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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启煜     重生野火时代txt下载     重生野火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章 【没送上学】

    车队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倒没什么让陆坤好挂心的。

    如今都94年了,可不是七八十年代,货车司机“给个县长也不换”的时代。

    任何东西,一旦泛滥了,就不值钱了。

    货车司机没以前吃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别提货车司机了,哪怕是后世学历也是一样,贬值得没样儿了。

    ......

    进入三月,天气越发暖和了,到处春暖花开。

    “慢着点儿。”

    二丫儿拉着小光头跑在前边,刘丽萍抱着陆明哲在后边喊着,大丫儿则帮忙提溜着弟弟的小衣服纸尿片之类的。

    陆坤时不时地询价,跟摊位的老板谈成了就付钱买东西,要不然就摇摇头走人。

    “人好少啊。”大丫儿一句不经意慨叹,倒是让陆坤微微发愣。

    镇上卖的东西越来越全,基本县上能买到的,镇上也基本可以买到了,但似乎镇上却更萧条了,少了生气,少了青春与张扬的气息。

    人们的生活水准明显比早些年更高了,以往灰扑扑的衣服,如今都了更多的色彩,可氛围却大不如以往了。

    ‘是了,年轻人都出去讨生活去了’。

    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陆坤倒也明白了始末。

    打工潮没来临之前,这个季节,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街市,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而现在,地里街市上,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一些留守的妇女。

    农民已经渐渐觉醒,单靠种地,永远没有出路。

    春节一过,能出去的都出去了,他们要替家庭寻找生机,也要替自己心灵寻找一片更宽阔的天地。

    陆坤带着老婆孩子在镇上逛了大半天,也不知道买什么。

    街道斑驳的印记,让他仿佛想起了那些年在镇上做小买卖的日子。

    当然了,当年的老友,一个也找不着了,他估摸着不是改行了,就是有了更好的前程。

    “兄弟,灰兔子要不?”一个卖野货的老人,面上布满沟壑,咧嘴笑着,烟熏的黄牙,在初升的朝阳照射下,倒显得有些耀眼。

    他把灰色的野兔拎得老高,手腕转了一圈,试图以此展现自己的真诚,让陆坤瞧清楚这兔子的模样。

    “这不是野兔吧,这么肥。”陆坤挑了挑眉。

    兔子虽然被夹子夹伤了脚,但陆坤可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一定就是野兔。

    农民实诚是不假,但未必就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陆坤伸手把灰兔子拎到手上,掂了掂重量,再拨开兔子头上杂乱的绒毛,瞅了瞅兔子乌溜溜的眼珠子,笑着道,“别给我说是野兔,这就是家兔。多少钱,价钱合适的话我要了。”

    “嘿嘿,这只是家兔。您要诚心要,给我四块钱就成”,老人也不尴尬,嘿嘿地笑着,手指头用烟纸卷着烟丝,“这是我婆娘养的,养了快一年了都。”

    “这几只鹌鹑呢?”陆坤发现地上还有几只鹌鹑在扑腾,瞧着也挺精神的,倒是起了心思,多嘴问一句。

    “这是网罩的,今天大清早才从网上择下来,你看看,一点伤都没有。”老人眼瞧着还有生意,烟也不卷了,赶忙放回兜里,低下身逮着鹌鹑给陆坤验看。

    “连带兔子,我给十块钱,全拿走成不?”陆坤见他把没卷好的烟放进上衣口袋,伸手从自己口袋烟盒里取了一支烟递到他手上。

    老人显然你有些‘受宠若惊’,“成,你给十块钱,我顺便再送你个竹篓。”

    “那谢谢了。”

    陆坤把兔子和鹌鹑都给塞进去。

    在镇上街市溜达了一圈,肉菜有了,再买点儿素菜,就差不多回了。

    陆坤之前把家里的院子交给三叔夫妻俩看护,倒没直接推倒重新再建,而是直接把前半截推倒了,起红砖房子,后边的屋子依旧后院,都留着。

    “这路什么时候才能修好,老拿煤渣填,一场雨过后,又留下一个个的大窟窿。”因着小光头摔了一跤,刘丽萍对这街道也有了意见。

    “应该快了吧。上次听老高说,差不多规划到这儿了。”

    平安镇算是贵安县下辖较为富裕的村子了,一旦县政府有了钱,起了给下边乡镇修路的心思,肯定第一个想到平安镇。

    “都系好安全带。”

    陆坤通过后视镜往后边瞅了一眼,正瞧见小光头对街市恋恋不舍的目光,不禁笑道,“儿子,街上好玩不?”

    “好玩!”

    小光头把一双小胖手揣进兜里,乐呵呵道,“街上有木偶戏看,还有小猴子递香蕉给我咧。”

    小光头以往只是在动物园见过猴子,倒是第一次见到耍猴人和猴子,让他颇感新奇。

    “木偶戏?”刘丽萍有些疑惑。

    陆坤笑笑,“你忘了,今天是盘古老爷生日呢。”

    平安镇这一片比较信盘古,盘古庙的香火,哪怕是在大力打击牛鬼蛇神的年代,也是绵绵不绝,更别提现今思想更开放的年代了。

    “你不说我倒是没想起来呢。”刘丽萍点点头。

    盘古老爷过生日的日子,以往在乡下的时候,倒是能瞧见很多节目。

    村民们的参与度还是蛮高的。

    车子驶进进入平安村的路,总算是平坦了不少,没那么遭罪了。

    “为什么村里的路比镇上的还好啊。”二丫儿往窗外瞅了瞅,入眼皆是油油绿草、烂漫春花。

    刘丽萍瞪了她一眼,“这条路是你阿爹掏钱修的。”

    “这路是咱家的?”二丫儿有些惊讶道。

    “听不懂人话是不?路是咱家出钱修的,但可不能说路是咱家的。”刘丽萍翻了个白眼道。

    从村里到镇上的路是陆坤捐资修建的,当初压根就没用什么机械,村里组织了人手出工出力,从拌水泥到挖土、压路,全是人工,这才修出这么一条四米宽的硬化水泥路。

    在别的村子还在走泥巴路的时代,这条水泥路倒是成为平安村一景。

    “呀,爸爸,他们在干什么呀?”小光头乐得差点坐不住。

    “二丫儿,看紧你弟弟。”陆坤嘴角抽了抽,“那是在舞狮呢。”

    这是习俗,每逢喜庆事、喜庆日子,村子里就爱舞狮,敲锣打鼓着从村头舞到村尾,有时候还舞上好几遍。

    舞狮完了之后,再各家各户聚一块儿,开开心心吃顿饭。

    “爸爸,咱们家也买狮子锣鼓吧,我也想玩。”小光头眼睛直往外瞅,羡慕得不得了。

    陆坤没直接拒绝,甚至把车速放慢,几乎犹如行人慢走一般,好让这小子瞧个清楚。

    “咱们家住别墅,锣鼓不能敲,那副狮子倒可以给你买一个。”

    陆坤寻思了一下,自家附近住的人家非富即贵,肯定不能给小家伙买锣鼓的,至于那副狮子,那个貌似可以订制,到时候找人给小光头弄一个,估计就能把他糊弄过去了。

    小孩子嘛,喜新厌旧很正常,越是得不到的,反而心心念念,倒不如先答应他。

    回到平安村,进了家门,陆坤顺手把兔子和鹌鹑都交给了三婶处理。

    三婶虽然责怪他太客气,太破费,但还是笑呵呵地吩咐三叔磨刀,然后自个儿钻进厨房烧水,准备待会儿收拾兔子和鹌鹑。

    陆坤一家子先进里屋说了会儿话,刘丽萍就把陆明哲交到陆坤怀里了,说是要去帮忙三婶收拾兔子鹌鹑。

    “你哄一哄他,他睡着了你就把他放小床上,记得给他盖小被子啊”刘丽萍边系围裙边嘱咐道。

    “你去忙活吧,孩子交给我,你放心。”陆坤摆摆手,让她赶紧忙活去。

    三叔三婶年纪越发大了,陆坤可不敢吃他们做的菜。

    不为别的,就因为三叔三婶俩人特别爱吃咸的,是咸到发苦那种咸,一般人压根就受不了。

    陆坤也拐着弯劝过三叔三婶,劝他们年纪大了该吃清淡点,别吃口味太重的,三婶倒是听进去了,但三叔却是每回笑呵呵地答应,但下厨的时候,做一顿菜,一瓶盐还是得下一小半。

    小光头回到村里压根就不缺玩伴。

    无论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早就惦记着小光头兜里的各种糖果和手上拿着的新奇玩具了。

    当然了,也偶尔有几个大孩子,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试图强抢的,但小光头嗷一嗓子,立马两个大汉蹿出来。

    小光头可是知道的,自己老子给自己配了威风凛凛的保镖叔叔!

    但凡是想要强抢他玩具零食的,都被保镖叔叔提溜走了,然后自己再真心地跟其他人交朋友,分给对自己友好的小伙伴们零食糖果、借玩具给他们玩,自己立马就能收获一大群人的友谊。

    陆坤把儿子哄睡着了,冲在一边折纸鹤的大丫儿吩咐了几句,让她帮着看会儿弟弟,他出去转一圈。

    窝在家里不动弹,那不是他的性子。

    陆坤出了门,往上坡走了几步路,就看见王瘸子在把小溪边洗衣服。这是很平常的事儿,王瘸子自从媳妇难产死了之后,衣服全是自己洗的。

    陆坤打照面过,遇上了,正好说几句话,站在边上笑着道,“王大哥,衣服那么脏,你咋不多放点洗衣粉?”

    往王瘸子边上的洗衣粉盒子瞅了一眼,发现里边的洗衣粉已经是一坨一坨的了,只能靠用手刮一下,才能刮下一点点洗衣粉,压根就倒不出来。

    “是坤子啊,回来了。”王瘸子笑笑,“没钱买洗衣粉呗,只能将就了,凑合凑合着搓几把,趁着天色好,晾干,赶明儿个进山帮人剥桂树皮需要穿这身。”

    “咋不喊你女儿给你洗衣服?”陆坤在溪边蹲下,给他递了一根烟。

    他女儿彩丽跟二丫儿是同一年的,都**岁了,料理父女俩的衣服,也勉勉强强了。

    王瘸子腿脚不方便,又是个大男人,自己出来洗衣服,在乡下到底有点尴尬。

    “孩子小,平常的衣服倒是她洗,可这身太脏,孩子洗不干净。”王瘸子和女儿相依为命,对女儿还是疼爱的,说到女儿彩丽,脸色都好看了些。

    没一会儿,王瘸子就麻溜地把衣服洗好了,邀请陆坤到他家坐坐。

    陆坤寻思家里吃饭还要好一会儿,也就答应了。

    开门的是个小姑娘,陆坤倒是认出来,那是王瘸子的女儿彩丽。

    陆坤没准备什么礼物,从口袋拿了小包装的饼干给彩丽,小姑娘本来不想接的,但是挨不过陆坤强行塞到她手里,最后还是接了,脆生生的说了声谢谢。

    “二丫儿她们也回来,待会儿你过去看看,她们老说起你。”陆坤客气着说了一句,然后才进屋。

    王瘸子家的院子里堆满了一摞摞的干柴和稻杆,可见这对父女俩是勤奋的,家里日子过得不好,那是有太多的现实因素。

    进了屋子,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八仙桌,连椅子都没有,就是几个木墩。

    “家里不是拉线了么,怎么不使电?”陆坤发现王瘸子家唯一的电器就是点灯,但拉了一下灯绳,灯压根就没亮。睁大眼睛瞅了一会儿,发现灯泡也没有坏掉的迹象。

    王瘸子嗨了一声,抬起右手摸了摸后脖颈,“去年我们这一房的老七,瞧我们家日子过得艰难,偷偷摸摸帮忙我把家里的表给改了。后来镇上的电费收费员来我家闹,最后干脆让供电局不给我家供电了。”

    “是单单断供你们家,还是其他人家偷电的也被断供了?”

    偷电的肯定不止王瘸子家,整个村子里偷电的人家多了去了。

    两毛多一度电,看起来不多,但对王瘸子家这样的低收入家庭,那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了。

    王瘸子女儿还小,王瘸子压根就没法进城干活。再说了,王瘸子腿脚不方便,也干不了重活。即便是有人招工要他,进城干活一年下来,能攒下三五百块钱,都算是拼命了。

    可这点钱,以钱代粮交农业税之后,基本就剩不下几个子儿了。

    “人家拿我开刀,有什么办法?人穷,只能受着呗。”王瘸子别过脸,声音有些哽咽。

    陆坤轻轻地点了点头,明白他这是被杀鸡儆猴了。

    电费收费员不是村里的,没那个胆子去家里兄弟成群的人家闹,只好把气撒在王瘸子这儿。

    新世纪之前,收电费对于任何电力企业来说,都是老大难的问题。

    缴费的人心疼那点电费心疼得跟割肉似的,收费的收费员几乎跑断腿,供电企业也为回笼资金天天发愁。

    尤其是征收电费的方式由集体征收变为个人之后,收电费活儿就更难做了。

    收费员挨家挨户抄表,这还不算,还得一遍一遍地催缴电费。

    遇到脾气好的,人和气的,大不了多费嘴皮子,摆事实讲道理,遇到蛮横的,人家远远瞅见收费员上门立马关门放狗。

    有些人家欠电费,一欠就是一年!

    供电企业想了很多法子,比如欠费半年不缴,就断电。结果倒好,农民们真个就欠足半年才去交款,而且还不是全部结清,而是缴纳一部分欠款,再一个劲儿地赔好话,央求恢复供电。

    “偷电不对,用电的确得交钱。”陆坤抿了抿嘴唇,他理解王瘸子家的难处,但也不会因此觉得偷电这事儿是对的。

    “那是王老七自作主张,我也是收费员来家里闹事的时候才发现。”王瘸子心里窝着气,但还是忍了下去,“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去。”

    “彩丽啊,你今年念几年级了?”陆坤见小姑娘坐在一边择菜,没话找话道。

    小姑娘愣了一下,双手抓了抓衣服下摆,咬着嘴唇道,“我...我还没上学。”

    孩子眼里原本活泼的色彩立马黯淡下来,那份痛苦,让人蓦然心酸。

    陆坤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王瘸子家里就靠王瘸子一个人种田养鸡养鸭,再加上偶尔山里需要人剥桂树皮,才能挣点钱。

    单靠这些,连日常生活都捉襟见肘,孩子上学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老王,你咋不送女儿上学?”陆坤摆摆手,没接老王递过来的一碗米汤,脸色异常严肃。

    王瘸子愣了愣神,把碗搁在边上的木墩子上,找了个墩子坐下来,搓了搓手,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也看见了,我们这个家全靠我这个废人,攒得一点点钱,连让孩子吃好点穿好点都很难。

    再说了,在农村讲知识,写诗词和写字做文章,都是过不了日子的。

    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拼命一点,让孩子过得好一点,再过几年,多攒点嫁妆......”

    在王瘸子心里,是自己耽误了孩子,累得孩子没前程,甚至往后婚嫁,别人都嫌弃她有这么个家庭。

    “我说你这人!”陆坤气急,“这事你怎么没跟我开过口!”

    陆坤是受过王瘸子恩情的,以前自己一个人过的时候经常挨饿,王瘸子没少让他上家里吃芋头番薯之类的杂粮。

    那个时候大家的日子都过得艰苦,王瘸子能分粮食给他,不求回报,已经是很大的善行了。

    陆坤发达之后,村里数得着边的数不着边的,没少搭话让他帮扶,陆坤夫妻俩也大多能帮则帮,反倒是王瘸子从没开过口向他们一家子求助。

    陆坤回馈的恩惠,也就是前几年每年回家祭祖遇上了,拢共给的那三五百块钱,再无其他。

    “这不开学没多久吗?后天正好是星期一,你赶紧找学校去,让孩子上学。”

    陆坤黑着脸,给他讲道理,与其想着给女儿攒嫁妆好让女儿嫁人的时候不至于那么寒碜,还不如送孩子去学校拼一拼,

    “孩子读书以后,长大了有很多的选择机会,并不是读了书没用、只能种田或者打工。她现在没有自己选择的能力,你现在送她去上学,她往后的路怎么走,你让她自己选。”

第五百二十一章 【红螃蟹、鲤鱼】

    “你好好说说,孩子今年都快九岁了吧,咋个还不送孩子去上学。”陆坤也是嗓子有些沙哑,端起王瘸子刚从厨房锅里舀的米汤,就咕咕咕地喝了下去。

    “建校费太贵了啊。”王瘸子犹豫了一阵,如实说道。如果单单是学费学杂费,一学期百来块钱,咬咬牙,也就供孩子念了,可每年需要额外交五百多块钱的建校费,对他这样的家庭来说,真的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他也知道孩子想上学,但他即便是每天想着法子弄钱,也就是尽量让家里的情况稍微好一些。

    “村小学还收建校费?”陆坤眉头挑了挑,双手抓了抓腿上的裤子。

    村里的小学他可是每年都有捐钱回来了,当初村小学可是同意不再征收建校费的。

    另外前段时间,贵安县教育局局长给自己打电话套近乎的时候,也承诺了一旦发现有继续要求学生家长缴纳建校费的,一定严肃处理。

    可现在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现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收,咋不收。”王瘸子愣了下,旋即道,“去年我就带我女儿去小学问了,问需要交多少建校费,那老师就告诉我,建校费连带学费和其他费用一共688元。要是不需要交建校费,啷个需要交那么多钱。”

    “行了,下周一我让人带你们父女俩去镇政府跑跑,按理说你们家这个情况,孩子不单不用交建校费,怕是连学费都用不着交。”虽然义务教育法早就颁布了,但显然老少边穷地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才闹出这么多乱收费的情况。

    别说是现在了,哪怕是在往后,也多的是人朝教育事业这一块下手搂钱,生生把教育事业做成一门门生意。

    要不然,几千块钱的校服怎么来的?

    临别前,陆坤摸了摸口袋,发现钱包不在身上,口袋里只有早上逛街买东西剩下的那几十块钱,干脆一股脑地塞到王瘸子女儿手里,“上学的事儿叔给你解决,进了学校,好好念书就成,不用想太多。”

    “别送了,你想办法把电费缴清了,然后让供电所给你家恢复供电。”陆坤让王瘸子进屋,自己背着手离开家门。

    王瘸子家的日子想要起来,甭管怎么扶贫也扶不了,只能靠教育,他女儿上了学,往后出来工作了,家庭环境自然会大为改观。

    陆坤琢磨了一下,王瘸子家的情况要想好转,怕是还得国家出力。王瘸子身有残疾,还得养活自己和女儿,外带供女儿上学,肯定是符合申报五保户低保户标准的。

    可在村里,这种弱势群体,想要切实享受国家给予他们的特殊照顾,有一只很大的拦路虎

    一一村委会要是不给他们办,他们还真想不到别的办法。

    即便是上访,上边也会把这事儿回拨给村里,形成死结。

    五保户低保户其实有很长的历史的,倒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是进入新世纪的产物。

    五保户源于《1956年到1967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中农村合作社对社内缺乏劳动力生活没有依靠的鳏、寡、孤、独社员,统一在生活上适当照顾,做到保吃、保穿、保烧(燃料)、保教、保葬,让他们生养死葬有依靠。

    从此以后吃、穿、烧、教、葬简称“五保”,享受这个政策的家庭被称为“五保户”。

    1994年,国务院颁布《农村五保供养工作条例》,把五保中的保烧剔出改为“保吃、保穿、保住、保医、保葬”,供养对象包括无法定抚养义务人或者有法定抚养义务人但抚养义务人无抚养能力、无生活来源、无劳动能力的老人、残疾人和未成年人。

    陆坤前世起初也以为低保政策是进入新世纪的产物,但某次为了作秀搞了一回慈善,这才了解到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低保起源于20时机90年代初,1997年国务院下发的《关于在全国建立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通知》,主要针对国有企业下岗职工基本生活保障、失业保险和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而建立的最低生活保障制度。

    但事实上,农村低保的探讨与试行远远早于城市低保,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全面推广,直到2003年,城市低保制度取得重大突破后,才重新开始建立了农村低保制度和农村特困户求助制度,形成双轨并行的局面。

    至于贵安县下辖各种乡镇如今有没有试行低保政策,陆坤还真的不太清楚,还得回头找人打听一番才知道。

    这年头,农村老百姓的信息来源渠道比较单一,除了口口相传外,也就是电视这么一个渠道。

    但至于仍旧有相当一部分家庭没有电视机,唯一的电器就是电灯。

    这种被有心人看作是唐僧肉政策,不定在哪一个环节就被瞒得严严实实了。

    陆坤前世走访贫困户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低保户一年下来,一分钱没落手里,单纯就是临近过年领了十来斤大米的。至于各种救助物资与现今,到底进了谁的兜里,自然不用多说。

    另外,这个年代,即便是生活穷苦、满足条件的老百姓,也不太愿意申报低保五保。几乎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人,也没有人愿意被别人说自己是五保户低保户。

    事实也是如此,低保和贫困户实施初期,农民固有的观念还停留在低保就是五保的概念上,农民特有的率直性格促使每个农民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贫困,更不愿意戴贫困户的帽子,甘愿去享受五保低保贫困户待遇。愿意享受的人的都是些好吃懒做的闲人,造成了低保、五保养懒人的现象。

    随着打工潮的出现,农民外出务工人员的增多,农民慢慢开始了解享受这些政策并不可耻,有钱不要才是傻,全民都想享受低保的时代也由此开始。

    “坤子,进屋坐。”三婶忙活完家里的事儿,拎着菜篮子又到院子后边的菜园撅着屁股摘菜去了。

    陆坤点点头,“您忙您的。”

    三叔坐在门槛边的木墩上,不紧不慢地削着芋头皮。

    陆坤递给他一支烟笑着道,“三叔,咱们村子里有低保户不?我在外边听说国家这两年开始照顾生活困难的老百姓了。”

    三叔三婶两口子无儿无女,如今一个将近七十岁,一个六十出头,同样符合申报低保五保户的条件。

    “哦,听说过。”三叔觉得自己老两口这些年攒了点钱,虽然过不了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但也不缺吃少穿,还用不着国家救济,对这事儿倒浑不在意,主动给陆坤搬了把椅子,示意他坐下,“这个事儿具体的你得问梁金宝。”

    梁金宝?

    陆坤倒是想起来这家伙了,嘴角扯了扯问道,“这家伙还当干部呢?”

    “当,怎么不当,有消息说他过两年还要当村支书呢。”三叔嘴里没好话,显然也是对梁金宝没什么好印象。

    那家伙简直就是钻钱眼里,哪怕是亲戚四邻有事儿请他帮忙,要是礼数不够周到,那家伙也决计不会搭把手。

    平常时候,梁金宝也惯会装腔作势,说话做事,那个派头是一等一的足。

    不过,梁金宝这人虽然一身毛病,活像地痞流氓,但明面上倒是从未欺压村里人,比村委会里其他两面三刀的主儿还稍微好一些。

    陆坤只是惊诧了一下,也没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谈下去,反而拉起了家常,谈些闲事儿。

    “儿子呢?”陆坤溜达进厨房,发现刘丽萍正在灶台上忙活,不禁四处瞟了几眼。

    “不是在屋里睡呢嘛?”刘丽萍白了他一眼,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事上。大铁锅不能颠勺,让她有种无法将厨艺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郁闷感。

    陆坤拿起水缸的水瓢舀了半勺水往嘴里灌,“我问陆一鸣那小王八蛋呢,找了他一圈,也没见着人。”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刘丽萍手上炒菜的动作加快,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陆坤眼瞅着已经做好了好几个菜,估摸着可能再过一会儿就吃午饭了,回了一趟里屋,往兜里揣了满满两兜的糖果饼干后就出门找小光头去了。

    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小光头。

    瞧见小光头的第一眼,陆坤的火气就直往脑门上蹿。

    “人家摸鱼呢,你凑什么热闹。”陆坤气得不轻,人家捞大鱼,再补鱼苗,小光头竟然还伸长脖子往前瞅,只要稍不小心,就得栽进池塘里。

    虽说池塘的水瞧着不深,但危险性可一点不小。

    那淤泥一脚踩进去,能陷下去几十厘米呢!再说了,池塘里边,多的是玻璃渣子、各种荆棘之类的东西,要是弄出伤口来,还得去镇卫生所打个破伤风,不然细菌那么多,感染的风险很大。

    “涛哥哥让他爹送我鱼咧。”小光头好奇自己老子怎么麻溜地找到这儿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一路问过来的,你跟着一大帮孩子一块儿跑开,肯定有人瞧见啊!”陆坤都带着小光头回过好几次乡下了,村里不少人都认得小光头是陆坤儿子,不少人即便没专门留意,也多少有点儿印象。

    “你妈饭都快做好了,赶紧跟我回去。”陆坤在小光头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扇了三下,然后把兜里的糖果饼干全塞进小光头的大口袋里。

    小光头今天的外衣在这个时代极具特色,前边是一只张开大嘴的青蛙,只要打横拉开拉链,就发现那个位置是一个大口袋,能放进去很多东西,完事再把拉链拉上,就不用发愁揣在兜里的东西老是因为玩耍而丢失。

    小光头大概也知道自己老子的意思,一点也没含糊,等自己老子把糖果饼干全转移到他的大口袋后,看向其他满是羡慕眼神的小伙伴,张开小巴掌,给他们一人抓了一把糖果饼干。

    倒也有大人开玩笑跟小光头要糖果的,小光头也不吝啬,照样自己给他们抓了一把。

    “涛哥哥,给。”小光头把剩下的一堆糖果全部给了一个高出他一个头的男孩儿,然后笑着从桶里搬起一条好几斤重的鲤鱼冲那男孩的父亲道,“叔,你帮我给鱼儿系根绳儿,我要带回家。”

    自己糖果饼干都分出去,可不能亏了本。

    那汉子朗声笑着把鱼接过,“成,我就不给你系草绳了,后头路上容易扯断。我直接拿塑料绳给你系好。”

    小光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意思,脸色红扑扑的,乌溜溜的大眼睛还直往桶里瞅,“叔叔能把大螃蟹也送我么?”

    这是一只红色的螃蟹,小光头很稀罕,打算回头偷偷放进自己老子的鱼缸里养。

    “成,送你。”那汉子拿了个开口很大的塑料瓶子,把红螃蟹放进去之后再把盖子盖上,想了想又拿铁签子往瓶身扎了密密麻麻的小孔,“你可别乱打开哈,螃蟹脾气可坏了,小心它的大钳子蜇你。”

    回去的路上,小光头一手提着鲤鱼,另一只手拿着装着红螃蟹的塑料瓶子,乐得跟什么似的。

    “鲤鱼清蒸还是红烧啊?”陆坤的巴掌搭在小光头的脑门上,任由这小子怎么甩头也甩不掉。

    小光头也没主意,但寻思了一会儿,还是道,“我想喝鱼汤。”

    陆坤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想喝鱼汤你选鲤鱼干啥?鲤鱼不适合煲汤。”

    小光头刚才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鲤鱼比其他鱼好看。

    理亏的小光头干脆不吭声,闷头往前走。

    刚一临近家门,小光头就欢快起来了,跨过门槛的时候都兴奋得差点摔了一跤。

    “妈妈,我拿糖果换鱼了,你给我做鱼。”小光头冲进厨房里,把鱼拎到刘丽萍跟前邀功道。

    刘丽萍也乐了,伸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水渍,捏捏儿子的小脸,这才接过儿子手里的鱼,夸奖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就知道用糖果换鱼了,再过几年,一鸣是不是就能用罐头换飞机了?”

    “嘿嘿嘿......”小光头得了夸张,乐呵呵地伸手挠头。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丢失主动权】

    “这小鬼头真是机灵。”三叔笑着摸摸小光头的小脑袋。

    小光头没有躲,得了夸奖,面上显得有些洋洋得意。他并不怕这位双手满是老茧、面上布满沟壑的三爷爷,谁待他好,谁待他差,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孩子淘气着呢。”陆坤任由这小子往自己怀里钻,笑呵呵道。

    乡下柴火饭,吃得大家伙儿都是满脸冒油。

    “嘿嘿,咱们平安村你算是头一份出息,但隔壁村倒是有个老汉这两年蹿得有点厉害。”吃完饭,三叔抖了抖陆坤一早塞到他手里的烟盒,晃出两根烟,分给陆坤一支,砸砸嘴巴赞叹道。

    “谁呀?”陆坤也不介意跟三叔聊聊,如果他口中那人真要是有能耐,未来接触了,处处朋友也不错,“我出去了几年,没听说咱们这一片出了什么有能耐的人啊。”

    要说能耐人,刘丽萍她二哥倒勉勉强强算一个,不过刘向南那是沾了他的光,有了不少借力的地方,因而在很多人眼里,刘向南还算不得白手起家的厉害人物。

    三叔道,“李二牛啊,以前你瞅他那人,整天驼着背,一双死鱼眼,看见有钱人笑眯眯,瞧见穷人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个会犯懒的二愣子而已,结果前几年开了窍,天天拎着杆秤往镇上晃荡。

    按说他这样的吧,一辈子也就混个五保绝种户了,结果这老小子走了大运,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

    “怎么个风生水起法儿?”陆坤从不认为李二牛那人是个蠢笨的,他那人肚子里的主意多着呢,否则前世也不会混得跟个老太爷似的,儿孙全都供着他。

    说是“内秀”或许不合适,但说内里“奸滑”倒是没说错李二牛那人。

    前世李二牛小有成就之后,想的不是挥金如土,反而是起大房子,娶个好生养的白白嫩嫩姑娘,就可见一斑。

    三叔道,“李二牛去年回过他们村里一次,带着个怀着孩子的漂亮姑娘,俩人瞧着倒不像是夫妻,反倒像是父女。”

    “可不是,造孽哟......”三婶在边上掰着花生,边递给小光头边唉声叹气。

    “诶,不是,老婆子,人家老牛吃嫩草关你什么事儿?”三叔刚才言语之间虽然对李二牛一把年纪还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女孩多有嫉妒,但三婶这话一出来,反倒是替李二牛说起好话来。

    陆坤在边上一个劲儿傻乐。

    李二牛他媳妇也是一个奇葩。

    家里的事儿,但凡李二牛不点头同意的,从不自作主张,跟应声虫似的。

    前世的时候,即便李二牛八十多岁归天之后,他媳妇也时常跟儿孙们念叨李二牛的好,大谈自己男人当初白手起家给儿孙挣下一片家业多么多么不容易、如果不是时运不济连县市首富都能摸一摸、你们要是把家业丢了老娘没脸见你爹之类的。

    事实也是如此,前世李二牛夫妻俩疯狂造人,光是超生罚款,就缴纳了近百万人民币。如果不是后来李二牛年纪上来了,实在是有心无力了,说不得还会把这项造人事业继续进行下去。

    饶是如此,李二牛也给五个孩子留下了一大片家产。

    哪怕是分给了一部分房产商铺给出嫁的两个女儿,仍旧留下了十几处房产、好几个商铺、外带上千万存款和好几座山林给三个儿子。儿孙们一辈子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真正算是衣食无忧了,怎么会不念李二牛这个当爹的好。

    外人只看到李二牛年纪比媳妇大了二十岁,却没看到人家姑娘是真心实意地想跟李二牛过日子。

    “嘿,那戚家有种敢做就不怕人说。”三婶嗤笑一声,“瞅瞅,这才结婚几年,戚家女儿扒拉了李二牛多少东西回娘家。”

    “你可拉倒吧!戚家那女儿自小就是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人,没李二牛点头,她敢往娘家扒拉东西?我看呐,你就是嫉妒人家嫁得好。”三叔把脚底板的鞋子往木墩上重重敲了一下,才重新坐下。

    陆坤眼瞧着这立马要上演武打行的架势,赶忙劝了两句,岔开话题。

    “三叔,您刚才说的李二牛怎么出息了?”光是起了大房子娶了漂亮媳妇,可够不上特别出息这条线的。

    三叔缓了口气,把手上的香烟掐灭,才缓缓道,“那老小子向来是不被他们村里人看得起的,可去年李二牛拿了一大笔钱,承包了好几座山,一承包就是五十年!”

    “他承包山林干啥,种树?“陆坤眉头皱了皱,山里交通不便,卖木头可赚不了大钱。

    三叔乐呵呵道,“李二牛说带他媳妇去县上医院照过了,是个男娃,当即就回来告慰老祖宗了。大摆了三天宴席,最后也不知道他怎么跟他们村的干部说的,最后花了三十万,承包了一串的山林,说是未来留给儿子的。年初的时候,李二牛原本是想在街上买一排商铺的,但遇到你二舅哥,他就索性放弃不争了,然后去了县城买铺子去了。”

    李二牛这事儿做得还算仗义,跟村里人承诺了,承包了山里,村里人依旧可以上山捡柴回家当柴火使,只要不乱砍他的树就成。

    李二牛稍有身家之后,就有了一种焦虑感。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自己一辈子,在没文化这事儿上吃了不少亏,眼前虽然少有身家,但说不得哪一天就稀里糊涂地没了。

    他是穷怕了,可不想往后自己的子孙后代接着穷下去。

    因而在赚到钱之后,琢磨了很久,才决定置产。

    什么都是虚的,口袋里有再多的钱都会花光,唯有变成产业,才不会长腿跑了。

    为什么以前的地主老财废物儿子一大堆,也没见他们缺钱,还不是山林田产、商铺够多。

    李二牛倒是想置办田产,但这个时候太惹眼,而且也不容易买成片的土地,只能退而求其次,使了大笔的钱打通各方面关系,拿下几座山林。

    “咋没听我二哥说过这事儿?”刘丽萍插了一句道。

    陆坤笑着道,“这谁知道,兴许李二牛打听到你二哥对那片商铺有意思,自动退出了呗。再者说了,县上商铺虽说贵点,但前途怎么也比镇上的好。”

    今天早上在街上晃荡的时候,陆坤发现发现李二牛在镇上的那栋三层楼楼房,还跟一楼批发铺的小姑娘打听了几句,说是李二牛一家都到县上住了。

    “可不是”

    三叔应声道,“咱们十里八村不少人到县上办事,都是叨扰的李二牛。据他们说啊,李二牛的铺子都是连成一排的,气派得很。”

    说完,三叔又转而看向三婶,“戚家那女儿没跟李二牛之前,人虽然长得漂亮,可在乡里走路都跟低着头的鹌鹑似的。这才过去多久,人家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穿金戴银老板娘。”

    “我懒得跟你吵!”三婶端起小簸箕就往屋里走。她可是还有活儿的,今晚肘子炖黄豆,这是个费功夫的活儿,得早早准备着。

    午饭就是陆坤他们几个吃,但晚饭可不一样,陆坤顺带着请了陆家的远亲。

    材料之类的倒不麻烦,陆坤给了三叔五百块钱让人买好酒好菜。

    三叔如今住的陆坤家老房子,虽然前半截是新盖的房,可堂屋也摆不上几桌,最后干脆连院子也给摆上。

    陆坤和其他堂亲、表亲兄弟叔伯坐一块儿,女人孩子围着坐一块儿,拢共摆了五桌。

    陆坤今天请客吃饭,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聚聚,拉吧拉吧亲戚。

    虽然当年遭遇大祸的时候,老一辈的抽身抽得飞快,但到底也没什么人做落井下石的事儿。

    当年陆坤日子艰难,也得过其中某些人的接济,哪怕送的只是一个瓜果、一把青菜、偶尔喊他上家吃饭......

    大家伙儿在陆坤发达之后的这几年,明里暗里都得了陆坤的恩惠,十里八村的人也不敢欺负陆家人,因此即便是陆坤没打把撒钱,他们也乐得跟陆坤结交,让根植于血脉的情谊更深厚几分,所以倒是很给陆坤面子,一个劲儿地喊他吃肉喝酒。

    陆坤来着不拒,左右都是亲戚,多亲近一点,总没错。

    人在社会上想要有所作为,单打独斗肯定不行。狼王离开狼群,难有作为,狼群离开狼王,吃不到肥肉。往后这些陆家远亲,真要是有出息的子弟,陆坤帮扶一把,也不算什么事儿。

    陆坤一晚上续了好几次茶酒,中间除了和别人喝酒吹牛逼之外,净往墙根放水了。

    这一晚一直喝到晚上十一点多,不少人哈欠连天,才散的席。

    陆坤晃晃脑袋,散了散酒劲儿,闷头抽完一根烟之后,才见屋里冒出来一个人影,忽然问,“你还要在外边坐多久,赶紧回来,我都困了。”

    听见这个声音,陆坤如同触电一般,抬起头看看自己媳妇,瞧着她那闪烁的大眼睛,不禁咽了口唾沫,搓搓手对刘丽萍道,“你等我会儿。”

    说着就跑开到墙根去了。

    夫妻俩自从搬到城里住,就再没在老家过过夜了。

    “晚上风大,穿这么少小心着凉。”说着陆坤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的手,拉扯着她回屋里。

    他此刻大概是酒劲发作得厉害,整个胸腔就跟住进了一朵火苗似的,炽烈到近乎爆炸。

    刘丽萍没有拒绝,夫妻俩老夫老妻的,谁心里想什么事儿,对方还能不知道不成?

    俩人并肩默走着回屋,连灯绳也懒得拉。

    进了屋,拉了灯绳,屋里立马亮堂起来。

    尽管白炽灯的灯光显得有些昏黄,但却仿佛带着一种别样的柔和。

    俩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刘丽萍先往床下俯了俯身子,打量了一会儿睡得香甜的陆明哲,这才轻吁了一口气。

    陆坤把门插上,刚想伸手揽住自家媳妇,刘丽萍就把他往外推了推,压低声音道,“三叔三婶儿不定没睡呢。”

    陆坤想到以前那事儿,不禁有些偷笑。

    刘丽萍把炉子封门打开,先往木盆里倒了点热水,又重新装满茶炊,“洗把脸吧,你一嘴的酒气,味儿太大。至于茶水,你平常老喝,这会儿大晚上的就别喝了。”

    真要是让他喝茶,今天晚上睡不着,夫妻俩说不定得折腾一宿。

    坏身子的事儿可不能多做。

    “那你给我晾杯白开水。”陆坤喉结滚了滚,酒喝太多了,整晚都是口干舌燥的。明明喝了不少解酒茶,但嘴里却还老是觉得渴得厉害,反倒是墙根跑了不少趟。

    “那少喝点,院里厕所可不好找。”

    三叔家把厕所建在猪舍边上,上个厕所老危险了。

    以前还住在乡下的时候,就没少听说醉汉上厕所栽进粪池的笑话。

    “放水我直接寻摸到墙根那儿就行。”陆坤嬉皮笑脸道。

    刘丽萍拿他没办法,从暖壶里往口盅倒了半杯,搁在一边,然后低下身子探了探盆里的水温,仰着头道,“洗脸呀,顺便再洗脚,完事儿把后背搓一搓。早的时候喊你洗澡你不听。”

    陆坤嗯了一声,眼睛里全是自家媳妇的影子。

    她的白皙的皮肤在昏黄柔和的灯光底下,贤妻良母的气质越发凸显,高高的鼻子,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一颦一笑都倒影在盆中氤氲着热气的水里。

    “媳妇,咱们现在开始?”陆坤洗脚的时候就一直往三叔三婶他们屋子瞅,等他们屋的灯灭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拉了拉自己屋里的灯绳。

    灯绳一拉,屋里立时变得黑暗下来。

    “费什么话,来吧。”刘丽萍嫌弃自个儿丈夫在这事儿太磨蹭,把衣服一褪,整个人摆吃一个大字仰躺在床上,满头秀发平铺在脑后。

    “真的?”临门的时候陆坤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少废话。”刘丽萍见他在门外一个劲儿地画圈圈,干脆伸手把自己男人往下一箍。

    第二天起床吃早饭的时候,陆坤发现三叔眼眶黑得可怕,不禁上前关心需不需给他带点补品,却挨了三叔一个白眼。

第五百二十三章 【春风娱乐】

    最美好的风景总在远方,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在乡下待了一天多,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开始感到腻歪了。

    尤其是白天的时候,能动弹的基本都下地了,就剩下一些老骨头三三两两聚一块儿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陆坤一家子跟他们实在没太多共同语言。

    陆坤刘丽萍陪孩子们先回城,他则到县里参加教育局举办的教育先进大会,顺便在会上发了一通脾气,再让人带着他去新建的学校教室和校舍看看。

    说好了不允许再收建校费,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老子出钱让人修好学校,凭什么让那帮玩意摘桃子搂钱?

    回城歇了两三天之后,陆坤又闲不住,四处视察各市县的物流项目发展情况。问题没发现多少,反倒是搞得手底下的人跟风声鹤唳的。

    当然,能让他们紧张就好,就怕那帮家伙无动于衷。

    忙了一天回家美美地洗了个澡,老太太给陆坤端了盘南瓜饼过来,他发现老太太今天的劲头有点不对。

    一把年纪了,也没小日子了啊。

    陆坤蹑手蹑脚地凑到刘丽萍身边,“谁得罪你老娘了?脸拉得都快跟驴一样长了。”

    老太太自打进了城,除了刚来那会儿稍微有点不适应外,熟悉了这一片之后,整天都是乐呵呵出门再乐呵呵回家的,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心胸挺宽广一人,怎么今天反倒是面色阴沉沉的,这着实有些怪异。

    “除了我三哥那活宝还能有谁。”刘丽萍在剥着柚子呢,顺手分给陆坤一块儿,“老太太买回来的,可甜了,赶紧吃完去刷牙睡觉。”

    “向北?”见刘丽萍点头,陆坤就疑惑的问道,“他不是在县上家具厂工作得挺好的嘛,出什么事儿了,惹得咱妈那么大气性。”

    刘家一家子各人秉性不一,但有李秀琴这个当老娘的,可一向都是制霸全场的。从刘老根到到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外带一干孙子孙女,只要李秀琴真个生气,一家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别看老太太整天乐呵呵,骂起人来可凶残了,一般人压根就顶不住。

    老太太一向过得挺舒心的,怎么突然就致郁了呢?

    “向北说要辞职出来单干呢,老太太劝了好半天也劝不动。没几天就到五一劳动节了,离办结婚宴还有多久,竟然闹这么一出。”刘丽萍见小光头玩闹着扑到她身上,掰了好几瓣柚子递到他手里,“手脏别往身上抹,自己拿毛巾擦。”

    小光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净抽条了,天天好吃好喝的身上也没长什么肉。

    陆坤把儿子揽到怀里,伸手进他兜里摸了摸,摸出几把玩具刀剑,把玩了一下发现没什么意思,又给他揣回兜里,然后问向刘丽萍道,“他这是不甘寂寞了?还是眼红别人。不好好上班准备给孩子挣奶粉钱,还折腾呢。”

    刘向北的女友如今已经怀孕了,他们俩的婚期还剩下不到一个月,这个节骨眼上,还折腾啥呢?安安稳稳地当新郎官不就好了嘛。

    多放点心思在结婚这事儿上才是正经事儿。

    老话说的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

    没个女人帮忙操持,哪有男人全心全意拼事业的环境。

    “他说给人打工受气,他想自己出来单干。谁知道他发的什么神经。“刘丽萍没好气道,显然对自己三哥性子定不下来这事儿,也很是不满。

    “扯淡!”陆坤撇撇嘴道。

    世界上打工的人肯定比当老板的人多。“天生我材必有用”,可不是“天生我材必全能”。有些人,天生就没有当老板的命,要不然世上也不会每天都有那么多创业失败的人。

    “别人能,我也一定能”这种信念谈不上好坏,但真要是信过头了,最终只能害了自己。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所处的位置不同,烦恼也不同。

    再者说了,当初为了给刘向北安排工作,陆坤可没少花钱,单就是那几套衣服,外加前期给他的生活费,就是大几千。

    他才干了多久,连本钱都没挣回来的。

    至于自己出来单干?他哪来的本钱?

    反正陆坤不会再给他拿钱。

    除非他能说动二老,把二老手里的那点钱全给挖出来。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大哥大嫂夫妻俩第一个就不会不同意。分家的时候都说好了,赡养二老的义务落在他们大房的头上,二老在家产土地方面向大房倾斜。

    “他是挣了点骚包钱了,飘了,现在想充老大,天天上班不正经,下班吆喝一帮狐朋狗友凑一块儿,不是吃就是喝,我是真的懒得说他了,省得他说我这当妹妹的操着别人当妈的心。”这些消息还是刘丽萍从未来三嫂那儿打听来的,要不然也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坤皱着眉头道,“除了乡里几个在县上打短工的,他也没什么熟人吧?天天能跟称兄道弟的,都是什么人。“

    光是聚一块儿吃喝玩乐倒还不要紧,怕就怕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给他下套,引诱他沾上什么不该沾的东西。

    一旦沾上了那种东西,真的是会毁掉一个人。

    “你最好让人帮忙留意着。”

    刘丽萍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虽然别人不知道三哥跟咱们的关系,但三哥可没少跟人提二哥的事儿。眼下二哥混得风生水起的,一些不正经的混混没法往二哥那边靠近,自然想在三哥那儿寻找突破口,挖尽心思钻营。

    三哥这人吧,手上活儿虽然干得不错,嘴巴也能说会道,但真要论本事,肯定是比二哥差不少的。

    他大概是觉得有人乐意跟着他混了,能抱团了,就想一起玩。

    吃吃喝喝的倒是没什么,从来没有吃穷喝穷的道理。就怕他们凑一块儿之后犯浑,三杯猫尿下肚,一个个都拎不清。

    咱妈今天才骂过她,可估摸着也是白搭,光是应好,没准出门就忘干净了,该怎么还是怎么,认错倒是是积极,但就是死性不改。

    为这事儿,未来嫂子天天和他吵架,你说他们这两口子还要不要结婚了。”

    结婚肯定是要结婚的,离婚期都没几天了,女的肚子再过一两个月就要显怀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消刘向北折腾的心思,先讨老婆再说,其他什么都是虚的。

    “我去问问竹竿。”陆坤把小光头放下来,就进了书房打电话。

    这会儿才刚九点钟,估摸着竹竿不会那么早睡。

    如今竹竿是石头的大管家,替他操持着工程队上好几百人的事儿。

    “本来还想过两天上您那儿做客来着。”竹竿客气道。

    陆坤笑着道,“什么时候来了都欢迎,好酒好菜备着,好烟也不缺。我问你个事儿,我三舅哥什么情况?”

    竹竿的消息一向很灵通,陆坤估摸着哪怕他不了解,打个电话问一圈就能了解得一清二楚。

    竹竿道,“我问过手底下的兄弟,说是那伙儿人,有几个人是贵安县下边几个乡镇的,另外还有些是外地的。”

    刘丽萍打发了小光头回屋睡觉,偷偷摸摸地站在陆坤身边,侧着耳朵听着,显然对刘向北的情况挺上心。

    “那些人都是做些什么的?天天不干活,不上班啊?就是吃吃喝喝的?”陆坤刚才可是听自个儿媳妇说了,刘向北这阵子老是旷工迟到早退。另外,刘向北结交的那帮人,竟然可以不分时间的聚到一块儿,让他心下一凸。

    那些家伙别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

    真要是有人使坏,给刘向北吃点啥玩意上瘾了,家里的钱就是再多,也会被糟蹋光。

    竹竿道,“有些是医院挂号、车站、电影院买票的黄牛,有些是给人歌舞厅看场子的,还有拉皮条的、街头摆摊给人擦鞋的,反正什么人都有。”

    “不过您担心的情况,应该不存在。”竹竿自然知道陆坤担心什么,缓了口气继续道,“这事儿前几天我就知道了,我还专门安排一个小子混进去。”

    “那行,你让人给我盯着点儿。”陆坤想了想道。

    “别着急,赶明儿个我陪你上你三哥那儿看看,当面问问他怎么回事儿。”陆坤见自个儿媳妇发愁,开口安慰道。

    刘丽萍点点头,眉宇间的忧愁稍减,缓声道,“也只能这样了。”

    次日。

    陆坤带着刘丽萍寻到了刘向北的住处。

    林春妮正闷头编织毛衣呢,看到陆坤和刘丽萍推门进来,不禁欣喜道,“妹妹妹夫,你们怎么来了?”

    她跟刘向北眼瞅着就要办婚礼了,喊陆坤夫妻俩妹夫妹妹倒也没错。

    “陪你们妹妹来看看你们,省得她整天嫌弃在家里待得腻歪。”陆坤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屋子,扫视了一圈,然后问道,“三哥呢?”

    屋子显得有些逼仄,拢共可能还不到二十平方,吃饭睡觉都在一个屋子里,厨房和厕所都是公共使用的。

    这种环境在当下打工潮时代,已经算得上是好的了,一般外出打工的人,可没这条件。

    陆坤可是记得的,去年的时候,康师傅的工厂里的男男女女,为了省钱,可是把自己媳妇或者男人带到宿舍睡觉的。年轻气盛的,不分男女,有谁憋得住啊。

    林春妮讪笑道,“出去了,还没回呢。”

    “不是说他今天休息不上班吗?”刘丽萍插了一句,她可是让陆坤问过刘向北的上级的,要不然夫妻俩也不会直直地杀过来。

    林春妮道,“打清明节过后他就没什么心思上班了,嘴上整天嚷着要自己单干,懒得被人管着,哎。”

    清明拜山祭祖,这边都是很盛行,一般的工作单位,也都视情况地给员工放假,实在不放假的单位,只要员工主动提出申请,单位也会讲讲情分,放员工回去祭祖。

    陆坤清了清嗓子道,“那他现在在哪儿,我去看看,找他说说话。”

    他倒不是闲得蛋疼非要把这事儿往自己身上揽,可关键是自己媳妇丈母娘成天拉着个阴沉脸,自己怎么也得有所表示。

    林春妮给二人各倒了一杯水,摇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我就知道他每天都是喝得醉醺醺回来。白天在家待不住,没跟我说几句话就出去,晚上喝得接近不省人事才回来。”

    要不是刘向北对她的态度没多大变化,她都不禁要怀疑刘向北是不是在外边有了相好的了。

    都说男人容易在女人怀孕期间憋不住......

    陆坤借着上厕所洗手的功夫,对刘丽萍道,“你陪嫂子说说话,我让人找找看。”

    下了楼,陆坤便给竹竿打电话,“联系下你让人混进去盯着我三舅哥的那位兄弟,问问他我三哥现在在哪儿呢?”

    刚挂掉电话,手上的烟还没抽完呢,手提电话又重新响起来,竹竿简明扼要地回了五个字,“在春风娱乐。”

    “春风娱乐?”陆坤确定自己听说过这个名字,一时半会儿倒是想不起来,“你说清楚,在哪里?”

    “嗯?”竹竿有些意外,“您以前不是跟石头哥他们老去那儿的吗?”

    陆坤脸色蓦地黑下来,他总算是想起来那是哪儿了。

    那地方,别听名字挺清新的,但里边可一点都不含蓄,各种技法叫人眼花缭乱。

    “这小子,又不是没钱,怎么净去这种不干净的地方!”陆坤摇摇头,暗骂了一句。

    那种地方,自然是不能带着刘丽萍去的。

    “去春风娱乐。”陆坤坐上车,冲司机小潘吩咐道。

    小潘有点为难,他挺清纯一人,可不认识这种地方,挠挠头,有些为难道,“陆总,我不认识那地儿。”

    陆坤嘴角扯了扯,摆手道,“那地儿我熟,你放心尽管开,有我提醒呢。”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转过了三四个巷口,总算是到了地方。

    这家歌舞厅里火爆得不像话,哪怕是大白天的,顶上的“春风娱乐”四字牌匾依旧霓虹闪烁。

    歌舞厅里莺莺燕燕,香风阵阵,声乐震天,跟前些年比起来,倒是大变样了。

    这也难怪,这个歌舞厅在几年时间里几度易手,新老板自然会整点新气象、新花样。

    出门带保镖的好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保镖们很有眼色地把眼前这些跟磕了药似的摇摆个不停的男男女女拨开,让出一条道来。

    刘向北大概是喝多了,此刻单独躺在沙发上,瞧着不远处一群混混模样的男人和陪酒女或者各种欲情故纵、或是拼酒猜码、玩骰子赌大小,偶尔还兴奋地大喊“脱脱脱”。

第五百二十四章 【算计】

    陆坤朝小潘使了个眼色,小潘立马上前,一连跨过好几拨人,才伸手把刘向北摇醒。

    刘向北睁开眼,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看见陆坤的时候先是惊诧了一下,而后又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陆坤没说话,毕竟这是在大厅里,各种嘈杂声让耳朵无法得到清净。

    ‘春风娱乐’历经几次装修,陆坤自然是没有他熟悉,沉声道,“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聊聊。”

    到了二楼的包厢,掩上门,外边的声音才便小了些。

    陆坤翘着二郎腿坐在刘向北对面,顺手从烟盒中取了根烟递过去,瞧着他直掉脑袋,不禁关心了一句,“要不要来点醒酒茶?”

    “妹夫,你怎么来了。”刘向北把烟接过架在耳朵上,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他没想到自己妹夫会专门来逮自己,“妹夫,我没干什么坏事,我就是跟朋友喝个酒。”

    他还真不是饥渴难耐到需要来这里解决生理问题!

    “朋友?能让你连班都不上,连准媳妇也不陪,天天搁这儿待的,能是什么好的?”陆坤对刘向北所说的与朋友聚聚喝酒玩乐这事不置可否。

    纨绔子弟是怎么来的,可不就是过度追逐吃喝玩乐才诞生的嘛。

    “我天天都会回家,没有夜不归宿。”说到林春妮,刘向北总算是声音弱了弱。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越是婚期临近,越是心中烦躁焦虑。

    “说说,我听丽萍说你在家具厂干得不顺心?”陆坤说起正事儿。

    干得好端端的,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想着要折腾了。

    刘向北搓了把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讪讪道,“那个厂子如今也就是外表光鲜,其实内里早就亏空了。

    家具厂的效益越来越差,我估摸着再过个一两年,怕是会倒闭了也说不定。

    现在厂里在酝酿改革重组,说不定到时候我也得下岗失业了。”

    “当初是你自己选的,非说国营厂是铁饭碗,稳定。”陆坤没好气道,“厂子倒不了,顶多裁员。再者说了,你大小也是个领导,除非厂子真个完蛋了,否则怎么可能失业。你正经点儿,好好说说怎么突然就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一块儿了?”

    刘向北低着头没话说,即便陆坤直言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不三不四,他也就是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没开腔反驳。

    “那你如今是个什么想法?”陆坤对他这副颓废样,假装没有看到。

    刘向北思忖了好一会儿,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最后咬牙道,“我想跟你学做生意。”

    陆坤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跟我学做生意就学做生意呗,你天天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凑一块儿干嘛。老人们常说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觉得真遇上事儿,你的那些个‘朋友’靠得住?”

    刘向北立马又耷拉着脑袋,小声道,“我也知道他们靠不住,但真要是遇上事儿,吆喝他们一声,多少也比单打独斗的好。”

    “扯淡。”那群家伙有几个是身上干净的,别过个一年半载打黑除恶活动的时候给拍进去,顺带连累刘向北这个棒槌。

    刘向北虽然已经三十多了,但心理就跟涉世未深的小男生一样,陆坤现在就是在怀疑那些人在怂恿刘向北向家里要钱。

    刘向北这人,说实话,早些年的学徒生涯,他那师傅除了教了他点手艺,在为人处世与迎来送往方面,真的是丝毫没教。

    甚至陆坤都怀疑他那师傅怕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把这个学徒教成没心没肺的小子,好得到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陆坤看他在认真听,也不介意给他认真讲讲,“这年头,一切向钱看,兄弟义气是靠不住的。义气这种东西只会被精明的人用来给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子洗脑,然后心甘情愿地给他们卖命当炮灰。”

    当老大的,平时什么都好说,在吃吃喝喝方面对自己手底下的兄弟都很大方,真操刀子干架的时候,当老大的除了刚出来混、热血上头那会儿会身先士卒之外,其他时候更多的是挥下手喊一句‘弟兄们冲啊!’,然后就等着打扫战场之后拿胜利果实的大头了。

    平时的洗脑足够的话,甚至能忽悠一票没脑子的二愣子,心甘情愿地给他们顶罪,让老大们逍遥法外、继续快活,自己则蹲几十年的监狱也无怨无悔。

    这并非虚言,而且例子还不少。

    如果别人只是想着掏空刘向北口袋里的钱,陆坤还不会这么重视,就怕这小子被人忽悠多了拎不清,跟人干坏事最后还心甘情愿替人背锅。

    “这...”刘向北不知道怎么接话,怀疑的种子却在心中种下。

    “你要学做生意这是好事儿,不想受人管着,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跟那群人混到一块儿,百害而无一利。”陆坤见他听得进去,刚要再说几句,就听见外边一阵吵嚷声。

    “小北哥、小北哥...诶,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告诉你我可是小刀会的。”

    “你给我放干净的!”

    “哟呵,还挺横,我告诉你...”

    “砰!”

    “怎么回事儿?”陆坤皱着眉头朝房间门的位置大声问了一句。

    小潘推开门,躬身道,“刘先生的那些兄弟醉得有些厉害,吵闹着要上来,保镖把他给扔下去了。”

    听着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大,陆坤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吩咐道,“把他们全都教训一遍,有敢亮家伙的,把他们弄进警局去,吩咐警局不许保释。”

    蹲了局子,里边全是凶神恶煞的家伙,像这些嘴欠的痞子,肥皂都捡不完,哪还有嚣张的资本。

    当然,事情可不会这么简单地算了。

    整天蛊惑刘向北的那群痞子混混固然要整治,但这家歌舞厅的背后的老板,却是陆坤真正要对付的人。

    “‘高脚洪’有没有让你给他办什么事儿?”陆坤直直地看向刘向北问道。

    ‘高脚洪’自然就是春风娱乐背后的老板。

    要不是竹竿派人混进了那帮混混里,还不知道这其中竟然还有‘高脚洪’的手笔。

    “啊?”刘向北愣了愣,而后连忙摆手解释道,“洪老板人虽然长得凶,但人还是不错的,好几次我们来这儿,都给我们免单。”

    刘向北只是家具厂的小领导,工资奖金加上偷偷捞的外块,一个月下来也没多少钱,还不够来这儿吃吃喝喝几回的。

    要不是歌舞厅老板允许赊账、甚至有时候直接免单,他可没那个能耐天天来这儿。

    “你怎么不想想人家凭什么给你们免单?”陆坤瞥了他一眼道,“你们二三十人一起来,一天怎么也得好几百块钱吧?人家给你们免单,你当人家开善堂的不成?”

    “洪老板说让我们没事多来这儿玩,增点儿人气。”刘向北显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春风娱乐’歌舞厅在贵安这片地界可是声名在外,哪还用得着他们这些人宣传。

    再说了,就他们这些人,他也就算了,其他人哪认识什么大款。

    “对了,洪老板让我把二哥也喊来。”刘向北豁然站起身。

    陆坤瞧他动作有点大,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直接往沙发后边栽倒,忙道,“坐下说,先别慌。”

    这事儿他从刚开始就有所猜测了。

    “你二哥怎么说的?”如果陆坤没猜错,刘向北肯定是傻乎乎地打电话招呼刘向南来这玩耍了。

    刘向北噎了一下,然后面色古怪道,“二哥说铺子要装修,没时间来耍。”

    陆坤点点头,事情到现在也大致明朗了。

    ‘高脚洪’不外乎就是看上刘向南口袋里的钱了。

    对于刘向北,‘高脚洪’只是想让他自愿成为一颗棋子。

    “往后做人做事醒目一些,你也不想想,‘高脚洪’这种人怎么会真心跟你结交。”陆坤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在他还没给你喂什么祸害人的玩意。

    我也不怕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跟你说。

    这个社会上的套路深着呢。

    只要你有点身家,手里有点钱、或者你的亲戚朋友有点身家有点钱,有些人就敢下本钱和你结交,带你吃带你喝带你玩,天天让你觉得日子快活似神仙,甚至连家也不想回,亲戚朋友电话也不想接。

    一年半载下来地和你相处下来,不让你花一分钱,你会不会觉得那人比你亲兄弟还亲?”

    为什么那么多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在一开始警惕心爆棚,到最后依旧会中招?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人家图的,要钱没有,烂命一条!对方大富大贵,折节下交,‘真诚’以待。

    久而久之,就不由得会付出真心,把别人当做是亲人一样。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比亲兄弟都还亲了,对方遇到麻烦、需要帮助了,你会不出手?还讲不讲兄弟义气了?

    即便你还能保持理智,对方也各种威逼利诱你帮忙,因为对方早已把你的软肋抓得紧紧的。

    刘向北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如果不是真心的,谁愿意为毫无关系的人这样花钱,钱再多也没有这样糟蹋的道理,除非是傻子。”

    陆坤笑笑,“对,只有傻子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很明显,‘高脚洪’先是让人接近你,再不着痕迹地让你靠近,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要是二哥不上当,他不就打了水漂了么。”刘向北挠挠头道。自己二哥可是个面相憨厚,内里藏奸的人,不了解他的人,准会被他所骗。从小到大,但凡做什么坏事,二哥总是有法子指使自己去干。

    “那不是还有你呢吗?”

    陆坤把烟蒂丢进桌上的烟灰缸里,沉声道,“他们舍得下那么重的本,自然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消除你的戒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是再有疑心的人,再警惕的人,跟他们相处久了,也会被他们的‘表面义气’暖化。”

    为什么英雄救美之后,男女容易事成?那是因为美人消除了对陌生人心中的芥蒂。

    吃喝玩乐如果不能感化你,那不妨再安排一场场戏码,让你相信‘兄弟情义’地久天长,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今天我给你挡了一刀,将来我遇到事儿的时候,你好意思不给我挡刀?还是不是兄弟了?

    这其中的区别,前一个是演戏,后一个是真实罢了。

    “你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人家请你帮忙,你一次两次三次推脱,时间久了,自己也会愧疚,进而被他们‘感化’。

    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开始收本钱了。

    因为你已经确定了他们不会害你,故而他们让你做什么你也不会再跟一开始一样警惕。

    等你放下防备,他们就开始带着你混迹赌场、带着你去玩女人、甚至或是怂恿或是强迫你磕药找刺激......

    哪怕是铁人,意志的防线也会崩溃,最终堕落。

    一旦沾上腐蚀人心意志的东西,家破人亡的例子可还少?”

    到了那个时候,幡然悔悟已经没有用了。

    世上最珍贵的药就是后悔药,可这玩意想买也买不到。

    “没,没这么夸张吧。”刘向北嘴上不服气,但手心手背直冒汗,后背更是湿了衣服更是湿了一大片。

    陆坤等他消化完这些话才继续道,“这还算是能有小命在的,有些被忽悠瘸了的,自愿给人顶罪吃枪子的都有。”

    现实比影视剧更荒诞。

    一些刚从农村出来讨生活的小子,见识少眼界窄,了解外界信息的途径基本依靠影视剧,又没有什么人生阅历,在这个港片港剧大行其道的年代,最容易被忽悠得热血上头了。

    这种情况要到进入新世纪之后,随着人们获得资讯的方式越越多、越来越广之后,才有明显的改善。

    然而,进入新世纪之后,一些打着搞‘大工程’旗号拉人的,又开始活跃起来,甚至更疯狂、更隐蔽,一般人很难分辨,稀里糊涂地就中招。

第五百二十五章 【来信】

    “妹夫,那这事儿......”刘向北刚要开口,就被陆坤打断。

    陆坤压低声音道,“今天出门带的人手不够,咱们先回去再说。”

    这儿是‘高脚洪’的地方,即便是明知对方打刘向南、刘向北兄弟俩的主意,也不好跟他彻底翻脸。

    这事儿......

    等回了南明再说。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了,看来就等着陆坤把刘向北给逮回来了。

    林春妮原本边忙活着织毛衣边跟刘丽萍说笑,陡然看到刘向北,一下子就变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面带嘲弄道,“能耐啊,还知道回来。”

    刘向北挠挠头,别开脸不说话。

    陆坤给刘丽萍使了个眼色,刘丽萍会意,笑着打圆场道,“吃饭吧,说那么多干嘛,我三哥不是小孩子,男人喝点酒没什么,用不着让他那么下不来台面。”

    “咱们喝点。”陆坤从桌腿边拿出一瓶烧酒,和刘向北一起喝了起来。

    林春妮当着准妹妹妹夫的面,也不好意思对自己男人太过分,想着给他留几分面子,故而只是嘟囔了几句,便就此作罢。

    只待吃好饭以后,趁着陆坤和刘向北在沙发上说事的时候,林春妮才抓住刘丽萍的手,不住地抹眼泪,诉说自己这段时间的委屈和不容易,总之目的就是希望大家时常帮着劝劝自己男人,让他少作妖,踏踏实实当新郎官。

    陆坤说教刘向北本就逾矩,有些不合适,故而说了他几句之后,就把话题岔开,说起了轻松些的话题。

    刘向北只是经历得少,并不是小孩子,很多道理他自己都明白,加之今天丢了大脸,故而一直兴致不高。

    眼瞅着刘丽萍又要轮番上阵给自己三哥洗脑,陆坤连忙把她拉到走廊外边。

    “你、你这是干什么呢?”刘丽萍把陆坤抓着她胳膊的手打开。

    陆坤放开手,嘴角扯了扯道,“你是不是听了准嫂子的话,越听越气,想着帮未来嫂子劝你哥呢。”

    刘丽萍拨了拨额前稍微有些杂乱的头发,没好气道,“不说就不长记性,还得说。哪怕是老爷子老太太在这儿,我也敢当面吼三哥。”

    陆坤无奈道,“这不合适,你是当妹妹的。”

    刘丽萍正待反驳,陆坤不由得继续道,“都快当人丈夫、当父亲的人了,真不是半大孩子,还能由着咱们说他?别说咱们了,就是大哥、二哥、甚至二老出面,他真要是一根筋了,也没人劝得动。

    再说了,你三哥也是要脸面的,尤其是在他女人面前。很多道理他都明白,只不过就是不知社会人心险恶,遇到事儿的时候慢半拍罢了。”

    一直在这儿待到下午两点多,陆坤瞧着刘向北这对准夫妻俩好好的,这才扯着刘丽萍的袖子出了出租屋,往回赶。

    “爸爸。”小光头瞧见陆坤从车里下来,喊一嗓子,声音的穿透力真的是杠杠的。

    然而陆坤瞧见他的第一眼,眉头就皱成一个‘川’字。

    “你这大白鹅是养来骑的?”陆坤从小光头的兜里抽出一条小毛巾给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与此同时又对刘丽萍道,“你累了就先回屋睡会儿。”

    小光头一脸傻笑,也不作答,反而揪着自己老子的袖子道,“三舅妈生小表弟了吗?”

    陆坤神情微怔,刘向北夫妻来还得过几天才办婚宴呢,结果小光头这会儿就问起林春妮肚子里的孩子。

    这倒是难不倒陆坤。

    “还不知道是小表弟还是小表妹呢,最早也得明年才生。”陆坤把他抱回屋,给边上佣人使了个眼神,让他们把大白鹅圈回圈了。

    陆坤跟小光头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屋了,关上门之前提醒蒋嫂一声,吃晚饭了再叫他们夫妻俩。

    陆坤身体虽累,但精神头却好得出奇,除了外衣偷偷摸摸似的上床,面色便不由得一苦。

    现在小光头已经独自睡一屋了,但陆明哲还是得跟着陆坤夫妻俩睡。

    “这大白天的呢。”刘丽萍看了看边上的陆明哲,又看看窗外,有些犹犹豫豫道。

    偏偏这时候陆明哲睡醒...

    天呐,光是两口子平时睡觉,这孩子夹在中间,就让他们夫妻俩够苦的了。

    等着陆明哲被陆坤哄闭眼,客厅的挂钟又传来当当当当当的声音。

    “这都下午五点了...”

    陆坤小声说完,手向着刘丽萍的胸前袭去,却冷不丁地被刘丽萍啪嗒一下打掉。

    “诶...不是,你啥意思?”陆坤心情有些沮丧,压着声道。

    快乐的事情不经常做一做,生活就会变得没那么有意思了。

    “等下。”刘丽萍掩好衣服,一个翻身,拉开床头的抽屉,翻出来一封信,丢给陆坤,“你的。”

    “我的?”陆坤眉头微皱。

    这年头还用这么原始的方式联络他,倒是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陆坤接过信件瞄了一眼,“赵有柱、赵有栓?”

    “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陆明哲突然微不可闻嘤嘤了两声,吓得刘丽萍以为把他吵醒了,赶忙住嘴不再说话,与此同时给小家伙轻轻拍后背。

    陆坤打开信件,看了开头的一部分,这才释然,“原来是我资助的学生给我来信了嘿。”

    这信是从紫荆乡寄出来的,去年陆坤和肖处长、孔处长以及电视台同志还涉水进过那个村子呢。

    他对栓子柱子兄弟俩印象很深刻。

    这对兄弟俩的亲情观念很深厚,记得陆坤当时提出愿意资助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上学的时候,栓子还把他当做拐卖小孩的,准备吆喝弟弟柱子一起把他打出去呢。

    “你资助的学生?真是稀奇。”刘丽萍啧啧叹道,两口子这些年没少资助学生,但这还真的是第一次收到学生的信件,“这倒是头一回。”

    陆坤抖了抖纸张,背过身子快速浏览,“那兄弟俩跟我说了,新建的学校很漂亮,还装了篮球架、乒乓球台、甚至连地面都进行了硬化。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学校不收建校费了,他们两个妹妹也上学了。”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他们兄弟俩一个妹妹十岁,一个妹妹八岁么?咱们大丫儿、二丫儿有不少旧衣服...”刘丽萍倒是想起这茬来。

    陆坤笑道,“今年应该是一个十一岁的妹妹、一个九岁的妹妹,还有一个刚刚学走路的弟弟了。他们一家七口,五个孩子,日子过得挺艰难的。”

    “那正好,咱们闺女衣服都装了几个衣柜了,我找找看她们俩那些不爱穿的,洗干净寄给她们。”刘丽萍说着就要起床收拾,陆坤赶忙拦着。

    “再急也不急这么一会儿。”陆坤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回去。

    “一起看信。”刘丽萍也不急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陆坤把信递过来,看看里边的内容写了些什么。

    “亲爱的陆叔叔。”这种亲昵的称呼,令陆坤十分不自然。

    甭管社会风气怎么变化,他面上怎么洒脱,但他内心的的确确是那种含蓄的人,喜欢把所有的情感都放在心里边,不轻易表达感情。

    “我们一切都好,由衷感谢您对我们的关心和帮助。

    ......

    新校园的早晨是恬静的,雾气弥漫在大地,像是给硬化路面披上了一层薄纱,把整个校园围了起来。

    太阳刚刚生气的时候,先是一丝丝的像是一根根火红的线。当它像是害羞的小姑娘露出半张笑脸的时候,我们已经下了早读课,赶往升旗台升早旗。

    太阳完全露出笑脸的时候,花草树木便如同被重新唤醒一般。每一朵花瓣、每一片枝叶上,都带着晶莹透亮的露珠。

    在焕然一新的学校里,我们感到由衷的轻松......”

    “在这焕然一新的学校里,我们都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在这里,我们像一只鱼儿,畅游在只是的海洋里,满是书墨香的图书馆是我的最爱,我恍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再各种丰富精彩的书中世界中遨游。请您放心,我们会努力汲取知识,认真完成学业。”

    “新校园有着别样的色彩。夏天的脚步越来越近,草儿轻轻低下了头,树上的树叶却越长越茂盛。太阳不留情面地开始了它的持续的曝晒,炙烤着大地......然而这无损我们的快乐。”

    陆坤和刘丽萍依偎在一起,慢慢地看着,刚想点烟,才想起来这是在卧室,只能把手从口袋中抽出来,抖了抖肩膀继续看。

    “书山有路,学海无涯。我会继续把书念下去,争取改变家庭的命运!谨念,陆叔叔。”

    “希望栓子能改变一家子的命运吧。”陆坤叹了口气,面色有些释然,又有些不忍。

    他终是没忍住,出了卧室,直往庄园花园走,在遮阳伞下寻摸了张藤椅,拿出口袋的烟盒和打火机,躺在藤椅上,一个劲儿地吐着烟圈。

    乡下孩子、尤其是像是栓子柱子这样家庭困难的孩子,想通过念书改变命运,其难度无异于西天取经,需要度过‘九九八十一难’。

    而眼下的困难,只不过是第一难。

    刚才出来的时候,陆坤顺了纸张和钢笔出来,心绪复杂得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劝孩子好好学习的话轻薄如鸿毛,然而大道理这些孩子听得并不少,想要过好这一生,却无比艰难。

    夕阳还带着令人微醺的温度,头顶的阳光被遮挡住,但却披洒在陆坤伸出去的腿上,暖烘烘的,空气中飞落的细小的尘埃在光线里显得意外清晰。

    “栓子、柱子,每个人的起点也许上天注定,但每个人的终点却有百万个可能。眼前的艰难困苦,只是成功路上的第一道围栏,跨过去,人生的终点便向前推进一小步,停留在原地,只能在艰难困苦里打转......

    当你成功挣脱命运的枷锁的时候,你会感谢曾经的苦难、旁人的白眼与嘲笑,曾经的蔑视、轻视,这些苦痛给予你奋斗前行的力量。记住,只要你不被困难彻底打倒,抬头再出发的时候,永远拥有光明的前途......”

    陆坤抓耳挠腮地写了近一个小时,才写了六七百字。

    他不知道自己的文字是否能给那两个小小男子汉力量,这让他有些忐忑。

    是做无用功吗?还是能给孩子在遇到人生任一道槛的时候一点点精神力量?

    正在陆坤发呆的时候,石头找上门来了。

    “原来你在这儿藏着呢。”石头拿着一个木匣子过来,笑呵呵道。

    陆坤道,“刚才出来抽根烟,抽完了差不多就回去了。”

    “别,你帮我瞧瞧这个茶壶怎么样?”石头赶忙拦住他,引他到边上的石桌旁的墩子坐下。

    “嗯?这个别不是文物吧,这玩意你找李尔福还差不多,我真的不会。”陆坤在古董方面没什么造诣,他懂的那点皮毛,连他自己都没自信,更遑论帮忙石头鉴别物件。

    石头不在意道,“这玩意是我舅舅办案的时候从犯人那里搜出来的。其他的好东西还有不少呢。你不是爱喝茶吗,这个可以用来泡茶的,上好的紫砂壶,南宋名家所做。”

    陆坤算是听明白了,鉴别是假,送礼是真。

    “可拉倒吧,真要是南宋的名家所制,留着收藏都来不及。”陆坤话虽随意,但却带着试探。

    这玩意要是真的,起码得好几百万吧。

    陆坤满是认真的眼神看向石头,发现他没有开玩笑的兴致,赶忙拒绝道,“谢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你自己拿着吧。”

    这特娘的说不定还是赃物咧,干系可不小,万一牵扯上了,那岂不是平白揽麻烦上身。

    “哈哈,瞧你给吓的,跟你实话说吧,这玩意是民国的大师仿制的,我前几天在拍卖会的时候顺带给拍下的。”石头脸上绷不住,哈哈大笑着从口袋把拍卖行开的证明拿出来。

    “花了多少钱?”这时候陆坤才有兴趣认真端详这紫砂壶。

    石头瑟道,“三十万呢这玩意。虽说是仿制品,但毕竟是出自名家之手,而且还有些年头,多少还是值点儿价的。”

第五百二十六章 【乌龟】

    “我就是特意弄来给你的,你用不着这么客气。”石头表现得很急切。

    “真不用。”

    “你拿着吧。”石头把盒子推到陆坤跟前。

    “不要。”陆坤给推回去。

    “跟我客气啥。”

    “我真不能要。”陆坤有点着急,干脆没好气道,“你今儿个到底有什么事儿啊,专门给我送礼来了?”

    石头是个怎样的人,陆坤心里还是有点谱的,八成是有什么事儿想请他帮忙。

    “没,没事。”石头摆摆手道。

    陆坤斜了他一眼,“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

    上赶着不是买卖。

    真要是有什么大事儿,哪还顾得上好不好意思说的。

    陆坤本想喝口茶,没成想茶杯早已经空了,干脆起身,扯了扯石头的衣服,“别在这儿待着了,进屋吃饭去,有什么事儿咱俩唠唠。”

    话音刚落,外边就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好几个左青龙右白虎的汉子,从一辆轿车上搬下来一箱箱茅台、五粮液、汾酒就要进别墅。

    “那是怎么回事儿?”陆坤打量着石头,这事八成跟他有关。

    “那什么、那‘高脚洪’跟我有点关系,前些年吧......”

    石头摸摸后脖子解释,刚要解释,就被陆坤跟打断了,“行吧,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

    不说他也知道了,石头多半是来给‘高脚洪’当说客。

    “东西留下,人我就不见了。”他可不想跟‘高脚洪’这种人有什么瓜葛,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别走得太近了,往后平白惹上一身骚才是,“你让‘高脚洪’懂事点,再带坏我几个大舅哥,小心我拔了他的皮!”

    “放心,那老小子心太大,我已经教训过他了,那紫砂壶也是他让我转手送你的。”事到如今,石头也不隐瞒了,直接把事实托盘而出。

    “行,那赔礼我就照单全收了。”陆坤想了想还是收了,他倒是不差那点东西,但谁让他喜好烟酒茶呢,再让对方搬回去,那不是打了人家的脸吗?这事就这么翻篇得了。

    石头挥了挥手,让人给‘高脚洪’传话,省得他心思乱转,回头再闹出点什么乱子出来。

    ‘高脚洪’在别墅大门外听见石头让人带的话,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脸上乐开了花似的,朝着手底下的人催促道,“赶紧的,磨磨蹭蹭跟没吃饭似的,快搬进去,快搬进去。”

    “你们放这儿就行,我们自己搬。”小潘带人拦住他们,示意他们放在门口就行,别墅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

    小光头乐颠颠地从屋里出来,瞧见这么热闹,立马跑到跟前看,佣人们每搬一趟,小光头就跟着跑一趟,跟监工似的,小短腿迈得那叫一个利索。

    他跟着跑,他养来时常骑着玩的大白鹅也扑腾着翅膀跟着飞奔,急转弯的时候好几个趄趔差点栽倒,依旧对跑早前边的小主人锲而不舍,伸长脖子‘鹅鹅鹅’地叫喊着。。

    陆坤看着这一副场景,也不禁噗嗤乐了。

    水榭庄园这边同龄孩子没几个,小光头想找到玩伴不易,也就大白鹅受得了小光头这折腾劲儿。

    心情一好,陆坤倒是有些想见见‘高脚洪’了。

    “诶,不是说不见了么?”石头在边上道。

    陆坤摆摆手道,“算了,人家真心实意来道歉,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看着面前卑躬屈膝的‘高脚洪’,陆坤面色缓了缓,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吧,不要和我玩虚的兜圈子,在家里我是最烦这一套的。”

    高脚洪笑着道,“我没事,真的是没事儿。”

    “真的没事了?”陆坤有些不信,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送那么大的礼,那紫砂壶再加上这三四十箱名酒,可老鼻子值钱了。

    “真的没有!陆总,之前我是不知道刘老弟跟您的关系,多有得罪了。对于您,我是一百个服。”高脚洪一脸诚挚,就差发毒誓了。

    他可是知道的,眼前这人真要是想整他,揉圆搓扁,那真的是一句话的事儿。

    俩人的地位差距,虽然谈不上十万八千里,但也是他难以企及的。

    “之前的事儿就算了,不过往后可没第二回。”陆坤点点头道。

    既然他可以请动石头出面说情,这个面子倒是要给的。他对这些捞偏门的人,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只希望彼此离得远远的,尽量不要有任何交集。

    “陆总,您放一百个心,绝不会有下一次。“高脚洪也顾不得手底下那些老兄弟们的惊讶,姿态更加谦卑了几分,“陆总,我是种田的农民出身,没什么文化,但我很少服人,我当年种地也是一把好手,后来稀里糊涂发了财,就盘下了春风娱乐歌舞厅。当然了跟您比起来,那真的是连您的一个小拇指都比不上......”

    “行了,少拍马屁。”这种程度的马屁陆坤真要是想听,多的是人愿意拍,换着花样地拍。

    陆坤把双手拢在袖子里,神情认真了几分道,“送你三个字:正规化。捞偏门只能潇洒一时。也不怕告诉你,我本想着今儿个晚上就给‘高书记’打电话,让他把你们给扫清的。也就是石头亲自给你说情了,要不然...哼哼!”

    都到这个份上了,陆坤也不介意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给石头,吓唬吓唬高脚洪,让这家伙知道今儿个这事儿得谢谁。

    ‘高脚洪’一脑门汗,还好及时找石头调解了,要不然估摸着自个儿即便活过了明天,后半辈子估计也只能在小黑屋里过了。毕竟自己身上那真的是不干净,禁不住查。

    想到这,倒是对石头越发感激,对陆坤越发恭敬了。

    “劳烦您指教。”回过神来的高脚洪眼瞅着陆坤和石头就要转身往屋里走,不禁连忙问了一句。

    陆坤脚步顿了顿,“你那歌舞厅弄得鱼龙混杂的,早晚要出事。”

    这年头国内的歌舞厅,压根就没几个‘干净’的,自身涉黑、提供涩情服务的,并不罕见,而大多是歌舞厅的管理都很宽泛,多是犯罪行为的高发地。

    没闹出人命官司,那自然是可以继续开下去,但若是闹出人命官司还被闹大的,分分钟要吃枪子。

    “你去日本、港台地区去考察考察,他们那里有一种量贩式的ktv,有点类似于超市、饭店、旅馆,形成连锁模式。”陆坤想了想道。

    这算是未来ktv、歌舞厅等线下娱乐的发展趋势,只是内地还远远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罢了。

    “量、量贩?”高脚洪眉头拧巴了一下,没想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心底却莫名地感觉这个词有点过于高大上,跟自己那提供技术活的歌舞厅有点不太搭,不禁小心翼翼道,“我们是会所,主要是给人找乐子的地方,虽然一楼有歌舞厅,但不是正经的卡拉ok。”

    陆坤也懒得多管,毕竟他懂得也不多,勉勉强强懂得量贩这词,应该是包含包厢费用、水果饮料、酒水等一体的模式,就跟移动套餐一样,话费里包括月租、流量、短信、语音等内容。

    陆坤摆摆手道,“你自己研究去吧,我没开过歌舞厅,懂得也不多。”

    “谢谢陆总指点,谢谢。”高脚洪面色一怔,嘴上把‘量贩’俩字念叨了好几遍,才钻进黑色轿车离开。

    陆坤跟石头说笑着进屋的时候,刘丽萍已经让厨房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哟,石头来了?”刘丽萍端着最后一盘红烧肉出来,见到石头也在,有些惊奇道。

    “嘿,找坤子喝酒来了。”石头呵呵笑道。

    陆坤在餐桌上扫视了一眼,扬了扬下巴,冲刘丽萍道,“让给我们俩炒盘花生米,这大鱼大肉的喝酒,没意思。”

    “成!“刘丽萍二话没说,冲厨房吩咐,让她们赶紧热出一盘花生米来。

    小光头迈着小短腿进来,两只小手扯着两袋零食,直接就扑到陆坤怀里了。

    “爸爸待会儿陪石头叔叔喝酒呢。”陆坤把小光头抱到沙发上,让他乖乖坐好。

    小光头刚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提着两大塑料袋的零食回屋里跟两个姐姐炫耀去了。

    陆坤让佣人收拾出一张小桌子,从饭桌上撤下来两盘菜,拿起子开了酒瓶,给自己和石头各倒了一杯。

    “走一个。”陆坤笑呵呵道。

    这天气乍暖还寒的,白天的气温倒是挺高的,但到了夜间,也能凉得穿薄衣的人瑟瑟发抖,喝酒暖暖身子,会让人舒服不少。

    石头仰脖子灌了半杯,哈出一口酒气,“嘿,过些日子我可能要带老婆孩子去香港一趟了。”

    “咋了?”陆坤挑了挑眉,内心估摸着石头可能是带高小慧和梁卓然母子俩去香港旅游见世面。

    “还能是咋了?”石头笑笑,“我媳妇又怀上了呗!我得把她和孩子的户口转成港籍,省得将来麻烦。“

    陆坤差点惊掉下巴,高小慧不是去年才生下梁卓然嘛,怎么这么快又怀上了?石头这命中率也太高了吧!

    抿了抿杯中酒,陆坤道,“转了籍贯也好,对孩子将来好处不小。”

    不谈虚无缥缈的公正自由,单从法治、养老、医疗、教育等就不是目前的内地可比的,制约香港发展前景的,唯有土地二字。往后正是土地二字,酝酿出了剧烈的社会矛盾。

    然而这个因素对富人阶层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反而是完善的法律制度,对富人的保护力度让富人更放心。

    转了香港籍也不算坏事,向往美好的生活是每个人的权利,这跟爱不爱国没有一点关系,反正香港没几年就要回归了。

    “什么时候出发?”陆坤继续问道。

    石头嘴角扯了扯,拿起筷子夹了两粒花生米嚼碎之后送酒,砸吧了一下才道,“就这几天了,估摸着得去好几个月。”

    “去这么久?”陆坤低头倒酒,斟满两杯,举杯相碰。

    石头也爽快,一饮而尽,“嘿嘿,我攒了点钱,打算去香港买房子,顺便给孩子买份基金。”

    “这倒不错。”陆坤有些意外石头能少有的考虑得那么周全,“那工程队的事儿,你就放心交给竹竿了?“

    这可不是出去十天半个月,没人钳制,真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回头可不好处理。

    石头这人心肠太直,陆坤倒是想提醒提醒他。

    人心善变,能在这个变革时代,禁受住种种诱惑,保持初心的,如恒河沙数。

    石头举着杯子的手愣了愣,旋即笑道,“你不帮我看着?”

    “我自个儿的事情都一大堆。”陆坤没好气道,他可不想过于插手石头的事业,他这人虽说外表温和,但内心依旧时常阴翳,极端狠辣的想法总是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石头笑呵呵道,“骗谁呢?我还不知道你啊,天天躲懒。”

    “你以为光是生意场上的事儿?”陆坤没好气地掰着手指头给他算道,“后天省里的五一劳动大会我得参加吧,估计得忙活两天,然后我三舅哥小两口结婚,又得耽搁一两日功夫,五月中旬的时候,省里有个农村工作会议,我又得参加,月末的时候,还得去安桂电子学院做演讲,下个月月初,省里的杰出企业家代表大会、纳税先锋会不能缺席......”

    这些事儿千头万绪的,可不比生意长上的事儿少,关键还没法推辞。

    在国内做生意,想要完全不涉政,几乎寸步难行。

    石头笑笑,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鱼缸,瞧见里边原本的黄沙鳖不见了,变成一只乌龟,不禁敲敲鱼缸道,“你养这玩意干啥?又不能吃。”

    “你不懂。”陆坤摆摆手道。

    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无不和风水学有着密切的关系。

    做生意的人尤其注意平时的谈吐和休养,不敢说错话破坏风水。

    这年头大量港商进入大陆投资兴业,他们‘迷信’的行事准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大陆商人,其中尤以广东福建一带的商人为最。

    生意人大多把龟当做是招财进宝的吉祥物。

    龟本身是安静祥和的物种,有助于生意人心平气和,陶冶情操,和龟相处久了,整个人也会变得宁静从容,遇事沉稳不慌张。

    生意人讲究财运亨通,龟的寿命之所以长,正是因为他们有富贵之相,做生意的人希望沾沾龟的富贵之气。

    “嘿,还我不懂。”石头本来只是想转个话题,没想到反而招了鄙视,正想反驳呢,瞧见小光头已经吃好,溜地从椅子下来,冲向这儿,不禁抱起小光头,然后伸手敲敲龟壳道,“赶明喊你爹在鱼缸里多放点虾和小鱼苗,让它有吃的。”

    眼瞅着小光头听了‘教唆’,陆坤只好笑着应道,“成,明天就去买,顺便再买几条锦鳞回来,要不然其他鱼缸空着也是空着。”

    其实这只老龟也是别人送的,具体活了多久,陆坤也没问,但龟脖子的褶皱,的确是十分明显,就连龟壳都快要裂开了。

    家里自从小光头把鱼缸里的鱼一**地养死之后,就再也没正经地买过饵料了,平常都是闲得没事儿干了,才扔进去几粒玉米,或是把吃不完的馒头包子撕成条儿扔进去。

第五百二十七章 【五一】

    “陆总,您可来了,领导们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主持这次农村经济工作会议的苏明华苏处长在大楼底下迎接,一见着陆坤的车子在花园停下,赶忙小跑着过来。

    “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苏处长您多海涵。”陆坤边接过助手递过来的公文包夹在身侧,边伸出手与苏处长握手。

    苏处长气息微喘,面上倒是笑道,“咱们寒暄就免了,再耽搁一会儿,您倒是没什么,我怕是要吃挂落了。”

    “那行,咱们回头再细聊,现在赶紧上去吧。”陆坤晃了晃手,与苏处长并肩往前走。

    会议室布置得很齐整,记录本与铅笔都是备好了的,边上还搁着一瓶纯净水。

    主席位一共有五个,陆坤坐在左上首第二个位置。

    各位领导就坐之后,底下近百号人,连带着最后边一排记者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苏处长这才拍了拍话筒,正是进入了议题。

    “安桂自古以来便是农业大省,努力保证粮食安全,不单是中央的要求,也是我们的使命。

    无工不富,无农不稳。

    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努力推进农业现代化的已是重中之重......”

    “小农经济已经过时,农业机械化、规模化、农民组织化是未来趋势。经由经济学家测算,十年后我省人多地少的情况会更加严峻,‘人均不到五分地’将会成为现实。

    如何推动我省农业朝着机械化方向行进,事关我省稳定大局......”

    陆坤面上跟其他人一样认真听,偶尔还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实在无聊了就扭开水瓶喝水。

    领导们的想法他很明白,无非就是将省内农业发展与世界上主要发达国家的农业对标,希望探寻出一条可行之路呗。

    不过,想要简单复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虽然国内的工业门类繁多,各种工厂如雨后春笋,但农业人口却是工业人口的近十倍,想要农业跟得上工业的发展速度,那根本没有半点可行性。

    领导们大谈特谈的机械化,更是让他如鲠在喉。

    安桂的地形地貌,适合推广机械化的地方实在太少了,大多数都是丘陵山地,人力种植收割还是主流。后世农业机械化不断推进的前提,一个是机械小型化,另一个就是道路基础建设到位。

    如果大型机械连村子都进不去,谈什么机械化,那不是搞笑呢嘛。

    除此之外,泥腿子兜里压根就没几个钱,怎么让他们买得起机器,是个问题,买得起维护不起也是个问题。

    农药化肥的成本本就不低,再加上买机器的钱,这谁受得住啊?

    他已经有些后悔接受这个邀请了,这些领导摆明了就是想要彰显存在感而已,面临的现实问题不解决,大谈对标发达国家农业压根就不现实。

    “陆总,您对农村工作的理解比我们还深刻,要不您给我们说两句?”苏处长在一位领导做完汇报之后,见到陆坤愣神,不禁笑着提了一句。

    “哦?“陆坤先是疑惑,而后点头。

    “谈农业现代化,我们不妨先谈谈小农经济。”陆坤用一句话把大家的耳朵抓住,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整理心绪道:

    “小农经济在中国始于南宋,这根北宋灭亡、人口大量南迁有直接关系。北宋灭亡之后,人口南迁,人多地少,土地压力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中国最早的小农经济。由此可见,小农经济有其自身的发展逻辑。”

    陆坤见大家在认真听,也不禁压了压桌面上的稿子。

    那是领导给他准备的稿子,可他有些不愿意照本宣科地说些不切实际的话。

    他希望自己的话能给在座的领导泼一瓢冷水。

    “直到清代,以小农经济为代表的中国农业仍然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农业模式,清代代表了全世界农业文明的顶峰。在这个时期,小农经济这种农村经济形式在中国已发挥到了极致。

    我们需要认清一点,小农经济不等于落后。“

    瞅了瞅底下大家交头接耳的吵杂声,陆坤微微轻咳了一声,他知道该抖点干货了。

    “全世界范围内小农的单位面积产出是高于大农场厂的,比如日本粮食的单位面积产量就远远高于美国,这根日本的小农经济有直接关系。

    但日本农业落后吗?显然不落后。

    小农经济这种经济形式在以中国和日本为代表的东亚长盛不衰,是历史理性的选择:人口密度大、土地少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经济形式。”

    “在现代社会,小农经济这种经济形式常常背着‘恶名’,一般的观点认为它阻碍了工业化进程,直到如今依旧有相当一部分经济学家持这种观点,甚至成为主流观点。”

    底下的听众们原本以为是千篇一律的报告模式,没想到在这种会议上竟然还能见到干货,故而静心听的人多了,记笔记的人也多了。

    这些听众大多是各个县市甚至是乡镇负责农村农业工作的代表,回头还需要把会议精神进一步往下边传达,故而可不敢过于分心他顾。

    “小农经济这种经济形式有自身非常明显的特点:一个小农家庭就是一个完整的生产单位,它要预测未来的市场,制定生产计划,这个过程考虑所有影响生产的外在因素--特别是气候,然后规划劳动力投入,审时度势把握良好的市场出售时机。

    而在小农家庭消费上,它还要灵活把握丰收、欠收等不同情况下不同消费支出。”

    “中国的小农经济催生了大量掌握着各种经验的小农,虽然他们的受教育水平不高哦,但却拥有各种社会技能和经验。小农较高的人力资本不能被简单理解为‘受了多少年教育’、‘读了多少年书’,而是跟经验有关。”

    陆坤适时开玩笑道,“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涌现了大量的农民企业家,包括本人在内,与这种传统的小农经济形式有着直接的关系。”

    等下边的笑声渐渐歇了下来,陆坤抿了口水,侧头发现几位领导都在示意他继续讲,对他的演讲表示赞赏之后,才继续道,“小农经济培养了众多有经济头脑、有管理才能、有企业家精神的人才,当然了,这自然也包括我。”

    “小农经济这种经济形式的另一个优势就是‘无剥夺的积累’,对中国社会的工业化进程有巨大作用。

    在中国,由于农民拥有土地。他们对于工资的要求往往较低,导致中国工业化的成本比较低。而与此同时,工业化也没有让农民流离失所,变成城市贫民,因此中国城市没有大规模的贫民窟。这当然和政府的整治有关,但小农经济对农民的保护也是重要原因。不仅如此,以小农经济为主导的东亚各国实际上都没有太多的贫民窟。”

    “所以目前以及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中国都不能抛弃小农经这种经济形式。大规模的农业经营或者农业商业化,我们压根就没法做到,因为中国的国情是人多地少,跟欧美动辄几百英亩的大农场有天壤之别。

    我们应该有一个心里准备,农业在中国是极其昂贵的行业,包括日本、韩国、中国台湾省乃至整个东亚地区都是如此。

    说它昂贵,是因为农业--主要是粮食种植,是不可能有丰厚商业利润的,在全球范围内,这种情况有一定普遍性,西方国家大农场的收益也同样不是粮食收益,而是以来政府的财政补贴......

    努力推进农业现代化,推广产量更高的种子、增产增收的化肥农药、完善的水利、小型轻便的农业机械,推广农业技术,将来取消农业税、乃至是进行大范围大力度的农业补贴,是我国农业发展的必由之路......

    事关农业,我们要埋首苦干实干,容不得抄近道,走捷径。”

    陆坤侃侃而谈了半个多小时,底下听众感受深刻,台上领导若有所思,反倒是最后边的没提朋友有点高/潮的态势,毕竟少有在会议上听到这种振聋发聩的干货。

    会议散去之后,陆坤和几位领导走在最后。

    “瞎说一通,各位领导可别介意哈,我这嘴向来是没把门的。”陆坤笑呵呵道。这次演讲可谓是当场打了领导们的脸了,也就是领导心胸宽广才不介意。

    苏处长说话了,“陆总多虑,请您来可不就是让您畅所欲言的嘛。”

    “就是,您可不是瞎说一通,您那是真知灼见。”

    一位省人大代表也说了一句,而后又重重叹气,“其实吧,我们也一口气吃成胖子不现实,但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咱们省里虽说投入农业领域的资金不少,但分散下去,也溅不起几个泡泡,就连维护水利都捉襟见肘。”

    一位坐在主席台上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领导,摩挲了下手心手背的老茧,也同样抱怨道,“就拨的那点农业款,还有人上下其手,恨不得搂完呢。”

    “诶...,老魏,慎言!”苏处长胳膊肘碰了碰那位名为老魏的领导的手提醒了一句,而后看向陆坤道,“省农业落后,归根结底就是省里财政压力大,支持力度不够。作为后起的工业省份,底子薄,税收少。目前只能先紧着工业,用一条腿走路,以期望工业将来能带动农业发展。”

    陆坤点点头,他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省里的工业还指着农业税补贴补贴‘生活’呢,想要工业反补农业,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有指望。

    苏处长倒也没再说丧气话,笑着道,“我们农业部的说话分量到底不如工业部的,您刚才会议上说的,我们也只能整理出来,往上头递了。”

    “诶,陆总,咱们到政府的小食堂坐坐,吃个便饭怎么样?”一位领导提议道。农业部的领导可没有工业部的领导阔气,请客也大多是在政府小食堂请客,借机搓一顿。

    陆坤看看表,发现这会儿已经中午十二点整了,摇摇头道,“免了免了。”

    “我答应儿子中午吃法回家吃。”陆坤笑呵呵道,“另外,下午四点钟省里召开五一劳动奖章大会,我得去领个奖,嘿嘿。”

    “恭喜恭喜!”几位领导面色和善地祝贺道。他们都是体制内的人,还混到了一定高度,自然知道五一劳动奖彰对于一个企业家而言到底有多重要。这是一份厚厚实实的资历。

    陆坤道,“赶明儿个我做东,请各位领导聚一聚,这次就先这么着吧,回见。”

    回到家里,陆坤便解领带边吆喝了一句‘老子回来了!’,然而却没人回应他。

    小光头闷声不吭地自己端着小碗吃自己的,只是朝着自己老子的方向瞄了一眼,发现自己老子没给自己带好东西,就没用什么关注的兴趣了。

    “姐姐呢?”陆坤把手从小光头后背的衣领处伸进去,跟他玩闹着询问道。

    打一进门就没看见大丫儿、二丫儿姐妹俩,倒是有点奇怪。

    “赶紧洗手吃饭吧。”刘丽萍往这对父子俩的方向瞅了一眼,有点看不惯陆坤没点大人样儿,老是逗弄小光头,回了一句,“老太太带着她们俩在秦老太太家吃饭呢。”

    陆坤拉了把椅子在刘丽萍身边坐下,原本在刘丽萍怀里的陆明哲看了眼自己老子扮丑脸的表情立马哇哇大哭。

    “让你哭,让你哭,你老子是在跟你闹着玩呢。”刘丽萍啪啪搂着陆明哲皮鼓就是几巴掌。

    对于陆明哲,这样的套路一点用处都没用,继续哭得撕心裂肺。

    乡下老太太没少拿稻草杆吓唬小孩,但从来没有哪一个小孩被吓到。

    “哎呀,你先吃吧,把孩子给我。”陆坤不忍心,白了自个儿媳妇一眼,伸手就要去接孩子。

    “你下午不还有事儿呢嘛,你吃你的,这个小淘气鬼交给我来带。”刘丽萍平常亲自带孩子,自然知道陆明哲是什么性子。

第五百二十七章 【未来属于中国】

    五一劳动奖章拿到手,陆坤总算是心里踏实了,之前老是担心会中途变卦。

    基于五一劳动奖章的评选条件,自今日起,他陆坤也算是政治坚定、思想先进、道德高尚、作风务实、学习努力、爱岗敬业、勤劳节约、勇于创新、服务人民、奉献社会、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做出突出贡献的杰出企业家代表了。

    这可是官方认证的!

    尽管某些老一辈的企业家撒钱,煽动边缘小报发表各种质疑文章,依旧无法改变大局。

    论经济建设贡献,陆坤的确甩开他们好几条街,论资排辈在厚厚实实的成就面前,跟螳臂挡车也没两样了。

    “哎,陪我去逛会儿街呗?”刘丽萍站在陆坤身后,给他捏着肩膀,少有地撒娇央求道。

    陆坤伸手拨了拨,笑道,“你和丈母娘去不就行了,明哲我看着就行。”

    刘丽萍也没在继续磨他,干脆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凑近道,“写了多少了?”

    陆坤拉开抽屉,从里边拿出好几张遍布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递给她,“刚起了个头,写了五六万字。太难写了,我都想要放弃了。”

    写书对于他这种文笔寻常,文化底蕴浅薄的人来说,简直痛苦无比,憋一天也写不五千字。这五六万字,写了近一个月,删删改改的,总觉得不甚满意。

    刘丽萍看了看陆坤桌面那一摞摞的资料书,嘴角扯了扯,“慢慢写,反正又不急着出书。”

    “这倒是。”陆坤点点头道。

    历史上的1996年,有一本《中国可以说不》横空出世,正版销量迅速突破百万,盗版更是可能卖出上前万,先后被翻译成八种文字,吸引了全世界100多家媒体的报道关注。

    这本书里有各种在这个时代显得十分荒诞的预言,比如,不出十年,做多十五年,美观经济一定会出大问题;21世纪将是一个属于中国人的世纪;世界上的一切和平进步,无一不得惠于中国的改革开放......

    尽管这本书在发表不久的一段时间内被欧美媒体鞭得体无完肤,给欧美普通老百姓增添日常笑料,但依旧没能阻拦这本书大火特火。

    陆坤不是想把自己炒作成大作家从而跻身文化人的阶层,而是想给自己刷刷资历,加个好名声。

    原南国经济周报已经正式更名为南国经济日报了。

    加之前段时间陆坤亲自前往孙家做客,与孙家的掌权人闭门商议了好几个小时,谈妥了合作条件,如今已经到了在舆论层面适当冒头的时候了。

    说实话,前世陆坤看这本书的时候,已经是03年了,尽管这本书的销量一直都不错,但他总是感觉这书‘难以下咽’,总是硬着眉头看也看不完。

    首先,这本书是没有任何学术价值可言的,中心元素就是‘狂想’,各种观点的论据以及论证过程都相当莫名其妙,完全没有逻辑可言。

    书中的行文逻辑和漏洞,比之《读者》、《意林》里刊载的鸡汤文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经不起推敲,只能把受教育程度较低、思想单纯的读者引向愤青的偏差道路。

    如果陆坤把这本充满情绪化、狂热化的狭隘民族主义书籍原原本本地具现出来的话,收到的绝不会是广泛的赞誉,反而是来自社会各界的讽刺嘲笑。

    他可没有做好被喷得狗血淋头的准备。

    打嘴仗,遇上喷子,谁能不怕?一句‘键来!’就能吓得人直哆嗦。

    “你慢慢写,我看到你写的这些东西就头疼。”刘丽萍揉揉太阳穴,有些无奈道。她向来不喜欢看硬邦邦、不带情感的文章,热衷于花鸟园艺、各种小资生活情调以及简单明了的婆媳大战型电视剧。

    “待会儿路过新华书店,记得帮我找找近年的社会时事类书籍,顺便带回来。”陆坤伸手握了握自个儿媳妇柔若无骨的手臂,然后放在脸侧蹭蹭道。

    ......

    天气开始变得燥热,蓝天白云、艳阳高悬,人总是恹恹的,不爱动弹。

    嚼了一块薄荷糖之后,陆坤翻看着好几本资料,对照着自己写下整本书的大纲标题,不断地在资料书上做标记。

    陆坤将自己的第一部著作取名为《未来属于中国》,开篇第一句话便是‘中国人的崛起不是灾难,是给全世界带来安定’。

    事实上,早在1972年,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汤因比就曾做过大胆的预测:过度化的工业化道路已经陷入僵局,重视农业与工业平衡的中国的‘中道’才有将来;以中国为核心的东亚如果成为一体,这个东亚共同体将会成为未来世界的中坚力量。

    当然了,汤因比也做出过很多其他预言:【以中华文化为主的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相结合,将是人类最美好和永的文化】、【人类想要解决二十一世纪的问题,必须要到中国控制思想和大乘佛法中汲取智慧】、【19世纪是英国人的世纪;20世纪是美国人的世纪;而21世纪就是中国人的世纪】。

    所以,汤因比的历史观点只会成为陆坤的一个借鉴方向,而不是不假思索地全盘照搬。

    挽起窗帘,让暖烘烘的阳光照射到办公桌上,陆坤重新规划整本书的大纲标题:

    第一章:古代中国的大一统文化思想

    第二章:世界的重新组合与中国文明(二战及二战过后)

    第三章:冷战之思考与全球化时代的到来

    第四章:当代中国与世界顶尖强国的差距

    第五章:年轻中国的觉醒

    第六章:未来属于中国

    如果像《中国可以说不》一样,不讲逻辑,全凭狂想,瞎鸡儿写,陆坤完全可以让南国经济日报的主编代笔,五六个编辑校订,做到一两个月出版。

    但这没有丝毫意义,将来说不定还要被查出来请代笔,脸面全无。

    古代中国的大一统比较好写,陆坤花了小半个月就把第一章6万余字写完了。

    儒教的政治思想(世界大同)就是古代文化最典型的代表。大同世界是在2000年前的儒教经典《礼记》中提出的,在此后的2000余年里,中国历史上多次表现出对大同世界的憧憬。

    这种大同思想正是焕发中国热情的根本动力之一。

    儒家思想作为统一中国的伟大源泉,表现在‘政治为民’的思想上,强调‘仁者无敌’。

    与此同时,老庄的思想传统也会对现代化中国建设起到建设作用,重视自然、进行畜农业与工业平衡的经济形态建设,才是真正的可持续发展战略。

    老庄思想包含一种自然法则思想,它是怀着信仰之心、顺应自然的生活,而不是动辄‘人定胜天’、‘征服自然’、“我必逆天”。

    而在古代中国文明的动荡时代,外来佛教与中原文化的融合发展,也是中国古代文明的一极。

    大乘佛教,中国的净土宗和禅宗扎根于民众之中的影响甚至尤甚于道家,佛教在衰微以后仍然长期影响着中国文化。

    可以说,以儒教为中心,同时儒、佛、道三种思想浑然融合,是古代中国文明的主体,在直至今日的中国文明中依旧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

    陆坤是跳着写的,写完第一章之后,直接就跳到第五章了,因为前面需要查的历史资料太多,谬论错处也多,他可不敢轻易下笔。

    年轻中国的觉醒分为三个部分。

    发展迟缓的有利因素(即后发优势):过度工业化的国家、或者说已经完成相当程度工业化的国家达到顶点时将会停滞或发展缓慢,其前途反而必然转为退缩的“超工业化”,这样迟缓就成了后来者的有利条件。因为迟缓方完全可以避免过度工业化所犯的错误,如环境污染、资源浪费、局部发展不平衡、人均收入差距大等问题,不会蒙受“超工业化”所带来的混乱,能够非常稳定地推进农工平衡发展的工业化。

    中国人最质朴的勤劳与忍耐性:中国人民是世界上忍耐性最强的人民,当其他国家的人民想到今后十年时,中国人民却想到了今后一百年。中国人民本质上是不灭的人民,是不急不躁的人民。

    中国第三世界的先导、代表和代言人的身份:中国的发展模式一方面能避免西方的过度工业化所带来的不均衡(南北问题)与弊害(环境污染、资源枯竭),同时克服传统的、前工业化、新石器时代的那种农二方式方面,成为第三世界的模范。

    接下来一段时间,陆坤的日子变得无比痛苦,除了忙活生意上的事情外,还得时常书店图书馆到处跑,尤其是图书馆里概不外借的珍贵藏书股本,要不是他找了副校长作保,连翻阅都没资格,更别提外借了。

    “累不累?”陆坤在前边跑着,转头发现小光头跟在后边,跟小狗似的吐着舌头,不禁有些无语。

    “好热。”小光头抬手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涩声道。

    “那没办法,赶紧走,图书馆里有风扇,待会儿你跟图书馆阿姨坐一块儿就成。”对于这个懂事听话的儿子,陆坤耐下性子,多表现一点慈父情怀,捏捏他胳膊上微微鼓起的肌肉微微调笑道,“夏天才好呢,你瞧你都练出肌肉来了。”

    “诶,你放开......”小光头不爱让自个儿老子捏自己白白嫩嫩的胳膊,气呼呼甩开道,“爸爸你别想耍赖,说好了等你看完书了带我吃肯德基。”

    “悲哀啊悲哀,光想着肯德基不想着爸爸了。”陆坤接连叹气。

    “爸爸不要伤心,回家了我让妈妈给你做红烧肉。”小光头被唬住了,拽了拽自己老子的中裤裤管安慰道。

    ......

    当晚,吃过晚饭,小光头趴在陆坤怀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机播放的武侠电视剧。

    陆坤把小光头往里怀扯了一把,不经意间发现他小手上系着一根红绳儿,不禁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外婆给我系的。”小光头低头瞧了一眼,回了一句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正在播放的电视剧上。

    陆坤扫视了一圈客厅,没看到丈母娘的影子。

    刘丽萍倒是注意到这对父子的谈话,回了一句道,“老太太洗澡呢。那红绳儿是老太太求来的,说是给孩子系着保平安,我今天就跟老太太说过了,她非不听。”

    陆坤皱着眉头不愿意再多说话。

    他不迷信,向来是奉行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哪怕是经历了重生这一遭,也依旧是如此。

    不过,老太太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时常给人保媒拉纤,倒是对这些东西十分讲究,平常时候也乐意研究一些五迷三道的东西。

    记得以前大丫儿刚出生第二年,陆坤带着她们娘儿俩走娘家,因着没给闺女做什么‘保护’措施,可没少挨岳母娘埋怨。

    回家的时候,岳母娘李秀琴还专门送了一块儿镜子帮忙系在孩子的背带上,说是背小孩或者抱小孩出远门,得在孩子身上挂块镜子,以防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孩子。

    当然了,这种肯定是封建迷信,但这种封建迷信在老一辈那儿,却相当受重视,他们视之为‘正儿八经’的习俗,依旧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理念。

    老太太只是让小光头手上系个红绳儿,倒是尚在陆坤的接受范围之内。

    他可是见过更坑孙子的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的,瞧着孙子面目太清秀,有点像女孩儿,从而让神婆往男孩脸上烙疤人为毁容的更是让人无语。孩子长大了原本能成大帅哥的,结果毁在爷爷奶奶的封建迷信思想里,能不怄气才怪!

    “你多跟老太太说说,可别咱们一个不注意看着孩子,就闹出事儿。”陆坤起身寻摸回屋里,他得去看看陆明哲是不是也被系了红绳儿。

    刘丽萍在自个儿男人这儿受不不轻不重的挂落,心情也有些郁闷,再看大晚上的,二丫儿竟然边看电视边怡然自得地嚼甘蔗,时不时还往手心里吐,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第五百二十八章 【企业文化】

    一早吃过早饭,跟刘丽萍回屋腻歪了一阵之后,陆坤就穿着大裤衩子,脚踩拖鞋去浴室洗澡了。

    夏天就是麻烦,即便是在大早上,稍微运动运动,也能折腾出一身汗来。

    “你再看看还缺什么?”陆坤从浴室出来,拿着长长的毛巾擦着头发,刘丽萍让开一个位置把公文包翻给他看。

    陆坤侧头瞧了一眼,发现今天会议需要准备的材料媳妇都给他准备得没差了,不禁点点头,“都准备妥当了,再歇一会儿,就去公司转转。”

    华坤超市连锁集团1994年的第一季度报告大会于今日召开,陆坤于情于理都得去露个面。

    “俩闺女呢?”陆坤今早吃饭的时候都没瞧见大丫儿、二丫儿,故而有此一问,她们俩可是列席董事会的,陆坤打算带她们俩去长长见识。

    刘丽萍原本握着陆坤的手紧了紧,缓声道,“在外边练钢琴呢,喊一嗓子就回来了。”

    华坤超市总部。

    六楼,宴会大厅。

    会场门口,工作人员把薄云康拦住,“同志,请出示工作牌或邀请函。”

    “麻烦了。“薄云康把自己的邀请函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检查完邀请函,确认无误后,交给薄云康一个胸牌,面带微笑道,“请进。”

    薄云康是湖南人,父亲、母亲、爷爷、奶奶、还有七八姑八大姨等,一票全是国企员工。

    他在家里排行老二,早些年顶替了母亲的岗位混进了国企当食品公司的质检员,可一年时间没过去,国企厂子就因为效益太差而被拍卖重组,摇身一变成为私人厂子了。

    ‘别拿社会主义老板不当资本家’,新老板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搞家族式管理,任人唯亲,不少有技术的老员工都被排挤走,厂子一度被折腾得停产,几近破产。

    薄云康虽然没被排挤走,但日子也不好过,拿着微薄的薪水,老婆仍在国企上班厂子却已经半年没发薪水,两个半大小子嗷嗷待哺。

    前些年夫妻俩都是国企员工,父母时常接济接济,日子还是相当滋润的,可国企衰落得实在太快了,能发得出工资的国营厂,已经显得十分稀罕了。

    亲戚四邻如今见面的口头禅都不是问“吃了吗?”,也没心思跟嘤国人一样闲得蛋疼讨论天气,而是直言相问“你们厂能不能发工资”,若是回答“能发工资”,必然收获亲戚四邻的由衷羡慕,若是回答“不能”,立马齐齐唉声叹气,相互宽慰,顺便骂一骂厂里吃得肥头大耳的蠢货领导。

    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薄云康虽然没辞职,但也申请调换了岗位,由质检部门调任到了销售部门,虽然老是挨骂,但好歹能借着跑单子的名义到各地倒腾点稀缺玩意,赚点外快补贴家用。

    华坤超市他是知道的,哪怕是在湖南长沙市,也有好几个分店,在安桂省内声名鹊起,名噪一时,待遇那是出了名的好。

    他找人托了关系,拿到了一份华坤超市季度报告大会的邀请函,故而如今才能落落大方地进到会场。

    当然了,长见识只是其一,他最根本的目的当然是希望可以得到赏识,获得一份职位与薪水皆是不错的工作。

    跑销售是份辛苦活,同时危险性也极高。

    他自认并非温室花朵,还算是吃苦耐劳之人,但这两三年来,出差遇到的打劫敲诈事件就不下十几次,很多时候都是花钱买平安,最凶险的一次,为了躲避恶匪脚下不稳,一头栽落山坳之中,遇到好心人才得救。其中凄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会场里陆陆续续进来不少人,薄云康甚至见到了好几个记者,不由得赞叹华坤超市连锁集团大手笔,不过一个季度报告会就搞得如此隆重。

    大概到了十点十分,公司高层齐齐现身,坐在最前边的一排。

    又过了两三分钟,陆坤从幕后走上前台,大丫儿、二丫儿则微微提着裙子,坐在工作人员给她们准备的专席上。

    今年第一个季度的销售很出色,甚至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相比去年同期,销售额竟然大涨了百分之七十五。如果没有大的变故的话,华坤超市今年全年的业绩都会很出色。

    就连一向与陆坤不大对头的温市长得了消息,都难得地露面上台讲话,全程春风满面。

    人总不能跟钱过不去。

    随着华坤超市连锁集团相当一部分税收豁免优惠过去,市政府能从华坤超市连锁集团身上收到的税款也在快速增长,极大地解决了市里的燃眉之急。

    温市长的发言很有水平,首先回顾了十多年来的改革开放历程,遭遇的困境与克服困难后取得的伟大成就,强调中央的改革决心与改革力度。

    然后话锋一转,又回顾了南明市作为省会城市的发展历史,以及承担的责任使命,说到兴头上还顺带着吹捧了陆坤这位新晋五一劳动奖彰获得者几句,再赞扬华坤超市连锁集团的骄人业绩,表明南明市领导小组成员响应中央号召,发展地方经济的决心,最后请省内外的媒体朋友多多帮忙宣传南明的人文风光、省内企业积极奋发,开拓进取的精神面貌。

    温市长刚下去,孙博文由上台,拿着话筒,轻咳两声道:“各位领导,各位朋友,各位同事,感谢大家于百忙之中来参加华坤超市连锁集团的1994年第一季度报告大会。在过去的岁月,尤其是在过去的第一季度,我们取得了喜人的阶段性成就。华坤的发展,离不开各位员工的努力奋斗......今天,我在此提请董事长兼总经理陆坤先生对以下人员名单的升职意见做出批示。贺邵刚调任后勤第三小组主张......”

    一串的名字念下来,足足念了近五分钟。

    陆坤早就看过名单,故而心里早有了底,面含微笑地等孙博文念完,而后轻拍面前架起来的话筒,简单明了地吐出四个字:“同意升迁!”

    升迁可不单单是职位与权力的加大,实实在在的好处也让人非常眼热,每一位员工的升迁奖励都是五百元人民币打底,个别中高层升迁的升迁奖励更是高达两千多元。

    这个数目,几乎堪比华坤超市的普通员工不吃不喝工作一年的数额了。

    再者说了,升迁之后可以获得的好处才是大头。

    一时间媒体疯狂拍照,没有升迁的员工嫉妒的眼睛发红。

    等中下层管理人员以及政府领导、媒体朋友等都散完之后,陆坤才让人把剩下的人喊到第一会议室开闭门会议。

    会议室陆陆续续地来了二十多人,大部分都是公司的高层,围绕会议长桌相互低声交谈。

    “欢迎董事长给大家讲课!”孙博文带头鼓掌。

    在一阵啪啪声中,陆坤抬手打断道,“好了,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客套话见外事儿咱们就不说,今天主要想跟大家伙谈谈咱们华坤超市连锁集团的企业文化建设与品牌策略。”

    “当然了,在此之前,请容许我向大家介绍下我的两个闺女,往后一些重要的会议,可能她们俩都会旁听。”说着,陆坤手上微微使劲儿,让大丫儿、二丫儿在众人面前露个面。

    大丫儿强自镇定,摆了摆手跟大家打招呼,而后躬身一礼,“叔叔阿姨们好!”

    二丫儿慢了一拍,小脸红扑扑的,显然很是激动,同样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甜甜一小笑道,“叔叔阿姨们好,我是二丫儿,我阿爹喊我来的。”

    场下笑声一片。

    很多人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文化领导以男性居多,但深入研究之后,就会发现其原因所在了,因为那些都是无鸡(稽)之谈......

    起码华坤超市连锁集团的高层之中,男女比例就没有出现明显失衡。

    孙博文坐在陆坤左下首第一个位置,拿出钢笔,翻开本子,准备记录今天的讲话内容。

    他可是知道的,自己老板产业不少,分身乏术,难得回公司总部一趟,要说的事情肯定不简单,会后他得把会议精神传达到位,容不得丝毫差错。

    陆坤扭头看了看俩闺女,发现她们俩还挺镇定的,甚至颇觉新奇,倒是放心了不少,转过头之后也不多说废话,直奔主题道,“公司的实际工作,这一块儿一向是由孙副总负责,今天我也不想过多讨论这个话题。今天,我想跟大家谈一谈公司发展的大方向。”

    “一言以蔽之,就是定战略、搭班子、带队伍,凝心聚力,攻坚克难!”

    陆坤的话语如同重锤砸落在众人心间,而后缓了缓才详细解释道,“首先要制定发展战略目标,在效率、成本、质量、服务等方面,提前制定好战略目标。比如把成本压缩到国内同行业的最低水准,盈利率提升到国内同行业的最高水准。暂时达不到目标很正常,只要确定好方向,就能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步去实现......

    其次要说的就是搭班子。随着企业越来越大,难免也会形成官僚化,沾染上官僚的做派。如何破除官僚作风,是一项很重要的议题。我是领导,你们在座的各位也是领导,如何健全人才队伍建设,营造‘能者上、庸者下’的良好风气,是战略目标能够实现的重要保障。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领导是什么风格,他的队伍就会呈现出什么风格。

    而我对管理队伍的要求只有一个:能做事,守纪律!”

    孙博文认真地在本子上记下“定战略、搭班子、带队伍、凝心聚力,攻坚克难“这几个字,记完之后面色一怔,挠挠头有些迷茫,虽然这话句句在理,但想要实现却千难万难。

    陆坤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见他们面上皆是若有所思,没有任何妈卖批的神色,不禁暗暗点了点头,继续道,“当年太祖定下了‘三大注意八项纪律’这才形成了队伍信仰。我是华坤集团最大的领导,我今天也要给大家定战略。

    首先是企业文化的打造,一直没有思想的队伍,是没有灵魂的,也不可能最大发挥出团队合作的最大效应,只会在内部相互抵消,无法一致对外,积极开拓......”

    企业文化在这个年头算是个‘新鲜词’,大陆无论是国企还是民营企业,都没太把它当回事儿,只会在某些重要场合把这个高大尚的词拿出来忽悠人。

    底下二十多位高层领导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解释眉头微皱,而后又迅速舒展开,正襟危坐。

    看老板这副表情,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随着陆坤挥手让工作人员把小册子发下去,众人立马快速翻阅了一遍。

    “我对华坤集团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第一!”陆坤竖起一根手指,抑扬顿挫的样子搞得就跟后世的传销头子一样,“第一个小目标是南方诸省行业第一,第二个目标是全国第一。”

    陆坤终究是要脸的,没敢说要把华坤集团做到世界第一。

    他估摸着真要是说了,往后说不定会在集团内部出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笑话也未可知。

    五大区:华东区、华北区、华南区、东北区、华中区,目前为止,华坤超市一个也没能拿下来,也就只能在安桂、贵州两省抖抖威风,在广东个别地区、湖南个别地区稍微有点存在感。

    “再来说企业精神,华坤超市的四个坚持:品质、价格、服务、效率

    经营理念:润泽社会、泰安民生,以人为本,以客为尊

    基本发展理念:诚信务实,服务支援,顾客满意,参与管理,共同成长,利润分享

    华坤集团的管理理念:公平清楚,以身作则,数字为纲,绩效为纪

    华坤集团的做人原则:同仁_兄弟姐妹、顾客老板、厂商合作伙伴”

    “在这里,我要重申一点,华坤集团要坚决杜绝裙带关系,有能力的就上,没能力的就下”,陆坤扫视了他们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口气道,“请各位牢记一点,职务越高级,在公司内就越没有朋友,因为你不能在公司内随意与层级低于你的人交朋友。为什么不能做朋友?”

    “因为你想你的员工,当你跟他特别好的时候,就是我跟他”陆坤随意指了一个人,意有所指道,“没有给他特殊照顾,但他在公司里面也会给别人产生一个印象:那个人你看他跟老总关系好跟领导关系很好。“

    “久而久之,你的那个朋友在公司里、他在底下干什么,你根本不知道!”

第五百二十九章 【魔鬼】求票!

    “企业文化的建设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是领导开会讨论讨论就能形成的,需要长期地建设,才能培养出属于咱们企业的精气神来。”陆坤手中的笔帽戳了戳桌面,面色认真道。

    等他们心情平复下来,陆坤才继续道,“另外,咱们公司需要进行一下结构微调。”

    众人心里立马就跟绷了一根弦一样,接下来要说的这个事情事关他们各自的职位、权力、利益,没谁能全然不在乎。每一次公司组织架构调整,都是一场洗牌,有人上,有人下。

    “这次公司结构调整,是我根据实际情况,和孙副总交流过意见之后做出的决策。”陆坤冲着孙博文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又看向大家,微微笑道,“一个总经理,依然由我亲自担任。另外,除了孙副总、林副总外,再新增两位副总。

    我本人纵览全局,孙副总负责行政管理,林副总负责市场销售,提名杨经理为副总,管理人事财务,辜经理负责物流这一块儿。大家都没意见吧?”

    孙博文第一个开口道,“坚决拥护董事长的决定。”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立马纷纷称是,尤其是荣升副总的两位高层,更是一脸喜色。

    “嗯,往后孙副总肩上的担子就轻松了些了。”陆坤笑笑道。

    其他人脸上一脸尴尬,以为自个儿老板这是在卸磨杀驴,以防孙博文大权独揽了。毕竟在他们看来,今天的这个调整,有些仓促,之前一直都有没有什么风声传出。

    孙博文由原本的拥有除人事财务之外的权力便为只剩下行政管理权力,这其中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老板你这是给我出难题才对。”孙博文摇头苦笑。

    其他人都以为自个儿老板这是忌惮自己权力过大,但只有他才知道,这一次调整过后,看似自己的权力变小了、工作变轻松了,但其实管得更多、任务更重,对他的能力要求也更高。

    “能者多劳嘛。”陆坤笑呵呵道,“公司规模扩大了,不能再用以前那一套了。”

    其他人皆是犯迷糊,有些无法理解陆总与孙副总对话中的意思。

    陆坤继续道,“咱们高层的结构调整暂时就到这里,中层结构照旧,但各大分店的组织架构划分需要更精细一点。”

    说完,陆坤让人再次给在座的人发了一份小册子,清了清嗓子道,“从明天开始,到下个月20号之前,我们所有的县级正式门店,都要按照册子所述的门店架构进行调整,划分为客服部、生鲜部、杂货部、纺织部、家电部、百货部、人资部、物流管理部、会计部、防损部。小型门店不在此次调整范围之内......”

    会议散后,会议室里只剩下陆坤和孙博文、以及大丫儿、二丫儿在这儿。

    “有事儿?”陆坤低头喝了口水,有些意外道。

    孙博文欲言又止,瞧瞧坐在陆坤身后的大丫儿、二丫儿,意思很明显。

    陆坤跟俩闺女嘱咐了几句,然后她们俩就先出去了。

    陆坤道,“说吧。”

    孙博文问道,“企业品牌形象战略小组我知道,公共关系小组是什么?”

    华坤集团刚成立不久的时候倒是成立有一个公关部,但后才裁汰更名成为了‘宣传部’,但这会儿又重新冒出来一个公共关系小组,莫非是又要把路子走回去了?

    自从前几年一部《公关小姐》的电视剧火遍大江南北,‘公关“一词的热度简直就蹿到天上去了,‘公关小姐’和‘美女秘书’已经成为老百姓心目中的狐狸精的代名词。

    陆坤摆手制止他天马行空的想法,解释道,“你想哪儿去了?公共关系是一门学问,远比你想的更复杂。”

    老百姓理解的公关,就是陪吃、陪喝、陪玩、陪睡,致力于打通政府与市场、企业与媒体的人脉关系。

    “咱们的公关先生、公关小姐,必须选正经人,陪吃、陪喝、陪玩都可以,但陪睡可不行,咱们又不是开会所的。”陆坤一本正经道,“咱们不禁不提倡陪睡,更要禁止,不能让太随便的人进咱们公司,一个是预防他们离职的时候没有契约精神把咱们的大客户带走,另一个则是避免他们借着公司的名义在外边惹是生非、给咱们找麻烦。

    咱们的关公先生、公关小姐,学历一定不能低,他们的工作除了打通和维持巩固地方政府和合作企业的关系外,还需要时常对媒体进行公关、对老百姓进行公关。面对危机的时候,还需要他们出面进行危机公关。咱们可不能招回来一大群搔首弄姿的家伙回来,不然到时候脸都丢尽了!”

    “那不是和咱们原本的宣传部重合了吗?”孙博文眉头皱了皱,面色讪讪之后,有些疑惑问道。

    陆坤摇摇头,“这不一样。”

    现在的宣传部的工作中心主要集中在产品宣传上,比如新品试吃、店内广告播放、发传单等。

    “我是这么打算的,现在咱们组建的公关小组人数也用不着太多,二十人以内就行,主要要求就是学历较高、气质样貌上佳、沟通交流能力强,有相关工作经验等。现在我们集团的规模还不是很大,等将来发展壮大后,我打算对公共关系小组进行扩充,到时候应该会涵盖品牌小组、公关小组、并将广告宣传部门整合进去。”

    公关队伍对企业来说很重要,那是一把无形的利剑。

    陆坤抬腕看看表,发现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大家连午饭都还没吃,也不想再耽搁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并肩往外走,“品牌战略和公共关系这一片,用不着太急。你先选好挑头的,毕竟这个职务做起来容易,做好却很难,需要掌握政治学、社会学、传播学、心理学、管理学等相应知识。”

    孙博文摆出一张苦瓜脸,涩声道,“让你说得我都想打退堂鼓了。”

    他的管理技巧和管理能力大多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对于这个任务,可一点底气都没有。

    “没事,慢慢来。”陆坤宽慰道,“再说了,你只要在用人这方面把控好就行,又不是让你挑公共关系战略小组的大梁。”

    “对了,公关战略小组的人事安排定下来之后,记得给我一份名单。”陆坤在上车之前嘱咐了孙博文一句。

    回到家里。

    “怎么样,她们俩没给你丢人吧?”刘丽萍上前接过陆坤手里的公文包,背过身压低声音问道。

    陆坤笑笑,“你问她们呗。”

    他也不知道俩闺女能听懂多少,多半只是觉得新奇,真要说学到什么,他是不信的。

    当然了,俩闺女今天表现得还行,起码够镇定,行为举止也没出什么岔子,哪怕是上百人的会议,也没有半点怯场。

    “爸爸,下次我也要去!”小光头听了姐姐们、尤其是二姐的刻意炫耀,皱着眉头跑过来扯着自个儿老子的衣角,一副不答应绝不撒手的模样。

    陆坤嘴角扯了扯了,嘴上答应着下次带上他,心中却直犯嘀咕。

    才几岁大,字都没认全呢,万一带去了,正开会呢,小光头喊一嗓子‘爸爸我要尿尿’,那不是脸都丢光了嘛?

    次日。

    “赶紧起来,昨儿个二丫儿她班主任说了喊你去学校一趟。“刘丽萍伸手拽着陆坤胳膊,想要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陆坤起床气没过呢,甩了甩胳膊,而后直接往床里侧滚了一圈。

    “你代我去也不成?”陆坤拍拍嘴巴,实在是没睡足,犯困得很。

    刘丽萍心里更郁闷了,脸色臭臭道,“前几次都是我去,每次去都被老师教育,以前上学的时候我都没那么怕老师。”

    “行吧。”陆坤从床上坐起来,叹了口气道,“行吧,这次我去。”

    二丫儿也念六年级了,到九月份的时候也要上初一了。

    唉~都是大丫头了,还是那么不叫人省心。

    “赶紧穿上,洗个澡,吃过早饭之后再打扮打扮,赶紧麻溜地去见孩子她班主任去。”说着刘丽萍侧身从床头甩过来一条内裤,吆喝他穿上之后就把他赶出房间。

    吃过早饭,把陆坤打扮得帅帅的之后,刘丽萍就毫不留情地把陆坤赶出家门。

    到了学校,见了二丫儿她班主任,刚想寒暄几句,就被打断了,“您跟我一起去看看陆慧英同学的上课状况。”

    陆坤面色僵住了,尴尬点头应了一声是。

    “这节是范老师的思想品德课,我把陆同学安排在靠窗边的位置,很容易就能看清楚。”

    一路上都是二丫儿班主任再说,陆坤在听,时而点头应是。

    没一会儿就到了教学楼三楼六年级二班。

    窗外,陆坤和二丫儿班主任站定。

    上课没一会儿,二丫儿便在座位上坐立不安,要来晃去。

    看到一旁聚精会神听课的同桌,二丫儿眼睛一亮,然后凑近,压低声音小声地问道:“有一个大坑,几千米深,你跳下去,有什么办法可以出来?”

    二丫儿同桌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怔了怔,然后直犯迷糊。

    然而站在教室窗外的陆坤,脸色已经变得黑如锅底了。

    这个话,不正是昨天晚上陆坤用来损她的吗?

    好嘛,这现学现用得也太快了吧。

    “不知道。”二丫儿同桌想不出爬出深坑的办法,摇摇头道,看着讲台上讲得越发进入状态的思想品德老师,有点不想再跟二丫儿这精灵古怪的同桌说话了。

    二丫儿自然也看得明白,嘿嘿一笑,再次凑近同桌耳朵,压低声音道,“其实办法很简单,要是我是你,我压根就不需要别的,只要一根针,在脑袋上扎个洞,把脑袋里的水放出来,放满一坑,我就可以游上来。”

    二丫儿同桌更迷茫了,连忙问道,“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水?”

    二丫儿正襟危坐,一脸淡然道,“脑子里没那么多水,你为什么要跳那么深的坑里?”

    二丫儿同桌目瞪口呆。

    二丫儿正要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呢,就看到范老师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心中一虚,连忙坐好,脸上做出一副认真乖巧的表情,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

    陆坤嘴角扯了扯,有点气这倒霉孩子作妖,但也没想在这发飙,让小丫头在学校丢了面子,打算回家之后再跟她算账。

    转身看二丫儿班主任的时候,发现她正抬手推镜架,镜片里折射出渗人的寒光。

    陆坤:“......”。

    二丫儿在学校还是自求多福吧!

    反正要他这个当老子的在老师面前递软话,那是不可能的。

    “老师,我们家把孩子送学校来,孩子要是不听话,您只管抽她!”陆坤不介意落尽下石一回。

    其实这回老师叫家长也没什么大事儿,起码没有前几回来得大,主要就是提一提小升初问题,建议多关心孩子心理状况,督促孩子在家的时候加强学习之类的。

    陆坤松了口气,还以为二丫儿在学校跟人打架呢!

    二丫儿四年级的时候就跟人打过一次架,几个小子欺负小女孩呢,结果二丫儿冲上去把一群男娃全撂倒,来了一出‘美女救美女’。

    早饭吃得随便,出了学校,陆坤把车开出一段,在一个面馆门前停下车,摇下车窗往店里瞄了瞄,发现环境还不错,就干脆利落地下车了。

    “大爷,来碗猪杂粉。”陆坤把票子递过去,冲大爷道。

    大爷笑得整张脸如同一朵绽放的...花,“好嘞,马上就好。”

    正巧,一四十来岁,挺着个大肚腩的汉子从楼上下来,“爹,给点钱买包烟。”

    大爷的脸色猛地拉下来,气得脸都红了,喝骂道,“你个龟儿子,眼看快五十了,就不能干点正事!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还有脸问我要钱买烟抽!”

    汉子平常估计也是被数落惯了,一点也不恼,摇摇头有些无奈道,“我说老爷子,我追不回工程款,你叫我去干什么呀?”

    这话一说完,立马又嬉皮笑脸道,“再说了,怎么就没干正事儿了?你孙子不是我生的?考上人民大学了!”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提高声调,像是在炫耀一般,那叫一个瑟!

    大爷估计是被自己儿子这不要脸的劲儿给气到了,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别拿我孙子说事!”

    汉子撇撇嘴,不以为然道,“还不让说,看看我儿子,名牌大学生,再看看你儿子,干建筑还被人赖了一大笔钱,连根烟都抽不上!你敢说你儿子比我儿子能耐?”

    老爷子气结,从围裙口袋里抽出一张票子甩到摊子上,然后气咻咻地就进屋煮面去了。

    汉子捡起钱,抖了一下,听着纸币咔咔的清脆声,嘿嘿一乐,唱着小曲儿就到对面的杂货铺买烟去了。

    陆坤倒是暗暗偷笑,这对父子俩的交流方式倒也奇葩。

    “没挨老师批评吧?”刘丽萍见陆坤乐呵呵地进家门,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连忙问道。

    刚才吃粉吃出一身汗,衬衣里更是黏黏的,很是难受,陆坤刚进门就把外套甩在衣架上,边解衬衣扣子边道,“孩子就是性子不定,太调皮,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

    “诶,你给我找件t恤,在家里穿衬衣,总感觉怪怪的。”陆坤顺便道。

    陆坤看到刘丽萍在看心理学的书籍,倒是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研究起心理学来了?”

    自个儿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心里门清,她是向来不对这些感兴趣的。

    “更年期来了?”陆坤话一秃噜,就有些后悔。

    “我更年期你一户口本加族谱!”果然,刘丽萍被这话刺激到了,一个抱枕直接砸过来。

    待得陆坤服软之后,刘丽萍一本正经地摊开书本,“你得配合我做调查哈。”

    “一定配合。”陆坤做出保证。

    “那好。”刘丽萍轻呼出一口气,反动书本,找了一会儿才道,“你有什么特长吗?请据实回答。”

    “我哪儿比较长,你不知道?”陆坤适时开车,伸手从果盘里拿了颗荔枝掰着吃。

    刘丽萍先是耳垂微红,而后白了他一眼。

    “我心算能力比较强。”陆坤看她要生气,随口回了一句。

    刘丽萍边翻后边找对应的选项答案,边继续问道,“那好,既然你心算快,那我就考考你。”

    “8888乘以977除以555减去69请回答。”

    陆坤不假思索地回答道:“213!”

    刘丽萍一愣,再低头看答案,“你这不对啊?”

    陆坤摸了把头发,嘿嘿笑道,“但很快,不是吗?”

    刘丽萍深吸了口气,胸腔在剧烈起伏,差点抑制不住心里的怒气,捏了捏拳头。

    过了好一会儿,刘丽萍才恨恨地瞪了陆坤一眼,然后撕拉撕拉地继续翻书,就是傻子也知道她此刻气得快要爆炸。

    “说说你的理想。”刘丽萍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陆坤沉吟了一会儿,面色认真道,“我这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想,就想着一夜暴富,如果不行,两夜的话我也能接受。”

    空气骤然为之一寂。

    刘丽萍总算是知道二丫儿的脾气到底随了谁了!

    “滚!”刘丽萍吐出一个字,然后直接把书甩进垃圾桶里。

    这什么心理学书籍遇上无赖,压根就没有半点用处好伐!

    小光头进门的时候是欢欢喜喜的,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儿,他自然能察觉到,惺惺跑到陆坤身边,让陆坤给他解下小黄鸭包包,然后弱弱问道,“爸爸,我想看电视,看动画片。”

    “作业做完了吗你就想看动画片!”刘丽萍往这对父子俩的方向斜了一眼。

    小光头嘴角咧了咧,一双小手揪着衣角,一脸萌哒哒,“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做完了。”

    “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做完了?”刘丽萍怔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把孩子拉到身边,摸摸孩子连夸奖道,“真的吗?宝贝这么厉害的吗?”

    “那当然。”小光头得了夸奖,立马臭屁道。

    刘丽萍点点头,一脸的欣慰,“那好,你跟我进屋,我再给你布置其他作业。”

    小光头:“......”。

    魔鬼。

第五百三十章 【鸡从哪里来】

    清晨。

    陆坤起床穿衣,提起裤子后转头看看正在往身上套裙子的刘丽萍,不禁翻了个白眼,“不是说了今天去练形体的吗,怎么还穿裙子?”

    最近水榭庄园附近倒是有个健身房开业,宣传阵仗很大,但客人却是寥寥。

    不过这也正好顺了陆坤的心意,要是太多人的话,他反倒是不爱去凑那个热闹了。

    天气炎热,刘丽萍习惯了在家出门都穿裙子,陆坤提醒了才想起这么一茬儿,赶忙把裙子褪下,改换运动服。

    陆坤倒是无所谓,除非正经场合,要不然他向来都是穿休闲装,倒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带着媳妇到了健身房,环境让刘丽萍有点惊讶......

    真的相当不错!

    不过想想这个健身房坐落在水榭山庄庄园附近,也就释然来了。

    八成是哪个不缺钱,纯粹为了爱好的家伙开的。

    “办卡一年多少钱?”刘丽萍揪了揪陆坤的袖子问道。

    陆坤随意得回了一句,“听说一千块钱一年,不过可以免费体验一次再决定办不办。”

    刘丽萍不说话了,她是知道自己男人自从有钱之后,对生活的品质那真的是越来越高了。

    她逛街买东西的时候,讲价模式一般都是和老板讨价还价一番,堪称唇枪舌剑,而自己男人买东西,讲价这事儿的概率比中**彩还小,偶尔讲价的模式也让人无语,一百块钱的东西,直接就问老板一句‘95块行不行?’,然后老板回一句‘行’,然后打包走人......

    正常的讲价套路不是还价一半的吗?

    更甚至夫妻俩一起逛街的时候,她正打算跟老板讲价呢,陆坤就麻利地问老板要包装盒或是袋子了。

    ......

    进门后,做了下热身,稍微活动了一下,陆坤就带着刘丽萍去踩新安装上的椭圆机。

    说到椭圆机,大概是结合了动感单车以及跑步机的一些特点,冲击小、运动伤害也少,还能有效锻炼肩颈椎,倒是颇为适合陆坤这种时常久坐的人群。

    机器都是全新的,要不然怎么说开这个健身房的老板不差钱呢,健身房里的顾客加起来还不到五个人,然而这个健身房占地五百多平方。

    刘丽萍第一次见着这些东西,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兴趣相当浓郁,兴致勃勃地踩着椭圆机,没一会儿就开始大汗淋漓,叫苦唤累。

    陆坤在一旁打击道,“天天嚷着减肥塑形的是你,结果才几分钟就受不了了。”

    随着年纪上来,外加生了孩子,这两年刘丽萍的身材走样得很快,都快没法看了,腰上长了一层肉。为了夫妻俩的幸福生活,陆坤时常变着法地让她多运动运动。

    他可不想自己老婆再过几年变成肥婆!

    正说话间,健身房卜老板听得店员告知陆坤过来,凑上来一脸热情道,“陆总,过来了啊,上次你过来,我都在外地,直到现在才见到。”

    见到卜秉煜过来,陆坤并没有下来,只是稍微放缓了一下脚步,笑道:“怎么,卜老板找我有事?”

    俩人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卜秉承算是个浪荡公子哥,是卜家这一代的老幺,文不成武不就的,前几年闹出了不少笑话,现在看着倒像是心性有点定下来了。

    卜秉煜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层次够不上对方,但毕竟对方跟自家家族生意有些往来,故而才上前打招呼,联络联络感情,“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表示一下感谢,不知道陆总什么时候有时间,抽空鄙人做个东。”

    陆坤拿着毛巾擦了把汗,不在意道,“也就一点小事儿,不值当谢来谢去的!”

    年前的时候卜家生意出了岔子,问陆坤借了五百万,看在以往合作的情分上,陆坤二话没说,让卜家当家人写了条子,就打款过去了。

    “你家生意现在怎么样了?”陆坤多嘴问了一句。

    卜家当时只是周转不开,倒不是遇到什么大麻烦,四月份就把五百万连本带息地还回来了。

    看着这会儿这卜家老幺还在这儿开起了健身房,估摸着卜家早就挺过来,甚至更上一层楼了。

    卜秉煜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叹道,“早先拿了不少地囤在手里,以为放在那儿躺着也能挣大钱,结果去年到现在,其他生意都受到影响,厂子里的货堆积如山,却卖不出去,账上连给工人结算工资的钱都不够。也多亏了陆总您伸出援手,我们卜家的厂子才挺了过来。”

    陆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岔开话题道,“这健身房是你开的还是你们家开的?”

    “我和一群朋友一起筹钱开的。”卜秉煜朗笑道,“再说了,陆总,我们家老爷子什么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拿钱给我嚯嚯。”

    “你也别叫我陆总了,叫我陆哥、坤哥都行,咱们俩也没差几岁。”陆坤也是累了,脸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往外冒,干脆下了机器,到一边和卜秉煜聊天去。

    “怎么想到开健身房了?”陆坤刚要递烟,卜秉煜就连忙从烟盒里抖烟出来,顺便还帮忙点火。

    卜秉煜嗨了一声道,“还不是我们家老爷子老数落我整天没个正形,后来我跟几个哥们一合计,干脆开个健身房得了。要说别的,我这种人可能干不成,但说到吃喝玩乐,咱可是头一号的人物。”

    陆坤点点头,旋即又问道,“那你这是闹着玩的,还是想把它当成事业来做?”

    陆坤吐了口烟雾,鼻子耸了耸。

    健身运动这行,目前虽然看着前景不大光明,但随着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肯定会对更健康、更高质量的生活感兴趣。

    “不瞒您说,我是想把这件事儿当做事业来做的。”卜秉煜抽空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我一哥们从国外回来,长了不少见识。”

    说着,卜秉煜指了指椭圆机道,“咱们省会也有别的健身馆,但像这种机子,我还没见过呢,多亏了我哥们帮忙倒腾回来。”

    虽然改革开放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国内的很多东西都还没跟国际接轨,甚至内销的产品大多都是次品淘汰品,说它们能用都算是抬举了。

    后世国内健身房比较流行动感单车、椭圆机这些玩意,事实上这些东西在国外已经盛行很多年了,只不过限于发展水平,国内倒是极少见到这些东西。但后世发展起来之后,这些东西,随便二三线城市的健身房,基本都能发现这些机子的存在。

    “好好干吧,也该定下来了。”陆坤难得地伸手碰碰他的胳膊,“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该玩的基本也都玩得差不多了,踏踏实实做份事业,也当是给你们家老爷子个交代。”

    “嗯。”卜秉煜点点头,然后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黑底金色字迹的卡,一张递给刘丽萍,一张递给陆坤,笑着道,“这是我们深蓝健身的贵宾卡,往后拿着卡过来,只要我们健身所还在,终生免费。”

    刘丽萍有点犹豫不决,询问的眼神看向陆坤。

    陆坤嘴角微扬,示意她放心大胆收下就是,而后冲卜秉煜道,“那就多谢卜老弟的美意了!”

    出门的时候,陆明哲还在睡觉,这会儿估计也差不多醒了,陆坤夫妻俩没敢多待,只是再在这儿运动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在家里逗了一上午孩子,下午的时候,陆坤又开车溜溜达达地到公司去了。

    刚进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孙博文就过来了。

    陆坤抬手请他到一边的会客沙发上坐下,然后才开口问道,“咱们进军佛山、广州两市的分店销售表现不怎么样啊,店面地段不行?”

    华坤超市在莞城和潮汕的分店业绩蒸蒸日上,怎么进军佛山、广州之后,就跟折戟沉沙一般,连个水泡也冒不起来?

    因为两市新开的分店,陆坤并没有实地过去,之前考察团的调查报告,也大略地说明位置还算不错,他亲笔签名同意。

    陆坤现在心里有两个想法,一个就是选址不好,影响了人流,所以业绩不佳,另一个就是下边的人办事不尽心......

    孙博文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上个月月末的时候,我让人去复核了,两市分店的地段都还可以的。”

    听到这儿,陆坤眉头皱了皱,低头抿茶,声音略微低沉,“那业绩那么差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咱们华坤超市的模式水土不服?推广力度不够?还是当地排外?”

    孙博文也听出了自个儿老板话语中的怒气,赶忙道,“我正想跟您汇报这事儿呢,咱们在那边的分店基本没怎么宣传,要说市场反应,咱们超市卖的东西,口碑还是不错的。”

    货品的口碑不错?

    陆坤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意思是其他方面不行?”

    超市可不是杂货铺、更不是以前的国营百货,华坤超市的定位可不单单是零售业,更是服务业,服务质量可是除却商品质量之外的第一要素。

    孙博文说道,“我派去复核的人昨天传了消息回来,给我做了电话报告。总的来说,咱们佛山、广州两市的分店环境和服务态度,都跟莞城、潮汕两地的分店有不小的差距。”

    环境、服务态度?

    听到这些老生常谈的问题出了岔子,陆坤也禁火气直蹿脑门,“那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赶紧换人,出了问题的,全部解雇!”陆坤没留半分面子,站起身踱步道,“正好,前段时间我不是让你对分店组织架构进行划分吗?干脆,直接拿广州、佛山两地的分店做试验,务必要把业绩提升上来。”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佛山先不说,广州的地理位置之优越,便是南明也拍马比不上,结果业绩却差得一塌糊涂,连边上的莞城、潮汕也比不上。

    “还有,营销推广也不能落下了,开业初期不砸钱做推广,还等什么时候做推广?另外,集团也要给予新店优惠政策,不付出哪有收获?”陆坤瞥了一眼孙博文道。

    孙博文讪笑一声,没敢搭话,静静听吩咐。

    为什么新店那边的支持力度不够,还不是因为安桂这边在打悄无声息的价格战嘛?起码各大地级市刚刚冒头的中小型超市,在短短半年内就已经倒闭了一半了,剩下的也都是咬紧牙关在强撑。

    有得必有,这边收获颇丰,那边欠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了,现在老板发火,让把集团的力量往新店倾斜,那他自然从善如流地执行了。

    回到家里。

    刘丽萍正和小光头在沙发上看故事书呢,很多字小光头还不认识,只能由刘丽萍念给他听。

    “桌上留着饭菜呢,赶紧洗手吃饭。”刘丽萍见陆坤进来,赶忙抬起头道。他们娘儿几个早就吃过了,就差陆坤了。

    挂钟当当地响了两下,陆坤抬头瞅的时候发现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不禁郁闷道,“时间可过得真快。”

    刘丽萍没理他,一门心思和小光头逗乐,“一鸣,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先是有鸡还是先是有蛋?”

    小光头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不知道!”

    “先有鸡!”

    陆坤插话,说着把一块儿甲鱼肉用瓷勺舀着递到小光头嘴边,小光头‘呜呜呜’了几声,然后又眉开眼笑地瞅着自己老子碗里的好吃的。

    “你说呢?”刘丽萍问小光头的意思。

    “先有鸡!”小光头赞同道,自己老子都这么说了,那准没错。

    刘丽萍没评论对错,反而追问道,“那世界上第一只鸡是从哪里来的?”

    小光头的先是一怔,而后面色垮了下来,伸手抓抓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好以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老子,希望能从自个儿老子那儿得到答案。

    “逼出来的!”陆坤自然收到了小光头求助的眼神,立马抢答道。

    刘丽萍:“???”

    “说说看。”刘丽萍满脸疑惑。

    陆坤确认一块儿多宝蒸鱼没刺后,一手用筷子夹着,另一只手虚托,往小光头嘴里送,但脸却看向刘丽萍道,“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呢?”

    这就跟如果不是被玩坏了身子,哪个女人愿意找个老实人嫁了是一个道理。

    刘丽萍恨不得把故事书往陆坤脑门上砸!开车也不知道分场合!

    忙活了大半天,吃饱喝足犯困,陆坤冲自个儿媳妇道,“我回屋睡一觉,吃晚饭了再叫我。”

    “阿爹,起床吃饭了。”二丫儿伸手推了推陆坤肩膀,“阿娘做了很多好吃的!”

    “嗯,这就来。”陆坤费力地晃晃头,让自己恢复点精神,示意二丫儿先出去。

    “都做了什么好吃的了?”出了房门,陆坤边说着边往饭桌上瞧。

    当看到具体菜色的时候,陆坤面皮不禁抖了抖:

    姜葱鲜蒸鲍鱼、黄焖牛蛙、山药莲子汤、韭苔炒虾仁、菌菇烩海参、梨片腰花......

    这基本是在明示了吧?

    “愣着干什么呀,赶紧坐下吃饭啊。”刘丽萍倒是表现如常,招呼大家坐下吃饭。

    陆坤杵着筷子,一时间不知道夹什么菜好,刘丽萍干脆端起盘子往他碗里倒,一个劲儿地招呼他多吃点。

    吃完晚饭,夫妻俩的兴致也来了,难得地没再监督几个孩子写作业,反而把他们几个轰回屋里睡觉。

    草草洗完澡之后,也没太多前戏,夫妻俩就来了一场深入的交流。

    民主、和谐、诚信、友善、富强、文明过后,陆坤累得到头沉沉睡去。

    刘丽萍则哄着脸,却是满脸满足的收拾床榻,清理污渍。

    一切都忙完之后,还打了盆温水回来,帮忙自个儿丈夫擦拭下身体,顺手把被子掖到脖子处。

第五百三十一章 【生日】

    小光头准备过生日了,开心的在沙发上蹦来蹦去。

    “妈妈,生日蛋糕我可以不在家里吃吗?“小光头挠挠脑袋,歪了歪头道。

    “为什么?”

    刘丽萍神情一滞,然后快速恢复,展颜一笑。

    “我要带去幼儿园和小伙伴们分享。”小光头眨眨眼睛道。

    刘丽萍松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你可以先吃一块儿,留出一些蛋糕第二天给她们带过去。”

    “可是吃了就不够了。”

    小光头有点淡淡的忧伤,掰着手指算道,“臻臻得分一块儿,小莉得分一块儿、小薇得分一块儿,娜娜得分一块,若雨得分一块儿......”

    刘丽萍:???

    这孩子到底认识了多少个姑娘!

    瞧着自个儿媳妇难看的脸色,陆坤乐了,“看吧,我就说我直接蛋糕店订购几个得了,你还非要自己做,万一做出来太丑不好吃,孩子带去幼儿园里,那不是丢人嘛。”

    刘丽萍见自家男人还意识不到其中的关键,不禁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愤而回屋看陆明哲去了。

    等确认自己媳妇不在这儿了,陆坤招手让小光头过来。

    “爸爸,怎么了?”小光头乖巧地坐在陆坤边上。

    “咳咳。”

    陆坤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表情自然些,“小光头,你怎么认识的都是女孩子啊,幼儿园里不是有很多男孩子的嘛?”

    分蛋糕计划,怎么数了那么多人名,也没出现一个男孩。

    这不正常好吗!

    “我喜欢和她们一起玩。“小光头很开心,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她们长得很漂亮。”

    “嗯......”陆坤不知道说什么,给了小光头一个继续说下去的表情。

    小光头挠挠脑袋,词汇量太少,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急得腮帮子都红了,最后道,“跟她们一起玩很舒服!”

    “嗯......”陆坤现在仍旧有点发懵,脑子乱得很。

    怎么个玩法?

    “爸爸,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小光头见自己老子愣住,不禁伸手在自己老子面前摆了摆。

    “你老子没瞎呢。”陆坤白了他一眼,想了一会儿,干脆把他抱到腿上坐好,然后道,“儿子,你跟爸说说,那些女孩里面,你们关系最好的是谁?家里是干什么?”

    小光头有些犯迷糊,搞不懂今天爸妈怎么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

    “弟弟醒了哭的话,记得帮忙你妈哄哄弟弟。”陆坤接到公司电话,冲小光头嘱咐了一句,就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半个小时后。华坤集团总部总经理办公室。

    陆坤这大半个月来,一直都是着急上火的,虽然重组了广州、佛山两地的二十三家分店的组织架构,但各个分店的战斗力依旧不强,迟迟无法打开局面。

    华坤超市的分店在那边面临很多的问题。

    第一个,那就是行业竞争问题。

    两市的各大超市是卯足了劲儿要把华坤超市这个外来户斗到底,以达到把华坤超市赶出去的目的。

    自从一个星期前,华坤超市宣布降价以来,将近十天的时间,降价风波非但没有停歇,反而越演越烈。

    十天下来,华坤集团在两地的那二十三家分店的损失超过了三百万元!

    但这个时候,陆坤却不能退却,一旦退了,将来想要再进入那片宝地,就更难了。

    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

    想要做大做强,无论怎么样,都离不开广东这个前景广阔的大市场。

    华坤如今在广州、佛山建设了那么多的分店,一旦立不起来,露出疲态,迟早会被吞食掉,之后迎面而来的麻烦,怕是会让华坤集团这个庞然大物伤筋动骨。

    这是华坤超市面临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那就是配送中心。

    华坤集团在安桂、贵州两省的配送中心倒是较为完善,然而在其他地方的分店,配送中心大多都是借用其他物流公司的场地。

    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

    就怕他们抵挡不住其他大鳄的利益诱惑,进而跟华坤翻脸。

    “咱们在广州和佛山的配送中心,什么时候才能谈下来?”陆坤面色阴沉,看着孙博文问道。

    “现在还没什么消息。”孙博文硬着眉头道,“咱们在那边迟迟打不开局面,也也跟当地政府关系疏通不到位有关系,倒不全是谈判团不努力。”

    “一定要在中秋之前谈下来,年底之前必须初步建成,明年五月份之前正式投入使用。“陆坤喝了口下火茶道,压下心底的烦躁道。

    一旦拖的时间过长,等配送中心开建,恐怕要延迟到明年下半年甚至是后年才能投入使用。

    而等到后年,华坤超市在广东的门店,绝对会突破一百家,甚至有可能达到一百五十家。

    如今四市总计57家分店,已经让华坤超市的物流体系举步维艰,甚至大部分物流渠道都是靠其他物流公司。

    除此之外,广州分公司的计划,也要提上日程,不能再拖了。

    华坤集团在广东有多少员工陆坤不清楚,可心里也大概有个数,各个分店加起来,单是固定员工就接近两千人,这不是个小数目。

    之前迅猛开分店,一次性就招手了好几百名员工,结果连个培训的场地都得靠租的。

    不说凝聚力向心力,就是对当地分店的管理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陆总,配送中心的土地,该谈的前期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现在剩下唯一的问题就是土地性质,到底是按照商业用地来还是工业用地来。”孙博文开口道。

    土地的性质很关键,要是己方愿意松口,立马就能谈成,如果坚持工业用地性质,可能还需要跟当地政府谈判很长一段时间。

    “哦?”陆坤倒是有些意外,“已经谈到这一步了么。”

    沉吟片刻,陆坤深吸了口气道,“这样,你授意咱们在那边的谈判团,提高价码,溢价收购地皮,试探一下当地政府的反应。不过,土地的性质,必须以协议的形式注明为工业用地。“

    既然都谈到这个份上了,当地政府肯定也愿意主动与华坤集团的人洽谈,只要出价合适,很有可能会就此达成合作。

    “那好,我先下去做事了。”得到了陆坤的指示,孙博文也在心底松了口气,外边不比安桂,不付出代价,很难站稳脚步。

    ......

    回到家里。

    “哟,虎子过来了啊?”陆坤往衣架上挂衣服的时候,见着虎子坐客厅,逗着小光头玩得乐呵呵,不禁打招呼道。

    “姑父,领导放我三天假,我懒得回乡下了,在城里待着也不知道干啥好,干脆上你这儿来了。”虎子连忙让出位置让陆坤坐下。

    陆坤打量了他一下,自从跟着师傅学开钩机铲车的技术以来,整个人倒是黑了一圈,整个人瘦了一圈但结实了很多。他的稚气已经渐渐消退,要不是嘴边的胡须还是柔软且淡青色,还真瞧不出他是个半大崽子,刚迈上十七岁。

    “工作辛苦不?”陆坤从口袋掏烟,递给他一根,这小子推来推去老半天,最终还是盛情难却地接过。

    虎子笑笑道,“辛苦倒是谈不上辛苦,总比以前跟着我爹上山扛木头轻松些,就是工地上没什么人,有时候一眼望去空旷得很,想找个人说说话都很难。”

    陆坤哈哈笑了两声,表示认同,然后碰碰他的手问道,“老师傅说什么时候可以出师了没?”

    “我都正式出师了一个多月了,这次放假就是因为我把休息时间攒起来了。”虎子回道。

    陆坤点点头道,“钱够花不?”

    年轻小子花钱总是要凶些,不像婚后的男人一点都不讲究,吃了吃喝、烟酒茶,身上衣服鞋子等闲不换新的。

    “够花的。”虎子连忙道,“因着我技术不错,工头说了下个月给我涨工资呢。”

    陆坤无意中瞥了一眼桌子上塑料袋装着的大个苹果,一条中等价格的香烟,倒是对这小子有些刮目相看。

    这小子是个知道感恩的!

    “现在一个月多少钱,涨工资之后多少钱?”陆坤吐了口烟雾,晃晃脑袋问道。

    虽然欣喜侄子知道感恩他这个姑父,但心里也替他操着心,这钱应该攒着娶媳妇用的。

    “这个月工资250块钱,等下个月我就能领300块钱一个月了。”虎子欣喜道。

    这算是典型的高工资了,在工地上干活包吃包住,他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更不愿意拿着辛苦钱去找街边女消耗青春**的精力,所以倒是能把钱攒下来。他的那些发小,没一个能混得这么出息的。而且300元工资还是因为他的资历不够的原因,往后肯定还有提升的空间,前途光明。

    陆坤点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还不赖嘛,攒个一年半载的,就能风风光光讨媳妇了。”

    虎子对象倒是有了,也订亲,但婚期几经变更,给改到明年初春了。

    只要虎子不沾黄赌毒,娶上媳妇并不难,小两口奋斗个一两年,说不定还能起个房子,组建自己的小家庭,和和美美的,不比什么都强。

    虎子显然是经历的打趣多了,听着陆坤的打趣,只是腮帮子微微一红,反倒是说起笑来,荤段子跟无师自通一样。

    “放心,明年初春,肯定让姑父您喝上我的结婚喜酒。”虎子乐呵呵道。

    “嗯。”陆坤点点头,以过来人的身份分享经验道,“好好工作,多攒钱,往后成家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谢谢姑父,我明白的。”虎子认真道。

    他没有忘记姑姑姑父一家对自己的帮助,如果没有姑父的提携,自己可能还跟以往似的不晓事儿,只知道成天傻乐,不知道上进。

    他心里明白,为什么跟了师傅学技术,师傅对其他人都不假辞色,却对他分外尽心分外热情;为什么参加工作以后工头从不把他安排到危险区域工作,时常对他加以提携;为什么别人吃着农民们一样的饭菜,他却可以跟工头和老师傅们单独吃更好的......

    饭桌上基本摆满了,刘丽萍和老太太都打定主意让虎子吃顿好的。

    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大家跟前了,顺势对虎子道,“出来工作了,就要收收性子了,要踏踏实实的,领导让干嘛干嘛,别给你姑姑姑父一家丢脸。多想想你姑姑姑父的好,除了自己的亲戚,谁还能这么提携你?管你是谁呢,是不是。”

    “奶,我知道了,谢谢姑父。”虎子端起杯子要同陆坤敬酒。

    陆坤摆摆手道,拍拍椅子道,“坐着,自己家里人不搞那些虚的,来了呢,就吃好喝好歇好,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有一点你奶说得很对,要踏踏实实的,该干活干活,挣钱才是正事,可别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块,更别想着捞偏门。在这里的机会肯定比在乡下多,只要人肯干,就穷不了。”

    老太太给虎子夹了只大闸蟹,也开腔指点他做人的道理,“刚才你进来的时候见到别墅区外边卖馒头那小伙没?人家只比你大了七八岁,可现在人家也在城里买了房子安家落户,把老婆孩子都接来了。”

    刘丽萍有些憋不住笑,“别听你奶夸张,她老爱听风就是雨的。不过啊,既然出来工作了,就要想办法合法挣钱,有了钱,这人就没了高低贵贱之分,乡下人也不比城里人低一头。”

    小光头个头不够高,只能夹到面前的菜,眼珠子一直往桌子中间的那盘红烧鸽子瞧,陆坤干脆把那盘鸽子摊了一半到小光头面前的空盘子上,“吃吧,能啃多少算多少。”

    说完又冲虎子和老太太道,“大家别客气,光看着可不成,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停筷子。”

    吃完饭后,蒋嫂指挥两个佣人收拾饭桌,洗刷餐具,刘丽萍回屋给陆明哲喂奶,老太太坐在一边的沙发看电视。

    虎子想说话吧,又有点犹豫,想抽烟吧,又怕挨老太太说嘴,一时间倒是有些坐立难安。

    “想抽就抽呗,少抽一点就是了,你还有机会长长个子,抽多了不好。”陆坤笑着道。

    老太太大概也意识到这姑丈和侄子俩有事要说,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就出门,去找对面的秦老太太说话去了。

    “姑丈,你能不能给我找个房子?”虎子碾灭烟头,把烟屁股丢进烟灰缸里,搓搓脸道。

    “咋了?你不是住工地上么?”陆坤眉毛微挑,担心这小子吃不了工作的苦,现在就开始寻思着享受。

    虎子面色微红,微微别开脸道,“我想让我对象进城里来,我们也能多些见面的机会。”

    陆坤明白了,归根结底就是小伙子憋不住,想让对象离自己近一点,好时常泄泄火呗。

    当然,面上不能这么说。

    “哟,没看出来啊,倒是个疼媳妇的。咋的,怕你娘欺负你对象?”虎子的对象现在可是住在刘家的,故而陆坤这声打趣倒也没错。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最难处,无论婚前准婆婆与准儿媳妇演得多么和睦,一旦事情定下来之后总会出现各种磕磕碰碰。

    眼瞅着这小伙子面色越来越红,陆坤也懒得逗他了,笑呵呵地问了他的工作地址,把这事儿给应了下来。

第五百三十二章 【会面】

    和政府部门的这次谈判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短短三天时间,当地政府就做出了让步。

    协议上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土地方面,当地政府做出了让步。土地将会按照工业用地性质交给华坤集团使用,不过价格方面,华坤集团必须以高出市价的百分之二十七收购。

    这么一来,这事算是皆大欢喜了。

    华坤集团可以即刻着手物流园区建设,当地政府也能尽快取得政绩和经济效益,一拍即合。

    “老孙,这个你得抓紧过去签字。”陆坤听了孙博文的汇报,痛快地答应下来。

    就在他准备撂电话之际,孙博文连忙开腔,告诉他央视的那位女强人昨天已经到南明了,要求要与他亲自会面。

    陆坤有些意外,如今都已经进入七月下旬,准备进入八月份了,总算是有消息了,还以为那位女强人不会来呢。

    “清风茶艺社?”陆坤一听,会面地点竟然是他经常待客的老地方,不禁点了点头,“没事了吧,没事了的话我就先挂了。”

    “坤子,你咋让虎子搬出去住呢?”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风声,急吼吼地跑到陆坤跟前问这事儿。

    她有些不乐意,以为陆坤夫妻俩嫌弃虎子住这儿呢。

    “诶,妈、妈、妈,您别急,坐下听我给您慢慢解释。”

    陆坤缓了口气,赶忙拉着老太太坐下,顺便给她倒水。

    “妈,您想早点抱重孙不?”陆坤面色严肃。

    “这关抱不抱重孙什么事儿?”老太太面色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拍了下大腿,眼睛直直盯着陆坤,等着他解疑释惑。

    陆坤笑笑,组织语言道,“您也知道,虎子也大了......”

    说着说着,陆坤发现自己不大能说下去,总感觉有点尴尬,最后干脆豁出去了,直言道,“年轻小伙火气壮,夜里总该是有需求的。再说了,虎子现在也能挣钱了,在城里租个房子,让她女朋友过来照顾他,也应当应份嘛。”

    “哦。”老太太一副恍然大悟状,但心里的疑虑却没有完全消去,“那让俩孩子住这儿不好吗?他们俩年纪都还小,住这儿也有你们帮衬帮衬啊。他们俩在外面乱窜,我不放心呐。”

    “他们要是愿意,那我也不反对。”陆坤砸吧了下嘴巴道,“不过人家小两口也需要私密空间啊。”

    现在的年轻男女很会玩,节目多着呢,自己出去单住,总比跟着一大家子住一块儿自在。

    当然了,最关键的问题陆坤没敢说。

    虎子受不了老太太的管束。

    这才过来住了一天,就被老太太训得跟小狗似的,而且连龇牙的机会都没有。

    “虎子不愿意?”

    老太太眉毛一拧,冲屋里喊了一声,虎子立马出来。

    “奶,你喊我干嘛?”

    “坐这儿。”老太太瞪着虎子,面带怒色,“在这里,有吃有喝给你,不比你们在外头跟流浪汉似的来得强?”

    虎子急忙摇头摆手,“不是,我自己会做饭,女朋友也会做饭,真想吃好的,我上姑父家打牙祭就是了。再说了,我工作的地方离这儿远着呢,总不能住这儿吧?每天来回就是好大一趟功夫了。”

    “这......”老太太话语一滞,不知道怎么反驳,但心里的担心却怎么也放不下。

    “那你对象怎么办?”老太太知道讲理是不成的,“这可不是乡下,你对象在外边住,人生地不熟的,你能放心?”

    “怎么就不放心了,她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丢了不成?”虎子犟道。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你年纪小不晓事儿,拐卖妇女儿童的大案,发生的还少吗?再说了,万一她一顶绿帽子给你戴头上去,到时候你哭都没处哭!”

    “诶,不是,妈,您胡说啥呢这是?”刘丽萍见不得老太太这么吓唬人,虎子还是半大崽子呢,万一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刘丽萍道:“妈,你放心,虎子他对象进城了,我立马给她介绍份工作,又不是让她闲着整天待在屋子里。”

    “对对对,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儿,虎子他对象要是工作了也能替虎子分担点儿压力。”陆坤收到刘丽萍的示意,连忙开口劝道。

    “你给虎子他对象介绍工作?”老太太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女儿。

    在她的印象里,自个女儿也就是命好,嫁对了人,连手头里的钱都是女婿给的,也就是在家里还些地位,但出了外边,估计还是女婿的面子更好使。

    指望女儿帮忙家里办事,怕是不成。

    刘丽萍被老太太气得胸口发闷,有气没处撒。

    她哪有那么不堪,以前和富家太太,高官太太们逛街打麻将的关系,也不是白处的。

    大事上或许不成,但一个小事就能得到一个人情,她们何乐而不为呢?

    “妈,那不是还有我呢嘛?怎么,连我的你也不信?”陆坤适时说道,他当心这对母女俩再说下去又得吵起来。

    老太太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事,揪着虎子胳膊掐了一下,“我看你就是怕我唠叨你吧?”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铁了心不跟她凑一块儿,打死也不愿意在这儿久住,宁愿在外边租房子住。

    “虎子工作那片儿,咱们还有好几套房空着没租出去,你领着虎子去看看吧,顺便到时候帮忙他对象把暂住证也给办了。”虽然南明几乎不怎么查暂住证,但以备万一,还是办了的好,省得以后闹心。

    “巷子尾那一套成不?”刘丽萍琢磨了一会儿,“里边的锅碗瓢盆、家具都是齐全的,何况这季节连铺盖都不用,只需要简单收拾一下,拿床席子,一台风扇就成。要是缺什么,往后他们小两口自己再慢慢补上就是了。”

    说干就干,刘丽萍风风火火地把家里多的鸡毛掸子、席子、多余的风扇都给找出来,吆喝虎子出来,让他拎着,姑侄俩一起去看陆坤说的那套房子。

    “早点回来啊,孩子饿了得靠你。”陆坤交代了一句。

    陆明哲喝惯了母乳,压根就瞧不上奶粉,小嘴巴不乐意凑奶瓶嘴儿。

    “帮着看1s弟弟,别到处跑啊。”瞧着边上认真写作业的小光头,陆坤摸摸他的脑袋吩咐道。

    小光头鼻子皱了皱,他还打算作业写完了出去玩呢,可不情愿守着弟弟,“那爸爸你去哪儿。”

    “我去安慰你外婆去。”陆坤没多跟孩子说话,以他的年纪还不大能理解。

    这人一老啊,最怕人儿女孙辈躲着他们,不乐意跟他们亲近,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很敏感。

    老太太是个挺精明的人,从来不是所谓的慈眉善目的人,当亲情与道理起冲突的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帮亲不帮理。

    哪怕是说破天,也不会让自家人被外人欺负,自家人再不成器,关起门来教育可以,外人欺负自家人那就是不行。

    随着孩子长大,对她越来越不亲近,这种隔阂感让她心里非常难受。

    好在陆坤一贯会哄老太太开心,哄人的话跟加特林似的突突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是把老太太的心结给打开了。

    次日一早,陆坤去清风茶艺社赴会了。

    说实话,对于上京这事儿,他主要也就是凑个热闹罢了,至于标王,他还不怎么放在心上。

    五秒钟的广告而已,几千万广告费,抢个毛线呐!还不如多买几个其他时间段的广告。

    每晚央视的《新闻联播》到《《天气预告》之间,一共有十三条五秒广告。所谓标王,即《新闻联播》结束后的第一个五秒广告,除此之外还有其他12条五秒广告。

    陆坤对标王无爱,那是因为花费大,太瞩目,容易被杀猪,但其他的12条五秒广告,他倒是想拿下一条,分配给康师傅旗下的产品果粒橙。随着橙汁饮料市场的火热,加入角逐的饮料厂商也多了,鲜橙多需要降价销售以保住市场,果粒橙则需要提价巩固高端橙汁饮料的市场地位。

    不单单是国内老板对标王兴趣缺缺,财大气粗的外企,也不拿央视标王当回事儿,无论是他们自大到认为自身品牌足以畅行全世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在陆坤记忆中,历界央视标王竞拍得主里,压根就没有外企什么事儿。

    90年代有一个热词“双规制”,学费是双轨制、电影票是双轨制、广告也是双轨制。

    有意思的是,国内各种国产可乐竞相迸发,却被可口可牢牢压制,官方的拉偏架套餐立马上场,可口可乐之类的外国品牌,在电视台打广告的费用,需要付出本土企业的2.5倍,并且还附加了一大堆的限制,老外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谭女士,久仰。”陆坤面带微笑地与这位传说中的女强人握手。

    这位女强人自去年开始挑中央电视台广告信息部的大梁,便是在她任内,中国电视台的年度广告收入从不足10亿元一跃而突破40亿元,并确立了中央电视台在中国电视媒体界的巨无霸地位,堪称一代传奇。

    “陆总,久仰,您倒是比电视上看着还要年轻。”谭希松面露微笑,不着意间打量着对面的男子。

    陆坤在安桂电视台露过几次面,她在查资料的时候,倒是注意到这位年轻得有点过分的商场新秀。

    “您过奖了,呵呵。我们坐下谈。“陆坤呵呵笑道。

    “对谭女士要做的事,即便是我在这偏远所在,也有些耳闻”,陆坤抿了口茶,叹道,“谭女士真是好气魄!”

    谭希松对央视广告部改革的诸多措施中,‘标王’无疑是最亮眼的一条。她把央视的黄金时间段拿出来进行全国招标,并且给投标金额最高的企业准备了一顶虚无而金光四射的桂冠:标王!

    1994年,刚刚进入6月份,她便亲自出马,走访各地豪杰,广撒招标英雄贴。她把招标会的日期定在每年的11月8日,谐音为“要要发”,而地点则在梅地亚中心。

    在陆坤看来,谭希松无疑是一个十分了解国民性的人。

    她辟出一块硕大的斗牛场,在旁边的一根旗杆上高高地挂起一顶桂冠,然后放进所有雄心勃勃的中国企业家为之一搏。

    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中国,刚刚经历了一场疾风骤雨的市场冲浪,诞生一一大批获得成功的企业和企业家。一方面,财富的拥有膨胀了人们对荣誉的渴望;另一方面,在区域市场完成了原始积累的企业急迫地希望叩开一统天下的大门。

    “过奖了,咱们以往的合作还不错,不知道这次的标王竞标,陆总有没有兴趣独占鳌头啊?“谭希松哈哈笑道。

    今年已经是她执掌央视广告信息部的第二个年头了,之前陆坤名下的康师傅集团的两款方便面都在央视打过广告,故而她倒是对陆坤有些印象。

    其实,对她来说,拍卖央视标王既属于野心之举,也属于无奈之举,没有大功劳在身,怎么堵得住悠悠之口。

    “哈哈,到时候天下英才汇聚,谭女士抛出的这个标王‘红绣球’,想要抢到,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陆坤抬手示意她边喝茶边细聊,“不过,我倒是对其他与会的不少商业大鳄感兴趣,希望跟他们结识。”

    谭希松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为得知陆坤将会赴京参与竞拍而高兴,另一方面也为陆坤无意‘标王’而失落。

    一介女流挑央视广告部的大梁,谭希松面临极大的压力,内部领导和同事对她不满,有份量的人物对标王不热衷、没分量的小人物对标王趋之若鹜,甚至使尽手段希望从她手中讨便宜。

    她暗自捏了捏拳头,决心必须把标王搞成功,给部门争取实实在在的利益平息谣言,并争取到更多的领导支持。

    “这次央视筹办标王竞标大会,并非是好大喜功,更不是空头支票,给予中标企业的政策支持力度大到难以想象......”谭希松并不想就这么放弃,极力争取道。

    央视标王的概念必须炒热,而后一炮而红,标王大会才能继续办下去,她的自身前途才能更进一步。

    如果招标大会当日有份量的人都去得不多,能把标王炒热才是怪事!

    陆坤和他打着哈哈,快速浏览了一遍她的计划书,也不禁被她的才华和气魄折服,“谭主人,你策划这个标王的概念,真是让鄙人佩服之至,一般人即便是有这个想法,也不敢将之付诸于实践之中。”

    两人聊得越来越投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最后‘说动’陆坤对央视标王之外的其他5秒广告感兴趣时,谭希松不禁心神一定。

    只要标王的竞标价格理想,其他12条5秒广告的价格必然水涨船高。

    对于合作伙伴,她谭希松向来是很大方、很有人情味。

    谭希松适时地举杯,以茶代酒,“陆老板,我敬你一杯,祝你的生意蒸蒸日上。”

    “借谭主任吉言”陆坤笑笑道,“也祝谭主人鹏程万里,节节高升。”

    再次寒暄了一阵,谭希松道,“我这前脚马不停蹄地见了你们安桂的几位大人物,后脚又得起程出发去撒英雄帖了。等陆老板到了京城,我一定好好招待。”

    “哪儿话,您客气了。”陆坤忙回道。

    谭希松6月份就开始奔赴沿海各地广撒招标英雄帖了,转了一圈,如今都快进入8月份了。

    她还需要再跑跑中部和西部的一些地方,在进入10月份之前回到北京,为招标大会做最后的准备。

    ......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没有?往后得空了多来你姑父家坐坐,嘴巴更是要甜一点,别觉得单位领导照应你是天经地义的,人家可都是看你姑父的面子的。在单位干活,不要偷奸耍滑,更不能给你姑父姑姑丢人,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虎子三天假期结束,要返回工地上班了,老太太不放心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叮嘱。

    “知道了。”一想到再过两天,准媳妇就会从乡下进城,往后小两口就可以腻在一块儿,白天么么哒,夜晚啪啪啪,虎子的思绪早飞到天边去了,嘴上应付着自己奶奶,“我一定会好好做事的,不会给姑父姑姑丢人,更不会给我们老刘家丢人。”

    虎子渐渐成长,有了责任心,更有家族荣誉感,这令老太太颇为高兴。

    “那就好。”老太太被哄得打心眼里欢喜,“你在单位里还是新人,懂得不多,在工地上工作,遇到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躲开,千万别逞能,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别人,多听多看多揣摩,少说闲话。”

    老太太没有过正经工作的经历,但她的人生阅历够丰富,教育起儿孙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虎子也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觉得自己不像是要返工,反倒像是要出远门临行一样。

    “行了,别多说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的吧,我亲自开车送虎子过去。”陆坤为着这小子去露个面,他单位的工头也能多照顾着他点儿。

第五百三十三章 【韩信点兵】

    大早上的,太阳刚露头,可陆坤身上的汗却跟淌水似的,额头、脸上、后背、胳膊......

    他突然觉得自己该买个北戴河的海景别墅了,热了的话可以随时往海里扎猛子!

    “早知道就不折腾了。”陆坤穿着裤衩坐在床头,支着一条腿,不断从纸巾盒抽出抽纸擦汗。

    刘丽萍拨了拨耳边湿润的碎发,往这边瞅了一眼,“别擦了,赶紧去洗个澡吧。”

    “那成,孩子你看着啊。”陆坤起身从衣柜找好衣服朝她扬了扬就出去了。

    陆明哲满一周岁了,爬得很利落,偶尔还能站起来慢慢的独立行走三五步。

    “哇...哇。”陆坤洗完澡回到屋里吹头发的时候,陆明哲正在床上撒欢呢。

    “你也赶紧去洗洗吧。”陆坤冲着坐在床边逗孩子的刘丽萍道,“孩子交给我就成。”

    “那行,你小心着点给他穿好衣服。”刘丽萍吩咐了一句,急匆匆往屋外跑。

    “汪汪汪......”陆明哲晃晃悠悠得站起来要跟着刘丽萍往外跑,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急切。

    “你是属狗的吧你?”陆坤把他搂到怀里,干净利落地给他穿上衣服裤子鞋子,想了想干脆把帽子也给他带上。

    这小子手上还挺有劲儿的,小爪子揪着自己老子的衣服,兀自咧嘴发出哇哇哇的火星语,虽然听不懂他说啥,但那股兴奋,还是直达人心。

    陆坤把脑门抵在这小子脑门上,这个突然的变故并没有吓到陆明哲,相反的,这小子还一个劲儿地揪着他老子的衣服,发现他老子一脸严肃,他自己反倒是乐得咧嘴哇哇笑。

    “你个小混世魔王!”陆坤叹了口气,巴掌轻轻在这小子屁股上来了两下,“要不是你,老子早开空调了!你个小害人精!”

    陆明哲显然不知道害怕为何物,挣扎着要起来,在床上踉跄地晃悠两步,然后径直栽倒,砸在自己老子背上。

    “你碰瓷啊你!”估摸着是摔得有点狠了,这小子先是长大嘴巴,见自己老子直直的瞅着他,也不哄哄他,豆大的眼泪立马汹涌而出,随后便是哇哇大哭。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刘丽萍洗完澡回来,一眼就瞧见陆明哲在哪儿哭,心疼得厉害,“孩子哭了也不知道哄哄。”

    “他自己摔的,不能哄得太过,万一习惯了,往后这孩子立不起来。”

    “孩子那么小,你让他懂那么多?”

    “你别瞧他人小,但这小子精着呢。”陆坤刚嘴硬说不哄,但这会儿立马就哄上了,陆明哲立马破涕为笑,跟演戏似的。

    “这小子还是跟你比较亲。”刘丽萍稍微有点吃味儿,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竟然不跟自己这个当娘的最亲近,还有说理的地方吗。

    “行了吧,也就小时候好玩,长大了再看看,不定怎么气我呢。”陆坤双腿把这小子夹住,避免他栽倒,两根拇指在他脸蛋上轻抚,替他抹眼泪。

    对付孩子,他实在是筋疲力竭。

    幸亏这是自己家的熊孩子,要是别人家的,他发誓早就给扔狼窝里了!

    至于他自己家的娃,就是再闹腾,那也是个宝,毕竟是辛苦操劳得来的。

    尽管跟上天派来惩罚他的差不多...小时候得伺候他,长大了被他气还得给他娶媳妇。

    伺候了这小祖宗吃了早饭,陆坤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都不愿意动弹了,边上陆明哲在席子上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面前一暗,陆坤抬头发现是二丫儿过来了,有些意外地抖了抖报纸,开腔道,“你今天不怎么不跟你姐姐去学跳舞了?”

    “我不想去学跳舞,我想学武术。”二丫儿一屁股坐在边上的沙发上,一脸怏怏的神色。

    “怎么了?”陆坤搞不懂这丫头怎么对武术这么执着,要知道自从跟石头学打拳以来,她们班上已经没有她的一合之敌了,既然没有被欺负,干嘛老想着要学武术。

    “你还想去少林寺学武功?”陆坤有些不淡定了。

    这丫头怎么这么能折腾事儿呢。

    “阿爹,你就让我去学武术嘛?”二丫儿前些日子就在闹腾这事儿了,但陆坤天天一大堆事儿,“我就去学一个月,然后就回来上学,等寒假的时候再去学一个月。”

    陆坤有些脑壳疼,这丫头太能惹事儿了,让她一个人在外边,指不定闹出什么大乱子呢。

    “要不我想法子送你去学跆拳道?”陆坤跟孩子商量道。

    孩子没出过远门,更没独立生活过,无论是去南少林还是北少林,他都担心得厉害。

    “要不你去问问你阿娘再说?“陆坤见这丫头直摇头不同意,决定祸水东引,他才不相信这丫头能说服固执己见的刘丽萍。在教育这丫头方面,媳妇的教育方式可比自己’先进‘多了。

    “哈......”二丫儿小脸纠结。

    “聊什么呢?”刘丽萍刚吩咐了家里的阿姨今天午饭准备什么菜色,就见这对父女俩坐一块儿,十分有爱的交谈。

    “啊,没事没事...”二丫儿瞅着自己老娘手里攥着的鸡毛掸子,心里直发怵,拔腿就往外跑,“我去上舞蹈班了,记得吩咐厨房做我爱吃的糖醋排骨。”

    陆坤:“......”

    “诶...你要出去?”刘丽萍见陆坤站在镜子面前拾掇自己,不禁多嘴问了一句。

    陆坤嗯了一声,“公司的事儿,得早点安排明白,不然等到赴京的时候手忙脚乱就不好了。”

    办公室里,陆坤揉了揉太阳穴,拓展佛山、广州两地市场的事情没有进展,让他颇为烦躁。

    现在华坤集团几乎全靠老店供血,在广州、佛山四千多万投资,可实际上几乎没有收获。

    一方面是因为门店还没有完全建成,另一方面就是和那些超市的价格战伤己伤人。

    要不然,那几十家门店的营收和利润要是能比得上南明这边的一级店,一个月少说也能给自己带来将近两千万的营收,三百多万的纯利。

    可惜,这些都是空想,佛山市场还好,由于竞争没有那么激烈,亏得倒是不多,但广州这边都快成吃钱机器了,有多少钱都不够花。

    尤其是配送中心这事儿,拢共将近一个亿的投资,尽管不必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但也对华坤集团造成了一定的资金压力。

    今年下半年开始,地产行业又开始缓慢复苏了,聪明人又开始囤地,但陆坤在今年内地产方面几乎没有个什么大动作,归根结底就是手头钱不够用。

    按照他的算法,佛山、广州两地的市场开拓、配送中心与物流体系健全、分公司成立运营,可能要往里边砸进去三四亿资金。

    这可太难了!

    但价格战还不能不打,尽管每卖一件货,综合算起来,华坤超市就要多亏一份钱。

    “陆总,咱们的贷款申请被银行驳回了。”助理从外边进来,小声道。

    “银行方面怎么说?”陆坤急切道。

    被驳回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原因就是陆坤向银行提起三个亿的贷款,典型的狮子大开口。

    “银行的负责人说了,咱们去年借的一个亿,一分都没还呢,可不敢再借咱们那么多钱。”助理硬着头皮道。

    “行了,我知道了。”陆坤挥挥手道,“你让孙副总修修改改,改成一个亿,让他拿去银行再试试。顺便让他放出风声,就是我们有可能会在年内进行第二次融资扩股。”

    消息自然还是假消息,只不过是为了让银行方面放款痛快点而已。

    银行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华坤集团非常值钱,只是流动资金用于市场拓展,导致储备资金不够充沛罢了。

    至于去年的那一个亿贷款,那压根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那个贷款是97年才到期,华坤超市不急着还,也没什么问题。

    “哦,好的。”助理连忙抱着文件出去。

    尽管陆坤下来狠心收拾那几家一心把华坤超市挤出当地市场的超市,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他现在是狗咬刺猬、苍蝇叮蛋,无处下手。

    广州的那几下超市可不是当初安桂境内的那些小超市,那可是知名的大品牌。

    无论是从那个方面对比,华坤超市这个默默无名的新丁面对人家也没优势可言。

    说品牌和名气,人家是知名品牌,外资合资背景、深耕沿海市场多年,名气就算不宣传也放在那。

    而论起服务和环境,双方也是半斤八两,华坤占优的也只是店面装修较新这一点,但别人有回头客,营收状况比华坤要好得多。

    尽管陆坤一再要求提高服务意识和服务能力,但事实上华坤在广州、佛山两地的分店服务上还是比几家外资企业、合资企业差上不少。

    刚培训好就上岗的新手,肯定不如熟手能力强。

    华坤超市要挖人也是挖对方的管理层,没理由挖对方的底层员工。

    寻思了一会儿,陆坤决定干脆开个领导碰头会了,与其自己发愁,不如大家聚一聚,想想办法。

    会议室里,三十多位华坤高层齐聚一堂,在小声交谈着。

    对于华坤和几家外资、合资超市在广州、佛山两地的竞争,目前的局面大家也是有所耳闻,平时也时常琢磨过该如何取胜。

    至于办法,还真是没什么好办法。

    毕竟人家的优势大!

    除了把砸钱将价格战进行到底之外,他们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叩开两地的市场大门。

    “有什么想法都说说?”陆坤喝了口茶,扫视了一圈,见大家都在小声交谈,却没人发表意见。

    广州作为珠江三角洲市场最重要的一环,肯定是不能放弃的,迟早也要进军这个市场,往后再进入只会更难。

    刚刚走马上任不久的公共关系战略小组组长吴青青犹豫了半响才道:“要不我们找当地政府疏通一下?”

    陆坤摇摇头,这事儿找政府不合适。

    而且吴青青这话有另一层心思。行贿这种事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要不然往后必会为其所伤。

    商业竞争,要是把政府牵扯进来,麻烦只会更多,再说了人家作为地头蛇,也肯定不是善茬,你知道找政府,人家难道就不会?说不定政府更偏袒它们多一些。

    新晋管理财务的杨副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亏本,对方也在亏,要不咱们派人跟他们接触接触,好好谈谈?这种竞争,大家都占不到便宜。”

    如果公司账上的储备金足够充沛,他自然也不介意和对方继续僵持下去,可关键是账上钱不多。再者说了,大家竞争都是为了钱,和钱过不去的事情,对方也不会一直干下去吧。和气生财嘛。

    孙博文吐了口气,双手十指合拢道,“这事儿之前我也想过,让人跟那几家大中型超市接触,可找到了那边,人家根本没有松口的意思。现在他们就是逼我们不能立足,宁愿亏本也不肯好好做生意。”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尽管价格战是由华坤超市掀起,之前对方一直只是在背地里下绊子。可现在华坤集团有心想要结束价格战,却由不得他们了。

    人家宁愿亏本也要和你继续干架,扯别的都没用。

    至于自己灰溜溜的单方面停止价格战,那更是无济于事,损失倒是止住了,但客源肯定大幅流失。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大家都懂。

    “要不继续降价?”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杨副总嘴巴微张,好半响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也怔住了。

    陆坤瞧了一眼,发现是年初花了大代价挖来的财务副总,不禁抬抬手,面带鼓励道,“说说看。”

    这位新来的财务副总的想法,倒是与他不谋而合。

    现在双方都不好过,继续降价大概是唯一能取胜的办法。

    不过,陆坤也有现实的难处,现在双方已经是亏本经营了。虽然亏的不多,可也一直在亏,要是再降价并且持续下去,那亏的可就更多了。

    要是手头不差钱,陆坤也就无所谓了,干他娘的也就是了!

    可现在华坤集团的储备金不多,能动用的更少,要是亏得多了,可能会伤到华坤的根本。

    在这个资本群狼如野火般炽烈迸发的时代,走得慢了也就是落户一点而已,要是跌倒了,再咬牙站起来,怕是连资本群狼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到了目前这个份上,我们除了降价,已经近乎无计可施。,依我看来,长痛不如短痛,拖久了对咱们的伤害更大,还不如来一波猛的,一举击溃对手。”财务副总李长华咬牙道。

    “对,他们毕竟只是分公司,想要降价每次都需要一级一级上报,机动性灵活性比咱们可差远了!毕竟咱们那边的负责人权限可比他们大得多。”有人意识到这一点,连忙开口道。

    “完全同意!咱们干脆一次性降价降狠一点,让他们的负责人不敢擅自做出决策。他们汇报加上开会讨论,最起码也得花费两三天时间。”

    “两三天的时间差,足够我们抢到对方的一大部分客源了,只要宣传营销跟得上,不差打不开知名度。”

    “外资的性子都很磨蹭,权力集中在总部,等他们总部文件发下拉,咱们就再次降价,三番两次,咱们占据主动权,肯定能抢到很多生意和客源。”

    “嘿嘿,这个主意够损,不过我喜欢!例如,咱们先打七折,掐着他们总部同意降价的文件发下来,但还没有实施降价举措的时间,再次降价打六折,他们肯定又得上报。只要能耍他们几次,咱们就立稳脚跟了。”

    孙博文见大家都说了不少,也不由得开腔劝道,“咱们华坤集团现在唯一的优点就在于机动性强,而陆总你对公司的事情可以一言而决,对方股份分散,董事会成员复杂,一旦涉及大规模降价,肯定没那么容易通过。”

    “那据你估计,咱们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实现这个战略目标?”陆坤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是杨副总的工作,我就不鸠占鹊巢、自作主张了。”孙博文看向呆若木鸡的杨林,转而对陆坤笑笑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这方面杨副总肯定能协调好。”

    杨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思急转,知道继续价格战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连忙道,“我估算了一下,如果在现在基础上,第一次八折、第二次七五折、第三次七折,三次下来应该就差不多了。比对过去一个月的平均人流和销售额,咱们可能需要做好亏本两三千万的准备。”

    之前是二十三家门店营业,如今已经增加到二十六家门店了,况且之前就已经是在亏本经营了,如今只不过是亏损幅度更大一点罢了。

    陆坤嘴角直抽抽,连忙看向孙博文,希望他能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两三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公司的储备资金肯定没那么多,这事儿还是得借鸡生蛋。

    孙博文见自己老板看过来,身上的肥肉立马一颤,忙开口道,“刚才我跟银行方面联系过了,如果只是两三千万的,肯定没什么大问题。”

    “关键得让他们立马放款,要是咱们公司的资金池枯竭了贷款还没下来,那就麻烦大了。”陆坤不轻不重地拿话点了他一下。

    杨林见自个儿老板把皮球踢回给孙博文,心中一乐,附和道,“孙副总,能者多劳嘛。我这刚走马上任没几天,部门内部整合还没完成呢,您多帮衬着点儿。”

    他倒没有不识大体地去撩拨孙博文,毕竟孙博文的资历可不是他能比的。

    公司里最早的那一批‘从龙’功臣,只要没有乱伸手,都被高高挂起。尽管他们大部分都远离了决策中心,但在公司里的影响力可没有完全消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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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葡萄架下垂挂的葡萄还是粉红色的,和樱桃一般鲜艳欲滴。那些年,黄瓜还只是一种瓜,除了饱食与美容,人们还未开发出黄瓜的其他用途。那些年,香蕉还是香蕉,香蕉牛奶还没有面世。......那些年的遗憾,在今生开出绚烂的花……PS:QQ书友群:945516634重生野火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野火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野火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