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阵中阵
这变异桃树的范围是以巨石为中心半径五米内,这颗巨石所在的位置极有可能就是变异发生的中心,俞踱步走到巨石旁,放出神识开始探查。
修士的神识在类似湖水、泥土等介质中会被大大削弱,并且还会因为介质的不同受到削弱的程度也不同。
譬如你原本的神识能够外放一百米,那么在水中至多只能探测到十米左右的范围,而在泥土中则更短,只有五米开外。
俞神识本就比一般人强,就算是现在神识有伤,探测范围也应该有五米以上。
她先用神识先把巨石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常,随后又慢慢将神识伸向了地底,然而还未探得一寸土地,她的神识就被倏的弹开了。
就是这里了!
俞唤来平山道人:“道长可能将这巨石移开?”
平山道人闻言便使内力强行将这巨石挪开了去。
其实他居鸿途观百年,为求得真相,这片地早就被他翻得都差不多了,这巨石他也不是没挪过,挪开之后地上只有一块一米见方的石板,挖也挖不出,移也移不动,仿佛和这土地长到一块去了。
他虽然破解不得,但也不主动告诉俞,他倒要看看这俞姑娘有几分本事。
巨石挪开了以后露出褐色的泥土地面,而这泥土下似乎埋着什么,俞也不嫌这泥土脏,直接蹲下身用手撇开了上面覆盖的这层薄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一米见方的石板,看起来年代久远,表面上刻着的符文阵法因着岁月的冲刷变得模糊不清,还有几处出现了深深的裂纹。
借着微弱的月光俞依稀看得出这阵法的大概模样,她初步推断这只是一个简单防御阵法,在有人试图强行闯入时会变为杀阵,而且经过漫长的岁月,法阵基石都已有碎裂的迹象。
俞站了起来将手上的泥土拍掉,对平山道人说道:“此阵基石不稳,只要道长全力攻击几次就可破阵。”
平山道人嗤笑出声,他还以为这丫头片子多厉害,破坏石板他不但想过也做过,但是毫无成效,刀剑一下去就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
他干脆从拂尘的尾端抽出一把剑来,当着俞的面对着那石板击了几次。
“在鸿途观百来年我能没发现这石板吗?我也曾经试图物破坏它,但是我发现石板根本无法被外力所破坏,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保护它。”
俞看见他从拂尘中抽出剑就暗骂这老狐狸心眼多,结果又听得这一番话,更是明晃晃地告诉俞他之前对她还有所隐瞒。
她还是要小心提防此人。
不过外力无法破坏这石板的话,它为什么会出现裂痕呢?
俞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不是外力破坏的,那就是内力破坏的啊!
也许这根本不是什么防御阵法,而是封印阵。这里面应当封印着一件灵物,且那灵物已经快要挣脱封印了。
那就剩下保护石板的力量了,也许还有一个她没发现的阵法就在这桃林之中,她将目光投向这片桃林。
对了,变异的桃树!
俞突然张口道:“道长,这变异桃树活了多久?”
“在我有记忆起它们就一直活着。”
“除了这几棵变异的桃树外,其他桃树是后来又栽种的吧?”
“对。”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俞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她道:“道长,把这几棵变异桃树都砍了罢。”
平山道人闻言呆楞了几秒,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让你把它们全砍了。”俞又加重语气地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俞也知道不给平山道人一个明确的原因他肯定舍不得砍了这几棵让他活到现在的桃树,于是开口解释道:“一开始我以为那块石板是个防御阵法,我观其基石碎裂,阵法岌岌可危,便以为可以通过外力强攻而入。”
“但道长一番话让我发现,这石板或许不是对外的防御阵法,而是对内的封印阵法,而其中封印的灵物应是快要破阵而出了,才造成这石板出现裂痕。”
“那问题就来了,既然石板上的是封印阵法,且这阵法岌岌可危,那又是什么在保护这石板呢?”
“我猜这里还有一个阵法,而这石板周围五米内还有什么能设阵的呢?”
平山道人恍然大悟道:“变异桃树!”
“对,就是这变异桃树。原本我猜想是灵物的灵气泄漏引起他们的异变,但是我忽然想到普通桃树至多不过活个二三十年,而变异桃树存活至今已百年有余。”
“于是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这些桃树不是偶然变异,而是人为所致呢?”
“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这就是个阵中阵,利用封印灵物的灵气供养这几棵桃树,而桃树又保护着封印灵物的石板,如此循环往复。”
“这阵法构思着实精妙,我观这封印阵不超过三阶,这布阵者大约就是个筑基期修士,如此手法倒是个修阵道的好苗子。”
说到最后,俞忍不住感叹了一下。
“说到底也只是你的猜测,若这桃树和阵法毫无关系又该如何?”平山道人质问道。
俞知晓他这是想要保障自己的利益,于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养气丹,这是她练气期时用剩下的,这回离开昆仑,她是把全身家当都给带上了。
“此物名为养气丹,适合练气期修士服用,能够增进修为,圆融灵气。”
俞将这养气丹一抛,平山道人稳稳接住,拔开软木塞使劲一嗅,只觉得清意扑面,倒有几分像那变异桃树的果实给他带来的感觉。
收好丹药后平山道人神色一凛,剑光在黑夜中闪烁,几棵变异桃树随着寒光被拦腰斩断,尘土飞扬。
俞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道长好剑法,这下可以试试攻击这石板了。”
平山道人闻言照做了。
剑声凌厉,不过一刻钟,石板应声而碎,一个黑黢黢的地下通道出现在二人眼前。
第十七章 木精
地道口中窜出了一股浓郁的灵气,只是闻着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平山道人从袖中取出一个火折子引燃,率先进了地道,俞紧随其后。
火苗随着步伐摇曳,二人的影子映照在石墙之上,显得阴森诡异。
忽然平山道人觉得这地道内的光变得明亮了许多,转头正欲询问俞,却见着这姑娘手上拿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正观察着地道内的墙壁。
平山道人不禁气结,真是人比人可以气死人,在夜明珠的光辉之下,自己火折子上的小火苗显得幼小又羸弱。
俞借着夜明珠清幽的冷光探查着这个密道,这密道中既无机关,也无妖兽,只是墙面和顶上都有些许藤蔓缠绕,走道之上也是布满了杂草,有一些甚至已经变异,含着淡淡的灵气,应该是封印的灵物所导致的。
没有多久二人便来到了一间石室,石室长约十丈,宽约七丈,西北角落有一张榻,榻上还放着蒲团。
东面则有一个占了整面墙的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药材,有灵药,也有普通的药材。
最引人瞩目的是中央一处高出地面的台基,上面放着一个蟠螭纹三足丹鼎,而在这台基之上、丹鼎之旁却赫然趴着一具白骨。
平山道人早就四下翻找起来。
而俞则是朝着白骨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取走了白骨下的储物袋。
储物袋的主人已死,禁制早已消失,俞很顺利地将其认了主,袋中不过几千块下品灵石、三件普通法器、十多瓶丹药,还有一块玉简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
并没有她要寻的灵物。
而那厢平山道人也发现她这边的动静,问道:“俞姑娘在做什么?宝物不是这些灵药吗?”
他怀疑地盯着俞,暗想:莫不是她欺他识不得宝物,早就把宝物收入囊中了?
既然答应了做交易,只要他不使坏,俞也不屑于在这上面欺骗于他,于是道:“那边的药材虽有灵药,但远称不上灵物二字。这白骨应是此地主人,所以我先从他身上找线索。”
平山道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找到线索了?”
俞笑了笑,从储物袋中取出玉简,消去储物袋上面自己的神识,将储物袋丢给平山道人。
“这储物袋中有灵石、丹药、法器若干,就先与道长了。”随后又想起他并不清楚储物袋为何,俞便又补充道,“道长修炼之后就可认主这储物袋,袋中有十米见方的空间,里面的物品悉数都与道长所有。”
见他还欲说什么,俞却制止了,道:“先抓紧时间寻灵物,其他的事出去了再说。”
言毕,俞看向了手中的玉简,玉简上写着“孙润绝笔”,应该是这具白骨的遗书了,俞将神识投入了玉简之中。
原来这具白骨生前名叫孙润,是祁连派的内门弟子,他在一次外出历险时,偶然获得了一块木精,却遭同伴觊觎,一路追杀。
孙润花了很大功夫才逃脱追杀,也亏得他那些同伴只是临时组队,并不知晓他家住何处,他成功逃出后便回了家,但他付出的代价是他几乎所有的寿元。
这孙家就是普通人家,也就出了他这么一个修士,孙润怕仇人寻到家中,连累家人,便给家里留下了一个测灵盘和一些修炼物资后,只身回到了鸿途观后山的密室中。
这鸿途观本就是他在凡俗所建的栖身之所,平日就喜欢在这里鼓捣丹药,然而这些丹药却救不了命在旦夕的他。
他寄希望于木精,这木精虽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灵物,但是到底也做不到拯救一个燃烧了大半寿元、生命枯竭的人。
他必死无疑。
知道自己结局的他,用着最后一点灵力将木精封印进了地底,又将木精的灵气借着汲灵藤引至桃树处,布下了阵中阵。
最后他写下了这封遗书,若是孙家后人得到这木精当然更好,若不是,也希望得到木精的人能帮他照应一下孙家后代。
此处埋藏的灵物竟是木精!
修仙界关于木精的信息仅存在于千万年前的古籍之中,而今日却让她遇见了。
木精,即木之精华。五行之中木主生长,木精乃是万物生气之所在,有木精在的地方往往灵气充沛,长林丰草,生机盎然。
若能得到木精不但修行事半功倍,丹药也无需再愁,因为木精可以源源不断地催生灵植。
最重要的是,木精的生机或许可以修复她的丹田,俞的目光逐渐亮了起来。
倒给褚闲云那家伙说中了,竟真让她在凡尘俗世里找到了一线生机。
俞知悉了玉简内容后便收回了神识,她已从玉简中知晓了木精的藏匿之处。
一旁的平山道人殷切地望着她:“怎么样了,知道灵物的藏匿之处了吗?”
俞点点头:“就在那丹鼎下方。”
二人合力将这丹鼎移开,丹鼎之下是石头砌成的台基,上面一片平坦,并无其他物品。
俞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匕首,用匕首轻轻敲打台面,直到敲到一处声响与别处不同的地方这应该就是藏匿木精的地方了。
她将匕首的刀尖插进石缝之中,用力一撬,一块薄石板翻了起来。
石板下有一个土坑,而在土坑之中有一玉盒被密密麻麻的汲灵藤缠绕着。
汲灵藤是一种很奇妙的植物,对于没有灵气的凡人来说它们是无害的,但是对于修士来说却十分难缠,因为只要让它碰见体内有灵力的人,它就会缠上你,吸取你身上的灵气。
只是一般汲灵藤品阶也只到二阶,筑基期修士便能轻松应对,甚至有些实力强悍的炼气期修士也能解决它。
不过这汲灵藤经过木精经年累月的影响,怕是品阶上升了许多。
幸而俞如今和凡人也无甚区别,身体里几乎没有灵气的存在,对付这汲灵藤就像割草一样随意砍割,这玉盒就这样拿了出来。
平山道人眼神炙热盯着她手中的玉盒问道:“这里面的灵物是什么,你知道对不对?”
第十八章 意外
俞在听到平山道人的话后有一瞬的犹豫,告诉他这灵物究竟为何物的话,只怕平山道人会背弃约定与她刀剑相向,现在的她未必是他的对手。
欺骗他的话,却与自己的道心不符,且后续平山道人步入修仙界后,了解的东西足够多了,自然会猜测到今日她究竟得了什么宝物,怕到时候也是怀恨在心,一场恶斗再所难免。
俞始终还是带有宗门弟子的骄矜,她的算计都是因势利导的阳谋,光明正大地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若是让她背弃约定,以欺骗手段获得木精,她做不出,她的道心也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
犹豫了一会,她便下定决心道:“木精,木之精华,乃天地异宝,千万年难有一见。”
俞不愿违背自己的道心,也不愿放弃到手的木精,于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平山道人。她并没有说木精的具体作用,只是简单明了地告诉了平山道人这灵物有多珍贵。
平山道人若是选择遵守约定,那她会将所有身家奉上,以后也会尽力寻价值相当的天材地宝补偿于他。
他若是选择背弃约定,那她不介意和他拔剑相向,用实力决定这木精的拥有者,这样胜负虽是未知数,但是她却可以无愧于心。
平山道人亦没有想到俞会如此直接了当地告诉他这灵物究竟有多珍贵,他并不蠢,他知道俞的意思是让他作选择。
但这是千万年难有一见的天地异宝啊,财帛都能动人心,何况是长生不老的诱惑?
他没有犹豫,当即向俞发难,一剑刺向了她。
俞早有准备,见到剑光就是一个侧身闪开,但还是有一缕发丝被这寒芒所斩,飘落于地。
平山道人见状笑了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虽有许多仙家手段,但却无法完全使出吧。”
“在石板处让我破阵时我就觉得奇怪了,放着通玄仙法你不用,却指使我一介凡人替你破阵,我便猜测你不是用不出更厉害的法术,便是不擅武功。”
“杀了你,木精是我的,功法也是我的。”
果然是只老狐狸,本想以仙法的玄妙震慑住他,却不想这平山道人胆大心细,竟是看出了她的破绽。
俞早已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剑开始抵挡平山道人来势汹汹的攻击,但她到底不是剑修和体修,只论这打斗,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几个回合便已有了颓势,正当俞正在思考要如何击败平山道人时,意外却发生了。
平山道人挥向她的剑突然止住,他的眼睛瞬间睁大,满脸的震惊,一个字都没有吐出便直直倒了下来。
而出现在平山道人身影后的却是俞怎么也没想到的两个人金友财与徐添荣。
“俞师妹。”金友财笑眯眯地同俞打招呼,仿佛刚才一剑杀了平山道人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真没想到今日能见着金师兄和徐大公子。”俞冷声道。
“我也没想到俞师妹和平山道人今日能给我带来这么大的惊喜,木精可是好宝贝呢。”金友财道,说起木精时一双小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面对平山道人俞可能尚有一战之力,但是面对金友财她却只能被全面碾压,练气六层于她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如今的问题已经不是木精属不属于她,而是她能不能活着出去。
修仙者更清楚木精的价值,所以只会更狂热。
她最大的倚仗便是师父给她的五阶阵法,但发动阵法需要将作为阵脚的九颗石珠摆成固定的形状,五颗石珠围成圆确定阵法范围,四颗石珠分列圆内四方作为生门死门,而阵眼便是自己!
若她是阵道高手还可以因地制宜迅速成阵,但她并不精通此道,还是用别人制好的阵盘,只能照本宣科,而金友财怕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阵法还没摆好她可能就已经是别人的刀下亡魂了。
她发现这阵盘在她手中委实用处不大,遇见的都是突发状况,对手又强于自己,根本没给她使用的机会。
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俞想到了石台中的变异汲灵藤,用它对付金友财或许还有些机会,只是她离中央处有些远,她怎么才能在不引起金友财注意的情况下移动到附近呢?
能让他分神的东西......恐怕只有玉精了。
她当机立断,从储物袋中取出放有木精的玉盒,打开盒子道:“我自知争不过师兄,这木精俞双手奉上。”
木精长约三寸,状若枝条,通体翠绿如同玉石。
玉盒的盖子掀开后整个密室的灵气都浓郁了不少,金友财的目光更加贪婪地盯着盒中的木精。
俞拿着木精缓缓朝着金友财走去,但实际上她目的是接近中央的汲灵藤。
在她快要接近目标时,金友财却喊住了她:“俞师妹把木精掷过来便好。”
他生性多疑,虽知道自己对上俞是压倒性的优势,但还是小心为妙,不给她接近的机会。
俞身体一僵,她距离石基尚有一小段距离。
她咬咬牙,将木精连着玉盒一起抛给了金友财。这木精给了,她才能拖延一下时间,慢慢移过去,再寻找可趁之机。
趁着金友财确认木精之际,她又不着痕迹地移了几步。
金友财打开玉盒确认了是木精无误之后就把它收进了储物袋,道:“俞师妹当真个妙人,既然师妹如此识趣,我也给师妹一点奖励,师妹若是有什么想问的,我定知无不言,让你死得明白一些。”
如果不是这种不世出的至宝,他不一定会杀了这个师妹,他很欣赏俞的果断和求生欲。
俞脸色一白,这是不肯放过自己的意思了,不过这问问题倒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好机会,也让她有机会接近那汲灵藤。
况且她也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个问题,金师兄和徐大公子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金友财摸了摸自己唇边的小胡子道:“本来只是来探探这鸿途观仙药的秘密,顺便盗取一下徐夫人和平山道人交换的宝物。”
“只是没想到那宝物只是个测灵盘,而俞师妹和平山道人倒是凑在一块寻宝了,所以我们干脆用了隐身符偷偷跟在你们身后。”
原来,他们的行动从头到尾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俞若有所思地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金师兄和徐大公子是什么关系?”
金友财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上回让俞师妹顿悟的灵茶便是这小子孝敬我的,他要叫我一声舅舅。”
第十九章 因果
俞想到那日在邺国公府听到的争吵,徐添荣与徐添裕、徐添彩并非同母所出,但她也万万没想到徐添荣会是金友财的外甥。
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徐添荣突然出声道:“舅舅,若不尽快除去此女恐生变数。”
这徐添荣心思敏锐,俞闻言心下暗道不妙。
好在金友财并没有赞同他的建议,他虽然生性多疑,但同时又十分自负,他之所以会给俞活到现在的机会,一方面是拿到了木精让他觉得俞这是认栽的表现,没能力在他手中翻出什么浪花。
另一方面是他欣赏这个师妹,并且同门一场,让她死得明白算是他最后的仁慈。
“没事,她与凡人无异,在我手里翻不出什么浪花的。”金友财说道,“俞师妹可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俞屏住的呼吸这才松了下来,不过是他二人的两句交谈,她的性命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个来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感觉糟糕透了。
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她得集中注意力破解这个死局。
“当然。”少女声音还算冷静,“鸿途观之行,是你们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
这个答案仿佛把一切细小的碎片都串了起来,线索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若我没猜错,上回的灵茶是徐大公子从鸿途观得来的。”
徐添荣盯着她,不情愿地抿嘴道:“是。”
“此地并无变异的茶树,我猜这灵茶应是平山道人利用仙药同别人换来的,辗转到了徐大公子手中,然后被金师兄发现了端倪。”
金友财微笑地看着俞,似乎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这灵茶在凡俗也是十分难得一见,金师兄或是凭借修士的直觉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或是听闻了有关于仙药的传说有了好奇心,总之师兄你动心了。”
“恰巧徐大公子知道徐夫人娘家也有一件不凡的宝物,你们干脆设计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先是让徐添裕坠马重伤,然后又向徐夫人透露鸿途观有仙药一事,只要中间对徐夫人再加以引导,让她拿出家传之宝简直轻而易举,毕竟她不能不管自己亲生儿子的死活。”
说到这里俞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朝徐添荣问道:“在青州你是故意被山贼抓住的吧?”
徐添荣的脸色徒然一白:“故意的又怎样,能让那毒妇难受的人我当然要救了。”
看来又是一段宅门恩怨了,但是现在的俞可没有兴趣理会他,转头与金友财总结道:“最后便是夜探鸿途观盗宝,跟踪我与平山道人。”
俞没有说的是徐夫人外家姓孙,又拥有测灵盘,基本与孙润在玉简中所说的差不离,这徐夫人有极大可能就是孙润的后代。
这二人已被宝物迷了眼,若是此番自己殒命于此,那徐夫人是木精前任主人后代的事被这二人知晓后,焉知他们不会找徐夫人和徐添裕的麻烦。
俞说完后看向了金友财,向他确认自己的推测到底准不准确。
鼓掌的声音响起,金友财感叹道:“俞师妹果然聪颖,这推测基本分毫不差,只是漏了一点。”
“什么?”俞疑惑道。
金友财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开始卖弄起了关子:“我今年四十有六,乃金木水土四灵根,或许到死都不一定能修炼到筑基。”
“而清楚认识到这点的我才会接了门派凡间据点的任务,想在凡俗做个富贵闲人安稳余生。”
俞听得一头雾水,他这不是打算做个富贵闲人安稳余生,那为什么又步步算计,现在还要做起杀人夺宝的勾当。
心里这么想她口中也这么问了:“你既然认清现实,决定当个富贵闲人了,那你为何又要做这些事?”
金友财意味深长地望了俞一眼,道:“那还不是要怪俞师妹你了。”
俞一脸茫然。
金友财责怪道:“这都要怪俞师妹几个月前在青州与西台交界处丢了一颗增寿丹,让我平白多了三百年寿命,不然我也不会生出这些心思来。”
俞的瞳孔骤然猛缩:“我的丹药被那女山贼偷走了,为何会到你手中?”
“哈哈哈哈......”金友财得意笑道,“俞师妹难道忘了我开的店是当铺了吗?”
“人嘛总是会有些小病小痛的,也是天要助我,有一日那女山贼带着一个重病的男子到妙手回春堂求医。”
“妙手回春堂嘛,医术是还可以,但是诊金可不是小数目,那女山贼自然是出不起的。”
“也亏得我这东来当铺选址巧妙,许多求医之人若是银钱带不够都会选择来此典当,那女山贼也不例外,她把装有增寿丹的玉珠当给了我。”
“竟然是如此......”俞不禁喃喃道,她怎么也想不到增寿丹被盗后竟然这样到了金友财手中。
“我发现这玉珠之中有一枚丹药,灵气逼人,但我却不识得。”
“但更巧的是我这个外甥过目不忘,他当时在楼上就认出了女山贼,与我说了你们青州的遭遇。”
说到这里金友财就更加兴奋了,他觉得这些因缘巧合简直就像是天道为他专门设计的一条通向仙途的康庄大道。
“俞师妹在昆仑得了一颗增寿丹这事我也略有耳闻,我这一思忖,再对比典籍上的描述这才确定它是增寿丹无疑。”
“师妹你说这因果关系奇不奇妙?”
是的,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本来早已放弃修炼证道,因为筑基对他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然而却让他阴差阳错的得到了这增寿丹,三百年的寿命,足够让他修炼到筑基了,筑基后还会增加寿命,金丹于他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存在了。
天道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那么修炼证道便不是他的妄念,那他为什么不能去争一争,抢一抢?
或许就成功了呢?就像现在,他得到了增寿丹又有了木精,他觉得金丹都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元婴......或者是化神他都是有机会的!
第二十章 重伤
金友财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直劈而下,俞被震得久久不能言语。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长生的诱惑竟然让金友财扭曲至此,疯狂滋长的**就像饕餮一般吞噬了他的理智和良知。
自己如今的遭遇竟是从遇见那女山贼起就埋下了伏笔,真是不得不让人感叹世间际遇的奇妙。
虽然金友财的一番话将俞搅得心神震荡,但说话间俞仍旧没有忘记接近那石台中的汲灵藤。
而现在她离那汲灵藤不过一步之遥,是时候开始反击了。
她先是抛出一枚铁镖,口中喝道:“五阶流水阵,阵成!”
金友财大惊失色,先是往那铁镖投掷的方向看去,又小心地四下张望,唯恐这阵法杀机从各处涌来。
然而这只是俞的声东击西之法,那流水阵哪有这么好设的,她不过是欺金友财眼界不足,借此转移金友财的注意力,用这段时间取到汲灵藤。
她见金友财小心张望的时候,猛然扑向石台,也不管汲灵藤上密密麻麻的小刺,猛地一拽,汲灵藤如同麻绳一般被她拽了出来。
金友财这才发现哪有什么五阶流水阵,纯粹是俞在声东击西,气得唇边的小胡子都要翘了起来。
他外甥说的果然不错,此女狡诈,再留必生变数!
金友财先是用了张土盾符立起高高的土墙将甬道封住,随后提剑迎战俞。
俞右手持剑,左手拽着汲灵藤,发挥出肉身最快的速度冲向金友财,她先是一剑直冲对方门面,金友财下意识举剑格挡。
两剑碰撞,剑声铮鸣,金友财右手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要知道若是没有灵力加持,女子的气力一般都不如男子的,而俞绝境之下的爆发力竟能在近身交战之中和他不分伯仲,甚至隐约有压制之意。
这让金友财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恐惧,他不敢再随意应对,而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付俞。
就算没有灵力,面前的少女也不容小觑!
而俞在第一招被挡之后,便借势绕后,金友财自然知道她此举定有深意,直接捏诀使了一个水箭术。
水汽在空中快速凝结成了三支水箭朝着俞射了过来。
按金友财的想法剧本应该是俞侧身躲过水箭,而他此时已经转过身来对着她闪躲的位置放上致命一击,让她无路可逃,
而俞却没想要闪躲这水箭,在修仙界中,除了剑修、体修这一类擅长近身战的修士以外,其他修士的修炼都更依赖于法术神通,更何况金友财只是个普通的真修,自然也不会例外。
真修所学驳杂,并不专精一道,而是凭喜好自行决定所学。
真修不擅近战,这就是俞最大的机会。虽然她与金友财同为真修,但若比拼术法,没有灵力的她必输无疑,而近战却能极大缩小两人的差距。
俞好不容易才有了近身的机会当然不会放弃,她硬是接了这水箭,把汲灵藤绕上金友财的脖颈。
于是转过身来的金友财在预判的位置砍了一剑却发现砍空了,而俞不但将汲灵藤绕上了他的脖颈,甚至利用身形躲掉了其中一支水箭,只有左臂和左下腹各中了一支水箭。
汲灵藤上的小刺在金友财的脖颈上划出道道血印,接触到含有灵气的血液之后汲灵藤就像找到了支柱一般,牢牢吸附,不肯放松。
金友财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灵气在快速流失,他用剑去砍这诡异的藤蔓,却发现根本砍不动。不仅如此,他甚至使用了一张火符都无法伤害到这藤蔓。
也就是说,这个藤蔓的品阶远比他想象得高,这下形势一下逆转让他始料未及。
而正当俞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之时,从开始就一直像个透明人一般在旁边的观战的徐添荣却执剑攻了过来。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徐添荣竟是个剑术高手。
“被山贼抓住本就是他故意的,他一直在隐藏实力。”这个认知从俞的脑海中浮现,她不禁苦笑,这还真是时运不济。
之前面对平山道人和金友财已经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更何况与金友财的对阵中她还受了不小的伤,虽有心与徐添荣一战,但她的身体状况却不允许。
这场战斗注定是徐添荣单方面的碾压。
面对这么个剑术高手,她被逼得节节败退。
手臂、大腿、身侧都慢慢有了伤口,赤红的鲜血滴滴坠落,在地上开出了妖冶的花。
最后她被徐添荣一剑穿腹倒在了孙润的遗骸上,鲜血染红了整个石台,俞已再无力气站起。
然而在孙润的骸骨和衣物之下,有一把灰扑扑的钥匙正在吸收着俞的血,众人对此一无所觉。
金友财见俞倒地大喜道:“添荣,杀了她。”
徐添荣点点头,举剑作势要劈下。
却有异变横生!
俞周身突然有一股异样的气流涌动,转瞬间就消失在空气中。
徐添荣与金友财见状俱是一惊,这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难道还留有什么秘密招数不成?
最后二人把这密室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俞的踪迹,也是俞层出不穷的计策让他们印象太过深刻,担心事情败露的金友财只好假死遁逃,从此沦为散修。
当然这是后话了,而此时俞被那古怪的钥匙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俞现在还不清楚自己被这莫名的气流传送到了哪里,只知道这里大概是片树林,灵气充沛,古树参天。
山林里静谧的气氛被她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惊得林中的鸟兽四散奔逃。
她现在浑身是伤,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只能躺在冰凉的土地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俞觉得自己的血仿佛都要流干了,眼皮愈发沉重,身体在逐渐变得冰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怎么会有人闯入此地?”
好像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她的脑袋现在一片混沌,眼皮沉重得连一条缝都睁不开,亦回答不了这问话人的问题,最终她还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在俞昏迷地点的不远处,一名红衣女子坐在大树的枝干上摇晃着腿,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俞,自言自语道:“算你命大,我这千百年来没见着活人了还真有点寂寞。”
第二十一章 芥子空间
俞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醒来,她恢复意识后便立马坐了起来探查身上的伤处。
她惊讶地发现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消失不见,仿佛鸿途观后山密室中的那场恶战就是自己的一场梦,而梦醒了便了无痕迹。
嘎吱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俞寻声而望,进来的是个女子,细黑的眉,潋滟的眸,鼻梁高挺,唇瓣微薄,一身红衣浓艳如同盛放的红牡丹,玉笑珠香,雍容华美。
她想到自己昏迷前听到的那个女声,立马和眼前的美艳的女子联系到了一起,是她救了自己吗?
红衣女子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修为,她一进来俞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这是一个修为至少在元婴期的修士。
“是前辈救了我吗?”俞起身行礼询问道。
红衣女子点点头,坐到了旁边的扶椅上。
俞上前郑重地朝着扶椅上的女子深深鞠了一躬,感谢道:“晚辈俞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苏晚。”红衣女子开口道,她的声音犹如金玉相撞,别有一番靡丽的美感。
“敢问苏前辈此处是何地?”俞还记得昏迷之前她是被一股莫名的气流传送到此地,现在醒了自是要确认一下状况。
窗棂的阴影斜斜打在苏晚的脸上,让人无法辨别她表情,“这里是我的芥子空间。”
须弥纳芥子,芥子纳须弥。
传说芥子空间可纳百川大海,独立于天地,自成一方世界。
这是传说中的宝物,是比木精还稀有的存在,甚至有人认为须弥芥子不过是佛修的妄言,毕竟从未有人得到过。
而面前的苏晚却告诉她,这就是传说中的芥子空间,这怎能不令俞震惊。
俞不可思议地问道:“芥子空间?须弥芥子竟然不是佛修妄言?”
“那我......我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既然是苏晚的芥子空间,那她又是如何进来的?
苏晚抿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你和我说说你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一头雾水的俞只得把鸿途观发生的事情同苏晚一一道来。
听完俞叙述后的苏晚眉头紧紧皱到了一起:“你是昆仑弟子?”
紧接着她说了一句让俞大为吃惊的话。
“昆仑和九州那不是上古传说中才存在吗?你竟是传说之地的人!”
俞一脸迷茫,昆仑和九州自上古时期绵延至今,怎么就成了传说之中才存在的地方?
“传说之地?昆仑道统从上古绵延至今,从未断绝过。”
这下轮到苏晚一脸茫然了,俞隐隐觉得苏晚的认知似乎和自己很不一样,“恕晚辈冒昧,前辈来自何方?”
“我乃瀛洲人士。”
“东海仙山瀛洲!?”俞不禁提高了音量。
苏晚纳闷道:“瀛洲怎么了?”
传说上古之时在渤海之东的尽头有一片没有边际的海,世人谓之归墟。
归墟之中有五座仙山分别名为: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
仙山无根随水漂流,于是禺强让十五只巨鳌轮流用脑袋举着这五座仙山,不让仙山飘走。
结果有一日却被龙伯国的巨人钓走了六只巨鳌,岱舆和员峤二山失去了巨鳌后,便被水流冲到了归墟之北,最后沉入了深海之中。
最后只剩下方壶、瀛洲、蓬莱三座仙山留存于世。
这便是神话传说中的故事,岱舆和员峤二山到底存不存在至今成谜。
而另外三座仙山在典籍中却是有确切记载的,甚至连九州之中求仙的凡人也有误入三座仙山的记载存在。
但这三座仙山却在某一日突然集体消失了,修士们到处寻觅仙山踪迹,却一无所获。
至此东海仙山消失在修仙界的历史洪流之中。
所以对于俞来说,苏晚才是来历神秘的那个人!
“苏前辈,在昆仑和九州的历史记载中,东海仙山五座,岱舆、员峤早就没入归墟海中,连是否真的存在都不得而知。”
“而方壶、瀛洲和蓬莱虽然真实存在过,但在某一日,这三座仙山消失在归墟之海,仙踪渺茫。”
俞和苏晚的视线相撞,两人俱是一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疑惑。
“在瀛洲的历史记载中,岱舆和员峤二山的结果和你所说的并无区别。”
“方壶、瀛洲和蓬莱三座仙山却是在某日突然被巨鳌带到殊方绝域,从此与世隔绝,再不见昆仑、九州。”
苏晚说到这里眼神更加迷茫:“我们以为是有天地之灾将至,所以巨鳌带我们连夜逃离,昆仑与九州可能早就湮灭在历史之中,但现在看来真相可能更为复杂。”
这一场对话,将两人对修仙界历史的认知彻底颠覆,而俞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夜晚,夜明珠清莹的光笼罩了整间房,苏晚盯着面前的一把金属钥匙陷入了沉思。
有一件事她并没有告诉俞。
这把钥匙是几日前她在俞昏迷的地方捡,而俞能到这芥子空间之中,十有**就是因为这把钥匙。
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她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这个芥子空间便是她那把钥匙里的。
她从领口里拿出了一把完全一样的钥匙,这些年她一直用一根红绳将它串作吊坠贴身携带着,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和倚杖。
她把两把钥匙放到一起对比,简直如同一个模子浇铸出来的,都是一样的看不出质地的金属,没有任何的花纹装饰,朴素得就像一般人家的门房钥匙。
苏晚怀疑俞的钥匙里也有着一个一样的的芥子空间,她试过认主俞的这把钥匙,但并没有成功。
难道已经被那个小姑娘认主了?
不过苏晚并不打算把钥匙还给俞,芥子空间这种东西,一个人有就够了,她也是有私心的。
况且知道了她有芥子空间的秘密,她就不可能放俞活着离开。
之所以不杀俞,只是因为她还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还有,她有一千多年没见过活人了,她太寂寞了。
如果小姑娘讨人喜欢一些,苏晚也不介意留她一条命,当然前提是永远待在这芥子空间中。
第二十二章 苏晚
苏晚的屋子外有一大片灵田,用木篱笆隔成了十二块,种着各种各样含有灵气的瓜果蔬菜。
俞此时就在其中一块灵田里辛勤劳作着。
这块灵田种的是地十三,这是一种根须能直接食用的灵植,把根须洗净加点调料随便一拌就是一道美味可口佳肴。
而俞今天的任务就是挖地十三。
修仙之人重口腹之欲的并不多,因为烹食麻烦之极,修炼时间紧迫没有谁有这个闲工夫,就算是无法辟谷的炼气期修士都更倾向于选择服用辟谷丹而不是自己烹煮食物。
但是苏晚不一样,她明明可以做到完全辟谷,但她却非常热衷于下厨,门口这一片瓜果蔬菜都是她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所种的。
而俞今天便被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元婴前辈抓了壮丁,开始了种田生活,毕竟她不能吃白食不是。
其实俞同苏晚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苏晚这个人其实没有一点高阶修士的架子。
明明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元婴中期修士,却仍然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爱聊天、爱打扮。
苏晚特别喜欢缠着俞聊天,有时聊昆仑、九州的风貌,有时聊宗门里的趣事。
在听到俞说起自己丹田被毁的原因时,苏晚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只道:“我看你这气运不太行,得找个会掐算的给你算上一卦,怎的那么倒霉。”
偶尔她也会和俞说说瀛洲事情以及她自己的故事。
比如仅存的三座东海仙山彼此之间还是有联系的,只不过想要靠一己之力往返却是十分困难,只能通过定期往返的船只才能去其他两座仙山。
她练气期的时候偷偷坐船去蓬莱玩了一圈,家里以为她失踪了,把整个瀛洲都差点翻了过来,她回到家就被罚跪祠堂三天。
又比如她在家中是如何的小霸王,带着弟弟妹妹在瀛洲闯祸,父亲总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说起这些时苏晚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烈日当空,俞抬头看了一眼越升越高的太阳,感觉时间快到正午了,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
还好这芥子空间的季节计算与现实不同,再过几天就是秋季了。
芥子空间里一个月便换一个季节,现实里经历四季需要一年,而芥子空间中四个月就能体验这春夏秋冬。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季节更替较快的原因,这空间中的灵植长得也比较快,大约是外面的三倍。
俞知道这些的时候也是啧啧称奇,这芥子空间的奇妙当真常人难以想象,不过她又担心自己的时间流逝速度也不正常,担心常人在这其中会加速衰老。
好在苏晚给她打了包票,这芥子空间中的活物的时间流逝都是正常的,而灵植长得快可能是土壤或者灵气的问题。
俞背了一箩筐的地十三回来时,桌上已经摆上了苏晚刚做好的清蒸河鱼和炙烤鹿肉,旁边还有两碗香喷喷热腾腾的灵米饭。
饭菜的香味就这样钻入了她的鼻中,俞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声。
苏晚噗嗤一笑,道:“我把凉拌地十三做好了再吃饭,你可得忍住了。”
看见她促狭的眼神,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苏晚操控着控水术把地十三冲干净,又用风刃将他们切得长短一致,薄厚均匀,加上调料搅拌,整道菜做的行云流水,用时不过一个弹指的功夫。
俞边看边在心里感叹,这控水术和风刃的控制着实精密,若是用在对战之上那又会是怎样的?
苏晚的厨艺功底毕竟磨练了上千年,火候以及调料的控制都掌握的恰到好处,这几道菜让俞这种不好口腹之欲的人都欲罢不能。
一碗灵米见底,又眨着水光潋滟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苏晚:“我还能再吃一碗吗?”
苏晚点头。
俞欢呼一声,又给自己乘了一碗米饭吃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状。
俞吃着吃着忽然发现苏晚怔怔地看着她发了好久的呆,那眼神哀伤又温柔,好似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用手在苏晚眼前晃了晃,唤道:“苏前辈,苏前辈?”
苏晚这才回过神来,但是眼睛忍不住又瞥了俞两眼,太像了......太像那个少年了,他吃饭的时候也会露出满足的笑,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状。
俞见她仍有些发愣正欲再次出声,苏晚却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你刚才吃饭的样子和我弟弟很像。”苏晚开口解释道。
“苏前辈的弟弟?”
“嗯。”苏晚的面容更加哀伤,“死了一千多年的弟弟。”
俞从没有见过苏晚露出这样哀伤的表情,她印象里的苏晚总是笑着的,调皮而又促狭。
她一直很感激这个救了她的前辈,但她并不擅长安慰人,突然触碰到苏晚心中的伤疤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苏晚见状了然地笑道:“我没事,你听我说故事吗?”
“嗯。”俞点点头。
苏晚的声音在屋子里低低响起:“我出生于瀛洲的世家大族,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父母恩爱,家庭合睦。”
“因为父母宠着我,弟妹顺着我,从小我就是家中的小霸王,想要什么都没有得不到的。”苏晚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怀念又温柔,想必那是段十分恣意快活的日子。
“所以婚事也一样。”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筑基期时在瀛洲的坊市里认识了一个散修,我们一同看中了一块铁星石。”
“我在瀛洲是赫赫有名的小霸王,我看上的东西,基本没人敢与我相争,但这个散修就算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肯退让分毫。”
“最后我没争赢他,毕竟先来后到是修仙界的规矩。”
“结果他买到铁星石后却问我,为什么要争这铁星石,我虽然恼他得很,但还是告诉他,我是想买来送给妹妹当生辰礼物的。”
“出乎意料的,他又把铁星石原价转卖给了我,我还记得当时他说:瀛洲小霸王原来还很重视家人啊,也没传闻中那样凶神恶煞。”
第二十三章 活人
“他和别人不一样,和我几十年来遇见的男子都不同......”
俞敏锐地察觉到苏晚话语中对这男子的别样情愫,她问道:“你爱上他了?”
苏晚闭上了眼睛,眼角缀着晶莹的泪珠,凄然道:“嗯,我爱上他了。我不顾家人反对一定要嫁给他,我说过的,我是家里的小霸王,他们拗不过我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可就在我成亲前一日,我们家的世仇却寻上门来。”她骤然睁开双眼,“我苏氏一族千余人皆被屠戮殆尽,我亲眼看着弟弟死在我的眼前。”
苏晚恨声道:“而主导这一切的便是第二日就要与我成亲的未婚夫!”
俞愕然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这一千多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什么我要喜欢上他......”苏晚有些崩溃地喊了出来。
“苏前辈......”
“我靠着早年得到的芥子空间侥幸留得一条命,在这里不分昼夜的苦苦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寻他问个明白,为我苏家上下千条性命报仇雪恨。”
“但命运和我开了一个大玩笑,我在这芥子空间内结成金丹后,我就发现我出不去了。”
“什么?”俞失声道。
虽然俞隐约觉得苏晚一直待在这芥子空间里从不出去有些奇怪,但她万万没想到内情是这样的。
“我被困在此处一千六百多年,我现在已经一千七百三十七岁了。”苏晚面色凄然道,元婴修士一千八百年寿元,若她不能在这六十三年内从元婴中期晋阶化神,那么等待她的只有身死道消。
而晋阶化神谈何容易,六十三年的时间她怕是从元婴中期修炼到元婴后期都做不到。
这个芥子空间救了她的命,但也成为了她的囚笼,困了她的一生。
俞之前还纳闷苏晚怎么从不提让她保守芥子空间的秘密,或是发心魔誓,也绝口不提让她回去的事,她甚至怀疑苏晚想要杀她灭口以绝后患。
却不想真相是,她出不去,苏晚也出不去,她们被困在了这个芥子空间之中。
“但我既然能出现在这个芥子空间中,就说明这空间还是有通道可以进来的。”俞提醒道,“出去也不是毫无希望的。”
苏晚苦笑,并不言语。
她内心却在思考俞的话,那把钥匙或许在俞手中才有作用,那自己要不要还给她呢?
但如果能出去的人只有俞的话那又该如何?
一时之间苏晚思绪翻涌不定。
正当二人对被困芥子空间一筹莫展之时,事情却迎来了转机。
落日溶金,暮云合璧。
知道自己被困在这芥子空间之后,俞和苏晚说完话后便来到了当日她出现的那片树林里探查,这片树林处于芥子空间里最高的山峰白练峰中。
这名字是苏晚取的,因为这座山里有道长约千尺的巨瀑飞流从山峰高处倾泻而下,就像一条白练镶嵌在这苍翠山色之中,是以取名为白练峰。
她被苏晚捡到的那片树林处于白练峰的半山腰处,林中草木葱茏,枝叶婆娑,山鸟轻鸣,蝉声阵阵,漫步其中自有一股山野幽意。
然俞并不没有心情欣赏这山林幽意,她只专心探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希望能寻得一丝线索,但这片山林之中确实无一丝法阵痕迹,她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既然来了,那便探查个清楚,不止这片树林,附近也探上一探好了。
于是,俞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在这片山林的深处有一汪清潭,那如白练一般的千尺瀑布从山高处飞泻而下后,便是落于这清潭之中。
飞流落入清潭之中激起朵朵银花,清凉的水汽在水潭周遭弥漫开来。
俞一进入这水潭范围便感觉空气都湿润了几分,深吸一口凉气,直觉得灵台清明,连这整日的疲倦都减少了大半。
她先是检查清潭周边,连石头都没放过,依旧毫无发现。
她又将目光投向面前这汪幽幽清潭。
这潭水虽然清澈,但越往中心看去便会发现它越来越深不可测,这潭水之中可会有秘密?
扑通这是物体落水的声音。
正在思忖的俞立刻往声源方向看去,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漂浮在水潭上!
这芥子空间又出现了人?
俞怔愣了一瞬,便赶忙下水朝那个白色身影游去。
这水潭果然是越到中心越深不可测,改日她必定还要再来探寻一次。
这么想着俞已经游到了那白色身影旁边,这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胸腹上皆有伤,还有鲜血在涌出,把周边的潭水染成了淡红色。
她用手指探了探少年的鼻息,还好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是个活人没错了,俞不禁欣喜若狂,只觉得离脱离这个芥子空间又进了一步。
衣物浸水变得愈发沉重,加上还要拖着一个昏迷不醒、身量比自己还要高的男子,俞在水中游得十分吃力,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这少年成功拖上了岸。
俞又探查了一下少年的伤势,发现少年伤得虽然严重,但是一时半会死不了。
问题是她要怎么把他带回去。
这里离苏晚的住所并不近,泅水救人已经用掉了她大半气力,让她背着这少年下山显然有些困难,说不得走走停停大半夜才能回去。
俞脑袋一转,让苏晚来救人可比自己把他带回去让她救来得快多了啊。
她干脆把少年留在了原地,自己连走带跑地迅速赶回去寻求苏晚帮助。
苏晚此时正斜斜靠在榻上看着俞那搜来的话本,却不想俞一脸兴奋地冲了进来说:“苏前辈,我发现了一个活人。”
苏晚的思绪有一瞬间是停滞不动的,她愣道:“你说什么?”
“我在白练峰的水潭里发现了一个闯入芥子空间的活人,但他受了重伤,我背不动他,来找前辈求救了。”俞快速地将情况陈述了一遍。
随后一阵疾风从俞身旁擦过,她下意识地往身侧一瞥,回过头来,床榻只留着一本翻到一半的话本。
第二十四章 别尘大陆
苏晚人还未至那水潭处,神识先在附近扫了一圈。
岸上确实如俞所说的躺着一人,虽然气息微弱,但生机未断。
苏晚却不急着带这个少年回去,她给少年喂了一颗回春丹,暂时稳住他的伤势,自己却往那巨大的飞瀑行去。
她召出飞剑,御剑穿过瀑布,这巨流飞瀑之后竟然藏着一个天然山洞。
山洞内躺着一具刚死去不久的男性尸体,看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看心口处的伤口有冻伤的迹象,死因应该是被冰系法术贯穿心脏而死。尸体身上并没有储物袋,也没有可以辨识男子身份的物品。
四周还残存着灵力波动和法术痕迹,共有三股不同的气息,一股是这死去的男子,另一股便是外面那尚存一丝生机的少年。
但最后这一股明显强于二人的灵力波动便是那冰系法术的使用者,难道还有一人躲过了她的神识探查吗?
她又将神识放出笼罩了大半座山,仍是没有找到那冰系法术的使用者,她无奈摇摇头,先把人救醒了再说。遂御剑而出,扛起那少年回去了。
俞非常期待这个少年的醒来,她有一种直觉,这少年会给她惊喜的。
饶是有苏晚的救治,过了三日这少年才悠悠转醒。
少年刚刚醒来就看见床边有两名容貌丽的女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搞不清楚状况的他不禁脸色微红,疑惑道:“两位姑娘是?”
俞道:“是我们在水潭里救了你。”
水潭......少年好像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不过也只是一瞬,他的面色又恢复如初。
他从床榻上起来对着俞二人拱手道:“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我被仇人一路追杀至此,重伤落入潭水之中,若不是两位姑娘相救,我恐怕早已身死道消。”
“既同为修道之人,互称道友便好,我叫俞,这位是苏晚苏前辈,还不知阁下姓名?”俞说道,俗世之中称呼姑娘便罢了,既然都是修道之人,俞更愿意别人喊她一声“道友”。
“在下戚文然。”
这时苏晚插话道:“别的事待会再说,你先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俞补充道:“要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们。”
戚文然虽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说起了他之前的遭遇。
“我乃天衡派弟子,与师弟在青水秘境历练之时得到了一件五阶法宝,但被煌山派的修士盯上了,偷偷在秘境出口处拦截我们。”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对我们围追堵截,把我们逼入秘境深处,我和师弟在秘境的一处宫殿里发现了一个传送阵法,为求活命我们启动了阵法。”
“只是......”说道这里戚文然文雅俊秀的脸上出现了哀戚神色,他痛心疾首道,“只是我师弟已被那煌山派的恶徒重伤,不治身亡了。”
“你师弟也来到此处了吗?”苏晚问道。
“没有,他在秘境时已经身亡,并没有与我一起传送过来。”
“那煌山派的人呢?有传送过来的吗?”苏晚又问道。
戚文然道:“是有一人与我一同传送至此,但他已被我诛杀在山洞之中,那尸体我明日就去处理了。”
“你用什么杀的他?”
这话一出戚文然便明白这苏前辈怕是发现了那山洞之中的尸体,不过那个秘密就算她是元婴期的高手也发现不了的。
他故作镇静道:“我本是打不过他的,但幸而我师尊给我留了一张冰凌符篆,我用了这符篆才将煌山派的恶徒杀死。”
俞一直在旁听着二人的对话,这时也忍不住道:“山洞尸体是怎么回事?”
苏晚若有所思地望着戚文然,嘴里却同俞解释道:“我去救这小子的时候在瀑布后面的山洞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所以就多问了两句。”
虽然戚文然的话可以解释山洞中为什么会有三股灵力波动的问题,但苏晚还是不放心地道:“除去那具尸体,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到了此地?”
戚文然不清楚苏晚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问题,但对方毕竟是元婴修士,他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干脆竖起指发起了心魔誓:“我戚文然以心魔发誓,除去那具尸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到了此地,若我这句话是假的,那便让我修为永世不得寸进。”
苏晚闻言稍稍缓了神色点点头。
俞满肚子的疑惑都要憋不住了,见她二人对话终于结束,这才开口询问道:“戚道友,不知贵派天衡派仙址何方?”
戚文然有些茫然,天衡派虽不是正道统领,但也是鼎鼎有名的修仙门派了,修士中竟有人不知道他师门在何处的,当真奇怪。
刚才他没注意,这下才发现俞身上的灵力微弱近乎凡人,也许是个刚引气入体的散修,这样不知道的话也不奇怪了。
“天衡派位于别尘大陆的最北边。”
别尘大陆的最北边?俞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又是哪里,她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苏晚这边也注意到俞的神色不对,问道:“这难道不是九州的地界吗?”
九州与东海仙山隔绝已有十多万年,是以苏晚以为戚文然所说的别尘大陆是九州的某个地方。
俞摇摇头道:“我可以确定九州并无此地,亦无天衡派。”
苏晚不禁惊呼:“你的意思是,他来自于一个我们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对,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俞话音一顿,神色古怪道,“那是一个没有历史记载,甚至没有神话传说,完全独立于昆仑、九州、东海仙山的全新大陆。”
戚文然这下也听出了不对劲:“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里难道不是别尘大陆内吗?”
俞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里是一处芥子空间,只能进,不能出,而我们困在此地了。”
“那昆仑、九州、东海仙山又是何处?”戚文然惶然道。
“那是我和苏前辈的故乡,虽然昆仑、九州与东海仙山失去联系已久,但我们至少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你口中的别尘大陆我们却都未曾听说过。”
戚文然闻言如遭雷击般呆呆站在原地。
第二十五章 三千世界
三人沉吟不语,消化着刚才谈话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冲击。
俞沉吟了一会,道:“苏前辈和戚道友可听说佛修三千世界的说法?”
“略有耳闻。”说话的是戚文然,“一千个小千世界组成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组成大千世界,这便是佛修三千世界的说法。”
苏晚这时也说道:“你的意思是无论昆仑、九州还是别尘大陆或许只是这大千世界中一个界域?”
“正是此意。”俞说道。
“可戚文然所在的别尘大陆亦有佛修三千世界的说法,这种说法同九州的佛修的说法基本无差,来源应该是一致。”苏晚摸着下巴思忖道。
“也许别尘大陆也只是上古时期同昆仑、九州分离出来的罢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见于文字记载,所以逐渐被人遗忘。”
俞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戚文然却更加赞同俞的想法,他道:“我更倾向于俞道友的想法,因为别尘大陆真的没有一星半点关于昆仑、九州和东海仙山的传闻。”
苏晚反问道:“那又怎么解释别尘大陆和我们有着一样的佛修理论?”
这下可问住戚文然了,他无措地挠了挠脑袋,半天没能给出解释。
俞忽然福至心灵道:“会不会这些界域曾经是互相连通的,这通道或许就是传送阵,知道这通道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而某一天这些通道忽然关闭了,这些秘密就湮灭在历史之中。”
“那为什么你们俩会出现在我的芥子空间里呢?”
这回轮到俞语塞,这她还真没想明白,想得明白也不会还被困在此处了。
一场讨论虽然没有得出脱离芥子空间的方法,但也让他们收获了大量信息,俞有预感他们离被困芥子空间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转眼之间,须弥芥子里又到冬季。
天气肃清,寒霜霏霏,院子的梅树被冰雪冻作了琼枝玉树,院外的一大片灵田也覆上了层层银霜。
屋子里,俞正坐在桌边喝热茶。她今日裹着厚厚的狐裘,白绒绒的毛领衬得她愈发地纯稚纤弱,宛如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她双手紧握着茶杯,贪婪地汲取着杯壁上透出的温热,自从丹田被毁没有灵力加持后她就格外怕冷,这冬季一到竟还染上风寒,不得不学着凡人开始御寒保暖。
还好苏晚见她可怜,给她的房间布了个供暖的阵法,只要放上灵石就能源源不断地发热。
不过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房门内,天气好一些时还是会出门探查或是劳作。
随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门扉被人推开,刺骨的寒风一下灌入大厅内,坐在桌边的俞不禁打了个寒颤,把脖子缩进了狐裘的毛领里,复而又看向来者。
戚文然携着一身清冷的寒霜进来了,这段时间每日一大早他就会外出练剑修行,风雨无阻,快到饭点时他便会带着食材回来。
也亏得多了他这个劳动力,俞冬季才能大量减少出门。
“今日可有收获?”俞问道。
戚文然摇头,温雅秀气的娃娃脸上满是无奈:“探查无果,修行亦遇到了瓶颈。”
他如今练气大圆满的修为,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但就是这临门一脚他怎么也越不过去,如果他的资质好一点就好了。
俞安慰道:“修炼之事急不得,得顺其自然。”
“是我资质太差了,没办法强求。”戚文然叹气道。
这时苏晚端着托盘迤迤然从厨房里走出,嘴里说道:“水火双灵根乃相克灵根,修炼起来甚至不如一般三灵根。”
戚文然心知这是事实,但被如此直白地指出他也不免面色一白。
灵根根数越少,资质越好确实没错,但其实资质与灵根属性以及纯净度也有挂钩。如戚文然这种属性相克的灵根修行起来事倍功半,而如苏晚这种木火双灵根,二者属性相生,修行起来比一般双灵根还要快上不少。
“你至今无法筑基成功的原因便是火灵根强于水灵根。”苏晚边说边放下托盘,取出里面刚做好的热乎乎的梅花糕。
“求苏前辈指点。”戚文然起身行礼道。
既然苏晚能一针见血得指出原因,那么说不定也会有解决的办法。
苏晚眯起眼睛:“既然灵根不平衡,那边用外力补足,你筑基之时选一个水灵气充足的地方不就好了。”
竟还能这样修行的吗?这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晋阶方法。戚文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原来的颓丧一扫而空:“多谢苏前辈指点。”
“别尘大陆没有这种晋阶方法吗?”俞问道。
戚文然摇摇头:“没有,此种筑基方法在别尘大陆闻所未闻。”
俞了然地点点头,从最近这段时间的交谈中,她便发现戚文然口中的别尘大陆修士的整体修炼水平并不如昆仑、九州和东海仙山。
譬如一些在昆仑、九州、东海仙山人尽皆知的修炼技巧,在别尘大陆中却无人知晓。
又譬如在别尘大陆里化神修士已经绝迹,而在昆仑、九州和东海仙山中,化神者却比比皆是,飞升者也不是传说。
在知道她们的故乡不止有化神修士,竟还存在着能够飞升的修士时,戚文然更是满目的憧憬向往,因为在别尘大陆飞升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戚文然又问了苏晚几个修炼上的问题,一开始苏晚还耐着性子为他一一解答,到后来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还是资质太差了,不然这些都不是问题。”
说的戚文然刚找回的信心又被打击没了。
苏晚用完饭后,便回到房间躺着休息。
今天指点戚文然让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会不会是因为她的修为超过了芥子空间的限制,所以才会被困在其中无法出去。
那么这个地方真的是她的芥子空间吗?
这两把钥匙背后究竟又有什么秘密?
她等得太久了,她想出去,她想报仇,那么她就得解开这些谜团,一个大胆想法在苏晚脑子里出现。
这么做虽然有点过分,但是她等不了了。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第二十六章 玉酒
也许是昨日又受了寒,俞再次病倒了,缩在屋子里,连饭都不曾出来吃。
“俞道友这丹田被毁后体质竟连凡人也不如了。”戚文然坐在饭桌旁同苏晚感叹,“诶,等我用完饭就去给她送饭。”
苏晚却道:“还是我去给她送饭吧。”
虽然不知道苏前辈为什么要抢着做这种跑腿的事,但戚文然乐得轻松也就应了下来。
饭食过后,苏晚便端着托盘给俞送饭去了。
屋内的法阵犹如同火盆一般持续不断地涌出热气,屋内温暖得如春天一般,但俞却还是病怏怏地靠在床榻上。
“怎地这么严重?”推门而入的苏晚见状说道。
俞正欲答话,喉咙间的痒意却上来了,忍不住咳嗽出声,好一阵才平复下来,脸上透出一抹不正常潮红。
“可能是先前病还没有好全,结果又受寒了,这次便更严重一些。”可能是咳嗽狠了,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嘶哑,“苏前辈怎么来了?”
苏晚把饭菜放到桌上:“给你送饭来了。”
俞受宠若惊,但因为苏晚平时也没有高阶修士的架子,所以并没有多想。
“麻烦苏前辈了。”
饭菜送到了,但苏晚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到旁边的椅子前,坐定说道:“你这丹田破碎昆仑没有办法吗?”
俞垂下眼眸,羽睫轻颤,低落道:“五行归元丹所需的灵药世间早已绝迹,其他能够修复丹田的无不是天材异宝,就算是昆仑也无能为力。”
其实俞没说的是,就算有,别人也未必肯愿意拿出来给一个筑基期弟子用。昆仑乃仙门百家之首,精英辈出,资质好的弟子少她一个也不算什么。
肯将天材异宝拿来做亏本生意的,也只有亲近之人了,但她的亲近之人并没有能治好她的灵药。
“若我有办法能修复你丹田呢。”苏晚语出惊人。
俞有些不可置信道:“苏前辈此言当真?”
苏晚含笑道:“自然是真的,不知道你听说过瀛洲玉酒没?”
古籍中有记载:“瀛洲有玉膏如酒,名曰玉酒,饮之令人长生。”
“可这难道不是传说吗?若是真的那苏前辈此时应该已得道成仙了。”俞说道。
“当然不可能如传说中那般神奇,但瀛洲确实有玉酒,是用青玉山上的太平果酿造的。这玉酒也确实有奇异之处......”苏晚说道这里特意顿了一下,“它对修复经脉和丹田有奇效。”
俞在她语气停顿时便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就算从苏晚讲话起她就猜测会不会是有修复丹田的方法,但听到那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后她还是忍不住欣喜万分。
“这玉酒苏前辈手中有吗?”
“我出生于瀛洲世家,父亲给我的筑基贺礼便是一瓶瀛洲玉酒,我至今未曾使用。”
苏晚的话让俞既喜又忧,喜的是寻觅多时的丹田修复之法终于有了眉头,忧的是苏晚现在才告诉她自己手中有修复丹田的玉酒,恐怕别有所图。
自己到底有什么能被一个元婴修士图谋的地方呢?但无论如何,苏晚抛出的这个诱惑足够大,她根本无法拒绝这个触手可及的机会。
“苏前辈如何才肯割爱?”俞也不喜欢绕弯子,干脆地询问道。
“我有一个猜测,需要你来验证。我筑基后期逃入芥子空间,晋阶金丹之后便发现无法出去了,我猜这芥子空间里可能有禁制,限制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出入。”
“苏前辈是想让我修炼到金丹期来验证你的猜想吗?”
“对。”
“可戚文然已有练气大圆满,前辈何必大费周章修复我的丹田,让我来修炼到金丹期?”俞深觉此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就算她的灵根资质比戚文然好上不少,但也绝对不会成为苏晚选择她的原因。
玉酒对苏晚来说不仅是难得一见的宝物,更是她父亲送她的筑基礼物,对于一千多年被困芥子空间中不得而出的苏晚来说,这是她怀念亲人的凭借。
这样一件珍贵的宝物用来给她修补丹田,苏晚所图甚大。
苏晚长叹一口气道:“自然是有非选你不可的理由,你知道你和戚文然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性别不同?灵根资质不同?”
苏晚摇头道:“是你们到这芥子空间的方式不同,他是通过传送阵来的,而你是通过一把钥匙来到这里的。”
“一把钥匙?”俞脸色微变,她从未见过什么钥匙,那答案就很清楚了钥匙被苏晚藏起来了。
见她脸色微变若有所思的样子苏晚也知道她猜到了:“对,就是你想的那样,钥匙在我手上。”
“我有一把和你一模一样的钥匙,我便是通过那把钥匙得到了这个芥子空间。原本我怀疑你的钥匙也存在着一个一样的芥子空间,但我现在改变了想法。”
“我在想,这两把钥匙会不会都只是开启这个空间的钥匙,而这个空间到底是不是芥子空间我也在怀疑中。”
苏晚的话把俞震得久久不能言语,原来事情远比她想的复杂,苏晚之前藏起钥匙是什么心思她已经不想去思考了,但是现在,她显然是想让自己当试验品。
“若你金丹期靠着钥匙能出去,那我至少可以排除修为把我困住的可能性。”
“若你金丹期靠着钥匙出不去,你便自废修为到筑基,届时你能出去的话,便也证明了我的猜测。如果还是出不去,我们只能另寻他法了。”
“当然我现在不可能直接把钥匙给你,你要靠着这钥匙直接出去了,而我自废修为却出不去,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苏晚继续说道。“待你金丹后,我再把钥匙还给你。”
苏晚就像知道俞的满腹疑虑一般又解释道:“我也是爱惜羽毛,不想平白无故受这碎婴之苦,让你当了一回试验品。”
“但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无论出不出得去你都修复好丹田能够再次修炼了,一次碎丹之苦你应该承受得住吧?”
苏晚的话说得漂亮圆满,但这却让俞有了一个恐怖的推测。
第二十七章 挣扎
室内温暖如春,俞却觉得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若说这话的是一千岁的苏晚,俞会相信。
但说这话的是一千七百三十七岁的苏晚,俞只觉得恐怖如斯。
原因很简单,就算俞天资纵横,修炼到金丹期也需要四五十年时间。苏晚如今已有一千七百三十七岁,元婴期寿元不过一千八百岁,待俞修炼有成时,苏晚所剩的时日也无多了。
人都快死了,出去还有什么用,更何况是自废修为出去?
苏晚最大的目的是为家人报仇,修为大降,寿元将近,她又能拿什么报仇?
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夺舍!
戚文然是男子,资质太差,显然苏晚看不上。
但俞不一样,无论是外貌还是资质她皆是顶尖,唯一的问题便是丹田破碎,但苏晚有修复的办法,那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最重要的是,俞有一把和她一样的芥子空间的钥匙,夺舍她不仅仅是能够重获新生,甚至还有机会解开这个困扰自己多年的秘密,俞便是最好的夺舍人选。
苏晚想要夺舍她,思来想去俞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她看见苏晚拿出一个淡蓝色的瓷瓶放在桌上,嘴里的话像加了毒药的蜜糖,诱惑却致命。
“这就是玉酒了。”苏晚把瓷瓶往俞的方向推了推。
此时玉酒在俞眼里无异于催命符。
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办?
她只要拒绝,苏晚就能察觉出不对,一个元婴修士想制住她有千百种方法,强行为她修复丹田,再进行夺舍也不是不不可能。
一个如蝼蚁的凡人又要如何对抗元婴修士?
她真的想不出逃出生天的方法这是一个必死之局!
她不敢露出破绽,只能僵硬地伸出手接过那个瓷瓶。
“苏前辈!俞道友!”戚文然的喊声突兀地出现在门外。
俞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这时才慢慢恢复,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道:“碎丹之苦算什么,只要能修复丹田我什么都愿意做。不过戚道友好像是有急事,我们先去看看?”
俞屏住呼吸等待苏晚的回答。
就像是为了配合俞的话一样,戚文然更大声地喊道:“苏前辈、俞道友我有重大发现!”
苏晚见状便点点头,就算俞到时候察觉出不对也没什么,反正俞不可能逃出这个芥子空间,修为也并不足以对自己产生威胁,她并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先去看看戚文然的发现好了。
一打开门,戚文然站在便站在门口等候了,而他身后却还站着衣着各异的四男两女。
苏晚和俞俱是一顿,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我刚才去白练峰练剑,就遇见他们了。”戚文然指着身后那群人说道。
苏晚扫视了一圈这神色各异的六人道:“各位随我一同去大厅稍作休憩,顺便了解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厅内,众人坐定,皆作了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
从交谈中俞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三千世界是存在的!
其中一名叫赵况的男子自称来自沧琼界,而沧琼界的古籍之中对其他界域的存在曾有过相关描述,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先人的妄想,但今日之事却让他相信典籍记载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
其他三名男子,陈见深和黄子轩来自齐明界,方澄则是来自观云界。
而那两名女子,衣着华丽、佩饰富贵的那名女子叫陆明霜,来自别尘大陆,现在或许叫别尘界更为恰当,她是戚文然的嫡亲师姐。
另一名衣饰简洁女子说出来历时却让苏晚忍不住动容,因为据这名女子所说,她名叫蔡涵,出身于蓬莱第一世家蔡家,她来自于东海仙山!
除了陆明霜是赶巧从青水秘境中的传送阵到达此处的,其余五人皆是游历之时遇见灵力风暴被卷到这芥子空间之中。
大概的信息已经共通了,众人便散了,苏晚特意留下蔡涵询问了一番关于瀛洲的事情。
俞见状深深舒了一口气,虽然这六人都说了自己是如何进入芥子空间之中,但苏晚定然不会完全相信,她必定是要查清这六人手中是否有人拥有钥匙。
加上又有蔡涵这个东海仙山的老乡转移注意力,现在一时半会苏晚也想不起她。
苏晚想要夺舍她,就必须先把其他人杀了。其他七人的修为虽然皆在金丹期之下,但再怎么差都会比刚修复好丹田的她强,夺舍了她就意味着苏晚会成为一个练气初期的小修士,失去了现在元婴修为对其他人的压制。
一旦暴露夺舍的事实,那么苏晚就会变成任人鱼肉的存在,毕竟元婴修士的宝物,练气修士的实力,试问常人哪个能不动心?
所以在苏晚摸清楚这六人的底细之前,她不会轻易动这些人的性命,也不会夺舍俞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
这意味着俞暂时是安全的,可这暂时是多久她就不得而知了,情势于她仍旧严峻。
她不想死,她必须得做点什么,并且剩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天色尚早,俞并没有回房间,而是独自一人前往了白练峰。
她是在白练峰出现的,戚文然和今日闯入的六人的落地点亦是在白练峰中,还有那个越到中央越深不可测水潭,俞觉得这些不可能是巧合,这白练峰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她决定去白练峰中的水潭一探究竟。
当然她得先做一些准备,她先是寻了一个离水潭不远的隐蔽山洞,将临行前师父赠与她的五阶流水阵摆好。
虽然俞觉得苏晚此时并想不起她,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拿出了这流水阵,这五阶阵法再不济也是可比肩金丹期修士的阵法,拖延一下苏晚的脚步总还是可以做到的。
再说现在芥子空间内人多眼杂,防范一手也还是需要的。
俞看着九颗摆好的阵珠不禁感叹:流水阵到手这么久了,终于派上用场了。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淡蓝色的瓷瓶,拔开瓶口的木塞闻了闻,灵气醇和中正,没什么问题。又倒出些许浅尝,一股绵柔的灵力从胃中开始慢慢扩散开来。
这正是苏晚早前递给她的玉酒,当时戚文然突然在外喊叫,她将苏晚的条件一口答应下来,这玉酒也就顺理成章被她收入囊中。
现在她就要用这玉酒修复丹田,然后再去那水潭之中探查,这是她在这绝杀之局中所能做的最后挣扎,只希望这水潭之中真有关于芥子空间的秘密。
第二十八章 潭底
俞将瓷瓶内的玉酒一饮而尽,醇厚的酒香在山洞中弥漫。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食道最后进入胃中,庞大而绵柔的灵气顿时散开,俞用神识引导着这些灵气往丹田流去。
她只觉得这灵气就像化成了实质的细针,与丹田的每一次触碰都会让她有刺痛之感,但刺痛过后便是一片温热和说不出的舒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破碎的丹田被这股灵气轻柔细致地缝补着。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绵绵密密的疼痛感渐渐消失了,丹田只余一片温热,俞用神识内观丹田,原本的裂缝已经尽数消失她的丹田恢复了!
但这玉酒的灵气还有一小半残存在她体内,她不得不继续炼化这些灵气。
又一个时辰之后,俞终于睁开双眼,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炼化了这残存的玉酒灵气后,她的修为一下子来到了练气二层。
能一下到达练气二层玉酒固然功不可没,但更重要的是她是修为被废后重修,她明显可以感觉到修炼速度较之以前快了一倍不止,这意味着她再修到筑基期将节省许多时间。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寂寂山林里只剩下了寒风呼啸的声音。
俞来到水潭边上,拿着一颗夜明珠纵身跳入水潭之中,一抹幽光慢慢沉入水潭深处。
之前她也来水潭探查过,但是毕竟当时没有灵力加持,在水中能憋气的时间和凡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到了极限她便只能上来。
她也找过戚文然帮忙下去探查过,但戚文然一口咬定下面就是一堆石头什么也没有,她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但是今天这六人又这么巧合地出现在白练峰中,这就不得不让她多想了,灾她看来白练峰中最为古怪的无疑就是这个水潭了,她要亲自下去查证一番才行。
下沉了许久她才看见了潭底,夜明珠清幽的光在水下并照不了多远,靠着有限的光源和神识的辅助,她在潭底慢慢摸索起来。
这潭底比水潭要小的多,入眼皆是砂石,这点倒和戚文然描述的一样,不过俞摸索了一番发现,这潭底灵气波动有些异常。
本来水越深水灵气的浓度就会越浓郁,可这水潭底部的灵气还不如表面来的浓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排斥它们一般。
而且她觉得潭底的石头摆放位置可能也有些特别,这很有可能是个藏得非常隐秘的阵法。
她还想继续查看,但是这气憋不住了,练气二层的修为让她只能在水下待上不到半个时辰,她只能先回岸上恢复一下灵力再下来探查了。
她快速浮上水面,却在岸边看到了一个令她十分意外的人。
溶溶月色之下,锦衣玉带的少年站在岸边,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是自称来自观云界的散修方澄!
俞尴尬地开口:“方道友怎么会在这里?”
方澄没有回答她,反倒是问道:“这水下有异样?”
俞还在踌躇要不要如实回答的时候,方澄就已经下水了,奇异的是方澄周身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水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就被隔绝开来。
这是避水珠!只有千年以上的蚌精才有一定几率孕育出避水珠,只要握着此珠便可在水下自由呼吸,如履平地。
俞不禁咋舌,这一颗避水珠就抵得上她大半身家了,这散修可真有钱!
她不知道方澄下水是要干嘛,虽然灵力接近透支再次下水有些勉强,但好奇心驱使着她决定要跟着方澄下去。
她咬咬牙,拿出一块中品灵石边补充灵气边又向下潜去,过了一会才追上了在水底探查的方澄。
方澄手上的青瓷灯将潭底照得恍如白昼,俞这时才完全地看清了这潭底的样子。潭底是个比较规整的圆形,满地的砂石和自己之前想象的全貌无甚差别。
方澄并不理会跟在他身后的俞,而是蹙着眉在认真掐算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因为是在水中,不用传音俞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只能跟着他在水潭底部转了好几圈。
在她觉得自己都快转晕了的时候,方澄突然停下,对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用力一拍,一根石柱顶着这石头缓缓从泥沙里冒出。
这石柱长约三尺,宽约一尺,整个柱身都刻满了繁复的符文,唯有接近顶端的地方刻着封灵二字,字下面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孔,看起来倒是很像钥匙孔。
俞这么想着,一旁的方澄就掏出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金属钥匙插进了孔中,轻轻一转。
水潭底部的水流开始激荡,搅得砂石翻涌不已,清澈的水潭立刻变得浑浊不清。过了许久,水中的涌动终于平息,砂石逐渐沉淀,视线也逐渐清晰。
水潭底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阵法,上面铭刻的符文与文字大部分都是俞认不得的,俞只能凭借自己有限的阵法知识判断出这应该是个传送阵,还是很古老的那种。
仅仅这个认知让她惊喜不已,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绝杀之局的唯一生路竟就这样被她找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时来运转吗?
方澄走到阵法上,从储物袋中取出十块上品灵石嵌入阵法的石槽之中,俞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进了阵法中。
俞等了半晌,方澄却一直没有进行进行下一步动作,而是转过身来朝她挑了挑眉。
俞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见她没有领会自己意思,方澄又挑了挑眉,眼神往阵法上瞟去,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原来是在暗示平摊费用!
她赶紧从储物袋里拿出五块上品灵石递给方澄,也亏得当初师父临行前把那十块上品灵石给她了,不然这么昂贵传送费她还真出不起。
方澄从善如流地将灵石收入囊中传音道:“我可不保证这传送的是什么好地方。”
俞点点头,去哪里她是无所谓的,反正无论什么地方都比这芥子空间要好,至少她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有性命之忧。
方澄蹲下身来,一掌拍在了阵法中央启动了阵法,灵石中的灵气被阵法不断吸收,阵中白光大炽,阵外水流翻涌。
当白光消失后,水潭里又再度恢复了平静,而俞和方澄二人也不见了踪影。
第二十九章 绝灵之地
俞和方澄有些呆愣愣的站着,现在的情况让他们有些缓不过神来。
良久,俞开口:“这里没有一点灵气?”
方澄:“对。”
俞再度开口确认:“神识也无法外放?”
方澄:“对。”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这传送的地点还是让他们有些意外。
“我说了我不保证传送的是个好地方。”方澄抿嘴说道。
俞倒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只要能逃出苏晚的掌控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虽然目前的情况有些棘手,但是比之前的夺舍之危来说已经要好太多了。
况且没有方澄她根本逃不出来,他没有藏着掖着不让她进传送阵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嗯,我知道的。”
俞环顾四周,这里的温度比芥子空间内高上不少,刚才还在凛凛寒冬中瑟瑟发抖,现在却热得隐隐发汗。
这里是野外的一片空地,身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面前则有一条潺潺流动的溪水。虽然没有灵气,但这里的环境看起来和普通的山林并没有什么同。
没有灵气,神识不能外放,俞忽然想到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关于绝灵之地的记载。
相传绝灵之地是天地自然造化所致,那块地方的灵气被天然的阵法完全隔绝在外,修士在其中也会变得如同凡人一般,别说无法吸纳灵气修炼,就连修士本身体内残存的灵气都是用一点少一点,神识更是根本不得外放。
现在的情况和绝灵之地的描述简直一模一样。
“这里是绝灵之地吧。”俞把自己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
方澄却摇摇头道:“我不确定,我们先休整一下,等天亮了我探查一番再下定论。”
俞闻言点头,二人不再说话,各自休憩。
朝阳初上,俞和方澄便开始了对这块未知土地的探索。
二人先是沿着河流一路往东走,行了数里路,这一路上荒无人烟,只有林中偶尔窜出的小动物证明着这里至少还有活物存在。
咕噜
俞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之前各种情况接踵而至让她无暇顾及饭食,现在情形没那么紧张了,她才想起来,昨天到今天她粒米未沾。如今她不过是个练气期修士,是无法辟谷的。
她不去看方澄投过来的诧异目光,只能尴尬道:“我们先寻些食物吧,虽然你筑基中期已经可以辟谷了,但辟谷是要消耗灵气的,此地乃绝灵之地,我们还是保留一些灵气为好。”
其实凡间对神仙餐风饮露的描述是一种错觉,修士筑基之后便可以辟谷是没错,但他们维持生命靠的可不是清风露水之流,而是靠着天地灵气的补充代替原本食物的作用。
此地乃绝灵之地,灵气全无,神念不可外放,连储物袋都打不开,如果不吃食物,方澄就得不断消耗自己体内的灵气,且这种消耗是无法补充的,这无疑不是明智之举。
方澄也发现了这一点,倒是没嘲笑她饿到肚子都叫出声,而是问道:“你识得可食之物?”
俞看看周围陌生的草木,不确定地道:“应该......认识吧?”
“那你会起火吗?”方澄又问道。
俞:“......”
这个她还真不会,灵气若能外放那起火自然不在话下,但是现在没有灵气,还没有火折子......她做不到啊。
方澄看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道答案了,无奈地道:“我也不会。”
两人只得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陷入了僵局。
而另一边,苏晚等人终于发现了俞和方澄的消失。
厅堂之内,众人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苏晚面色铁青地坐在主座上,她没想到俞真的能从她的眼皮子底下跑了,还带着能修复丹田的玉酒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早上戚文然发现俞人不见了,苏晚也只以为她是发现了她想要施行的计划,害怕之下跑芥子空间的某个角落里躲了起来,她甚至能想到她设埋伏阻止自己。
结果一行七人把芥子空间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见着这二人踪迹,难道是给他们俩找到了出去的出口?
为什么俞会和那个来自观云界的散修方澄一起失踪?这两人又是何时达成了默契?
苏晚百思不得其解。
而其他几人不知道苏晚之前的盘算,就更加无法理解俞和方澄的消失。
“他们消失之前就一点异样没有?”陆明霜问道。
“大家都不熟,有异样也发现不了啊。”
也是这个道理,众人皆来自不同界域,昨日初见,实在谈不上熟悉。
随之而来的又是长久的沉默。
“呃......”一个微弱的男声突然响起,在众人的缄默之中显得异常突兀。
发出声音的是戚文然,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在他身上。
苏晚见状道:“有话不妨直说。”
戚文然踟躇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异样,俞道友之前让我去白练峰的水潭里探查过,但是因为没有发现什么,我们便没有告诉苏前辈了。”
“那水潭之中一切正常?”赵况问道。
“是啊,潭底都是砂石而已,只是这水潭形状有些像漏斗,越到中央水就越深。”戚文然如是答道。
“戚道友是剑修吧?”见戚文然一直佩戴着灵剑,故赵况有此一问。
“不错。”
赵况道:“戚道友既是剑修,那么对阵道未必了解,倘若那潭底有什么隐蔽的阵法,可能就将你蒙蔽过去了。”
戚文然听着也觉得是这个理,毕竟自己修为、资质皆是一般,所处的别尘界也是众人之中修行水平最次的界域,眼界显然也是跟不上众人的。
见他点头,赵况便继续说道:“既然我们现在对俞道友和方道友的失踪毫无头绪,戚道友又不能肯定这水潭绝对无阵法存在,这唯一线索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一起去确认一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我去。”最先开口的是苏晚,没有人会比她更着急俞的消息了。
众人亦觉得赵况所言有理纷纷赞同,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白练峰。
第三十章 锈剑
在俞打算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方澄却率先一步开口道:“这附近应该没什么危险,我们分头找食物吧,半个时辰之后无论有没有找到食物,都先回到这里集合。”
“尽量找野果之类的,食用起来方便。”
虽然她也很想吃野味,但是两个不会生火的人就算抓了野味也没用,茹毛饮血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还是找点野果吃比较实际。
方澄往东,俞往西,分头行动。
时间接近正午,太阳升得更高了,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俞踏着这碎光在林中行走。
“什么人?”
俞骤然转身,枝叶摩擦的声音犹然在耳,可这身后却空无一人。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刚才身后确实有微弱的声响传来,她不会听错的。
左顾右盼,仍是没有发现异常,她继续向前走,但是注意力却比刚才集中多了。
嘎吱这是枯枝被踩压的声音。
俞没有立马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向树林深处走,然后突然侧身躲进一棵大树后面,隐蔽地向后方望去,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一直在跟着她。
过了一会,一只小梅花鹿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大大的鹿眼里充满了疑惑,站在原地东瞧瞧,西瞧瞧。
搞了半天就是只小梅花鹿啊,身高还不到三尺,眼睛又圆又大,看起来倒是挺好吃的......可惜她不会生火。
俞从树后走了出来,小梅花鹿的大眼睛瞬间亮了,随后又嗖地一下躲到了一棵树后面,只露出了一小半鹿角。
“噗嗤。”看见这小梅花鹿的怂样俞不禁笑出声,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说道,“我没空和你玩,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我会忍不住抓你回去烤来吃的。”
她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听到她脚步走远的声音,小梅花鹿又探出脑袋来,偷偷跟在了后面。
嘎吱俞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这只小鹿又跟上来了。
也不知道这小梅花鹿跟着她能干嘛,总不会是这个绝灵之地从来没有来过活人,小梅花鹿见到她好奇她是什么品种的动物吧......
俞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实。
没再去管这只小梅花鹿的事,俞继续寻找食物,胡思乱想间她已经走出了树林,来到了一片草地之上。
放眼望去,阳光明媚,芳草茵茵,一派好春光。
但怎么就连颗野果她都没见到呢?
唉声叹气之间,她的余光却瞄到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那好像是一块刻了字的石碑。
走近一看,果然是石碑没错,上面简单明了地刻着“剑冢”二字,而且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压在了石碑下面,只露出一截剑柄和半截剑身。
俞不禁眉欢眼笑,有刻字的石碑就说明这里是有人存在过的,并且这里还有把铁剑,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是在这种没有灵气的地方,武器比赤手空拳要强得多了。
想到石碑上的剑冢二字,俞看这把破破烂烂的铁剑又顺眼一些了。
要知道剑冢可不是随便哪里都有的,只有剑修辈出,底蕴深厚的的门派才会有剑冢的存在,而剑冢里面的剑皆有灵性,或是门派的剑道高手所留,或是练器宗师所铸,无不是名剑。
拥有剑冢的门派每年会允许一些剑术天赋高的弟子入剑冢,有缘的话就会有灵剑择其为主。
她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压在铁剑上的石碑移开,让她惊喜的是这铁剑竟然没被这石碑压弯,看来以前真的有可能是一把好剑。
只是到了这个没有灵气的地方,经历风雨侵蚀,灵性怕是也已经消磨干净了,不然就不会是现在这副破破烂烂、锈迹斑斑的模样。
不过总算也是意外之喜,回去让方澄过来看看,或许还能看出些什么。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俞抱着铁剑准备回去先和方澄碰头再说。
一起身她就看见了树干后面影影绰绰的鹿角,走进了,那只小梅花鹿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脑袋,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
俞:“......”
这鹿究竟想怎样?
回去路上倒是让俞找到了几棵野生的樱桃树,此时又恰好是结果的季节,俞用脱下的狐裘装了一大捧樱桃回去,这下食物也有了,还得了把防身武器,收获还算不错。
俞比方澄先回到集合的地方,那只小梅花鹿仍旧跟着她,还拿毛茸茸的身体蹭她,从她那里骗走了十多颗樱桃。
看着吃樱桃吃得津津有味的小梅花鹿,俞纳闷了,梅花鹿不是吃草的吗?樱桃也吃的?
方澄回来的时候就看着这一人一鹿在河边大眼瞪小眼。
“俞道友找到生火之法了?”方澄问道,不是说尽量找水果,怎么这就捉了一头梅花鹿回来了。
俞一看方澄表情就知道他以为这鹿是她捉来当食物的,只得尴尬解释道:“呃......没有,这小梅花鹿不是食物,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方澄好奇地又瞥了小梅花鹿几眼,也不像是灵兽的样子啊,就是一只普通的鹿。
却不想小梅花鹿看见他走近就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拿身体蹭了蹭他的腿。
“这是......”
俞无奈,她还以为这小梅花鹿只和她亲近呢,结果刚喂完樱桃,就去蹭别人了。
“大概是亲近你的意思吧。”俞随口答道。
方澄见这小梅花鹿可爱,就把之前寻来的青枣分了一个给它,俞见状提醒道:“鹿不吃青枣的吧。”
结果她话音未落,这小鹿啃着青枣开心得连大眼睛都眯起了几分。
方澄:“刚才我看你给它喂樱桃了,都是果子应该没问题的。”
对于小梅花鹿的光速打脸和方澄理所当然的回答,俞表示:我竟无言以对!
俞和方澄两人把寻来的樱桃和青枣用溪水冲干净了,便开始吃了起来。
“对了,我刚才找食物的时候确定了一件事,这里不是绝灵之地。”方澄吃完一颗青枣后说道。
“不是绝灵之地?”俞有些讶异,这里和书中描述基本完全一致,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推断是没错的,但是现在方澄却彻底推翻了她的推断。
“嗯,这里不是绝灵之地,而是殊方绝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