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二章 不兜圈子
“麻烦给我来一杯美式。”席晋顺势坐下，然后朝吧台的方向喊了一句。
沈健则要了一杯白开水。
三人坐定，沈健笑着说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拉过来的，电影展映结束，不少人拉着他聊天，现在席导可是吃香得很。”
席晋自谦道，“沈老师说笑了，都是些圈内的朋友找我聊天。”
“没耽误你事情吧？”张重啜了口咖啡，笑道。
“没有，没有。其实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您认识，不过一直没有契机，今天算是得偿所愿了。”
言语之间，席晋将张重抬得很高，却不知是出自真心，还是他为人向来圆滑。
不过张重关心的并不是席晋的处事风格，他更关心的是席晋是否适合拍《苏菲的世界》。
张重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跟他聊起了刚刚展映结束的电影《晚餐》。
“你的《晚餐》我也看了，感触良多。电影里面有几处台词也让我印象深刻，我看电影的介绍里面，编剧也是你？”
席晋点头道，“剧本确实是我自己写的，让您见笑了。”
“不要太过谦虚，剧本写得很好。我听说你本科时在金陵大学哲学系就读，如此能写出这样出彩的剧本就不难理解了。不过让我好奇的是，既然是哲学系毕业，为什么后来想着跑去学了摄影，而且还当了导演？”张重笑着说道。
席晋说道，“也是机缘巧合，大一的时候参加了学校的摄影协会，原本只是对摄影这一块比较好奇，后来接触多了也就爱上了。到了本科快毕业的时候，想都没想就报了摄影系。学了摄影之后，又多了点野心，想要自己拍一些电影，把自己心里面想的东西给呈现出来。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能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这很难得，也很幸运。”
席晋深以为然，“更多的是幸运，一路走来遇到很多机会，也遇到很多愿意帮助我的人。”
“本科毕业之后，还关注跟哲学专业有关的东西么？”张重问道。
席晋笑了起来，“这是自然，哲学有一种魅力，即便我不以哲学专业作为职业，也根本丢不掉它。我也要感谢本科四年的哲学学习，让我有了一般人没有的体验，而这些体验对我后来学习摄影帮助很大。”
张重也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跟你们哲学系的许院长还有些渊源。”
“这个我知道，您之前还推荐过许老师的《思维阡陌》。当时看到你推荐这本书的时候我跟我的那些老同学们都非常意外，也同时为许老师感到高兴。我在哲学系的时候，许老师还是副院长，是我们毕业之后他才升任院长的。”
张重点了点头，看来席晋虽然毕业多年，但是对哲学系的事情还依旧上心。
“你读过《苏菲的世界》么？”张重直接问道。
面对张重突然转移话题，席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点头回答道，“您的大部分作品我都看过，这本《苏菲的世界》自然更不例外。在此之前，我也没想到您对哲学的研究竟然到了这么深的地步。虽然《苏菲的世界》更多的是研究一些初级的哲学理论，但是所需要的相关知识可一点都不基础。不得不说，《苏菲的世界》也让更多的普通人接触到了哲学，甚至喜欢上了哲学。”
“《苏菲的世界》的影视改编已经提上日程了。”张重笑眯眯地看向席晋。
席晋神情一振，虽然张重没有直说，但是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他原本还在揣测为什么张重会找自己来，刚才聊天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现在终于品出一点意思来了。
怪不得刚才张重一直问自己跟哲学系学习有关的事情，原来是为了《苏菲的世界》。
“这是好事情啊，我想电影拍出来之后肯定会非常受观众们欢迎。”席晋笑着说道。
张重看着席晋，通过聊了这会天，他也对席晋的性格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笑着说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之所以请你过来，就是因为《苏菲的世界》导演还没有决定下来。我这次来风雨电影节，也是为了来找一个合适的导演，而你是我到现在为止觉得最合适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找个时间可以去江阳咱们具体聊聊，你也准备准备，是否合作到时候咱们相互再做一次选择，你看可以么？”
张重的直接让席晋略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这倒是省了不少时间，他点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在这里表个态，我个人对《苏菲的世界》这个计划非常感兴趣，如果有机会，我十分愿意执导这部电影。我回去之后准备一下，到时候我们在具体聊聊，当然，不管最终是否达成合作，我都希望能够交您这个朋友。”
“这是当然。”张重朝席晋伸出手，“我很期待下次的见面。”
……
随后的一天半时间里面，张重又见了四个导演。
这四个导演中有两个导演的电影已经展映过了，另两位导演的作品张重没有看过，不过因为电影介绍挺对他胃口就特意在网上找了他们过往的作品来看，确定了他们。
前后五个导演，张重还是对第一个席晋最为满意。
不过最终到底确定是谁却不一定，还是要看下次谈话。
下次谈话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张重希望能够听到他们对电影整体的规划和想法，听完这些再做打算。
让张重很满意的是，虽然他没有特意叮嘱那几个导演要对《苏菲的世界》选导演的事情保密，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往外透露消息，这至少说明他们还算可靠。
张重在电影节忙了两天，胡慧芳他们也都没闲着，虽然大部分时间没有张重带着，但是他们还是要到了很多合照。
其实芃芃也算是个小童星了现在，之前《断魂枪》为她带来的名气虽然渐渐弱了，但是还有不少人依旧记得她。
第九六三章 充分的准备
剩下的一个星期里面，张重又跟这五个导演挨个见了一面，当然是分开的。
等到几个导演都见完之后，张重依旧觉得还是席晋最适合拍摄《苏菲的世界》。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席晋也表现得非常特别。
他直接掏出一沓文本，并告诉张重，这是看过《苏菲的世界》之后写的一些心得感受。
张重当时接过那沓文本的时候，表情有些惊讶，因为这些文本并不薄，估计得有个几万字了。
看一本书写了几万字的读后感，席晋还真不是一般人。
等到张重看过这些“读后感”之后，才发现原来则不仅仅是读后感，前半部分席晋单纯是从一个读者的角度出发写一些自己对《苏菲的世界》这本书的感受。
而后半部分，显然是这几天刚刚写的，主要内容是他以一个导演的角度来看待《苏菲的世界》，包括对剧本的建议以及拍摄过程可能遇到的问题，他都给写了出来。
这样充分的准备，一下子就让席晋从其他几个导演中脱颖而出。
以至于张重都没有想要再去多找几个导演筛选一下，直接就定了席晋。
张重是周五的时候定下来将有席晋担任《苏菲的世界》导演，到了周六的时候，零零一官方网站就公布了这条消息。
这条消息一出来，就成为了热门话题。
人在江阳还没有回家的席晋，在酒店里面看到网上铺天盖地关于自己将要执导《苏菲的世界》的消息，内心十分感慨。
其实他才刚刚获得风雨电影节最佳导演奖，说起来也算是个挺不错的奖项了，但是关于自己获奖的消息在网上并不多，跟今天的消息的热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就是顶级流量啊，自己还只是稍微沾了一下张重就有这样的曝光度，怪不到影视圈不管是演员还是导演们都削尖脑袋想要跟张重认识，因为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电影未拍先火，席晋当然非常高兴。
但是同时他也感到巨大的压力，他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关注，到时候自己没把电影拍好就会受到多少人的谩骂。
流量是把双刃剑，还是得看自己能否打好这一仗了。
其实在来江阳之前，席晋还有些担心。
倒不是担心自己不能入张重的法眼，而是担心如果自己被张重选中成为导演，但是张重最终不给自己放权。
他在剧场喜欢当一把手的感觉，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当制作人，当监制，什么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好在张重并没有给他限制，甚至演员方面也几乎没有插手，唯一一个张重自己选的演员就是赵新月。
而赵新月也恰恰是席晋比较喜欢的一个演员。
……
把电影的事情交给席晋，张重暂时就把电影的事情给放下了。
到了第二个周末，张重又带着许雨涵和芃芃去了燕京。
这一次老俩口没来，胡慧芳这周的课比较累，周末想在家休息休息，而张行军则跟着摄影协会的那些老哥们一起出去春游去了。
这周之所以要到燕京，是要参加之前吴子云说的那个美术小组聚会。
美术小组聚会是周日上午开始，而张重他们是周六下午到的。
本来到燕京来，张重他们准备在别墅里面好好休息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参加美术小组聚会。
不过不知道余冬雨他们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张重他们要到燕京来，吵着要过来喝酒。
这一次胡慧芳没来，张重直接在小区的酒店里面定了一桌。
这次来的人还不少，除了余冬雨庄语他们四个之外，王克望和林文远也都来了。
林文远过来，最让张重惊讶。
因为他们之间少数的几次除了之前在燕京大学的学术会议现场之外，其他都是在王孟家里。
他们两个之间只能算是那种普通朋友。
许久没见，林文远不似当年那样意气风发，开始显露出老态。
见到张重，他笑着说道，“冒昧打扰，还望张校长不要介意。”
“叫我张重就行了，林先生何必见外，你能来寒舍，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介意。倒是我要问问其他几位，既然林先生要来，为什么不提前打招呼，我也好做准备。”张重说道。
庄语笑道，“就是怕你做准备，所以没有提前跟你说，你放心好了，老林虽然脾气古怪，但绝对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林文远撇嘴道，“我什么时候脾气古怪过？”
“你要问我你什么时候脾气不古怪，我倒是好回答一点。”庄语笑道。
余冬雨看着张重笑道，“你怎么不问我们为什么会知道你来燕京？”
张重摇头道，“一开始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确实有些疑惑，不过后来仔细一想，恐怕除了吴子云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能告诉你们这个消息。”
刘源笑呵呵地说道，“你只猜对了一半。”
“什么叫猜对了一半？对了便是对了，不对便是不对，这一半是怎么算的。”张重好奇道。
“我们确实是从吴子云那里知道你要来的消息，不过却不是直接从他那里问的。我前两天恰好遇到一位央美的朋友，闲聊中得知这周末央美的美术小组有个聚会，我就把这事记在了心里面。后来我又特意打电话去问吴子云，问他芃芃是否也会来参加这个聚会，他告诉我芃芃会来，因此我们就知道你也回来了。所以我们说你只猜对了一半。”王忆笑着给张重解释道。
张重无奈地摸了摸额头，“你们要是想知道我来不来燕京，直接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什么还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我难道还能瞒着你们不成？”
“这样直接问你多没意思，而且现在这样打突击，也算是给你一个惊喜。”余冬雨嘿嘿笑道，“而且你不是也没有主动告诉我们么？”
“我这不也是因为有事情么，不然怎么会不联系你们。”
王克望说道，“其实也怪我，是我知道你来燕京，所以特意要过来看看你，毕竟上次我也没去江阳。”
第九六四章 我知道哪里的搓衣板质量好
王克望其实最近也有些脱不开身，特别是前段时间过年的时候，据说他父亲最近身体不适特别好。
之前王孟还在的时候，张重他们总有一种错觉认为王克望的父亲没有多老。
但是其实王克望父亲也早已年过古稀了。
前些日子，庄语还提议是否要抽个时间他们几个凑一起去看看，虽然他们跟王克望父亲关系一般，但是不论因为王孟还是因为王克望，他们似乎都应该去看望一下。
只是这事被王克望知道，直接拒绝了。
说是他父亲脾气不太好，越到这种时候越不希望别人去看他。
听到王克望这么说，庄语他们也只能作罢。
张重见到王克望也十分高兴，笑着说道，“你只管来就是，何必跟他们一样鬼鬼祟祟的。”
这话一下子惹毛了其他几个人，他们几个开始对张重一顿口诛笔伐。
到了小区的酒店里面，众人落座之后，余冬雨最先开口，“张重你好深的心思，上次我们去你家没听你说过赖自如的事情，没想到这年刚过没几天就看到这好大的一条新闻。”
王忆点头道，“这事确实突然得很。”
林文远作为燕京大学的校长，也更关心这件事情，笑着问道，“这事我真要向张重你请教一下，你是怎么说服赖自如离开中山大学到你们学校的？”
教育圈子说小不小，毕竟全国高校加起来说不胜数。但是说大也不大，顶级高校总共就那么几所。
而且很多学校之间都有人员流动，譬如林艾，之前在金陵大学文学院任副院长，后来跑到燕京大学任文学院院长。
各高校之间的老师们，很多都是认识的。
特别是林文远跟赖自如这种级别的，彼此认识不足为奇。
“其实也是运气使然，之前因为研究生的事情跟赖先生交流比较多，闲聊间提出了邀请他到时中学院任教的请求，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最终却成真了，我也是十分惊讶。”张重笑着解释道。
他说的基本上是实话，不过其他几位却一点都不信。
“就这个？”余冬雨表情夸张，“你一点工作都没做？”
“什么叫一点工作都没做？我跟赖先生之间交流频繁，聊得也很投缘，这不算是做工作么？”张重说道。
“这也叫工作？你看看你面前的这几个人，哪个跟赖自如没点交情？哪个不比你跟赖自如认识得早，交流的多？但是要说让我们去说服赖自如离开中山大学到另外一所学校去，我是没这个信心的，你们呢，你们有这个信心么？”余冬雨又看向其他几个人，问道。
林文远首先表态，“我肯定是没信心的……不是，我不是没信心这么简单。事实上，我之前就尝试过邀请赖自如到燕京大学来担任文学院院长，好在后来林艾先生愿意来，不然我们学校文学院院长一职又不知道该空缺到什么时候。”
“那是你请的时机不对。”余冬雨说道。
林文远挑着眉毛问道，“冬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时机不对？”
“你要是去年去请应该就行了，据我所知，赖自如在中山大学这两年过得并不如意。他本来就是从其他学校调过去的，自然没有什么根基，做事处处掣肘。张重刚才说他什么都没做，我虽然惊讶，但是从这个角度去想也能理解一些。可能张重跟他提这事的时候，恰好遇到他最想要离开中山大学的时候。”余冬雨解释道。
林文远惊讶道，“冬雨你怎么知道的？”
余冬雨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对于余冬雨知道中山大学的情况，张重却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余冬雨一直表现得都像一个江湖，似乎圈子里面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其实张重对中山的大学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他能请赖自如过来，也不完全像他说的那样靠运气。
他也做了一些准备工作，虽然不多，但是确实做了。
林文远叹了口气，“如此说来，确实有运的成分，不过现在林艾先生在文学院主持工作表现得也十分出色，我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张重则笑道，“燕京大学人才济济，何须跟我们这种小学校争。一个赖自如老师去燕京大学不过是锦上添花，但是到我们时中学院却是实实在在的雪中送炭。”
“张重你太过谦虚了，照着你们学校现在的势头，说不定再过几年，你们的分数线就要赶上我们学校了。”林文远说道。
林文远是有感而发，张重说他们时中学院是小学校，但是小学校有小学校的好处，全校总共就那么几个专业，能够集中精力发展壮大。
学校每年只收那么些个学生，别的不说，单单靠着金陵大学江阳大学以及张重的名气就能引得一大批学生报考，分数线随便就能拉上去。
而且这段时间时中学院时时见诸报端，都是非常正面的新闻，不用多久时中学院就能彻底打进普通人的心中。
面对林文远的夸赞，张重笑着摆手道，“林先生过誉了，时中学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旁边的王忆岔开话题说道，“我听说《苏菲的世界》要拍成电影，我对这个事情倒是满怀期待。不过这部电影不容易拍吧，毕竟里面涉及了太多的哲学理论知识，如果把书里面的理论知识都拍出来，显然不太现实。”
张重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不可能照着原著把里面所有的内容都拍出来的。”
“我还是更期待《边城》能够拍成电影，因为我挺想看看你心中的翠翠到底是什么模样。”庄语笑着说道。
余冬雨打趣道，“庄兄，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雨涵妹子还在这坐着呢，你就不怕咱们走了之后，张重要跪搓衣板？”
“哦……弟妹莫怪，我们纯粹是文学讨论，文学讨论。搓衣板的话，这边不好买吧，我倒知道离这不远有一个大市场，那里的搓衣板质量很好，等闲不会弄坏。”
第九六五章 要强
许雨涵被他们调侃得有些脸红，笑着说道，“庄先生说的话我记住了，回头得空我就去你说的大市场看看。”
余冬雨笑道，“我倒觉得搓衣板未免有些浪费，我上网看现在年轻人已经不规搓衣板，改跪榴莲，跪完还能吃，一举两得。”
张重无奈摇头，“你们是怎么从《边城》说到榴莲的？”
庄语一拍额头，“哦，对，正说《边城》呢，你这书是写的比较靠前的了，为什么其他书后来居上拍了电影，这部小说迟迟没有动静？”
“《边城》还是缓缓吧，我暂时没有心思动它。再者说了，比它还要靠前的《解忧杂货店》也还没有拍，这种事情又不是按照发书的前后顺序来的。难道你的书影视化都是按照出版时间来的？”张重说道。
庄语耸了耸肩膀，“我自己倒是想按照出版时间一本一本来，不过人家影视公司不愿意啊，只捡那些人气高的投拍，那些人气不高的他们也不愿意沾，生怕亏了钱。”
余冬雨撇了撇嘴，“你这话说的，人家影视公司拍电视是为了赚钱，要是明知亏钱还要去拍，那不是脑子有病么？你也可以学张重，自己花钱投拍嘛。”
庄语嘿嘿一笑，“我自己也怕亏钱，而且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估计亏得更多。”
“这不就得了？”
庄语的作品中，拍出来的有不少，其中不乏一些口碑票房双丰收的电影。
但是也不全是叫好又叫座的，也有一些电影因为导演水平或者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拍出来的成片不如人意，虽然票房还行，却备受读者们诟病。
还有一部分作品，因为实在是太过小众，所以没有导演敢碰。
拍摄经典是把双刃剑，拍好了流芳百世，拍不好遗臭万年。
虽然这种说法有些夸张，但确实是文学圈和电影圈的现状。
如果现在张重把《变形记》拿给别人拍，估计没几个人敢拍，因为这玩意实在是太难拍了。
别说拍了，有些人读起来都有难度。
还有《边城》，这书倒是不晦涩了，但是里面翠翠的形象太过经典，以至于选角会面临很大的难题。
想要找到一个别大多数人接受的翠翠并非一件易事，就拿在座的几位来说，他们心中的翠翠就各有不同。
所以说，拍名作品，特别是拍那种文学性很高，受众较小的文学作品，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
而且庄语作品的影视改编权还不便宜，光是在影视改编权上就要花几百万，就算有的作者想要低成本搏一搏恐怕也做不到。
“要是你愿意，回头可以把你的几本书的影视改编权卖给我们公司，等我们的娱乐公司得空的时候就可以拍了。”张重说道。
庄语笑着摇头，“这还是算了，我还是把它们抱在手里，静等有缘人吧。”
……
因为第二天早上还要带芃芃去央美，所以张重只喝了一点酒。
其他几个人倒是不客气，没有因为身为主人的张重不喝酒他们就放下酒杯。
特别是余冬雨他们几位，完全是把张重这里当成了自己家，还帮着张重招呼林文远和王克望喝酒。
一顿饭吃完，林文远先打车回了家，剩下的几位留下跟张重又聊了一会儿。
“老林今晚喝得挺尽兴，我很少看到他喝这么多酒。”庄语说道。
余冬雨点头道，“确实，林校长喝酒向来喝一半留一半，今晚却是爽快的很，过一会儿估算着时间他大概到家了我们还得打给电话问问，保证他平安到家才行。”
王克望说道，“我跟林校长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不过却没想到这次见他老了很多。”
“还不是因为林庠的事情，听说父子俩在家里闹得很不愉快。”余冬雨说道。
听到余冬雨的话，张重想起来那次在湖光雅苑见到林庠，彼时林庠喝得烂醉如泥，胡话连篇，不过也说了不少真心话，能看得出来林庠对自己父亲的安排早有不满，也就是这两年才爆发出来。
林文远希望儿子在文坛或者教育界闯出一番名堂来，但是偏偏林庠自己不喜欢这些。
不过张重没想到的是，这事竟然困扰了林文远这么长时间。
“林校长对孩子确实也非常上心。”张重说道。
“可他儿子偏不想让他这么上心，这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症结所在。”庄语说道。
“算了，不说老林了。”刘源摆了摆手，看向王克望，“你家老头子最近身体可好？”
王克望耷拉着眼皮说道，“就那副样子，他跟我爷爷不同。爷爷向来豁达，知命。但是他却非常暴躁，易怒。从前就是这样，没想到这么大年纪也一点没有变过。譬如，你们在我面前关心一下他身体还行，要是当面问他身体他肯定会生气。之前家里面的亲戚去看望他，被他一顿臭骂，说什么难道我要死了么，一个一个都跑来看我。”
余冬雨瘪了瘪嘴，“这样看来，令尊的脾气确实……有些特别。”
“别的老人老了都希望有更多人陪，他倒好，谁去看他他撵谁，连我都不行。”
“连你都不行？”庄语惊讶道。
王克望点头道，“是啊，我就是因为看他身体日渐衰弱，想着多去看看他照顾照顾他。但是他见我去的频次增加，顿时不乐意了，把我臭骂一顿，让我以后还按照从前那样一周最多见他一次。”
“这老爷子，确实有个性。”刘源笑道，“能感受到老爷子的要强。”
“所以说，我让你们暂时不要去，他正因为最近很多人看他而闹不开心。等到回头事情淡了，我再跟你们约个时间到他那边去。”王克望说道。
“嗯，知道了，我们等你联系。”
……
等到庄语他们陆续走了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张重赶快让芃芃洗漱睡觉，等芃芃上床已经快十一点了。
不过张重他们却没有睡觉，而是洗完澡后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外面的夜景。
第九六五章 一个感人的故事
小区的夜景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小路上除了孤零零的路灯之外，根本没有行人。
惊蛰都还没到，草木稀少，也听不到什么蝉鸣哇叫。
不过张重和许雨涵两人却非常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许雨涵从路灯上收回目光，侧了侧身子，卧在躺椅上，看着张重，“很难想象能在闹市中身处这样的静谧之中，这套房子虽然没有江阳的那套大，但光是这一点就胜过了那边。”
这边之所以安静，是因为他们所买的这套别墅在这个小区的中间部分，小区边上的噪音被外围的这些房子和花草树木阻挡，到了这边基本上都消失了。
而且这个小区虽然面积大，但是住户少，也少了很多吵闹。
“其实可以在焦湖那边寻一处住所，没事的时候去住一住，比现在这套房子要好。”张重说道。
“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听到要买房子，许雨涵却摇了摇头，“这边的房子是为了芃芃上学所用，在焦湖那边买房子就没有必要了。”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不然呢，你还想真买？”
张重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到前方有个草窟窿，笑道，“说到房子的事情，我倒想起来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许雨涵饶有兴趣地问道。
张重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一个非常感人的爱情故事。”
看到张重露出和善的笑容，许雨涵反而产生了警惕，“你不是要说什么吓人的故事吧。”
张重没回答她，自顾自地开始讲了起来，“这个故事里面有两对情侣，刚刚大学毕业的两对情侣为了自由的生活，找了一个便宜的度假公寓合租，开始了社会生活。”
许雨涵一开始差点捂住了耳朵，不过听到张重的故事似乎也没什么恐怖的，就准备听一听再说，假如听到恐怖的再捂耳朵也不迟。
张重见许雨涵侧着耳朵在听故事，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四个年轻人过了一段新奇的独立生活之后，又开始有些厌倦了，因为他们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差不多。有一天晚上，几个人吃过晚饭正在无聊的时候，有人忽然提议要玩一个叫做笔仙的游戏。”
“笔仙？什么游戏？”许雨涵问道。
“笔仙游戏就是一种类似于角色扮演的游戏。”张重笑着解释道。
其实这个世界也有笔仙游戏，不过因为没有什么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提到这个游戏，所以很多人并不了解这个游戏。
笔仙游戏的历史很悠久，是从华夏最古老的巫术扶乩演变出来的。
“角色扮演？”许雨涵完全没把笔仙游戏往招魂游戏方面去想，因为这个游戏的名字听起来根本就不恐怖。
而张重说的角色扮演，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的。
张重点头道，“嗯，角色扮演，你听我继续说下去就行了。”
“嗯，你说。”许雨涵点头，此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听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因为太过无聊，既然有人提出玩游戏，那么其他人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都同意了玩游戏。了解到有人没玩过这个游戏，所以男主角就简单地给大家讲解乐一下游戏的规则。所谓的笔仙游戏，就是说玩家要通过这个游戏来召唤笔仙。”
“召唤笔仙？”许雨涵没听过有笔仙这种神仙。
张重笑着说道，“笔仙不是仙，而是一种特别的能量，一种正常情况下人肉眼看不见的能量。”
“正常情况下人肉眼看不见的能量……”许雨涵杏眼圆睁，惊道，“你说的不就是鬼魂？”
张重忽然脸色一肃，把食指贴在嘴唇上，压低着声音说道，“别这样说，要叫他们笔仙，不然被他们听到，他们会生气的。”
看张重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许雨涵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她有些不想再往下听了，因为她预感到这个故事肯定很吓人，但是现在停下来又有点空落落的，因为她对这个笔仙游戏还挺感兴趣的。
张重给她做出了“警告”之后，然后继续说道，“这个游戏的规则很简单。由两个玩游戏的人共同握住一支笔，然后伸直胳膊让笔尖悬浮在纸面纸上，笔尖轻轻地贴在纸上。随后念一段咒语召唤笔仙，想要知道是否召唤完毕，只要看笔在纸上有没有画圆即可，如果画圆了那么久代表笔仙来了，没画圆就代表没来。”
“如果来了呢？”许雨涵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
“如果来了，你就可以问笔仙问题了，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那么跟之前一样，笔会在纸上画圈，反之则不会。”张重解释道。
“那笔仙能回答什么问题，是不是问它什么问题都可以。”
张重摇头道，“这可不行，不同地方、不同时间召唤出来的笔仙都是不一样的。一般召唤出来的笔仙都就近原则，通常都是死在附近的鬼魂，比如我们两个现在在这里召唤笔仙，可能召唤出来的就是之前在这里死掉的一对夫妻。”
“这里死过一对夫妻？”
“我就是个打个比方。”
许雨涵拍着胸脯，没好气道，“你打比方就打比方，为什么还特意说个一对夫妻，听起来就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后来呢，故事里面那四个人后来召唤出来笔仙了么？”
“当然，他们在召唤笔仙的时候画了个圆，不过却因为紧张，他们把笔给扔掉了。不过他们却忘了一个规则，请笔仙最关键的其实不是怎么请，而是怎么送，既然请过来了，那就一定要送走，不然的话就要受到灾祸。”张重说道。
“什么灾祸？”
“如果不送走笔仙，那么玩游戏的人就要历尽总共七劫，而且是每周一次，历经七周，总共七七四十九天。这七劫中，一劫要比一劫更凶险，稍有不慎就会殒命。很快，他们就迎来了第一劫，第一劫的时候，他们是开车在外面，因为一些意外差点出了车祸……”
第九六六章 一封家书
张重给许雨涵说的这个故事当然不是他现编的，而是借鉴了小僧的恐怖小说《一封家书》。
在《一封家书》里面，作者用的是第一人称，以“我”讲述了整个故事。
所谓一封家书，其实整篇小说就是用家书的形式写的，故事跟张重给许雨涵说的差不多，主角“我”跟好朋友累以及彼此的女朋友合租在一个度假公寓里面。
之所以住在这个公寓里面，是因为这个公寓的租金非常便宜，二之所以这么便宜，是因为这个房间之前死过人。
“当我主角坐在电脑前，开始写家书给父母的时候，他的好朋友磊出现在了门口。”
故事接近尾声，张重没有做出任何吓人的动作，而是慢慢地给许雨涵讲故事。
听到这里，许雨涵好奇道，“我还以为他的好朋友磊已经死了，之前不是说磊留了一个口信说要去对抗笔仙么？难道是说他已经把笔仙的事情给解决了？”
张重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磊已经死了，来的只是他的鬼魂，也或许……”
“也或许什么？”许雨涵问道。
“也或许，主角其实也已经死了，后面的一起只不过是他作为鬼魂做的，也有可能磊没死，也有可能磊也死了。”张重幽声说道。
许雨涵打了个冷噤，“你是说，他们有可能都死了？”
张重笑而不语，《一封家书》的结局本来就是开放式的，有很多种结局，就看读者能够想到几种了。
大多数读者都认为磊应该是死了的，后来回来找主角的磊应该是鬼魂。
也有人认为其实主角也早就死了，因为没人能够逃脱被笔仙杀害的命运。
后来小僧又写了一本书，被人怀疑是《一封家书》的续作，里面主角失去记忆。
张重越这样不说话，许雨涵就越感觉到害怕。
吓人的当然不只是结局这一部分，前面有很多吓人的地方，比如主角和磊被附身照镜子看到自己的表情，那个镜子就显得非常吓人。
还有后面主角被附身把黑猫给杀掉扔到了马桶里面的时候，许雨涵也吓得浑身汗毛直立。
张重笑盈盈地说道，“下次有机会我们也来玩玩这个笔仙游戏。”
“我可不玩。”许雨涵连连摆手。
张重耸了耸肩膀，“我去睡觉了。”
说完张重就从躺椅上爬了起来，然后往房间里面走。
不过还没走两步，张重就感觉衣角被人给拉住，他回头一看，只见到许雨涵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干嘛？”张重似笑非笑地问道。
许雨涵可怜巴巴地说道，“你别急着走啊，带我一起。”
张重挑着眉毛说道，“你直接起来走就是了。”
“我腿有点软。”
张重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许雨涵抱在怀里。许雨涵被张重抱着，也紧紧搂着张重，一点都不愿意松。
……
第二天早上，张重起来的时候感觉胳膊有点麻，睁眼一看，许雨涵已经起床不知道去哪儿了。
走出房间，厨房那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许雨涵应该是在做饭。
张重到厨房的时候，芃芃已经坐在小餐厅，吃着稀饭和鸡蛋，看到张重，芃芃天天地笑道，“爸爸，你起床啦。”
“嗯。”张重揉了揉头发，看向正在厨房忙活的许雨涵，“你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
这边的房子因为长期没人住，所以冰箱里面的东西都被提前清空了，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许雨涵扭头笑着说道，“我刚才在小区的超市买的，小区的超市东西还挺齐全的，瓜果蔬菜鸡鱼肉蛋都有，因为我们今天下午就要走，所以我也没有买多的东西，就买了点鸡蛋和大米，做了点稀饭和荷包蛋。又买了点咸菜，能就稀饭吃。”
张重觉得没有必要这么麻烦，反正就在这吃一顿饭，不如点个餐，或者直接从小区的酒店里面叫点东西。
不过看到许雨涵积极性很高，张重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这样的习惯是非常值得培养额的。
吃过早饭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就去了央美。
到了央美之后，他们几个直接去了吴子云的办公室那边。
他们到吴子云办公室的时候，吴子云正跟一个中年人坐着聊天。
见到张重他们来了，两人连忙站了起来，吴子云为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张重，我的好朋友，这是他的妻子许雨涵，之前也是咱们央美的学生，还有这位，是我的学生，张芃芃。来，芃芃，这位是你的师兄曾云。”
张重甜甜地打招呼道，“曾师兄您好。”
曾云笑眯眯地回道，“你好，你好，我一直听说吴老师收了一位小师妹，今天一见，果然非常可爱，怪不得油画院的其他师弟师妹们都非常喜欢咱们小师妹。”
随后他又看向张重，“张先生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我也非常喜欢看您的作品，最近也在等着您的新书《死者代言人》呢。”
曾云看起来是四十岁不到，一身西装革履，头发往后梳成了大背头，看起来还抹了不少发蜡，一派行商之人的派头，一点都不像是个搞艺术的。
不过能跟吴子云关系搞这么好，还能来参加美术小组聚会的，肯定在美术方面有所成就的。
张重笑着说道，“过誉了。”
曾云又看向许雨涵，“张夫人也是央美的？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不过看您这么年轻，应该小我好几届，估计正好错开了。”
许雨涵笑道，“曾云学长，我跟你确实差了好几届，不过我在美术系小组这边听过你的名字。只是之前我刚毕业的时候有两次我参加美术小组聚会的时候，你正好不在。”
曾云拍着头说道，“确实有那么几年我都没有参加过美术小组聚会，大概有个三四年吧。估计你就那个时候毕业的，这么看来的话，张夫人你大概是四五年前毕业的。”
许雨涵点头道，“嗯，没错，我就是那个时候毕业的。”
第九六八章 书画商
“您然是参加过两次美术小组聚会，而且时间还不久，那这次来的人您应该有不少都认识吧。”曾云说道。
许雨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我加的群好像已经不用了，他们用的新群上次潘建峰说要拉我进去，不过我因为好久没参加了就没有进去。所以这次美术小组聚会到底来哪些人其实我也不清楚。”
吴子云说道，“这是我的失误，我就压根没有想到这个事情，我应该提前问你，然后把这次参加聚会的人员名单给你一份的。”
许雨涵笑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
其实吴子云不是没想到这事，只不过他不知道许雨涵是不是美术小组成员，也没听许雨涵提到过。
美术小组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普通，好像是个中小学的班级组织，不过对于央美油画院来说，美术小组却十分有分量。
所以吴子云也不好直接问许雨涵，如果许雨涵是美术小组的成员倒也还好，但是假如许雨涵不是美术小组的成员，那吴子云就会显得很尴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吴子云问许雨涵是不是美术小组成员，相当于问她是不是央美油画院的优等生。
吴子云原先想着，假如许雨涵是美术小组的成员也没关系，反正他们美术小组的内部也都是有交流的。
他万万没想到，许雨涵虽然是美术小组的成员却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跟美术小组的其他人联系过了。
曾云笑着转移话题，“您说的潘建峰我倒是认识，之前我还在学校的时候，他那时候正好上大一，是一个很不错的学弟。听说他后来到欧洲进修了一段时间，现在回燕京开了个画廊？”
许雨涵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不太了解。”
吴子云说道，“虽然我是副院长，但是你们美术小组的学生也有许多我都是不认识的。”
曾云笑道，“吴老师您这么忙，哪有时间关心这些啊。而且我们美术小组都是小打小闹，又不是学校的正规组织，有些您不认识都是正常的。其实作为学生，对于您，我的内心也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您能够潜心在美术创作上，为华夏乃至全世界增添更多艺术瑰宝。另一方面呢，我也希望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教学生，把您的思想传播给学生们，让更多的人感受到艺术的魅力。唉，只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听曾云说了这么一大串，张重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他对曾云的第一印象是没错的，这家伙确实很有商人潜质，完全不像是个浸淫艺术之中的人。
对谁都先恭维几句，就算是对他的师妹许雨涵，也是一口一个您。
吴子云跟张重他们不吃这一套，不过也对曾云没什么反感的，这就是曾云的优点，他可以做到明明说出来的话挺肉麻的，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一点都违和。
“咦，有几位学弟来了，我去接一下，吴老师，张老师，许同学，芃芃学妹，那你们在这里聊着，我就先失陪了。”
“嗯，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们。”张重点头。
吴子云说道，“你先去，带他们去第一工作室那边，等他们到的差不多的时候你给我一个电话，我带张老师他们过去。”
“嗯，好的，吴老师您等我电话，失陪了。”
曾云三步一回头，从沙发上站起来一直走到门口这段距离大概也就五米的距离，他就回了三四次头。
就连关门的时候，也是面对张重他们，弯腰关的。
他的这番做派，让张重想起古时候臣子退别皇帝时的模样，不转头，弯着腰倒着走，一直走到门口才能转过身。
等他走后，张重笑着说道，“这位曾云同学，看来是经常在商场上面混。”
吴子云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他这些年做起了商人，不过倒也跟所学有些关联，是个书画商人。其实他在美术方面也是颇有天赋，只不过后来还是没有坚持下去。听说他现在做书画买卖风生水起，赚了不少钱。”
“原来是收藏家。”张重说道。
吴子云摆了摆手，“你就别给他戴高帽子了，我其实也不反对书画买卖，毕竟艺术创造也是需要经济支撑的，如果没有书画买卖，那我们这些人也就没饭吃了，艺术创作更无从谈起。但是现在很多的书画商人，买卖书画根本不看作品的艺术价值，总喜欢搞噱头，骗那些外行人，目的就是把钱搞到手。这样一来，市场就会变得不健康，一些真正有天赋的创作者的作品反而卖不出去。其实一开始听说曾云做书画买卖，我还是对他充满期待的，因为他在艺术方面有天赋，有自己的审美标准，那么他在买卖书画的时候应该能够跟其他书商不一样。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他跟其他书商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可以看得出来，吴子云对曾云跑去做书画商是非常惋惜的，不然也不会说这么长的一段。
这大概就是“怒其不争”吧。
张重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只是心中感觉可惜。一个有天赋的人很难找，他却白白地在浪费自己的天赋。”吴子云摇头道。
其实吴子云这话张重有些不太认同。
他才刚认识曾云，对他美术方面的天赋不太了解，但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却能看得出来他在商业上至少是优于普通人的。
或许曾云就是发现了自己在商业上的天赋，又感觉做买**文艺创作更让他开心，再加上手上有这个资源，也就理所当然的当了书画商。
如果他继续画画，说不定他就浪费了他在商业上的天赋。
而吴子云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其实还是因为他觉得做买卖上不了台面。
当然，张重也认同吴子云的其中一些话。曾云是一个在美术方面有天赋的人，那他应该要跟其他书画商有所区别才行。
第九六九章 丹青题诗
说完曾云，吴子云看向芃芃，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其实他想告诉芃芃，以后不要学曾云一样，浪费好好的天赋，去当个商人。
但是又觉得这话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太过久远而且现实，所以就生生把话给咽下去了。
张重看着吴子云的动作，也大概猜出来他想要说什么。
见他最终没有说出来，张重在内心中还是挺感谢吴子云的。
张重希望以后能给芃芃更多的选择权，他的教育方式向来就是要让芃芃自己发现她自己喜爱什么，而不是告诉她要讨厌什么。
假如有一天，芃芃真的不想画画，而想去当个商人，只要她不干违法乱纪，触及底线的事情，张重都会支持的。
张重笑着说道，“不知道这次的美术小组聚会要来多少人？”
“今年的美术小组聚会来的人特别多，之前很多不怎么来的人也都来了，大概有个七八十人，年纪最大的已经毕业二三十年了，都跟我差不多年纪了。”吴子云笑道。
许雨涵惊讶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之前参加的那两届，人数都差不多，也就二十人左右的样子，今年怎么翻了好几倍啊。”
吴子云指着芃芃笑呵呵地说道，“还不是因为这丫头么？虽然很多毕业过后的没见过芃芃，不过有很多都通过在校的一些学生那里听到了关于芃芃的消息。一方面呢，知道我收了个学生，一个小师妹天天在学校晃来晃去感觉挺有意思，另一方面他们知道芃芃是你的女儿，就想要来看看。你不知道么，你的人气不管在哪里都是非常之高的。”
芃芃也指着自己说道，“他们是来看我还有我爸爸的么？”
吴子云点头，“可以这么说，所以一会儿跟他们见面的时候，你一定要表现得好一点，不能给我丢了脸知道了么？”
芃芃歪着头说道，“那我怎么表现，才能不给老师你丢脸呢？”
吴子云一怔，他倒是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后说道，“就像你平时那样就行了。”
“哦，那就是不要表现嘛。”
“行吧，随你怎么想吧。”吴子云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刻意叮嘱有点傻，小孩子嘛，就按照自己平时的样子表现就行了，硬要表现反而刻意了。
而且芃芃平时就很讨人喜欢，长得好看，脾气好，声音脆，而且画画还有天赋。
“不过，老师，他们那么多人，我一会儿肯定记不住名字呀。”芃芃皱起眉毛说道，想到一下子要认识这么多人，她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吴子云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到时候你也不用记住他们的名字，见到男孩子就喊学长，见到女孩子就喊学姐。”
“可是你不是说也有跟老师你一样大的么？”芃芃又问道。
“那也没关系，不管年纪多大，那也是你的学姐学长，知道了么？”吴子云说道。
芃芃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
四人在吴子云的办公室坐了有一个多小时，那边曾云才打电话过来，说他们人都差不多到期了。
不过因为人有些多，所以就从第一工作室那边转移，去了大教室。
等到张重他们到的时候，那些美术小组的成员们都在大教室坐好了，交头接耳地聊着天。
看到张重他们到了之后，曾云这家伙就会来事，主动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吴子云压了压手，说道，“不用这样，今天是美术小组的聚会，大家都随意一点。”
他又看向许雨涵和芃芃，“雨涵，芃芃，你们两个也到下面坐吧。”
许雨涵点了点头，然后跑到下面找了空位坐下。
前面一排是其他人特意留下来的，所以许雨涵她们两个就坐这边了。
张重其实也想跑到下面坐下，不过却被吴子云拉住。
吴子云低声说道，“你主动点吧，既然来了就给大家讲讲话。”
张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来之前可没听说你这个环节啊。”
“要是来之前就跟你说了这事，你还能来么？反正你最会上台说话，说两句还不是信手拈来么，别扭捏了，快过去吧。”吴子云说道。
众目睽睽之下，张重也不好跟吴子云拉扯，只能点头走到了讲台那边。
“今天是央美美术小组的聚会，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机缘巧合站在了这里，我就赶鸭子上架跟大家聊几句。”张重笑着开口，“在这里我只能借花献佛，送大家一句诗，这首诗是好著丹青图画取，题诗寄于水曹郎。这首诗出自白居易自首，因为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也没有广为流传，我猜在座的诸位恐怕有很多人都没有听过这首诗。而我之所以会提到这首诗，是想借白居易之手，告诉大家一个道理，那就是画与文字，是我们人类传达感情的两大途径。“
“有些人可能要说，人类传达感情的途径有很多，比如语言，歌声……而我之所以只提到画和文字，是因为我认为文字和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种东西。”
“听到我这话，可能在座的央美高材生们想要反驳，文字跟美术可完全是两种东西。文字是符号，而美术是艺术，文字有特定的意思，而艺术却没有。”
“而我想说，文字照样也没有特定的意思。历史更迭，时代变换，人们初步地把文字的意思定了下来。但是美术呢？你们有时候也会给美术作品规定范围，什么野兽派，现代主义，浪漫主义，也不过是美术作品变现的意义而已，原本也没有特定的意思，不过现在也被人们做了规定。”
“另外，文字的意义也不是特定的，随着时代发展，每个字，每个词，每句话的意思也都在变更，文字将会成为时代的符号，成为时代的标志。”
“因此我说，文字跟美术作品一样，其实是同一种东西，有同样的起源，也殊途同归。”
第九七零章 来一场考试
张重简单讲了几句，就从讲台后面下来了，毕竟今天他不是主角。
吴子云冲张重点了点头，然后自己走上了讲台。
“张重老师从一个文学家的角度跟你们探讨了文字和美术之间的关系，我想你们应该能够从中获得很多东西。”吴子云也知道今天的主角不是张重，稍微提了一下张重刚才的讲话就迅速进入了今天的正题，“按理说，今天这个聚会，我们是应该在画室那边见面的。不过今年来的人比较多，如果你们都挤进一个画室里面，估计脚都挪不开。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要来这么多同学，所以也是临时问学校要了风月展厅。等一会儿值班老师带钥匙过来，我就带你们到那边去。”
风月展厅是央美的一个小展厅，面积不大，上下三层加起来也才一千平方，而且其中有一层半都放着各种各样的画作，不过给美术小组用来聚会是没有问题的。
美术小组的聚会没有特定流程，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在画室里面聊一聊跟美术有关的东西。
有时候碰到有在校的学习学妹们，有些学长学姐也会现场施展，给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
其实不用风月展厅，央美最大的阶梯教室也有两百座的，大家移步那个最大的阶梯教室，也能完成交流。
吴子云也是想让这次的聚会显得更加隆重一点，所以特意要了风月展厅。
没过一会儿，风月展厅的值班老师就带着钥匙过来了。
吴子云冲底下的人一招手，说道，“大家跟我走吧，不用急，按照座位顺序过来，我也不怕你们掉队了，应该都知道风月展厅的位置吧。”
底下有学生嘿嘿笑道，“吴院长，就算有不认识的也没关系，咱们央美这么点大的地方，几分钟就能够转上一圈，风月展楼那么大的招牌，难道还怕找不到么？”
吴子云笑道，“这位同学，你现在出去几分钟给我转一圈试试。”
之前搭话的那个同学连忙说道，“吴院长，我这叫夸张手法，张重老师，您是家，你说是不是？”
张重笑着点头，“没错，看来这位同学小学的时候认真学习了。”
吴子云摇了摇头，“别瞎扯了，快跟上来吧。”
风月楼跟他们现在所在的教室离得不远，出门右转，一抬头就能看到风月楼的大招牌，步行过去三分钟。
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所有人就都到了风月楼一楼的大厅里面。
随后，吴子云又让几个在校的学生去搬了一些画板，弄了一些工具过来。
等到一切就绪之后，吴子云站在中间开口道，“以往你们美术小组聚会的时候，都是自由交流，没有限制。这样很好，你们很放松。不过今天我要给你们出个题目，然后你们踊跃报名，来根据我出的题目讲一讲，或者直接动手都行。”
“直接动手，时间不够吧。”有人说道。
“又不是平时考试，难道还给你们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最多半个小时，你们自己看着办。”
“半个小时……”
“嗯，半个小时，能画多少是多少，你们又不是学生了，知道我要看什么。”吴子云拍拍手，说道，“听好了，我这次给你们的题目是时光。想必听到这个题目你们也猜到我为什么要出这个题目了，你们其中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学校很多年了，我想你们再次回到央美，应该多有感慨，时光二字正好贴合你们现在的心情。”
有跟吴子云关系不错的学生忍不住吐槽道，“吴老师，这题目是不是太过老土了，每次跟母校有关必谈到时光。”
吴子云说道，“土是土了点，但越是这样普通的题目，却也越考验功力。来吧，你们踊跃报名，愿意口述的到我左手边来，愿意动手的到我右手边来。”
这话说完之后，美术小组的众人互相看了看，就是没人愿意往前走。
吴子云又说道，“如果你们没人主动过来，我是要点名的。”
听吴子云说要点名，立马有几个人走了出来。
先走出来的几个人都是跟吴子云比较熟的，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不走出来，一会儿吴子云点名也肯定会点到他们。
与其等着吴子云点他们，倒还不如主动上去。
吴子云笑眯眯地说道，“好，好，其他人也积极一点。”
大概是这几个人起了带头作用，很快就有更多的人报名了。
后来吴子云大概数了一下，总共有二十五个人报名，占到全部人员的三分之一，算是非常不错了。
让张重有些意外的是，这二十五人中，竟然有十八个人都选择动手，只有七个人选择了口述。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动手难度很大，因为只有半个小时时间。
张重注意到，之前跟他们聊天的曾云也报名了，他选的是口述。
这倒是让张重有些遗憾，因为他更想看看曾云的画，看之前吴子云的态度，曾云应该确实非常有天赋的。
很快，一场特别的考试就开始了。
十几个人各自站在一块画板面前，每个人的表现各不相同。
有的人速度很快，刚刚站在画板面前就开始调色。
有的人则不紧不慢，只是托着下巴在思考。
张重注意到，其中有一个人比较有意思。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各自不高，生了一双眯眯眼，平常的表情也给人一种正在笑的感觉。
他站在画板前，既没有急着开动，也没有思考，而是慢条斯理打开随身带着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抱着茶杯，在十几个人中间来回走动，看着别人。
因为风月展厅一楼面积还算大，画画的中间隔的距离毕竟远，所以中间留了很大的地方能让其他人走过。
旁观的人们也没有闲着，等他们真正开始画的时候，也都慢慢聚了过去，静静地旁观着，也不说话。
吴子云拉着芃芃走在人群之中，小声跟她说道，“这些师哥师姐们都很厉害，你要跟他们好好学习。”
芃芃重重点头，“我一定。”
第九七一章 真野兽
往年美术小组聚会的事情，吴子云从来都就不会来掺和的，虽然他是副院长，但是他本身不太喜欢做这种要组织很多人的事情。
而今年他之所以把这个事情给揽下来，完全是为了芃芃。
他希望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让芃芃认识更多美术界的前辈，同时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
之前他跟张重说，这次之所以来这么多人是因为别人知道芃芃和张重要来，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今天来的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冲着他吴子云来的。
芃芃没有辜负吴子云的苦心，非常认真地看着这些学长学姐们画画。
吴子云一开始还拉着她，后来干脆让她一个人走。
而他则走到台阶处，跟张重站在了一起。
从他们开始作画的时候，张重就到了楼梯这边，这里地势比较高，能够看清楚每个人的画板。
看到吴子云过来，张重笑道，“估计他们这些人也没想到今天到这里来还要参加一场考试。”
吴子云笑着摆手，“算不上考试，就是玩儿罢了。”
“我看他们一点都不把这事当成玩儿，一个个都非常努力。”张重说道。
“其实半个小时确实是短了，再快的人也无法在半个小时内完成一幅完整的油画。”吴子云说道。
张重点头道，“这种时候，想要脱颖而出，可就要剑走偏锋了。对了，吴老师，那位迟迟没有动笔的同学你认识么？”
吴子云在人群里面找了一下，找到张重说的那个人，笑着说道：“当然认识，他是胡亥。”
“胡亥？”张重吓了一跳。
看到张重惊讶的表情，吴子云笑道，“嗯，就是胡亥，字也是一样的，而且这是他的原名，父母起的。”
“那他父母也着实有趣。”张重说道。
胡亥这个名字正好撞了名人，要是一般的名人也就算了，偏偏是秦二世，就是那个秦二世而亡的秦二世。
“他父母历史差了点，所以不知道古时候有胡亥这个人，听说胡亥生于亥时，所以起了胡亥这个名字。”吴子云说道。
张重表示不太理解，他觉得在现代，一个知道亥时是几点的人没听过秦二世胡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同时他也庆幸胡亥早生了一会儿，没有生在子时，不然要是叫“胡子”就更有意思了。
“我看他似乎胸有成竹。”张重说道。
吴子云笑道，“或许吧，胡亥向来不走寻常路，正如你所说，他喜欢剑走偏锋。他的作品，用色大胆，线条张狂，具有强烈的个人表现主义。”
“野兽派？”
“嗯，野兽派。”
张重看了看芃芃，笑了起来，看着这下假野兽派碰到了真野兽派。
现在的野兽派跟上世纪初的野兽派大有不同，现在的野兽派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立体主义的影响。
如果用华夏这边的话来形容野兽派的追求，那就是大音希声，野兽派画家不喜欢太多复杂的东西，他们喜欢把绘画变得更加单纯一点。
这一点跟吴子云这样的超写实主义大大不同。
现在张重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胡亥会这么不紧不慢了，毕竟他们野兽派作画要更加“单纯”，有时候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可以立刻从颜料管里面挤出颜料，不用调色，直接上在画板上。
线条也不用多琢磨，画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重在个人表现。
大概到了最后十五分钟的时候，胡亥才开始动笔。
而且他后来居上，别人都没画完的时候，他已经停了下来。
看到他停笔，张重十分好奇地走下楼梯，走了过去，吴子云也跟了过去。
走近之后，张重只看到画板上一块一块的颜料堆砌在一起，好像一点章法都没有，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他想了想，又退后了几步，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这才看出一些不同的东西来。
原本一块块的颜料突然变得生动起来，像是一个一个人，有的散漫自在，有的焦虑不安，有的伤感莫名。
明明就那么一块一块的颜料，甚至凑近了看都不出来形状，只能离远一点，靠着模糊的光线才能感受到画里面是什么，更别说看清人面部的表情了。
有些人可能要说，这不是印象派么？靠着朦胧的光线产生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然而这跟印象主义却又有些不同，印象主义强调光线的运用，而胡亥的这幅画却一点光线都没用上，色块与色块之间泾渭分明，对比强烈，整幅画完完全全靠着线条和颜色对比来体现个人情绪。
张重再次走近胡亥身旁，胡亥这时正拿着茶杯喝水。
“你画的似乎就是风月展厅里面的场景？”张重站在胡亥旁边，开口问道。
胡亥微微转头，看到张重就在身边，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张老师慧眼如炬，我画的正是旁边的现场。”
“很有意思。”张重说道。
胡亥跟着笑道，“我觉得您这句很有意思也很有意思。”
“确实很有意思。”张重点头道，不过就不知道他指的是胡亥的画有意思还是胡亥的话有意思。
吴子云在旁边说道，“你水平越来越高了，以前张狂有余，现在显得收放自如了，这幅画有很多我要学习的地方。”
“涂鸦之作，吴老师您见笑了。”胡亥自谦道。
吴子云摆了摆手，“这不应该是你说的话，而且这幅画确实很好。能这么快画出这样一幅画，也确实不容易。”
“这种短时间作画，我本身就是占便宜的，胜之不武。”胡亥说道。
吴子云笑着按了按手，“唉，你别急着说胜之不武这样的话，现在时间还没到，结果也还没出来，你也未必就是赢家，提前说获奖感也未免为时过早了。”
“对对，是我孟浪了。”胡亥说道。
“你确实变了很多。”
吴子云也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其实他也认为今天胡亥这幅画将会是最出彩的，别人的作品应该没有比他这幅画还要突出的。
第九七二章 抽象表现主义
事实上，吴子云没有猜错，确实再没有比胡亥更加出彩的了。
半个小时实在是太短了，跟正常一幅油画的创作时间完全是不对等的。
油画跟水彩画不同，它通常是一层一层的。
画完第一层，想要画第二层还要等到第一层的颜料干了才行，所以想要完成一幅油画，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三五载都有可能。
胡亥的这幅画，总共就一层，完全是颜料拼凑，所以才能这么快完成。
不过虽然大家都没有画出完整的作品，但是也都表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另外一个让张重印象比较深的是潘建峰的画，因为在所有人的作品当中，潘建峰的画是最完整，尺幅也是最大的。
这幅作品非常之乱，上面到处都是任意流淌的颜料。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这幅画，估计会质疑自己的审美，毕竟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够张重对美术稍微有些了解，他大概明白潘建峰在欧美学了些什么。
抽象表现主义是上世纪中期在美国发展出来的一股艺术新势力，抽象表现主义顾名思义就是结合了抽象形式和表现主义画家情感价值取向的非写实性绘画风格。
在抽象表现主义盛行之前，俄国和美国这两个庞然大国之间的文艺较量一直都是俄国稳压美国一头。
相对于美国当时那么一个文艺荒漠，俄国则人才辈出，不论是哲学、文学还是美术界，都出来不少大师。
冷战时期，文化的较量是重中之重，所以美国就想方设法想在美国这边树立一个文艺标杆。
而这个文艺标杆正是抽象表现主义。
有些人或许会非常疑惑，抽象表现主义当年在国内不是很不受政府喜欢么？而且抽象表现主义派的主要人物也总是喜欢说美国政府的坏话。
甚至当时的抽象表现主义偏向于**。
美国怎么会树立这样一个文艺流派来对抗俄国文化，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美国政府虽然表面上很不喜欢抽象表现主义以及其中的代表作家们，但是国内关于他们的正面报道却非常之多，而且不仅仅是国内，当时全球八百多家媒体都在报道跟抽象表现主义有关的东西，其中不乏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怒怼美国当局政府的英勇事迹。
看到这样的新闻，人们大概会一遍竖起大拇指夸赞抽象表现主义作家们敢于说话，同时也可能会赞扬美国言论自由。
看看，这些人骂美国政府，美国政府却一点都不生气，如果在某些国家……
美国的自由，就以这样的方式传播出去了。
可以说，抽象表现主义的盛行不跟艺术关系不大，倒是跟政治关系很大。
这件事也告诉人们一个道理，决定艺术的是审美，决定审美的是标准。
让人们喜欢一样东西，追捧一样东西，就需要有人给定一个标准。
正如“楚王好细腰，宫娥多饿死”一个道理，有权威给了一个标准，那么大家都会按照那个标准来。
任何一个时代的美学都有其时代的局限性。
美国就是靠着这种反向舆论以及媒体攻势，把抽象表现主义给捧了起来。
不仅仅是抽象表现主义，美国在洗脑方面向来有独到的经验，**十年代华夏深受其害，至今为止，有很多在**十年代被忽悠过的华夏人现在还觉得美国就是天堂，华夏就是人权地狱。
再说回抽象表现主义。
行动绘画，这是一种绘画风格，跟抽象表现主义密切相关。
在行动绘画中，往往会出现直接将流质的油彩和涂料，利用泼、洒、滴、灌的方式表现在画布上。
很多人在看到泼、洒、滴这样的词，或许会想到国内的一些“针管”大师。
一些书法大师或者国画大师会将墨水放在针管里面，然后任意射在画纸上，追求那种墨水最自然的状态。
这些大师未必全是江湖骗子，也有一些其实是真大师，不过他们在艺术追求的道路上找到了一条岔路。
至于这条岔路是好是坏，不好说。
潘建峰的这幅画就用的是行动绘画，颜料顺着画布往下流淌，有的地方现在还在流。
如果说胡亥的风格吴子云还能勉强接受的话，那么潘建峰的作品只能让吴子云直翻白眼。
不过吴子云虽然心中不喜，却没有多做评价，只是冲潘建峰点了点头而已。
潘建峰也跟吴子云点了点头，然后又用非常奇怪的表情看了一眼张重，随后迅速低下头去。
张重没弄懂潘建峰的意思，不过也冲着他点了点头。
吴子云拍了拍手，走在风月厅正中间，笑着说道，“同学们，时间到了，大家可以停下来了，因为这次不是考试，所以我们就不对各位的作品进行评论了。接下来，我们直接进入口述阶段，刚才那七位决定口述的同学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谁先开始？”
刚才决定口述的那几个同学相互看了一眼，其实他们刚才根本没有准备，全都跑去关注那些现场创作的作品了。
最后还是曾云主动请缨。
曾云笑着站出来说道，“吴老师，这样吧，还是让我抛砖引玉吧。”
吴子云看了眼曾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曾云这家伙不再专研艺术，但是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确实要比其他学生要表现得更加好一点。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说吧，其他同学在曾云同学说的时候也认真准备一下，我希望下一个上台的人不要我来点名了。”吴子云说道。
曾云笑着走到了中间去，也没准备稿子，直接开口道，“各位同学们好，我是曾云，我就先献丑了。最近天起比较冷，不过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我还是能感觉到非常暖和，这是来自母校的温暖。我从离开母校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到这样的温暖了。回过头来，我才发现，只有当学生的时候才会感受。”
第九七三章 你再仔细看看这这幅画
曾云是个商人，说的话也像个商人说的话，说了老半天也没有说到点子上去。
“各位有些是刚刚毕业没多久，有些已经阔别母校多年，但是不管如何你们对母校都有特别的感情。今天承蒙吴院长组织，我们才能这样共聚一堂，所以我首先要感谢吴院长，是你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共聚一堂的机会，其次我要感谢在座的各位，因为有你们，母校对我才有了特别的意义。”
曾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到任何有意义的话，完全都是在讲一些场面话。
不过在场的人又不觉得这话多余，好像每次这样的聚会总有这样的人跳出来说一些“废话”，这些废话能够充当润滑剂，供大家调节所用。
等到曾云说完之后，在场的各位都很给面子的鼓了掌。
吴子云虽然有些不太满意，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说道，“曾云说得很好，下一位是谁？我在这里提一句，下一位上来的同学可以说一些大家之前没有听过的东西。”
虽然吴子云没有直接批评曾云，但是明眼人都明白，吴子云后面补的这句话实在批评他。
言外之意就是，吴子云说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废话，他希望后面上来口述的人不要学习曾云，都要说一些有营养有价值的话，而不是像曾云一样说一些废话。
曾云当然也知道吴子云的意思，不过他脸皮向来很厚，笑嘻嘻地走了下来，还开口说道，“我只是抛砖引玉，还望接下来上来讲话的同学们能够表现得更好。”
这话一说也就给自己找了借口，他之所以说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不过是抛砖引玉，想要为大家开一个头而已。
吴子云没有管他，而是看向下面的其他人。
剩下的六个人好像已经决定好了上台顺序，曾云刚说完就有一个同学直接走了上去。
口述的阶段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大家说的都差不多，大多都是些老生常谈，连张重看得有些无聊。
可能是曾云开的头实在是不太好，并不是抛砖引玉，而是抛砖引砖，后面的人不仅没有比曾云说的好的，都在按照他讲话的模式在讲，而且个个说的都不如曾云。
就在他们讲到一半的时候，吴子云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说道，“你们毕业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自己想说的？现在不是上学的时候，跟我敷衍几句就能给你加几分平时分。如果你们都是这样抱着敷衍的态度上来口述，倒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报名，还能为彼此节省一点时间。今天机会难得，我建议你们都说一说自己想说的东西，不要畏首畏尾。而且，不仅仅之前报名的同学，有些没有报名的同学们，如果有什么想说的，也完全可以直接站上来。你们就当今天的美术小组聚会是一场无遮大会，大家畅所欲言，把自己想说的给说出来。”
可能是吴子云说的话起了作用，之后上台的人开始说一些真实的感受了。
其实不管怎么样，今天的口述环节都有些偏题了。
原本口述环节跟手动环节的主题都是一样的，都是跟时光有关的，但是后来上台的同学们都似乎忘了这个主题，要么是说一些客套话，要么就随心所欲地说一些闲聊的话。
吴子云也非常失望，这跟他想象的口述是完全不一样的。
等到口述阶段结束之后，吴子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招呼大家说道，“口述阶段已经结束，大家来看看其他同学们画的画吧。还是那句话，今天不是考试，我们不需要给哪个同学评分，每个人都畅所欲言，看到某个画作，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可以说出自己的见解。”
到了这个阶段，吴子云直接拉着芃芃的手带着她看那些学长们画的画。
每到一幅画前，吴子云都不先开口，而是让芃芃自己先去感受。
在此之前，吴子云就跟芃芃说过：“如果遇到你喜欢的画，你就说你喜欢，并且说出你为什么会喜欢，喜欢哪个部分。如果遇到你不喜欢的画，就不要开口，直接转到下一幅画就行了。”
得到吴子云的指示，芃芃依命行事，如果碰到不喜欢的画没有任何表现，指示轻轻地拉着吴子云的手示意他带着她去看下一幅画。
一连好几副画，芃芃都没有任何表示。
在场的其他人看到芃芃这样的表现都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是吴子云却知道，她看过的这几幅画都不太看得上眼。
但是这样的话，吴子云也不方便跟其他人说，只能默默地带着芃芃去看下一幅画。
一直到第七幅画的时候，芃芃嘻嘻笑道，“这幅画挺好的。”
“哪里好？”吴子云连忙问道。
今天这场美术小组聚会，对其他人来说是一场聚会，但是对吴子云来说却只是一场对芃芃的教学而已。
芃芃看着眼前的话，想了想说道，“我很喜欢这幅画的色彩，非常鲜明，而且看起来让人感觉很高兴，我喜欢这种让人高兴的画。”
这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春图，虽然表现的东西不多，但是主题绿色却表现得非常完美。
吴子云也很赞赏这幅画的色彩表现，他往旁边的那个女生笑着说道，“李一楠，你最近心情似乎很不错。”
站在旁边的李一楠笑道，“没错，我最近的心情确实不错，所以吴老师你今天说到时光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生机勃勃的春天。”
吴子云点了点头说道，“这幅画的色彩表现确实很不错，芃芃也应该好好学习一下李一楠学姐的色彩表现。”
“嗯，我会认真学习的。”
吴子云笑道，“好，咱们再看下一幅画吧。”
芃芃又看了五六幅画，都没有什么表现，直到看到潘建峰的那幅画的时候，芃芃依旧没什么表现。
这时候潘建峰有些坐不住了，主动开口道，“小师妹，你再仔细看看这幅画。”
第九七四章 潘建峰
“小师妹，你再仔细看看这幅画。”
潘建峰这话说出来之后，吴子云都感觉到有些惊讶。
在吴子云的印象中，潘建峰是一个十分骄傲，对自己的审美趣味充满自信的学生。
当年他在央美的时候就曾经指点江山，评论过学院各个老师的艺术风格，其中看不上眼的居多，而且吴子云也属于潘建峰看不太上眼的那一类。
工匠之风，徒有技巧。
这就是潘建峰当时对吴子云的评价。
潘建峰的这番评论当然不太合适，虽然艺术界应该容得下批评的声音，但是他作为一个学生，如此公然毫无顾忌地且言辞激烈地评价一位老师怎么说都有些不太妥当。
不过恰恰因为他是个学生，所以包括吴子云在内的一种被潘建峰评价过的老师们都没有对此做过回应。
学校也没有因为这事给过潘建峰任何处分和刁难。
作为一个热衷抽象表现主义的人来说，这样自由的土壤应该是潘建峰非常喜欢的，不过很快他就弃央美而去，去寻找所谓艺术的源头以及自由的殿堂。
在国外的艺术之路并不平坦，辗转从欧洲到了美国，本以为来到抽象表现主义的大本营，他能够混得风生水起。
但是事与愿违，艺术作品缺乏标准，而抽象表现主义作品在艺术作品中尤其如此。
所以他虽然坚持着也相信着自己的艺术，但是他的作品没有人能够看得懂。
后来他悟出来一个道理，之所以没有人看得懂他的艺术，是因为还没有人认识他。
不得不说，潘建峰悟出了艺术界的真理。
艺术需要标准，抽象表现艺术也缺乏标准，只有提升他的知名度，才能制造标准。
回国后他的目的很明确，利用旅外的经历为自己编织了很多名头，积极举办画展。
没用多长时间，他就收获了一批粉丝，卖了一批画。
像他这样一位已经有些名气的画家其实不应该这么执着于得到一个几岁的小女孩的好评。
但是芃芃不是一般的小女孩，而潘建峰也不是当年那个敢指点江山的少年了。
如果能够获得芃芃的认可，相当于得到了吴子云的认可，还相当于得到了张重的认可。
而且，芃芃本身就是一位在业界小有名气的天才少女画家。
现在的潘建峰，需要这些东西，为他的抽象表现主义铺路。
然而芃芃却根本get不到潘建峰的审美，又看了一会儿他的话，歉然地摇头道，“不好意思啊学长，我不太看得懂。”
芃芃说得很客气，也很给潘建峰面子。
不过潘建峰还是有些失望，“哦，没关系，没关系。”
吴子云没有做任何点评，拉着芃芃朝另一幅画走去。
张重他们也移步过去，许雨涵跟在张重身边微微叹了口气，“我刚才碰到两个熟人聊了一会儿，潘建峰学长最近好像状态不太好。”
“你跟潘建峰之前熟悉么？”张重问道。
许雨涵摇了摇头，“不算熟悉吧，不过都是美术小组的，之前有过接触。而且他也算是年轻一代画家中成绩计较好的了，所以大家对他的现状都比较了解。”
“你刚才说的状态不好是什么情况？”
“我听说他最近在服用药物，至于具体是什么药物我就不知道了。”许雨涵说道。
“药物？是生病了吃的药，还是其他的？”张重皱眉问道。
所谓其他的药物，自然指的是那些能让人致幻的依赖性药物。
“其他的，不过这事我也不确定，潘建峰最近状态不好，也未必就像那两位熟人说的那样。”许雨涵说道。
张重点头道，“嗯，没有证据的事情还是尽量不传播的好，假如中间有什么误会对当事人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没有染上一些恶习，即便我并不欣赏他的作品。”
现代不少欧美的艺术从业者染上各种恶习，其中最严重的自然是对致幻药物的依赖。
华夏国内对这些东西管控的比较严，所以相对还要好一些，但是也频频传出一些文艺界人士出事的新闻。
张重忽然想起抽象表现主义大师波洛克，这位抽象表现主义大师的生平在常人看来绝对劣迹斑斑，不是什么好人。
吸du，酗酒，出轨，除了画值点钱之外，他的生活千疮百孔。
有时候即便是搞艺术的人，也很难想明白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艺术，为什么搞艺术。
这又涉及到一个标准的问题。
假若波洛克不是遇到一个适合他的标准，他大概也就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酒鬼瘾君子罢了，彻彻底底的社会底层。
张重觉得抽象表现主义就有这样的问题，有些抽象表现主义画家的基本功差到令人发指。
有些人或许认为基本功差、技法薄弱对艺术家来说并非什么致命缺点。
事实上也是如此，不然波洛克就不会这么出名。
但是像波洛克基本功这么差的，纵观艺术史，恐怕也找不出来几个。
以前人们认为印象派画家的基本功差，因为他们画得不像，然而事实上印象派很多画家的基本功都强得过分。
所以张重觉得，基本功绝对是衡量一个画家的重要因素。
张重也没有贬低波洛克的意思，十万个抽象表现主义画家中也出不了一个波洛克，张重是在贬低抽象表现主义，而且同时实在为波洛克惋惜。
假如波洛克能够好好利用他的天赋，从小就打基础的话，他或许能够走向另一条不一样的路，不至于后期那么空虚。
张重看了一眼潘建峰，虽然他让许雨涵不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传播消息，但是他自己却对潘建峰是否服用药物的事情很是关注。
他不是什么急公好义的人，但是如果潘建峰真的有服用依赖性药物的事实，他还是觉得尽早把这个事情解决为好。
在潘建峰有了更大的名气之前解决这事，能够降低影响。
如果等到潘建峰成为波洛克那样的画家，再曝出他吸du影响肯定非常大，甚至也会为某些人吸du找到依据。
第九七五章 食之无厌，居之不倦
现场考试之后，美术小组的聚会当然没有结束，众人离开风月展厅，去往了学校食堂。
因为是周末，食堂的人要少一点，不过当张重他们到食堂之后，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这些美术小组的人有不少都是已经有些名气的画家，譬如潘建峰，譬如胡亥。
再加上还有张重以及吴子云他们，在食堂就餐的同学们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
其实在食堂看到张重他们已经不是稀奇的事情了，因为芃芃跟吴子云的关系，张重他们之前经常到央美来。
来的频次很高，总不能每次都让吴子云带他们出去下馆子，虽然吴子云能管得起，但是出去下馆子太过浪费时间。
所以很多次他们都是到食堂来吃饭的。
还记得第一次到食堂来的时候，芃芃对央美的食堂评价还算不错，不过来的次数多了她也开始像个央美老生一样对学校饭菜有意见了。
种类太少，特别是好吃的太少了。
也是难为芃芃了，这么小就要开始体验天天吃食堂的苦恼了。
他们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张重忽然接到了何如初的电话。
他们到央美的事情，何如初是提前就知道了的，之前还特意打了电话给张重，让他有时间过去国画院那边坐坐。
不过今天到现在也没有得空，所以就没有到国画院那边去。
电话接通之后，得知张重就在食堂吃饭，何如初很干脆的说道，“正好，我也没吃饭，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食堂。”
张重正想让他别来了，因为他们已经吃到一半，而且这边都是油画院美术小组的成员。
不过话没说出来，何如初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央美面积真的很小，何如初挂了电话之后不到五分钟就出现在了食堂。
看到张重他们的位置，何如初冲着张重他们招了招手，然后径直跑去窗口打了一份饭菜走了过来。
吴子云笑眯眯地看向端着饭菜过来的何如初，开口说道，“怎么，我们油画院美术小组的聚会，也引起咱们国画院院长的关心？”
何如初把餐盘往桌上一放，冲吴子云伸手，“来得匆忙，饭卡没带，你的借我用一下。”
芃芃倒是挺懂事的，把自己的饭卡伸了过去，“何爷爷，用我的饭卡吧，我的饭卡还有好多钱呢。”
何如初笑道，“感谢芃芃啊，不过我今天不要你的饭卡，你吴老师今天带着美术小组的同学们聚餐，肯定是有经费的。”
吴子云笑着摇头，“这点便宜你也要占。”
说着就掏出饭卡递了过去，何如初接过饭卡又跑回去刷卡了。
何如初当然不是占便宜的人，不然他根本不用刷卡，就凭借他的这张脸，在这食堂的任何一个窗口吃饭都不需要付钱的。
看着何如初的背影，吴子云调侃道，“何院长一看就是平时不到食堂吃饭的，连饭卡都能忘了带，不像我，每天到学校上班除了家门钥匙之外，最主要的就是饭卡，没有饭卡我就吃不了饭啊。每个月学校给我饭卡打的餐补都基本上都是能够用得完的。”
吴子云不是跟张重他们在开玩笑才说这个话，他确实每天都在学校食堂吃饭。
他独来独往惯了，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学校，所以除了办公室和画室之外，他待的时间最长的就是学校食堂。
之前张重还赞过他食之不厌，居之不倦。
吴子云就有这么一个优点，他能够在一个地方住很长时间，吃一样东西吃很多遍，而且他们从来不会感觉到厌倦。
之前芃芃到央美来的时候，张重注意到，吴子云每次到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都会点一道餐，那就是土耳其烤肉。
一次两次张重没当回事，接连好几个月吴子云都吃这一道餐，让张重十分意外，还特意问过他为什么一直都吃这一种食物，难道不会厌倦么，还是说他真的特别喜欢吃土耳其靠楼房。
吴子云的回答让张重很惊讶，他之所以吃土耳其烤肉饭，不是因为他如何喜欢吃，而是因为土耳其烤肉饭的窗口距离他们进来的那个门口最近，而且往往都不需要排队。
“吃饭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填饱肚子补充能量的一个过程，至于吃什么，怎么吃都是无所谓的。如果土耳其烤肉饭的窗口一直不挪的话，我就会一直吃土耳其烤肉饭。”
这是吴子云的原话。
张重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只是表现得微微有些惊讶，毕竟他见过很多人，也见过想吴子云这样的人。
但是芃芃却表现得十分惊讶，因为对于芃芃来说，每顿饭都是不能马虎的，她一定要吃到自己想要吃的东西才行。
这并不表示芃芃挑食，只不过她对吃饭这件事非常在乎，她认为如果吃饭不能吃到自己想要吃的东西，那吃饭也就太无趣了。
这就有意思了，他们师徒两个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人。
一个把吃饭太当回事，另一个则把吃饭太不当回事了。
……
等到何如初回来的时候，他笑眯眯地跟吴子云说道，“今天划了你九块五毛钱，你放心，下次有机会我会请回来的。我的饭卡里面每个月都剩很多钱，这么多年下来也余了不少钱。”
“饭卡的钱还能余？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说的余应该是指这个月的餐补能余到下个月用吧。”吴子云说道。
这下临到何如初惊讶了，“这个你难道不知道么？我每个月都有钱余的，学校的餐补还挺多的，但是我在食堂吃的不多，基本上都会余下来。去年我特意想在食堂清空一下余额，在超市买了很多东西，不过还是没有用完。”
吴子云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我每个月的餐补都是用完的，一次都没有余到下个月，我还以为这个餐补的钱不能余到下个月用呢。”
何如初嘿嘿笑道，“余不余的对你来说有什么关系么，反正你也用不完。”
第九七六章 去我们那边坐坐
何如初是国画院的院长，在央美任职了很久，所以今天来的人基本上都是认识他的。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美术小组成员们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只不过因为国画院跟油画院向来交流不多也没有教学交际，所以他们都跟何如初不太熟悉，也就不好意思上来打招呼了。
当然了，一般人不好意思上来打招呼，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人不太一般。
比如曾云，作为一个书画商，他最需要当然就是跟各行各业的关系，特别是跟画家们的关系。
曾云也不完全做一些倒卖字画的生意，有时候也会帮画家们做代理。
绝大多数的画家都要卖画，毕竟画家本身也是要生活的，而且艺术也是需要成本的，这个成本还不菲。
而画家总不能自己跑出去四处吆喝卖画，一方面拉不下来这个脸，另一方面他们在这方面也不太精通。
倒是有些画家自己开画廊开得风生水起，但这些人毕竟是少数，而且其中的道道也并不比直接卖画少。
既然不能自己抛头露面卖画，那么就需要一个帮他们露面的人。
这时候曾云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他在这行做了这么多年，有手段有关系，画家只管把画交给他，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用再管，他自然有方法把画卖到一个画家满意甚至诧异的价格。
然后曾云再从中抽取一些费用当作自己的酬劳，这种代理人的形式总体来说有点像作家经纪人的功能，不过卖画是一次性的，跟卖书有些不太一样。
这种代理画家卖画的生意肯定不如直接倒卖字画赚得多，因为想要跟画家搞好关系，就不能抽太高的点。
但是曾云还是很喜欢做这样的生意，一方面能够提高他在业内的名望，另一方面当代理人帮人卖画要更加保险一点，时间周期更短一点，也不用自己先期垫付太多资金。
像何如初这种行业顶级的画家，谁都想帮他卖画，别的先不说，光是卖画后能得到的佣金就不是一笔小数目，毕竟何如初的画卖出去最少也是七位数的。
“何院长，您好，我是曾云，之前也是咱们央美的学生。”
曾云走到张重他们这桌笑盈盈地跟何如初搭话。
何如初这会刚吃完饭，他抬头看了曾云一眼，客气道，“你好，不用客气。”
曾云又递了一张名片过来，“您看一下，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何如初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略有些惊讶道，“开了个文艺公司？现在不画画了么？”
曾云连忙说道，“画画肯定还画，只不过现在只是画着玩了，跟其他同学们不能比。”
何如初笑道，“那倒未必，画着玩其实也是一种境界，只要你还保持这一份爱画画的心，不论现在是做的哪一行都不要紧。”
“多谢何院长教诲，我一定记在心里面，不忘初心。”曾云说道，“我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您认识一下，能跟您说几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先回去了。”
曾云虽然脸皮厚，但是也知道点到为止，再这样待下去就要引起何如初的反感了。
等到曾云走后没多久，潘建峰也来了。
潘建峰跟曾云的搭讪风格完全不同，上来就说道，“何老师，好久不见。”
何如初对潘建峰这张脸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听他这么说好像跟自己是相识的，因此也吃不准，就笑着说道，“哦，你好，你好。”
吴子云虽然平时比较沉闷，但是也能看得出来何如初不认识潘建峰，就主动介绍道，“潘建峰也是我们油画院比较杰出的学生，回过之后发展得非常不错。”
“哦，是么，那不错啊，你现在年纪这么轻就有这样的成就可不容易啊，好好发展，未来可期。”何如初说了句客套话，没有继续交流的想法。
潘建峰说道，“何院长你过誉了，我还要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以前年少无知，说了一些狂悖的话得罪了你，还望你不要介意。”
何如初挑了挑眉毛，他甚至不知道潘建峰说的是什么事情，但是他总不能当场去问潘建峰当年说了什么话。
而吴子云也没有办法帮忙解释，只能干看着。
“哦，无妨，无妨。”何如初摆手道。
潘建峰笑道，“多谢，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到潘建峰走后，何如初一脸疑惑道，“这位潘建峰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看他这个年纪应该毕业没多久吧，我也不知道这么近的事情都记不住了吧。”
吴子云摆手道，“不用管他，早些年他还在央美上学的时候就评判过很多央美的老师，你我也在其中，不过大家都不怎么在意，所以应该这话没有传到你耳朵去。”
何如初好奇道，“他怎么评判我的？”
“这我哪里知道，连他怎么评判我的我都忘了，更不用说关于你的。原本以为年纪大些，做事风格能够有所改变，不过今天看他这个情况，跟之前一样，一点没变。”吴子云说道。
听吴子云这口气，何如初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着说道，“他今天要是不来打声招呼道个歉，我还真不知道之前他说过我坏话。不过你们油画院的说我们国画的坏话还少么？我也不在乎多这个一个了。”
吴子云连忙说道，“何院长，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油画院什么时候说过你们国画的坏话了？我们油画院向来是非常尊重国画的，就算偶尔提上几句，也绝对是赞美多过批评，讨论多过批判。我时常跟我的学生说，看国画的时候要带着学习的态度，不能闭门造车。”
“哎呀，吴院长，别激动么，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也别当真了。”何如初笑眯眯地说道，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你既然说要让学生多学习学习国画，我看这样吧，趁着今天的这个好日子，我请各位油画院的同学们到我们国画院那边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