伙，其实是部族里的弓箭师傅，李子渝每天练习，自然少不了和这位弓箭师傅交流。
再环顾四周，果然不出李子渝所料，身边的这些“士兵”们，其实都是部族里的普通村民，从农夫到猎手，从面容慈祥的奶奶到胡子都还没长出来的少年，所有人都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没等李子渝走到神射手的队伍里，大祭司鹿角荒草浑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诸位族人，今天，我们吹响了已经沉寂了快一千年的战备号角，叫大家穿戴整齐聚集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鹿角荒草双手上举，做出一个虔诚的姿势，一道翠绿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上迸发出来，在熹微的晨光里化作一个形体健壮，长相和鹿角荒草如出一辙的巨人。
巨人缓缓举起自己的手臂，指向遥远的西边，李子渝随着巨人的动作看去，在她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那里除了还未被晨光照耀到的稀薄阴影之外，只有大片的，翠绿的，充满生机的原野。
“只有一个原因。”鹿角荒草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黑夜要来了。”
仿佛是为了证实鹿角荒草所说的话，遥远的西方，那些稀薄的阴影，就这么在李子渝的眼皮子底下，陡然加深。
直接吞没了一片原野。
第四十章 从深渊回来的同族们（上）
“精灵的生命曾经是无穷无尽的。”
说话的是尼亚荒草，她应该是整个荒草部族里年纪最大的一位祭祀了，有传言说大祭司鹿角荒草曾经是她的学徒，不过即便不去听这些传言，光是看这位祭祀脸上深深的皱纹，就能大致猜想到她的年龄。
仿佛感受到了李子渝打量的目光，尼亚荒草笑了笑说道：“是的，曾经精灵的体型和外貌在达到成年之后也是不会变化的。”说道这里的时候，尼亚还看了看蜷坐在角落里的岭歌荒草，后者捏了捏自己圆圆的脸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了，在大祭司的带领下，荒草部族离开了自己熟悉的村落，在平原上跋涉了一天，此刻正在一处平整的地方安营，点点篝火燃起，散布在光线渐渐变得稀薄的原野上，看上去有些像坠落到地面的星辰。
刚刚安顿下来，几个年轻人就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与疑惑，把尼亚荒草包围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事情要从很早以前讲起，如果事无巨细，那这个故事一直到我们走到边境和大部队汇合也讲不完。”尼亚荒草说道，“所以我就尽量言简意赅。”
“刚才说过了，精灵的生命曾经是无穷无尽的。”
“精灵也不像现在这样，生活在一望无际的平原里，比起低矮的灌木和这些短命到几乎没有智慧的青草，过去的我们更喜欢参天的树木，以及林间散落的月光。”
“而这一切的终点，就是千年前的那场战争。”尼亚荒草的表情随着她自己的讲述变得凝重起来，“那是一场无妄之灾，一群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恶魔，毫无征兆地袭击了我们。
“他们用血红色的，无法扑灭的火焰焚烧森林，用恶毒的咒语污染我们的水源和作物，乘着年轻力壮的男性出门劳作，偷袭妇女和孩子。”
“我们的族人在这种卑劣的，毫无预兆的偷袭里，节节退败，偏偏曾经庇佑着我们的丛林，此刻也不再站在我们的身边，他们轻易就可以利用丛林之间的阴影和黑暗掩盖自己的踪迹。”
“所以……最终，我们才退守到了平原上？”李子渝试探性地问道。
尼亚荒草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然后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然谁也不愿意放弃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终于看到了那些卑劣敌人的真面目。”
“那是什么？豺狼人？三头蛇？沼泽巨人？还是……”岭歌荒草眨巴眨巴自己圆溜溜的眼睛，用一种略带兴奋的语气问道。
尼亚荒草伸出一支枯瘦的手指来，远远冲着岭歌荒草指了指，然后把手指拿回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于是胖乎乎的弓箭师傅就这么失去了自己的声音，一张大嘴一开一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挥舞着手臂，冲着尼亚荒草连连道歉，红着一张圆脸，重新坐好。
尼亚荒草仿佛更本没有看见弓箭师傅窘迫的举动，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也是精灵。”
“也是精灵？”
即便有岭歌荒草珠玉在前，这些莽撞的年轻人依然没能收敛住自己的惊讶声音。
好在尼亚荒草似乎默许了他们的惊呼，老人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篝火摇曳的微光里，她的身影在已经开始变得昏暗的草甸上拉出老远。
“那是我们，从深渊里回来的同族们。”尼亚荒草的声音很轻，喧闹的气氛之下，几乎有些难以听清，但是李子渝还是轻易地捕捉到了，她声线里，那几乎密不可闻的，愧疚感。
第四十一章 从深渊回来的同族们（下）
一夜无话。
等到晨光再次降临到平原之上的时候，荒草部落已经整装完毕，在犀甲兽，驼羚，蹦羚的帮助下，开始向着大祭司口中所言的边境上的“大部队”进发。
李子渝敏锐地注意到，即便是行军的途中，整个部族依然保持着极为稳重的阵型，每支部队最靠近中心的，始终是一些没有经历过战阵的年轻人，经验丰富的老手和技艺出众的大师们始终走在部队的最外围。
不仅如此，族人们的推进速度也很缓慢，各式各样的动物伙伴被派了出去，散布在荒草部族前进的道路上，保持着警惕，整个部族表现得……就像随时在防止被偷袭一样。
越是往西推进，这种近乎神经质一般的谨慎就越发明显，直到在行军开始的第三天中午。
先是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异常，明明还是正午，却有一阵诡谲的黑色浓雾笼罩了前方，紧接着，一声熟悉的低沉号角在远处的原野上响起。
然后李子渝就就看见那些散布出去负责警惕的动物伙伴们，仿佛接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指令，尽数开始返回自己的主人身边，紧接着，大祭司浑厚的声音从队伍最前端响起。
“荒草部族属下听令，暂且丢下辎重，全速前进。”
李子渝紧了紧自己身后的长弓，箭袋，把蹦羚鞍袋上的绑绳加固了一下，动作轻盈地跳上蹦羚的后背，在她的身边，那些负责驼鹿的族人，正在用复杂的手语告诉这些携带着辎重的伙伴们，暂时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紧接着，荒草部族就开始奔跑起来，全速前进之下，着甲最为轻便，机动性也是最强的的神射手部队很快就变成了队伍的前锋，不过多时，在他们身前，只剩下了那些身着重甲，在烟尘之中奔腾的犀甲兽骑士。
即便维持着高速前进，即便身边灰土奔腾，李子渝依然轻易地在一群犀甲兽骑士中辨认出了岭歌荒草那圆滚滚的身影，弓箭师傅此时正高举这两把完全和“精灵”这一优雅种族不搭边的长柄铁锤，在身边挥舞得密不透风。
然后，一股血雾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在弓箭师傅的铁锤，以及他的圆滚滚的身躯之上同时绽放开来。
几乎是同时，一阵嘈杂的，几乎快要震破耳膜的声响突然向着李子渝冲刷而来，混乱之中，她似乎听见了柃木荒草撕心裂肺的喊叫：“放箭！”
于是少女慌忙从自己的箭袋里取出箭来，拿出身后的长弓，弯弓搭箭，茫然四顾。
高速推进之中，她看不见任何目标，面前除了自己的族人，就是飞扬的尘土。
好在此时，柃木荒草的喊叫再次响了起来：“正前方，放箭！”听到命令，李子渝慌忙把箭矢向着正前方抛射了出去，直到此时，她才想起来再去看一眼那个长得圆滚滚的弓箭师傅。
然而，在狂暴的犀甲兽后背上，李子渝只看见了半截即将被甩下鞍座的残躯。
第四十二章 投身战场（上）
惨叫，怒吼，还有遥远到几乎听不清晰的指挥。
锐器撞击，铁蹄奔袭，以及声声不息的战斗号角。
这些陌生的声音，顺着李子渝脆弱不堪的耳膜，充斥少女的大脑。
断裂的肢体，被箭雨穿刺成刺猬的尸首，已经失去生机，却还依旧圆瞪着的眼睛。
赤红的血液，被火焰焚烧成焦炭的土地，已经不分敌我，死死紧抱在一起的血亲。
这些恐怖的画面，沿着李子渝浑浊不清的眼睛，充斥少女的大脑。
当恐惧掏空了胃袋，胆囊，肾上腺素就开始接管身体，少女一脸木然地在一片狼藉的原野上奔跑，不断地弯弓搭箭，向着远处的，近处的，那些陌生而又恶毒的黑暗，射出一发发根本不知道准头的箭矢。
她的蹦羚早在第一波冲锋的时候就惨死在了战阵里，袭击他们的是一个浑身黝黑的精灵，在他那柄涂满了鲜血的战刃贴近之前，李子渝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匿踪于阴影里的鬼魅。
好在，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远处而来的一根箭矢准确地命中了偷袭李子渝的敌人，但是并没有阻止他把自己的战刃砍进蹦羚脆弱的脖颈里。
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李子渝就这样和陪伴了自己小半个月的伙伴道了别。
不，其实并没有道别。
因为就在下一秒，另外一柄阴影里来的战刃就贴近了少女的脊背，或许是半个月来的苦练有所成效，生死关头，少女一个敏锐的滚翻，躲开了这致命一击的同时，从身后的箭袋里取出一枚岭歌荒草亲手打造的羽箭，弯弓搭箭，瞄准族人奔袭的间隙，射出刁钻的一击。
羽箭像是长了眼睛，在无数条奔跑的鹿腿间准确地找到了目标，狠狠地叮咬进敌人的咽喉，一击致命。
那是李子渝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役里，最为精准的一箭。
其它人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说到底荒草部族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部族，在这片已经化为炼狱的战场上，他们的奔袭连一朵水花都还没来得及激起，就湮灭了下去，先锋的犀甲兽骑兵以及神射手部队被迅速分散到了正面战场上，各自为战。
紧随其后的近卫军团并未冒进，他们在距离战场不到二十步的地方站稳脚跟，举起手中的刀盾，形成了一道薄薄的，却意外坚固的防线，不断地绞杀从阴影中扑来的敌人，在他们的身后，浑身笼罩在白袍里的祭祀团开始了吟唱。
随着他们繁杂的祷言，先是一道翠绿色的荧光渐渐地升腾而起，向着战场播撒而去，荧光所到之处，战场上斑驳的阴影退散，那些藏匿其中的敌人再也无所遁形，彻底曝露在神射手们的眼睛下面，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变成了箭下亡魂。
然后紧接着，荧光汇聚成一道光柱，向着天穹奔袭而去。
李子渝抬头去看，这才发现天穹之上还有其它很多道同样的翠绿色的光柱，它们几乎来自整个战场的四面八方，有摇摇欲坠，忽明忽灭的，也有牢牢占据位置，恍若中流砥柱的，这些光柱交织在一起，在天穹之上形成了一道宏伟的大网……
第四十三章 投身战场（下）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
因为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整片天穹就被一种诡异的黑雾给占据了。
此时应该正是中午，日头最为灼热的时候，但是在这黑雾的笼罩之下，即便是太阳的光辉，也没有办法冲破桎梏，来到地面，此时虽然有了平原精灵们召唤的翠绿光柱相助，依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荒草部族所属，退守防线！”
就在李子渝快要彻底在这场仿佛毫无尽头的战役里彻底迷失自我的时候，大祭司鹿角荒草的声音突然在平原之上炸响，李子渝循声望去，只见近卫军团身后的防线里，一个翠绿色的巨人站了起来。
这个完全由光线构筑而成的绿光巨人虽然长着和鹿角荒草一样的面庞，但是显然没有大祭司那种悲天悯人的仁慈气质，只见它匍匐身躯，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咆哮，冲进了战场，所到之处阴影破碎，血肉横飞。
李子渝摸了摸即将告罄的箭袋，麻木的心脏里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宽慰，她从箭袋里取出最后几发箭矢，尽数捏在手里，半弓着身体一边向后退去，一边把这些箭矢射进那些漆黑的迷雾里。
在绿光巨人的掩护之下，荒草部族的整个撤退过程要比之前冲锋的时候简单地多，李子渝不仅没有找到机会把手中的箭矢发射出去，而且还在战场之上摸到了两个还是满载状态的箭袋，少女想也不想就把这些补给背在了身后，跟随着其它撤下来的族人，退到了近卫军团身后。
然而，战役还没有结束。
还没等少女喘上口气，活动一下自己酸痛的胳膊，柃木荒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神射手！集结！”
李子渝心中没有任何抱怨，她极为顺从着追寻着声音奔跑过去，在爬上一处微微隆起的土丘之后，少女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导师。
在她过去的印象里，柃木荒草比任何一个荒草部落的精灵都要接近经典的精灵形象，他从容，优雅，美丽，温柔，和眼前这个浑身浴血，怒目圆瞪的战士完全是两个人。
但是她并未觉得突兀，反而觉得心底里有些踏实。
柃木荒草并未注意李子渝打量的目光，他此时正皱着眉头清点第一次冲锋，建立起临时阵地之后活下来的神射手。
情况比他想象得要糟糕得多，也不知道是荒草部族切入战场的时机不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神射手折损的比例几近五成，活着回来的战士里还大多挂彩，让人不得不担心接下来的战斗。
因为比神射手折损一半还要坏的消息是，犀甲兽骑手已经全军覆没了。
柃木荒草抬头看了看天，属于荒草部族的翠绿色光柱已经到达了天穹的顶点，和其它草原精灵的光柱汇合在了一起，随着战斗号角的不断催促，不断还有光柱在战场的彼方亮起，向着天穹汇聚。
箭术大师微微颔首，他明白，决定此役胜负的时候就要到了。
第四十四章 自然与丰收女神的神辉（上）
大祭司的光之巨人并没有在战场上坚持过久，等到最后一名荒草部族的战士从防线之前撤回，它便回到了祭祀团所在的地方，收敛起自己的狂暴，站立在大祭司的身后。
站在这处微微凸起的土丘上，李子渝清晰地看见，在近卫军团的防线之前，大概平射一箭之遥，那些祭祀团召唤出的荧光无法照耀到的地方，浑身黝黑的敌人们躲藏在阴影里，蠢蠢欲动。
而在荒草部族这一边，浑身浴血的近卫军团在祭祀们的荧光照耀下，几乎可以以一当十，整场战斗下来，他们不仅折损最少，而且至今都还保持着昂扬的战意。
“神射手听令，正前方，抛射一轮！”柃木荒草显然不喜欢坐以待毙，趁着此时无风，他率先打破了局部战场上两军对垒的僵局。
李子渝和一众神射手听令，纷纷弯弓搭箭，箭矢对准天际，抛射而出，锐利的箭矢借助着略微的地理优势，以及强大的地心引力，毫不留情地飞跃出了几近两箭平射的距离，刺入了黑的阴影当中。
阴影当中似有一些零星的惨叫响起，但是远远达不到柃木荒草想要的效果，他轻轻咬了咬下唇，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大祭司，然后继续下令。
“神射手听令，正前方，火雨！”
神射手们动作整齐，每人从身后的箭袋里取出三支箭矢，在箭袋旁边特制的凹槽上用力一划，只见一丝火花闪过，箭矢便熊熊燃烧起来。
紧接着，神射手们横举长弓，把三支燃烧的箭矢同时搭上弓弦，再次向着天空抛射而出，随着一道密集的风声，绚丽的火雨绽放于敌人的头顶。
在火雨的照耀下，李子渝终于看清楚了阴影当中的敌军战阵。
这是一支浑身包裹着漆黑皮甲的军队，比起草原精灵的各司其职，分工明确，他们站位相当分散，看上去更像是一群各自为站的散兵游勇。
这些士兵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背负在身后的狭长战刃，以及斜挎在身侧的短小弓弩。
火雨降临只有一瞬，很快，李子渝就再看不见这些皮肤黝黑的同族，但是和上一轮齐射之后如出一辙的零星惨叫，宣告了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神射手们站在这个距离上的远程打击，基本等于无效。
就在此时，大祭司鹿角荒草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停止射击，收缩防线，就地组装弩车！”
随着大祭司的命令，一阵低哑的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身后原野上的“得得”蹄声，只见一部分携带着辎重躲藏在原野之上的驼鹿们重新回到了荒草部族的身后。
十来个**着上身的族人骑坐在驼鹿身上，待到和大部队汇合之后，这些身材壮硕的族人便动作敏捷地从驼鹿背上跳了下来，从驼鹿背上的鞍袋里取出一件件做工精巧的木制零件，轻车熟路地安装了起来。
仿佛感应到了大祭司的布置，阴影里的敌人开始躁动起来，十来个皮肤黝黑的精灵组织了一次冲锋，还没跑到近卫军团的面前，就被精准的箭矢射杀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敌人似乎比李子渝想象当中的要胆小得多，在先锋部队被射杀之后，居然再也没有了别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