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脑抽
凤圣哲求人时最恳切的做法通常都是猛亲一通,用口水涂鸦,直把人亲到晕头转向为止。
她再一次做出了超越他预料之外的反应,君临懵了。
一个又一个的吻印到了脸上,他的大脑头一回罢工了,完全不能思考,直到最后一个吻落到了他的唇上,他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把她猛地一推,自己整个人跳了起来,不断地后退,直到背部抵住了墙壁。
“你你你做什什么?”
凤殊喘着气,慢腾腾地手撑着床铺坐起来,尽量忽略掉头部那针扎般的隐隐作痛,木木地回答他,“亲你啊。”
云淡风轻地就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啊,你吃过饭了没有?我吃了,你呢?”之类的话题,君临瞠目结舌。
“红……红宝石,爸爸羞羞,羞羞。”
对视中的两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凤圣哲身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小胖爪子大喇喇地指着君临红通通的耳朵,小脸乐开了花。
小家伙害羞的时候,不是脸红心跳,而是耳红脸热,每每害羞了,总会被凤昀笑话长了一双红宝石一样的耳朵。
就好像此刻君临那一双红得滴血一般的双耳一样,十分容易辨认。
凤殊顺着儿子的小胖爪看过去,眨了眨眼,正想感叹一番造物主的神奇,父子俩怎么连害羞的呈现方式都这么相像,便发现君临狠狠地用手背擦了擦嘴唇,然后如火烧屁股一般逃之夭夭了。
凤圣哲眨了眨眼,一骨碌坐了起来,着急着要下床去找也长了一双红宝石耳朵的爸爸。
“别去,去了也找不到。宝宝陪妈妈睡觉好不好?妈妈头疼。”
尽管语气平淡,可是已经明白头疼是怎么一回事的凤圣哲立刻躺了下来,还老气横秋地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使劲对着她的脸吹气,“呼呼呼……痛痛飞飞,飞飞……”
又被糊了一脸口水。
凤殊淡定地抹了一把脸,将儿子的头发揉乱了,“乖乖地陪妈妈睡一会儿,睡醒了妈妈就不痛了。乖,我们宝宝闭上眼睛。对,看看谁更厉害,可以更长时间地闭着眼睛不偷看。”
一如往常玩这个游戏一样,凤圣哲上当了,没一会儿便真的睡了过去。
凤殊却眨巴着眼睛,睡不着。
头仍旧痛着,但只要不过分动作或者思考,刺痛感便会减弱,她可以保持相对静止的状态,但是却无法停止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没有想到君临也会逃跑。他给人的印象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逃跑的人,当然,战略性撤退不算。而刚刚,他很显然是真的相当狼狈地逃之夭夭。
好吧,她其实很想笑。
事实上,在短短的相处过程中,她根本就没有占过上风。哪怕她成功地甩过他耳光,但也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如果他本人不愿意,她根本就不可能真的碰到他一片衣角。
她连最基本的精神力训练都不懂。他只要防备她,随便一个精神力防护,就能够避过她的攻击。哪怕她身法奇快,却也无法在短时间里攻破一个精神力大师的自我防护。而攻击一旦被发现,她就不会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他们目前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她还有机会学习,争取早日达到他的高度,不,超越他的高度。
凤殊抬起手,缓慢地擦着自己的嘴唇。
她其实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如果是在从前,打死她也不会这样做,完全是脑抽了,用近乎羞辱的方式,来求人做自己的师傅,教导她学习精神力的操控方法。
但现在她别无选择。
这里并不是从前那个她能够如鱼得水的小小江湖,就算自己不争气,背后还会有慧山做她的靠山。
这里是让她如履薄冰的星际联邦。她实力不够,又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至亲长辈,没有任何可以托付后背的手足挚友。相反,她还得护着两个孩子。
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是她需要花费很多很多年才能够了解的时代,在彻底融入之前,她得蛰伏,得伪装,得克制,得忍一切不能忍。
反正在君临面前她已经破绽百出了,能够少一个人知道她的不对劲总是好的,能够大大的降低风险。这是最佳选择。
目前,她跟他是利益共同体,哪怕只是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那也是受法律保护的。有孩子在一天,他应该就不会对她轻举妄动。
为什么下意识会认为是应该,而不是绝对,凤殊不愿意去深究。
归根到底,还是实力不够。
她要好好休息。
凤殊捏了捏孩子胖乎乎的手臂,闭上了双眼,准备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
因为有过一回这样的经历,凤圣哲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母亲的时候,还算镇定,自己下床去把君临找来,看着父亲也喊不醒她,还把她抱到营养仓中去说她要睡很久很久的时候,小家伙也不哭不闹的,不过是一日数回跑上楼来看她,跟她待一会儿,每天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玩耍的时候玩耍,该睡觉的时候睡觉,乖得不得了。
君临一开始还觉得现在不用面对凤殊真是再好不过,但只过了一个晚上他就受不了了。
凤圣哲精力很旺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不能跟母亲交流的缘故,他便盯上了父亲,君临要是在视线范围内还好,哪怕不陪着玩,小家伙也不会哭闹,抱着一个小球也能玩个半天,自得其乐得很。
可一旦发现君临不见了,他便会立马“哇”的一声哭起来,就像是鬼哭狼嚎一般惊天动地,就算是君庭屈尊降贵趴在地上,要让他玩骑马游戏,小家伙的嚎啕大哭也绝对不会停止。
“老四,果然是你的种。他居然知道老三不是你,哭起来没完没了,谁都哄不停。”
君睿很喜欢逗凤圣哲,每次都想要把人弄哭,但小家伙不太鸟他,常常都会无视这个逗比的二伯,所以上当的次数少之又少。
“三哥回来了?”
君临抱着刚刚睡过去的儿子,见他眼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泪珠,伸手轻轻地拭去。
“没有,又不知道跑到哪个星球去了,信号不好,视频总断。你儿子就看了一眼,像是施舍一样,接着就甩了老三一个后脑勺,怎么哄都不肯说话,只在那里哭着找爸爸。一开始不是很讨厌你吗?总是让老三抱,却嫌弃你,还敢打你耳光。”
君临扯了扯嘴角,“现在也嫌弃。”
如果凤殊醒着的话,小家伙只会围着她转,压根就不怎么理会他,说是无视也不为过。
“话说回来,你怎么脑抽了,当真跟凤殊结婚了?就因为她是你孩子妈?老头子看中了昂科先生的小女儿,听妈妈说他还跟人打了包票,绑也要绑了你去跟人家小姐见个面喝个茶,顺便聊聊人生什么的。”
第90章 阴霾
君睿觉得自己很悲催,天天被催婚,但老四儿子都有了还被催着去相亲,无疑是更悲催,为了反抗父母的安排,直接把自己跟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捆绑在一起,破罐子破摔得也太彻底了,相较之下,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还算不错。
君临眼神阴寒,“那么喜欢他怎么不自己娶?”
“老四,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态度实在有问题?其实从很久之前我就想问你了,你跟老爸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为什么每一次提起老爸,不管他为你做什么,甚至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的话,你的反应都特别的大?”
君睿十分不解,可惜君临没有想过要满足他的求知欲。
“如果二哥喜欢,那就去相亲好了。我已经结婚,没有这个必要。”
“结婚还可以离婚呢,现在结婚的人多,离婚的人更多,很少人会像我们爸妈一样恩爱,结婚这么多年都……”
话还没说完,君睿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君睿一阵风似的上了楼,背影一闪而没。
“搞什么啊,老四越发的阴阳怪气了,难不成在外面的时候磕到头了?”
虽然之前总是笑称凤殊是四弟妹,但是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对方真的能够成为自己的四弟妹。
即便他宣称是不婚主义者,但是相较而言,他觉得四兄弟谁都会结婚生子,唯独老四是不可能的那个,让老四结婚,无异于叫他去死。这也是为什么,才回家没多久,父母的注意力便被转移到了老四的身上,而放了他一马的缘故。
“太倔了不好,总是直来直往地硬碰硬,一点儿曲线救国的灵活战术都没有,还怎么跟敌人打持久战?真是笨,以为随便结个婚就可以打消老爸的意思了?老狐狸狡猾着呢。”
君睿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从小到大,因为有君临这个挡箭牌在前头冲锋陷阵,基本上与父亲君豪之间,就没有他跟老大、老三什么事情,哪怕做错了事,他们三个挨骂也是几句话而已。
反倒是老四,不管双方做的是对是错,出发点是好是坏,父子俩永远都要吵得翻天覆地,要不然就是直接干上一架。
一开始总是君临挨揍,鼻青脸肿都是小事,缺胳膊少腿是家常便饭,慢慢的情形便开始变了,参军第五年,君临在探亲假里,第一次以绝对的实力反击成功,那一次他把君豪的鼻梁骨揍碎了,还打断了父亲的四肢,以及三根肋骨。
如果不是母亲阮钰及时出现,搞不好真的会闹出人命。
也是自那一次之后,君临便很少再联系家里人,擅自决定从军部退役之后,他连家都没回,直接环游星际去了,没两年,便音讯全无。
君睿的眼睛闪过了一丝阴霾。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清楚地意识到,父亲跟老四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不愉快的程度大概是他无法想象的,否则老四不可能不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而父亲也没有任何一句解释,只是费尽心思地与老四周旋,为他呕心泣血也不被接受,最后只剩下恨铁不成钢。
凤殊母子俩的出现是一个契机。
但很可惜的是,凤殊的身份太过势单力薄。
对于君家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联姻对象。尽管以君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根本就不需要拿子女的婚事来做相关的利益交换,但是在讲究实力就是一切的时代,门当户对本身就是实力的一种投射。
凤殊没有强有力的靠山,自己的实力也太过弱小,就算君临愿意护着母子俩,也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她终究要面对君四夫人这个身份带给她的麻烦。
他不觉得这个小女孩能够应对得体。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从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这人受打击之后变化过多,完全是两个极端,尽管相较于从前,她的实力貌似要更强了一些,相较于君家的门庭来说,这样的实力还远远不够,所以提升了也跟没提升一样,杯水车薪,没什么看头。
她是个相当不喜欢麻烦的人。对弟弟跟儿子,起初也是出于义务的照顾,后来也投入了感情,看着却并不热烈,如果比作是水温,寻常母亲对孩子的爱是随时沸腾的状态,她对儿子的喜爱,大概能够维持在五六十度?
她的内敛程度远胜于也走了极端的老四。
破天荒的知道凤圣哲的存在,从不能接受到完全接受,面不改色地成为一个愿意亲自照看孩子的奶爸,老四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这是君睿不那么满意凤殊的地方。
她是一个女子,却比男人还要冷。
凤殊并不知道,君睿会腹诽她不像一个正常的女人,没有女性该有的热情似火与温柔如水。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营养仓里,就像是个睡美人,面容安详,仿佛连个梦都没做。
“喂,小胖娃的周岁宴都办过了,你还不醒,准备睡到什么时候?天荒地老还是天崩地裂?”
君临抱着凤圣哲,站在营养仓旁边喃喃自语。
“我带你们娘俩环游星际怎么样?君家越来越没意思了。反正你办了休学,正好去玩个几年,等孩子也可以上学了,再一起去学校好了。不想上也没关系,我亲自教你们,看着也不是笨的,学个七八成也够用,反正也不期待你们成为元帅。
老爷子完全就是被坑了,没那头衔还能出去到处转,当了元帅这么多年,说得好听些是坐镇天极星,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把天极星当牢房,牢底坐穿的节奏。”
君临显然觉得说这个话题也没什么意思,他靠在舱壁上,换了一只脚站着,低头看着儿子熟睡的面庞。
“真让人羡慕,随时随地都能够秒睡。你妈冬眠了,你爸我日子就难过了,想睡都睡不着,也不知道抱枕什么时候才能醒。”
再不醒他就又要嗑药了,持续一个月熬着没怎么休息,心情还真好不到哪里去。
“老大,我们到天极星了。你在家?直接上门可以吗?”
“空着手?”
“那哪能。”
“恩,在家。”
君临抱着孩子回房,没发现身后的凤殊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第91章 榜样
来的不是最想来的王天璇,而是程烈、徐浪与张展。
“我们的小侄子呢?”
一见面,徐浪就开始低头找小孩子,被君临一掌拍在肩膀上。
“礼物。”
“都在这里,老大。”
张展从空间钮里拿出来一堆东西,通通放到客厅里。
“看到了没有?这些都是礼物,老大你们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小侄子呢?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看他。”
“来客人了?”
阮钰先进来,随后君豪也进来了。
“不介绍一下?”
君临直接无视了父母,对程烈三人说道,“你们去三楼,那里有训练室。”
“可是我们还没有见到小侄子,他……”
程烈已经率先往楼梯上去了,张展拖着徐浪迅速跟上,未完的话语很快就随着良好的隔音效果而消失了。
“孩子呢?在睡觉?还是出去了?”
阮钰见父子俩又是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模样,赶紧转移话题。
君临让板儿端来了热茶,“来这里有什么事?”
“你妈在问你话,就不可以先回答她?没事我们就不能来了?”
看见板儿,君豪皱眉,却也接过了它递来的热茶,“看看你过的日子,连最基本的家务机器人都买不起了,需要用这种扔到垃圾堆里也没人要的老化低配型号?”
君临坐得远远的,并没有客气以待的意思,“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要怎么看是你的事,我要怎么过日子是我的事。”
为了更容易理解凤殊说的话,他最近在恶补华夏远古文知识。
君豪将茶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杯子没碎,但是茶水却飞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让我和你妈滚出你的人生,不要多管闲事?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已经多少有些长进了,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真是让人失望。”
“豪哥,小临不是这个意思。”
“作为成年人,应该知道保持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天真的小孩子,才会不断地犯蠢越界。”
“作为成年人,也不会像天真的小孩子,一闹别扭就离家出走,把家人抛诸脑后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在我们找人找得筋疲力尽心灰意冷的时候又突然跑回家来,当消失的那一段时间完全不存在,认定我们应该像从前一样全心全意地接纳你。
君临,你今年几岁了?”
“嗤。”
君临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君豪。
他忽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直接将桌角震裂了,茶杯也掉到了地上,碎了个彻底。
“昂科的小女儿凯瑟琳仍旧单身,你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我跟你妈把人请来家里做客了。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散漫,我看你就是缺一个像样的女人管着。”
君临看着那一地碎片,双眼闪过了一丝戾气。
阮钰见状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赶紧蹲下身去捡碎片,一不小心却把手割了。
“你在做什么?机器人不会捡?快点起来。”
君豪说了一句,见她依旧笑着捡碎片,君临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神情便越发阴云密布了。
“我让你别捡了,没听见吗?阮钰!”
阮钰了解自己丈夫的性子,通常连名带姓地喊人时,便表示着他是生气到极点了,所以她讨好地朝他笑了笑,主动起身,喊了板儿过来清扫。
板儿先帮她清理包扎了,才开始清扫,大概知道君豪不欢喜见到它,所以板儿清扫完毕便乖乖地离开了客厅,直接去了凤昀房间。
凤圣哲依旧四仰八叉地躺着,呼呼大睡。
“家里来客人了?”
“是的,君四少爷的父母来了。”
“啊,是姐夫的爸爸妈妈?”
凤昀闻言相当高兴,“姐姐醒来了吗?今天已经满一个月了,醒了也该见见面才对。”
见外甥的衣服掀开了不少,肚皮都露出来了,他帮他扯下来,“周岁生日宴都没有赶得上参加。姐姐醒来一定会觉得可惜的,又不能重新补,怎么办才好啊,宝宝?”
他自说自话了半晌,转头对默不作声的板儿道,“板儿,姐夫有叫我出去吗?客人来了,我不去打声招呼是不是不太尊敬?毕竟也是长辈呢。”
尽管凤殊不让他喊君临姐夫,私底下,凤昀依旧这么喊着,他不知道的是,现在这么喊也算名副其实了,凤殊跟君临真正地在法律层面上结为了夫妇。
“不需要,君四少爷并没有这么吩咐,并且,按照会面情况推理,他与父母的感情并不融洽。少爷擅自去见客人并不明智。”
板儿的核心程序其实都已经换成最新型的了,只不过因为凤殊姐弟俩念旧,所以并没有变换它的外在形象。
“不融洽?第一次见面时没发现啊,他们在周岁宴上不都有说有笑的吗?”
“并没有有说有笑,不单只不说话,连眼神的交流都极少。当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少爷身上,所以您没发现。”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是这样吗?我当时很紧张,姐姐不在身边,怕说错话,所以才没注意到吧。哎呀,要是姐姐醒来了就好了,我肯定不会这么紧张,像个笨蛋似的。”
他不知道的是,凤殊已经醒来了。
“咦?这里有个人。”
“别乱动。”
程烈话音刚落,徐浪就已经打开了营养仓盖子,与凤殊对上了眼。
“你就是大嫂?长得有些差强人意啊。”
“你会不会说话?一边去!”
张展粗鲁地推了徐浪一把,就对着坐起来的凤殊弯腰鞠躬,“嫂子好,我是老大的属下,张展。”
待他直起身来看向凤殊时,到底是没能掩饰吃惊的表情。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小女生,娇小的个子,只能算是清秀的面容,神情漠然,压根就没有表示友好的意思。
“我是程烈。”
程烈就像是没有意识到尴尬的氛围一样,向凤殊点了点头。
“凤殊。”
她显然更加适应程烈的打招呼方式,终于给予了回应。
只不过,仅此而已。她完全没有套近乎的意思,施施然地越过他们,下楼回房,换上衣服后也没有再上去,径直下一楼去准备找弟弟跟儿子。
君豪与君临父子俩的气氛剑拔弩张,显然正在对峙中。
阮钰见她来了,想要缓和一下场面,笑着招呼她过来,“孩子你醒了?好些了没有?听说……”
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君临慢悠悠地打断了。
“如果少将愿意跟夫人示范一下如何离婚的话,我会慎重考虑一下要不要跟自己的新婚妻子离婚的,上行下效,父亲向来是儿子的好榜样啊。”
第92章 访客
他用平淡的语气表述着“子不教父之过”的类似意思,神情再嘲讽不过。
“小临,算是妈妈求你了,别再这样跟你爸说话好不好?他是你爸爸啊。”
阮钰见丈夫神情不对,赶紧放软了语气,近乎哀求地看向自己的小儿子,可惜的是,君临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不孝子!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君豪直接把茶杯朝儿子扔了过去,君临也不躲,任由滚烫的茶水泼洒到身上,又一个杯子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无动于衷,视线落在了满地的碎渣上,嘴角依旧上扬着,嘲讽之色毫不掩饰。
凤殊也懒得喊人,直接朝凤昀的房间走去,快要越过君临的时候却被君豪叫住了。
“你就是凤殊?你还是个小孩子,犯不着一生都跟君临绑在一块。这婚是你们俩私自结的,我跟他妈妈都不同意,所以不作数。你想要什么就跟我们提,拿了该得的好处,就离开君家,孩子我们会好好教养着长大,总比跟着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妈妈强。”
凤殊与君临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是未成年?”
“当然不是,否则我们怎么结的婚?有些人是老糊涂了,难免自以为是,你往后一律左耳进右耳出就是。”
“恩。你要是想离婚了就跟我说,随时可以离。”
凤殊懒得去应付怒火中烧的君豪,语气凉凉地摆出了自己的态度,便施施然地进了凤昀的房间,房门一关,算是不参与他们父子俩的对峙。
“小临,别这样行不行?他是你爸爸,好歹尊重一下,啊?”
儿子不领情,阮钰只得转头看向丈夫,尝试转移对象。
“豪哥,我们小临已经有圣哲这个孩子了,以后老了也不会没有人照顾,不用担心。反倒是我们的小睿跟小源,没结婚没孩子的,我们要多多督促一番才对,就别把时间浪费在小临身上了。小源难得见面,小睿今天倒是也在这儿,我们去跟他聊聊看,好不好?”
君豪今天显然又被小儿子给气炸了,偏偏新上任的所谓儿媳妇也不是个乖巧听话让他看得顺眼的,不想让自己的妻子为难,冷着一张脸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阮钰叮嘱了儿子几句要好好吃饭跟孩子好好相处之类,便迅速地跟上,没一会儿客厅里便只剩下了君临,以及一地碎渣。
良久,程烈才带着人从三楼下来,见他看着碎渣面沉如水,赶紧动手收拾干净。
“璇子本来也要来的,但洛叔受伤了,老大你也知道,洛叔就算是掉了一个指甲盖,璇子都会神经兮兮地忙半天,我们几个心急,便直接来了。”
“老大,小侄子到底藏哪儿了?怎么到现在还见不到人影?”
“急什么?就你话多。”
“难道你就不着急?”
见张展跟徐浪又要斗嘴,君临才懒洋洋地抬眼,朝凤昀的房间努了努嘴,“在他舅舅房间睡着觉。没睡够就吵醒他的话,哭起来能够把天极星都给淹了。”
“这么夸张?难不成老大你小时候也是一个哭包?”
徐浪话音刚落,便见君临双眼微眯,顿时缩到了程烈的身后去,化身为怂包不停地求饶,“老大,我错了。”
君临这会显然没有心思聊些别的,也没搭腔。
张展三个人干巴巴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坐了大半个小时,才总算把凤昀的房门给盼开了。
不负众望的是,随着凤昀一道出来的,还有抱着凤圣哲的凤殊。
徐浪兴高采烈地立马蹿到跟前去就要来一个摸头杀,凤殊眼也不眨地就抱着孩子绕过了他,径直走到君临跟前,把儿子往他怀里一塞。
“爸爸。”
这一个月父子俩几乎是朝夕相处,凤圣哲虽然还是对父亲有着不少畏惧或者不喜,但熟悉程度大大上升,被母亲这么随意一扔,也不哭不闹的,还下意识地就抱住了父亲的脖子,相当自然地喊了一声,然后就“吧唧”一声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君临这才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囫囵揉了揉儿子那乱蓬蓬的头发,“睡够了没有?”
“够够。”
同样的问题已经问过许多次了,凤圣哲也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回答地相当快,还一边笑一边用肉呼呼的小手拍掌,以示朕心甚慰。
“小侄子,我是你徐浪叔叔。浪里格朗的浪,大波浪的浪,想浪就浪的那个浪,记住了啊。”
徐浪的自我介绍成功吸引住了小家伙两秒的注意力,可惜凤圣哲很快便对他不感兴趣了,连带着程烈与张展俩的讨好也扔到了后脑勺,只坚定地朝凤殊伸出了小胖爪子要抱。
凤殊懒得走过去,只是看着他,让他好好在父亲的怀里呆着,君临也丝毫没有要送他过去的意思,不一会儿,凤圣哲便明白了父母都希望维持现状,不高兴地扁了扁嘴。
“怎么?又想要变身小女孩了?那可不行,你想要现在立刻去体验一番勇士是如何炼成的吗?”
小女孩跟勇士代表着什么意思,凤圣哲如今是一清二楚,所以立刻摇头不止,虽然表情带着一丝委屈,像是将哭未哭的极力忍耐,但是到底没有再扁嘴了。
凤殊饶有兴致地发现,大概是不想要让外人发现自己的表情,凤圣哲没一会儿便把头埋到了父亲的胸膛上,不让人看自己的脸,显然多少是有些害羞了,明白了有外人在跟没有外人在时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圣哲啊,叔叔抱一抱你怎么样?浪叔叔带了好多好多好玩又好吃的东西来了哦,通通都可以送给你。”
“嗯,你浪叔叔送的花样多,但未必质量过关,他的礼物都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圣哲看看就好了,千万不能玩。展叔叔跟烈叔叔倒是精心准备了不少好玩好看又实用的礼物给圣哲与凤昀,你们甥舅俩可以选自己想要玩的哦。”
“希望你们俩会喜欢哦,要是挑得不够好,烈叔叔下一次会挑更多更好的带来送给你们。”
在徐浪的带头下,程烈跟张展说话也都儿化音起来,为了哄孩子,还哦哦个没完没了。
第93章 相像
凤圣哲看到一堆礼物还是挺开心的,自动自发地就爬啊爬地爬进了礼物堆里,东翻翻西摸摸的,高兴起来还拉着凤昀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个孩子身上,徐浪突然道,“老大,话说回来你跟嫂子是怎么认识的?”
尽管君临与凤殊都依旧微笑的微笑,面瘫的面瘫,但气氛明显地为之一滞。
程烈淡淡地瞥了猪队友一眼,若无其事地说起其他事情来,张展识趣地配合,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开口,在他们的插科打诨之下,很快就揭过了这一茬。
午饭是凤殊亲自做的,倒是吃的宾主尽欢,徐浪等人对她的厨艺都赞不绝口,个个吃得肚子溜圆。
凤殊没有要跟他们套近乎的意思,所以吃完就直接带着两个孩子散步消食去了。
“老大,嫂子还要去上学吗?其实她想学什么你都可以亲自教她啊,不如直接带着小侄儿跟我们去旅行。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天天吃上嫂子做的菜,幸福指数一定会直线上升。”
见君临面色淡淡,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张展一巴掌朝徐浪拍了过去,“就记着吃吃吃,让你干活就天天偷懒,我们最近都没生意做,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你有没有点脑子?”
“你这话说得才没脑子!当午爷跟你一样只会动手动脚的吗?我们就算十年不干活,也不会坐吃山空。别再打我头,打傻了你养我啊?”
“本来就是个傻蛋,打一打说不准还能以毒攻毒。”
“你才毒,张口就喷人。”
见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动武,程烈不耐烦地伸出了精神力触角,一人给了一拳头,“好了,有完没完?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幼稚,夫妻吵架都没你们热闹。”
“谁跟他是夫妻?!”
“谁跟他是夫妻?!”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瞪向程烈,脸上的神情出奇一致,嫌恶到要吐的狰狞。
“烈,你帮我查一查即墨的儿子即庆,看看他生母究竟是谁。”
君临冷不丁地一句话打破了对峙的场面,程烈点头,也不多问,当场就开始操作起来。
张展虽然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担心,“老大,查即家干什么?即墨看着就不好惹。”
这一回轮到徐浪嘲笑他没脑子了,“他不好惹,我们老大就是好惹的?肯定是需要查才让查啊,脑袋都长到脚后跟了。”
即庆抱着凤殊的脖子亲密喊妈妈的画面在君临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张小脸,更多的像即墨,却也有几分凤殊的影子在里头,尤其是,他们的眼睛特别的像!
凤圣哲从头到尾都长得更像父亲,不单只外表,就连怕挠痒痒、嗜甜、害羞脸不红耳朵却会红得不像话、睡觉爱呈大字型姿势等等,也遗传了君临。
凤殊对儿子的影响自然也有,说话的一些神态,做事的某些动作,母子俩经常也会神同步,但在君临也出现在凤圣哲的生活里之后,父子之间的相像程度明显的加重了,凤圣哲不自觉地就会模仿君临的言行举止,反倒减弱了母亲对他这一方面的影响。
非得找出些更像凤殊的地方来的话,恩,凤圣哲的发质跟肤质都更像她。
母子俩都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玩,安静地研究某个人、某件东西,独自探索,寻找问题的答案,哪怕遭遇挫折,也乐此不彼,倘若成功,便会欢天喜地,兴致盎然地不断重复。
直愣愣地看人时,母子俩也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静感,仿佛被看的人就是他们眼中的唯一,又仿佛什么都不是的微不足道,偏偏这两种相反的矛盾感觉又如此和谐的糅合在一块,让人心中止不住的古怪。
求人的时候也一样,毫不犹豫就会捧着人的脸猛亲……
君临突兀地站起身来,话也不留一句,直接就飞身上楼。
“老大怎么了?内急?一楼没有盥洗室吗?”
徐浪懵逼,张展翻了一个白眼。
“没看见老大的耳朵都红了吗?你这人真的是笨到没边儿了。不会看眼色,就连看颜色都不会了?色盲啊你?”
“好端端地干嘛害羞?我们说了什么儿童不宜的话题?”
徐浪虽然依旧有些懵,但说着说着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老大害羞啊,果然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单身的时候哪里会害羞?
不知道嫂子有没有妹妹,要是有介绍给我就好了,我也要结婚!誓死追随老大的步伐,迈向美好的婚姻生活,生儿育女,多多益善!!”
张展已经懒得搭理这个二货了,嘎嘣嘎嘣地咬着颜椰果。
“羞花啊,奉劝你一句,别总是把话题往嫂子的身上扯,她年纪再小,也是我们嫂子,老大再讨厌女人,也结了婚生了子。
他们俩都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要真惹恼了他们,缝嘴巴是小事,剥皮削肉剔骨抽筋什么的才是大事。嫂子貌似对刑讯逼供的这一套艺术形式相当有研究,老大也很感兴趣,你要是乐于奉献自己,我们兄弟倒不介意看热闹。”
程烈突兀地停止了操作,慢悠悠地给予忠告。
“有那么夸张吗?有些人就是面冷心热,嫂子看着跟老大是一样的人,会做饭的女人,还是能做出妈妈一样味道的女人,心肠能坏到哪里去?怎么看都不会是个狠得下心来的嫂子,你别吓唬我。”
徐浪不相信,张展却是若有所思,对凤殊的重视程度又往上提了好几个等级。
程烈耸了耸肩,言尽于此,爱信不信。
凤殊并不知道,留下来的人正在议论自己,她照例带着孩子散步散到了君庭住的地方。
凤圣哲已经会喊“太爷”两个字了,尽管不经常叫,但一见到君庭就会很高兴,便挣扎着下地,速度极快地爬到了曾祖父脚下,一边流口水扶着元帅的腿站起来,一点欢喜地咿咿呀呀。
“哎哟,我们的小圣哲来找太爷爷玩啦?想吃红糕糕?亲亲,亲亲太爷爷的话,就给你好多好多。”
君庭指了指盘子里的糯米卷,红澄澄的,非常喜庆,是小家伙吃过的香甜味道。
第94章 训斥
果不其然,这一招屡试不爽,凤圣哲两眼发光,就像小鸡啄米似的迅速将君庭的脸亲了一个遍。
君庭不甘示弱,也亲了回去,还专找小家伙怕痒的地方下手,凤圣哲咯咯大笑起来,没一会儿爷孙俩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毕竟是君家新一代里的第一个孩子,君豪再生儿子的气,见到这么可爱的孙子也是欢喜起来,主动凑过去逗弄小家伙。
“乖乖,也亲亲爷爷好不好?爷爷让人去把甜品店里的东西全都打包回来,不,专门请一个甜品大师来家里长住,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什么甜品大师,那能一样吗?这糯米卷是你妈亲手做的,小家伙就爱吃这个。太爷爷说得对不对?我们宝宝就爱吃太婆给做的红糕糕。”
凤圣哲十分给面子地朝那盘糯米卷砸吧起嘴巴来,时机配合得天衣无缝。
君庭踩了儿子一脚,还极其自然地捧了妻子一句,霍如霞难得笑出声来,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就像是一朵花。
“圣哲,圣哲,爷爷抱抱你好不好?我是你爷爷,嘿,你这小子。”
小家伙对君豪不怎么感兴趣,见他总是把脸凑过来,小手乱挥,像是赶苍蝇似的,无奈手短打不着。吃不到想吃的东西就算了,这一会儿就连视线都被阻挡了,凤圣哲便死死地抱着君庭不撒手,一声声地喊着太爷太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了,怎么了?红糕糕还热着呢,凉了就给宝宝吃啊,太爷不骗你,待会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们不着急。”
君庭会错了意,凤圣哲见他依旧没有把恼人的君豪赶走,便小嘴一瘪,小手笔直地指向自己的祖父。
君豪还以为他主动要自己抱了呢,兴高采烈地伸出了双手就要接人,岂料小家伙却奶声奶气地吐出一个字来。
“丑。”
全场落针可闻,紧接着便是君庭的爆笑,君睿被茶水呛住咳嗽不止,霍如霞忍俊不禁,阮钰尴尬不已。
凤殊依旧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君豪却窘得脸都红了,双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的晾在半空,而凤圣哲扭动着小身板,小脑袋左晃右晃,始终看不见糯米卷,小嘴扁得越发厉害了,眼见着就要哭起来。
凤昀叉了两块糯米卷走过来,给凤圣哲一手塞了一个。
“不烫了,不烫了,给,宝宝别哭啊,你是吃不到又看不着,所以着急了对吗?舅舅在这帮你看着呢,没人跟你抢的。慢慢吃。”
凤圣哲顿时喜笑颜开,“好蛋,好蛋,舅舅。”
对于小家伙来说,父亲是坏蛋,舅舅是好蛋,这一点明显的认知,已经是人人皆知了。众人再一次捧腹大笑。
这一次,君豪总算是不尴尬了。只不过,见到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孙子,尽管心中痒痒,到底没有再伸出手去。
难得见儿子这般手足无措,霍如霞看着好笑,在一旁轻声软语地哄着慢点儿吃,时不时地就会用手轻轻地摸一下小家伙的脑瓜子,看得就连阮钰都蠢蠢欲动起来,只不过碍于是公公抱着凤圣哲,所以没敢上前去也上演一出摸头杀。
“你把宝宝带的很好,吃东西这一项可以打满分。”
君庭很满意凤圣哲的表现,虽然吃粥饭什么的还不能吃的很干净,但是吃甜品糕点跟水果之类的,凤圣哲已经能够做到像大人一样好了,尤其是专注程度,简直像是自带干扰屏蔽器一样。
凤殊没回答,面上表情由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君豪见她充耳不闻,不由冷哼道,“长辈在对你说话,怎么不回答?”
“你在老子地盘撒野做什么?凤殊是君家的大功臣,别说她如今年纪小还懂事,没什么可让人说嘴的,就算将来年纪大了不懂事了,我们君家这些长辈也得护着她,老四也得让着她。你冲她喊什么?
难怪宝宝跟你不亲近,就你这样对待他妈妈,他能喜欢你才怪。”
君庭突如其来的训斥让众人都愣了愣,气氛一时之间沉滞得可怕,唯有天真的凤圣哲依旧奋力地跟糯米卷较着劲。
君豪已经多年不曾让父亲这般当众训斥过了,脸再一次涨得通红。
“怎么,老子说的不对?我跟你妈都长得不错,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丑儿子,还丑人多作怪?
孩子都生了,婚也结了,当事人都你情我愿的,你还敢摆公公谱,让老四跟凤殊离婚,看上了什么劳什子的昂科小女儿,你是眼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敢情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是西北风刮来的,你翘着二郎腿就可以捡便宜?
君豪,你是不是也不想跟阮钰过了?我跟你妈也看儿媳妇不顺眼,要想我孙媳妇跟孙子离婚,你们夫妻俩先做个好榜样,把婚离了。”
君庭说话的语气淡淡的,看着重孙吃东西时目光还透露着笑意,但君豪却无端觉得身体发冷,犹如在大冬天里被人泼了一桶冷水那般,冰寒彻骨。
阮钰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道,“爸,豪哥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夫妻俩都没有对凤殊看不顺眼,这孩子挺好的,真的,挺好。”
君庭摆了摆手,“男人说话你别插嘴,跟你婆婆多学一学。”
霍如霞像是没听见,专心致志地给凤圣哲喂水。
阮钰尴尬应是,君睿不忍心,赶紧打断了父亲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以免酿成更大的火气。
“爷爷,圣哲一来,我们兄弟四个就立刻不吃香了,您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啊,好歹让我们有一点点适应时间。”
君庭不想搭理他,不过已经吃饱了的凤圣哲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看向君睿一阵咿咿呀呀,仿佛在问叫他做什么。
“哎哟,我们宝宝就是可爱,要对二伯投怀送抱吗?来来来,二伯保管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连腿都给忘了。”
君睿高兴得很,冲过去就要抱人,结果小家伙傲娇地又甩了人一个后脑勺,直接朝霍如霞伸出了双手。
“哎哎哎,先来后到,二伯还没抱怎么就可以让太婆抱了?做人可不能这样,我的大侄子啊……”
“咿呀呀呀呀!”
君睿夸张地大笑,逗得凤圣哲也咯咯大笑起来,霍如霞紧紧地抱着小家伙,就怕一不留神会摔着他了。
阮钰见状赶紧上前去,帮忙看着,以防真的掉下来。
君庭看着妻子难得露出紧张的神情来,就把对儿子的生气给忘了,也嘴角含笑。就连君豪,也一时忘了羞恼,被儿孙的笑闹吸引住了视线。
凤殊看着眼前的景象,垂下了眼。
第95章 共死
见霍如霞不舍得放人,凤殊便径直带着凤昀要走,君庭却叫住了她,把她单独带到书房里去。
“往后你公公说什么,你别理会,左耳进右耳出就是。
因为是独子,从小就太过受宠了,以至于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年纪大了,也还不懂人情世故。我还能看着他一二百年,在这期间你用不着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有不对的,祖父会给你主持公道。
哪怕有一天我去了,老四也会护着你,老四要是不靠谱了,圣哲总不会不管你这个妈妈。
先不说将来那么远的事情,你跟老四不声不响地就把婚给结了,往后有什么打算?
是继续读书,还是等圣哲长大一些,再去学校?或者直接跟着老四去环游星际,为圣哲添多几个弟弟妹妹?你还年轻,不管做什么都有大把的时间,能够快一点拿定主意还是好的,省得蹉跎岁月一事无成。
啊,或者先把你们的婚礼给补办了?”
凤殊摇头,“暂时会留在孩子身边,等他独立性强一些后,再考虑去哪所学校读书。婚礼不需要。”
君庭依旧笑眯眯的,“人生大事自然要大办才好,你放心,我们君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婚礼可以办得十分隆重好看的。”
“不,君元帅,不必如此。
君临与我有名无实,等凤圣哲成年了,我们就会解除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各走各的阳关道。之所以都同意结这个婚,主要还是想给凤圣哲一个合法的身份,我们二人并没有为此要捆绑着过一辈子的意思。”
她的坦言相告让君庭怔了怔。
“你不是跟老四相互之间留下精神力印记了吗?前一段时间他心情不好找我打架,明显感觉到了不属于他的精神力,那不是你留下的?”
凤殊不是很明白这会儿提起印记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头,“确有此事。”
君庭面色古怪,“你不明白结成精神力印记是什么意思?”
凤殊抿唇,下意识地觉得不妙,“请元帅指教。”
君庭笑了,“我更希望你能够喊我祖父,当然,随你心意。
大概的意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恩,类似于同生共死?
这是联邦创建初期非常流行的做法。那些前辈们面对的宇宙环境更加恶劣,星网覆盖率又不高,一旦发生战事,常常恩爱夫妻天各一方,失去联系,生死不知。感情好的夫妻便会结成精神力印记,以感知对方的状况。
哪怕离得再远,只要是诚心结成这个印记的,都能够感知到对方当时的情形,是否受伤,伤得多重。如果两个人相距不远的话,还可以替对方分担痛苦,为两人的生存觅得一线生机。因为一方受到的精神力伤害,会有一部分被转移到配偶身上。
一旦一方身死,作为配偶的另一方的精神力也会受到重击,强于对方的人有可能会活下来,弱于对方的人十有**会一同死去,精神力相当的人,则看活着的那个人当时的状态如何,求生意志又如何。
根据记录在案的数据分析,百分之九十以上结成印记的夫妻都是在相差不远的时间里死去的。这个数据太过惊人,因此在后来星网覆盖率可以扩大到几乎整个联邦之后,随着环境的改善,结为夫妻的人便越来越少结成精神力印记,基本上都是领个证,举行婚礼公告天下,便算是相当隆重的做法了,还有许多人连证都不领,直接住一起过日子,也没人会说什么。
当然,还是有极少数势要同生共死的夫妻会玩一玩复古风的。你跟老四是我们君家近千年来唯一一对结成印记的夫妻。”
他的语气有着明显的揶揄,就算凤殊是再冷静不过的人,此时也难免有些色变。
“元帅能否说的更详细一些?一方精神力受伤,另一方也会受伤,所谓的范围大概是多大?精神力弱的那一方,有没有在精神力强的配偶死去之后依然活下来的事例?还有,精神力印记可以人为解除吗?”
她如果知道会有这样的后遗症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跟君临结成精神力印记的,脑子抽了才会做这样的傻事。
问题是,当初她连问都不问查都不查,就乖乖地按照他所教的步骤,丝毫都不带犹豫地与他互相印记了。
所以,归根到底是她自己蠢。
凤殊想到这,脸就有些发青。
君庭第一次见到她的脸上出现这么丰富的表情,不由失笑。
“我跟你祖母并没有结成精神力印记,没有切身体会,所以给不了你直观的确切数据。
传闻中,精神力不错感情基础也不错的人,只要在同一个星球,都会明显受到精神力印记的影响,同甘共苦,在同一个城市或者更近的距离,还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变化。如果感情深厚到骨子里的那种夫妇,即便不在同一个星球,也会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并且相互影响。
精神力弱的那一方是否有活下来的人,我不清楚,不过按照常识来看,肯定会有这样的事例。毕竟受距离影响,如果距离很远的话,那即便精神力强的一方死去,精神力弱的那一方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活下来并不是难事。
解除方法的话,也许曾经有过,但据我了解,就算真的有,方法也不曾流传下来,所以目前无解。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传闻,结印之后具体的细节,现在没有人清楚。也许隐世世家会有人知道一点点比较确切的说法。”
凤殊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滚的情绪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有人试过吗?尝试去解除的后果如何?”
君庭脸上的揶揄之色越发浓了。
“近代能够查询到的记录,尝试那样做的人,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后果的话,夫妻关系恶化,彼此折磨,离婚了也跟没离婚一样,最好的状态就是不管离不离婚都形同陌路,但会尽量为了孩子忍耐,竭尽全力保护自己不受伤,因此也保全对方。”
凤殊没有再问下去,当即行礼告退。
凤圣哲依旧被霍如霞抱着,跟君睿玩得正欢,凤昀也在一旁凑热闹,她扫了一眼,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君临依旧坐在客厅里,跟徐浪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她笔直地走向了他,二话不说,当头就是一拳。
第96章 远方
君临不明所以,当然不会傻傻地任由她的攻击落到身上,身子一歪,闪过了第一拳,见她招招狠厉,便飞身而起,也不格挡,就在客厅里带着她跑动。
“哇,哇,厉害。嫂子威武!!”
徐浪连连惊呼,吹了好几声口哨,以示崇拜之情。
程烈与张展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两个人不约而同又把对凤殊的重视程度提高了一个等级。
凤殊就像鬼魅一样,如影随形,无论君临怎么腾闪挪移,始终都无法摆脱她的拳脚。
他又不想对她使用精神力攻击,免得她又傻乎乎地像之前那样将精神力使用到枯竭的地步,故而很快便还起手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两人近身搏斗了几分钟,君临见她依旧攻势不减,招式繁多,能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刁钻角度杀将过来,一双杏眼也亮的惊人,不由兴致大好,还击得越来越认真,越来越放开,转眼之间,双方便过了数百招。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老大是变|态,嫂子也不遑多让。这速度,快的就跟一阵风似的,简直无处不在,让人眼花缭乱啊。”
徐浪啧啧称奇,张展也看得很认真。
程烈身手要弱一些,大概十五分钟以后,君临夫妻俩速度越来越快出招越来越凌厉,他的动态视力跟得上,但看不大懂攻防形势,于是聪明地打开了个人终端的摄像功能,直接把实时视频共享到了“路在远方”兄弟群。
{星长:艹,掌柜的怎么跟女人打起来了?}
{白衣:嘤嘤嘤,别告诉我那就是嫂子。}
{小鹿:嫂子是什么鬼?老大什么时候结婚了?!!!}
{小白: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掌柜的怎么可以娶这么彪悍的老婆?分分钟会死人!}
{暗夜:很不幸地告诉你,小白,你可以去死一死了。她就是我们名正言顺的嫂子。}
{哈哈:赔我刚刚吃进嘴的火流肉!什么时候爆消息不好,非得要赶上我吃饭时间?!嫂子怎么可以这么帅?!!d炸天啊,神!!!}
{十五:哈哈,你可以跟老大交手这么久还不落下风吗?}
{哈哈:纯体力可以,老子持久力杠杠的,问题是,速度跟不上……}
{鸿雁:我一定要找机会跟嫂子切磋切磋!谁有嫂子终端号?暗夜,帮个忙递话?}
{暗夜:我拒绝。}
{鸿雁:为什么?}
{暗夜:分分钟男女双打,谁有胆谁上,老子又不傻。}
{鸿雁:有架打才好啊,傻子才不上。}
{哈哈:鸿雁,哥我支持你,加一万能量块!}
{小飞:看不懂,速度也太快了,这是用上了特殊技能吗?还是暗夜暗箱操作?}
{暗夜:少年,别质疑哥的节操。老大还需要我来加持?你这是找打的节奏啊。}
{沉鱼:老大没有释放精神力,那个,嫂子拳脚功夫都很利索,速度很快,就是看不出来体能等级。}
{星长:目测不高,十五级都没突破。奇怪,怎么可以这么快。}
{十五:黑袍叔,星长分析的对吗?老大是故意逗着嫂子玩?看着又像是来真的。}
{黑袍:不用精神力作战的情况下,速度强过我们群大多数人,恩,过上几年,我也比不上。}
{星长:言过其实了吧?暗夜,她不是年纪还小吗?}
{暗夜:的确相当年轻,但武力值别问我,老大自己都不清楚。}
{黑袍:她用的都是杀人的招式,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是个狠角色。掌柜的眼光很不错。}
{辰爷:一言不合就杀人?不错,我喜欢这样的怪胎。}
{羞花:辰爷,老祖宗说了,祸从口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辰爷:话说这群里说话最儿童不宜的人是谁?以为掌柜的像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老子已经是老人家了!}
{闭月:辰爷威武!}
{沉鱼:同上!}
{落雁:辰爷威武+终端号:-d}
{羞花:三傻滚犊子!}
{星长:吵个毛?再废话,信不信下一回把你们四傻全发射到真空去看星星?}
{鸿雁:星长,我只看你一人^_^}
{落雁:坐等看戏。}
{星长:滚犊子。信不信把你们两只雁的毛都给拔了?!}
{鸿雁:欢迎来拔~(@^_^@)~}
{落雁:已洗白,求虎摸。}
{虎雀:这就打完了?意犹未尽,求分析。}
{黑袍:掌柜夫人好样的!}
{虎雀:高手,求带。}
{星长:问掌柜。}
{掌柜:夫人,吱一声。}
{小白:嫂子怎么不说话?老大您犯错误啦?嫂子好高冷,全程放杀气。}
{小黑:嫂子进群了?}
{小白:???!!!!!!}
{大音:两个兔崽子,滚去学习!}
{天下:我要退群。}
{暗夜:嫂子,群主不是我,真的,我就是个打杂的。}
{掌柜:天下,要不要再来打一场?为夫不介意用一只手。}
{黑袍:掌柜的,天下最毒妇人心,小心阴沟里翻船。}
{星长:黑袍难得有文化,说的很中肯。掌柜夫人,改天我们过两招?}
{天下:我要退群。}
{小鹿:嫂子,有空也指教指教我?你的招式看着就好厉害!你一定学过古武对不对?}
{暗夜:小鹿你太迟钝了,嫂子厉害的招式还有很多,单凭一个隔空点穴就够你羡慕嫉妒恨,一辈子都学不来!}
{小鹿:隔空点穴??}
{天王:嫂子是谁?老大结婚了?}
{地虎:什么意思?隔空点穴是什么梗??}
{宝塔:可怜的孩纸,实时直播已经结束了,你们错过了一整个星空!}
{河妖:我有嫂子对图恰克一击必杀的视频,还有艺术恐吓何氏兄弟的监控录像。}
{小白:求分享!}
{小鹿:快点发!}
{地虎:急急急!}
{天下:我要退群。}
{鸿雁:嫂子,我决定了,以后我就是你的脑残粉!}
{落雁:不能更同意!}
{小鹿:天字第一号脑残粉是我,谁都不许抢!}
{小白:是我,是我,是我才对!嫂子,嫂子,我爱你!}
……
群里的人还在说什么,凤殊已经无心看下去了,被强制入群,又无法自主退群,就像时常被君临强迫着视频对话一样,体验并不怎么美妙,所以此刻她面沉如水。
第97章 潮水
君临只是看着她笑。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伙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不同日死当同时。不跟大家打声招呼?”
凤殊瞪着他,面无表情。
“我要退群。”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刀光剑影,噼里啪啦,火花四射。
“嫂子,兄弟们都在群里呼唤着你,大家都争着要当你的脑残粉,难得这么热情,你就给点面子嘛。”
徐浪笑嘻嘻地跳出来说话,张展也开劝了。
“嫂子,兄弟们没有别的意思。
老大是我们当中最讨厌女人的人,别说拥抱亲吻,就连跟女人说句话对个眼神都嫌烦的,突然一声不响地结了婚,还突然跟我们说有孩子了,这完全就是晴天霹雳。作为兄弟,我们要是不抓心挠肺地感到好奇,也太没兄弟爱了对不对?
我们对你更多的是好奇跟欢迎,绝对的善意,真的。”
程烈举起手来,“我可以作证,阿展说的话比真空还真。”
凤殊压根就没有搭理他们,只是一眨也不眨地瞪着君临,像是要在他的身上瞪出血洞来。
君临一手支着下巴,懒洋洋拨弄着个人终端,“原本还想着晚上开始教你,现在看来夫人不太配合啊。你该不会认为,随意几个吻就够了吧?”
凤殊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出尔反尔非大丈夫所为,他居然还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说起这事?!
她气得晕了头,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高高抬起的手却没能利索地扇他一巴掌,半途就被无形的力量给禁锢住了,冲势不减,如同投怀送抱,径直撞到了他身上。
“来,笑一笑,打个招呼。”
他直接掰正她的脸,开了视频通话,“喏,这是凤殊,我儿子凤圣哲的妈妈。”
“嫂子,欢迎你,我是宗和。”
“嫂子,我是宗宝,宗和的双生哥哥。”
“嫂子好!我是陆路路,你的一号脑残粉!”
“嫂子嫂子,我才是你的一号脑残粉,我爱你,嫂子,我是……”
“热烈欢迎嫂子,嫂子威武,我是安吉,喜欢大笑,绰号哈哈,嫂子一定要记得我!”
“嫂子好,我是八月。”
“嫂子一定要压倒老大!还有嫂子我才是你的一号脑残粉,我……”
“李越。”
“华良辰、卢元芳,我们是天王盖地虎!”
“欢迎你入群,凤小姐,我是关谷,有机会打一架?我看你很不错。”
“王珈洛,随时恭候掌柜夫人大驾光临,不吝赐教!”
“午毕,组团群殴掌柜时,请不要忘了叫上本大爷。”
“王天璇,欢迎嫂子入团。鼓掌!撒花!!心情好时是白衣天使,心情糟时是地狱使者,嫂子,惹了掌柜无所谓,惹恼了我,分分钟解剖你哦,要小心,剥皮削肉,剔骨抽筋,是我每天都要玩的游戏,呵呵呵……”
“嫂子别怕,我陆路路一根手指头就可以碾压他!”
“小鹿威武!白衣,不要大意地出动你的藏粉吧,化了小兔崽子!”
“滚,别歪楼,嫂子我是……”
“我是云天放,天下第一美男子,嫂子,不要觊觎我的美貌,你不是我的那棵菜!”
“徐天放。欢迎嫂子。”
“徐文志。”
从一开始的愤怒羞恼过渡到冷静麻木,急红了脸的凤殊再一次恢复了面无表情,等到再没有人自我介绍时,她才凉凉地开了口。
“我要退群。”
君临笑眯眯地把玩着她的头发。
“哦?你已经准备好了要再一次被人抛尸荒野了?可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好运气,有人救你。”
视频那头的人都面面相觑,显然透露的信息太过惊悚,以至于他们一时之间都丈二摸不着头脑。
凤殊完全没有被吓到,只是再一次重申了退群的强烈意愿。
君临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手指悄悄下滑,抚上了她的脖子,极慢地摩挲着她的肌肤,待看见成千上万的鸡皮疙瘩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才满意地不动了。
“事不过三,凤殊,想一想小胖娃,嗯?名分都给你了,总不能一点事情都不做,光占我便宜。”
视频那头的人开始起哄,凤殊咬牙,情绪再一次暴走。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君四,我不欠你什么,更不欠孩子什么!要说亏欠,也是你欠孩子的!结婚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没有拿着剑抵着你的脑袋逼你娶我!”
起哄的人更多了,声音乱糟糟的,听得凤殊脑仁疼。
君临瞥了一眼,径直关掉了视频通话,然后抱着人就上楼。
“哎,老大,你上哪儿去?”
“闭嘴!有没有点眼色,老大是新婚!”
“我们搞不好很快就会有大侄女了。”
后面徐浪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凤殊没听见,她被直接抱进了房间。
“既然明知道结婚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今天发什么疯?一进门就给我脸色看,还敢动手?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狗爪子给剁了?”
君临直接把人扔到了床上,凤殊想要挣脱束缚,却依旧没能成功,因为有过挨头槌的经验教训,他压根就没有给她临阵一击的机会。
“怎么不说话?”
他长腿一跨,也跟着上了床。见她只是拿眼瞪人,嘴唇都快咬破了却始终不吭声,气极而笑,直接把她翻转过来,巴掌噼里啪啦地就落到了她的臀上。
“说不说?不说我就拍了视频发到共享上去,看你说不说!”
凤殊性子虽倔,但还真的从来就没有被人打过屁屁,上一回是她自己脑抽了这样当众打过他,所以被他打回来也就认了,实力预估严重不符合预期,只能认栽。
但这一次他凭什么?!
羞耻,愤怒,委屈,茫然,情绪的潮水突然就上涨成滔天巨浪,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我打你的时候都没有外人在,你打我的时候可是当着大家的面,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是刚才出去别人给你气受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不用理他。你需要做的事情是管好你自己,管好两个小孩,君家的事情我会处理。”
她以为她要溺毙,但是并没有。君临将她捞了出来。
第98章 两败
凤殊哭了很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哭越委屈,越委屈越哭,最后还哭着睡着了。
君临见她熟睡过去依然无意识地抽泣,不由眉头深锁,垂眸看了好半晌,才躺下来,把人揽到怀里,一手轻拍她的后背。
凤殊做梦了,那个刚来到这个世界之时,每天都折磨着她,让她无法安睡的噩梦。
骏马飞驰,刀光剑影,穿胸而过的痛楚,沉入河底的窒息……
画面陡然一变,荒郊野外,身影交缠,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带着无法掩饰的厌恶以及无法自拔的沉沦,正上下起伏着,给另一具已然生机了断的血肉带去被碾压的剧痛……
一模一样的场景,依旧急速的风,依旧四散的血腥味,依旧争先恐后要涌进来的河水,依旧湿润的泥土,依旧血红的眼睛,依旧僵硬无法反击的躯壳。
给她带来的,依旧是深入骨髓的痛楚与恶心。
“呕!”
凤殊突然剧烈地呕吐起来,四肢僵直,小脸煞白,意识却依旧在黑暗里沉浮。
“该死!”
睡意朦胧的君临迅速把人抱起冲到盥洗室去。
怀里的女人就像是一具即将失去体温的尸体。
“呕……”
谢天谢地,尽管身体僵硬得不像话,她依旧活着,在他的眼前,闭着眼睛狂吐。
“醒来。喂,凤殊,醒醒。”
他摇晃着她的肩膀,最后更是使劲拍打她的脸,扑鼻而来的污秽气味,让他的胃也开始翻江倒海。
没有办法忍受了。
君临一手环抱着她的腰,一手打开了浴室的自动清洗程序,任由冷水从四面八方扫射而来。
凤殊的呕吐停止了,却并没有被冷醒,反而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挣扎中,就像是一个人在濒死之前,迸发了强而有力的求生意志,她呼吸急促,僵直的四肢自动自发地缠上了他,十指却猛地插入了他的身体。
是的,插入,就仿佛那不是十个手指头,而是十把小刀,十支利箭。前后夹击,正中心脏部位。君临本能地将她击飞出去。
凤殊笔直地撞上了墙壁,闷哼一声,又跌落到地上。
十个手指头都红通通的,指甲缝里还夹了他的血肉。
她喘着粗气,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人的脚。
君临拉扯着她的长发,直接将她半个身体都拎了起来,“想杀我?呵,凤殊……”
他说了些什么,她不清楚,漫无边际的寒冷包围着她,无处不在的水,让她呼吸困难。
凤殊晕了过去。
君临捂着胸口,任由鲜血喷涌,被水稀释又带走。
他的双眼一片猩红。
那是无法控制的杀意。
君临看着脚底下的女人,指尖微动,暴走的精神力环绕在她的四周,犹如死神在静候着收割。
个人终端的视频通讯呼叫声适时响了起来。
是君庭。
可以阻止他发疯的人。
“宝宝找你们,快来接,我看他快要哭了,你爸妈不会哄,我老婆也要休息。咦??怎么受伤了?”
君庭自顾自地说完自己要说的话,这才发现孙子的状态不对,立刻坐直了身体。
君临闭上眼睛。
“现在在哪里?到底怎么一回事?那是凤殊?你们打架了?”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君庭,又懒洋洋地躺下了,还笑眯眯地揶揄道,“看来伤的很重啊,这小女生说要亲自捅你一刀,就当真亲自动手,还成功了,比预期结果好上数倍,真不错。老四,你大意了。”
君临眼睫毛微动。
是了,还没有来天极星之前,她就已经明白无误地说过,为了孩子,她不会杀他,但是却一定要捅他几刀,以泄心头之愤。
死去的人没有办法诉说冤屈,但活着的人却不得不承受其恩惠,延续血债,报仇雪恨。
如果没有凤圣哲的存在,他跟她之间只会是仇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拔刀相向,难道还坐下来谈笑风生?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冷清的一个人,居然会用唱戏俱全的方式,来营造杀他的氛围。
也许从踏入君家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在设下陷阱,一步一步地引导他,走向杀机四伏的方位?
她应该恨他恨得要死才对,怎么可能会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就算谈不上恨,她也应该厌恶他的碰触才对,怎么可能会愿意亲他满脸,就像凤圣哲那样?
君临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么明显的破绽,他居然没当一回事,还真的是大意了。
就算为了孩子,愿意住进君家来,她想要的也是跟他保持距离,不友好,不仇恨,能让孩子接触到他,尝试着相处,已是完满。
就算为了学习精神力操控,她愿意放低姿态,跟着他学习,在家里都要穿上长袖长裤与袜子,连脚踝都不愿意露出来的女人,也不可能放弃一贯以来的矜持与保守,做出违背日常坚持的举动。
过了,也是不足,是破绽。
“祖父教训的是。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他不会再给她伤害他的机会。君临将人抱出盥洗室,直接扔到了床上,自己上了三楼治疗。
“不是我说你,老四,不是哪一对夫妻都适合结成精神力印记的,你的实力远胜于凤殊,你要是受重伤,她只会死路一条。
如果是她自愿的也就罢了,但今天我才知道,你是坑骗了她结这个印记的?她显然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那是结婚需要做的正常环节,离开的时候脸都黑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表情这么明显的时候。”
君临忍受着修复液修复机体的刺痛感。
“她主动问起的?你怎么跟她说?”
“一开始并不是,后来见她一无所知,她问什么我便把知道的告诉她了。
我看这个孩子是个不服输的,天赋一般,但悟性极佳,毅力过人,最主要的是脚踏实地,是个能够定得下心来学习的人,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强者。看她跟两个孩子的相处情形就知道,品行上也是不用担心的。
老四,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走到一起的,现实是你们已经是法律认可的夫妻了,当然,祖父我也是认可你们这一桩婚姻的,你爸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都当耳边风就是,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只要哄好凤殊不会跟你唱反调就好。
尤其是,切磋可以,别拼命,相爱相杀的后果,往往都是两败俱伤。”
相爱相杀?
君临嗤笑,闭上眼睛。
第99章 抱歉
凤殊发烧了。因为没有及时换掉湿衣服,凤昀上楼来叫她吃晚饭时,才发现她烧得满脸通红,不省人事。
君临依旧泡在修复液里。
凤圣哲很不高兴。君庭一反常态,并没有把他送回去。
哪怕今天收到了很多礼物,哪怕今天在太爷这里吃到了很多好吃的红糕糕,长时间没能见到父母,也让他焦躁不安。
更让他想哭的是,玩着玩着,就连小舅舅也不见了踪影。
霍如霞在休息,阮钰哄不住,君豪笑得脸都酸了,偏偏小家伙不理睬,非要抱的话,就会拼命挣扎,简直像是开启了逃命模式,让君豪难堪得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到了最后还是君庭出马,才把小家伙哄不哭了,吃完东西,还玩了几个小时机甲模型,才熬不住困意终于睡了过去。
凤殊醒来的时候,凤昀正趴在床边看书。
“宝宝呢?”
“姐姐,你终于醒了?”
凤昀立刻惊喜地放下了书本,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恩,是真的降温了。姐姐你昨晚发烧了,怎么穿着湿衣服就睡觉?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会担心。宝宝昨晚跟君爷爷睡的,估计吃完早饭就会闹着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凤殊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但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下床去洗漱。
“姐姐,不舒服的话可以继续躺着的。待会我去把宝宝抱回来。”
距离不远的话,他一路把小家伙抱回来也是可以的。再不济还有板儿呢。
“没事,你吃东西了吗?我肚子饿了。”
“吃了,我今天很早就起床了,板儿煮了早饭,我吃完就继续上来陪你。姐姐昨晚是练功练得太累了,所以才会湿衣服都没换就倒下了吗?”
“嗯。”
凤殊不想解释过多,径直下楼吃早餐。凤昀回了自己房间继续看书。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君临也下楼来,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吃饭。
因为一大早起来就见不到人,凤圣哲最喜欢喝的异兽奶也不要了,哭闹着要找父母,连向来好感度刷得很高的霍如霞也不让抱,君庭只好亲自送他过来。
“妈妈,妈妈……”
见到她,凤圣哲喜笑颜开,虽然眼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泪珠,却立刻伸手要抱,扑到她怀里后又捧着她的脸亲个不停。
凤殊还有些头晕,所以只是朝君庭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便默默地开始喂儿子吃东西。
凤圣哲窝在她的怀里,笑眯眯地一口一口“啊呜”着,来者不拒,两手却紧紧地握着她的衣服。
君临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眼来,专心致志地吃饭。
君庭扫了孙子的胸膛一眼,直到小家伙吃饱了,才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个空间钮,递给了放下筷子的凤殊,“这是祖父送你的结婚礼物,收好了。条件成熟的时候再用,希望你喜欢。”
凤殊摇头,“君元帅,您不需要破费。我和君四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样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关系?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是正常的事情,再恩爱的夫妻也不可能一句口角都没有的。
你们祖母够端庄优雅的了吧?跟我这些年了,虽然不曾打架,真正的吵架也没有,但赌气冷战跟斗嘴的次数极为频繁,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日常化,我们哪天不嫌弃对方几句就浑身不舒服,这都习惯成自然了。
别看两百年五百年很长,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
祖父三百多岁了,满打满算,人生也早已走到了该退场谢幕的时候。人老了就会时不时回想从前,没有尝试去做的事情,做了却没有好好认真对待的事情,因此错过的人,因此遗憾的事,有些会有机会弥补,但绝大多数都是没有机会弥补的。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别做那些蠢事,窝里斗的话,孩子有爸妈还不如没爸妈。你们不好好一起过日子,那以后我会亲自带圣哲,在我有生之年,你们俩谁也别想见到他。”
这个威胁十分有效果,最起码,对于目前的凤殊而言,她完全没有办法说不。
“表个态,老四。以后你能不能照顾好你的老婆跟孩子?要是做不到,你可以圆润地滚了,反正在家里也是吃白饭不干活,还不如像以前一样离家出走,替家里省点粮食。”
君庭见凤殊不吭声,便将矛头掉转对准了孙子。
“好。”
君临慢悠悠地吃完,又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嘴巴,最后才走到凤殊面前,伸手。
他的手十分修长,指甲有修剪过,十分齐整,掌心起茧,看得出来有经常锻炼,或者操作武器。
凤殊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凤圣哲不愿意让父亲抱,甩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君庭好笑不已,到底是替孙子解了围,“宝宝昨天睡得不是很好,半夜起了两三次,待会可以带着他睡一两个小时。
东西收好,祖父走了。”
他刻意强调了一句祖父,就慢悠悠地晃出了门。
“烧退了?”
君临施施然地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曲指轻轻地弹了弹儿子的脑袋,小家伙立刻转过头来,抡起小拳头作势欲打。
“东西你收着,以后找机会再给回元帅。”
凤殊的声音十分沙哑,昨天哭得太厉害,声带有些受损,听在君临的耳中,就像是砂砾在耳管里滚动。
“给你的就自己收好。在这个家里,我唯一没有办法正面对抗的人就是祖父。他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人。今天给了我们提醒,下一次我们之间真的发生什么让他看不顺眼的事情,相信我,他会说到做到,在他有生之年,我们谁都别想再见到儿子。”
君临的语速比平日里要慢上不少,就像是大病初愈,因为没有力气,所以显得疲惫,乃至于颓丧。
凤殊抿唇,视线投向面前那个白得发亮的空间钮,犹如盯着洪水猛兽。
“我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没有,比我还弱的你,就更没有。”
见她神情陡然冷了下来,君临又慢吞吞地道,“抱歉。以后不管是吵架,还是打架,我都会好好善后,不会再发生让你穿着湿衣服睡觉最后发烧的蠢事。”
凤殊愣了,视线上移,君临依旧面不改色地逗弄着儿子,耳朵却通红一片。
第100章 善意
凤殊呆呆地看着他的耳朵,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我不管,以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你看够了没有?!”
君临突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昨天还想杀我,不,还付诸行动真的杀我!我都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了,你就不能好好地接受别人的善意?”
凤殊眨了眨眼。
杀他??
她收回视线,伸手将空间钮拿起来。
“我虽然想杀你,但是昨天晚上想杀的另有其人,你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会被我攻击。何况,你不是比我强吗?我拼了命也未必能够伤到你,倘若伤到了,肯定是你自己没有做好防御的缘故,可不能全都怪别人。”
另有其人是什么意思?
“除了我,你还有别的恨不得要亲手杀掉的男人?”
凤殊相当光棍地承认了。
“有。”
君临莫名有些不悦,“是谁?”
凤殊的双眼迸射出一道寒光,“死不足惜的人。”
“死,死……”
凤圣哲突然鹦鹉学舌起来,吓了他们一跳。
“小东西,你知道什么是死?乱嚷嚷。”
君临曲指又弹了他一次,凤圣哲吃痛,下意识扁嘴欲哭。
“嗯?”
君临挑眉,语调上扬,小家伙扭头,抱着凤殊喊了一连串的“妈妈”。
“以为撒娇就会放过你了?”
君临冷不丁地将儿子抱了过来,直接挠他痒痒。凤圣哲怕痒,顿时咯咯大笑,在父亲的怀里扭来扭去。
凤殊静静地看了好一会,突然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的父亲?”
君临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你真的不是个会聊天的人。”
凤殊不甘示弱,“你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一个男人要是对一个女人展现出特别好相处的特质,要么想要利用她达成某些目的,要么就是想要把人弄上|床。你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至于身体交流,呵,就你的小身板,还不如自|摸来的爽。”
君临自己也不知道那根脑筋搭错线了,居然会说出往日绝对不会说出的脏话来,心里懊恼,面上却不显,依旧摆出一副嫌弃无比的神情。
不出所料,凤殊生气了,原本尚算和煦的小脸顷刻间冷若冰霜。
“在质疑别人的聊天能力之前,麻烦你反省一下自己的说话方式!如果这就是你说话的腔调,是你对待身边人的态度,那么我十分怀疑,在你身边长大的凤圣哲,将来会是个什么熊样!”
君临下意识反唇相讥,“那也好过只呆在你身边长大,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别人的善意!”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很快又都恢复了面无表情。
凤圣哲被拘在怀里呆腻了,就像是屁股长牙坐不住,不停地动来动去,末了还探身过来扯凤殊的头发。
“嘶……宝宝,松手。”
凤殊被他扯得吃痛,头跟着偏了过去。
君临垂眸,看了黑乎乎的发顶三秒钟,抬手直接揉了上去。
明显不同的力道与接触面积,凤殊下意识地浑身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想要即刻反击,将弦上的箭发射出去。
“头发。”
君临若无其事地握住儿子的手,教他学单词,还让他跟着照做,没一会儿父子俩便将凤殊的头发揉成一团糟,凤圣哲很喜欢这个游戏,又是抓又是扯的,拔了她十来根头发,最后才因为君临的阻止而下地玩去了。
“怎么还不学走路?小懒虫。”
君临见她以爪为梳,面无表情地顺着头发,心虚地赶紧追着四脚爬爬的儿子去了。
凤殊看着他们父子俩在客厅里乱转,梳发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别人的善意吗?她是这样不识好歹的人?
凤殊垂眸,看了看自己右手的掌心纹路。
跟从前不同。
她从前是断掌,所有的人都说她命硬,是克六亲的不祥之人。慧山见她第一面,却说她面冷心善,将来必定会有大造化,福祸皆有因缘。
那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喜欢一位长辈,所以她欢欢喜喜地跟了他走。
然而她到底没有做成什么大事,反而窝囊地丢掉了小命,辜负了慧山的谆谆教导。
如今的掌纹倒是清晰平顺,但这个女孩儿的一生也并非大吉大利。幼年与少年时平顺快活,未及成年却灾难频频,双亲早逝,自身又遭遇不测,暴尸于野外,死后还遭凌辱,不得安宁。相较于她,未免更加悲惨。
与其相信命由天定,不如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凤殊握了握拳。
亦师亦友更亦父的慧山不在这里了,再也没有人会像他一样耐心地教导她,包容她,关爱她,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嫌弃她,一边又云淡风轻地替她收拾烂摊子。
君临回首,微微蹙眉。
他不喜欢她那仿佛神游天外的神情。
“想好让凤昀上哪所学校没有?”
凤殊的思绪迅速回笼,摇头,“由他自己决定。”
“过几天我会盯着你练习精神力,趁着还没有彻底忙起来,你可以好好放松放松。”
君临想说他可以带她去详细地逛一逛天极星,哪里有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他一清二楚,但没能说出口。
凤殊有通讯进来。
“是谁?”
凤殊看了他一眼,便接通了视频通话。
“哟,小九,好久不见。今天有空没?我可以带你游遍天极星哦。”
“谢谢,暂时不宜出门。”
“怎么了?已经佳人有约了?”
“发烧了,还未痊愈。”
萧云开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我就说你今天声音怎么变得那么磁性了,原来是生病了啊。发烧只是小事,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凤殊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但想到君临刚才的批评,又硬生生地把拒绝的话语吞了回去,点头应约。
“那就说好了哦,明天见。”
“明天见。”
凤殊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送过去喂凤圣哲喝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自己喝了。
“萧云开?”
“嗯。”
君临脸色不太好,“不是跟你说了别跟她走太近吗?今天逛个街,明天搞不好就上新闻头条了。”
“我正在尝试接受别人的善意。一,听从了你的劝告,回应了你的善意;二,接受了萧云开的邀请,回应了她的善意;三,正在考虑做萧九衡的朋友,不辜负他的善意。”
凤殊想了想,无视了君临越来越难看的脸。
“那个叫即庆的小孩喜欢我,也许我可以认他做个干儿子?”
第101章 朋友
凤殊并没有让萧云开来接,而是自己乘坐悬浮车到了武宁街一号路。
“这里,这里,小九。”
萧云开穿了一身休闲装,上蓝下白,正站在一家名为落落的餐厅前朝她招手。
“早。”
凤殊刚走过来,萧云开就大大咧咧地抬手去揉她的发顶。
“旁边那个就是我不成器的弟弟萧九衡,平时我也叫他小九。见到你之后,就觉得还是你叫小九更好听。”
凤殊强忍着要躲开的冲动,硬生生地受了一记摸头杀。
“早,凤殊。”
萧九衡穿的也是休闲装,上白下黑,估计心情很不错,整个人都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息。
凤殊点了点头,开门见山,“之前你提出来的事情,是我想得太多了,抱歉,如果你还是那个意思,我乐意之极。”
萧九衡愣了,这个开场白明显超出了他的意料。
萧云开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萧九衡跟你提了什么?”
“交朋友。”
凤殊顿了顿,加了一句,“你让我把你看成家人,我没有哥哥,不知道当人妹妹是什么心情,但会努力尝试一下。”
君家暂时不是她能够抗衡的,在她还没有成长为大宗师之前,她都不准备去撩虎须。等到实力差不多达到慧山的境界时,就算依然不具备跟整个君家一较高低的实力,单凭个人,她也有了讨价还价的本事。
保守计算,她至少需要五十年时间。
最好的情况是,这五十年里,凤圣哲都平平安安的,不需要她跟君家撕破脸。只要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利益纷争,关系应当不至于发生不可逆转的破坏。
不管怎么样,自己做好准备,积蓄可以抗争的力量,才可以不变应万变,立于不败之地。
萧家跟君家一样,也是元帅之家,势力都更加集中在军政界,两家关系还很不错,与他们的子弟来往,也可以从侧面客观地了解一下君家的实力,让她能够收集到更为全面的信息。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萧云开姐弟俩给她的感觉都很不错,尤其是萧云开,第一印象极佳。
“哎呀,小九,对男人可不能这样。你得让萧九衡追着你跑,让他求你千万遍,然后才答应考虑一下。太过轻易点头,男人就不会珍惜。这个道理适用于爱情,也一样适用于友情。”萧云开见弟弟红了脸,羞涩得连话都不会接,立即笑了出声。
凤殊看向萧九衡,“你改变主意了?”
他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很荣幸。我一定会当个好哥哥的。”
“就你这怂样还想要当个好哥哥?萧九衡,你应该先考虑一下如何做一个好弟弟,别得寸进尺。做小九朋友我都还嫌你不会说话给我丢人。”
因为身高差不多,萧云开左手勾住了弟弟的脖子,右手使劲地搓他的短发,“发质太硬。妹妹果然比弟弟好多了,你还比不上小九一根头发丝。”
一边嫌弃一边揉个不停,非要将他的冰山脸弄成苦瓜脸的架势。
凤殊眨了眨眼,原来这才是姐姐跟弟弟的相处模式?她好像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吃过早餐没有?我请你?”
萧云开好不容易玩够了摸头杀,便将弟弟推到一边去,改为搂住凤殊的脖子,半边身子都倚在了她的身上。
凤殊很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浑身下意识紧绷着,“吃过了。”
“啊,怎么吃了才出来?早知道我跟萧九衡也在家吃早餐。”
萧云开并没有放开她,反而是瞪了一眼弟弟,“喂,呆头鹅,还不去买?觉悟这么低,什么时候才能娶到老婆?总不会让人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见你请喝喜酒?”
萧九衡已经从惊喜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了,向凤殊点了点头,转身就进了落落餐厅。
“真是笨,也不会问问你要不要再吃些什么,跟块木头似的,让人愁死了。”
萧云开越发嫌弃了,带着凤殊往停车场而去。
“小九,怎么没带孩子出来?周岁宴的时候只有我们家老爷子跟老佛爷被邀请着去了,我又刚好不在天极星,要不然肯定厚着脸皮跟着去凑凑热闹,话说你怎么会跟君四少扯上关系?他那个人,据说脾气不太好,跟双生哥哥君三少很不一样。”
想起君临昨晚吃瘪的神情,凤殊微微一笑,“是不太好相处。”
萧云开拉着她上了后座,见她终于不再是一本正经的表情,若有所思。
“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应该多笑笑,不过因为君四少而笑,怎么让我有种惊悚的感觉?
萧君两家是世交,小时候我们两家孩子都经常随着长辈到对方的家里做客。我很少能够在君家看见四少,就算见到了,他也站得远远的,一副‘我很烦,我看见你更烦,所以滚远一些别烦我’的表情。
他好像从来不会像三少一样,即便不苟言笑,照样让人如沐春风。
君家这一代最好玩的要数二少,能说会道,我家小七,哦,就是萧坤生那个家伙,他算是萧家这一代最八卦的人了,眼力不错,但是能力手段什么的比起二少来要差远了。
最靠谱的当然还是大少,不管是家世、长相还是性格,都是未婚女士眼中的上上之选,不知道有多少未婚女子羡慕清荷姐。就连我没出嫁之前,也总是哀叹自己怎么不早点出生?那样的话就可以跟大少青梅竹马了。
就因为年纪小了太多,所以十八岁一过,就总是被老爷子跟君爷爷乱点鸳鸯谱,想要把我跟三少或者四少凑成一对。我要是也一直坚持单身,搞不好就会让他们对玩笑认真,时不时地为我们创造点相处机会。
他们大我二十多岁,但跟三少一起我还能有说有笑,单独面对四少,那真是压力山大,无法想象会被他嫌弃成什么样子。
我记忆力还算不错,两三岁起就对发生的大小事有比较明晰的了解了。记得五岁那一年,四少跟着君爷爷来萧家。老爷子笑话我是小胖墩,君爷爷就说才不是,明明我的孙媳妇是个小淑女,又乖又可爱,还笑眯眯地问四少觉得怎么样。
四少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来,‘丑’。”
她吧啦吧啦地说着,还模仿起君临当时的表情来,末了又开始大笑,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君爷爷气坏了,不顾老爷子的劝阻,当场揍了四少一顿。就因为说了我一个丑字,四少的肋骨都断了一根。”
凤殊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了。
第102章 尴尬
萧云开是个很好的导游,一行三人从早上一直逛到了晚上,将南部跟北部的有趣景点都看了个遍,尽管萧九衡跟凤殊都话不多,依然气氛融洽。
“很久没有这么愉快地外出了,小九,托你的福,我今天很开心,搞不好送子娘娘也会因为我的笑容终于对我大方一回。”
萧九衡扯了扯姐姐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些有的没的,结果反而被萧云开瞪了一眼。
“去去去,一边去,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牵过的家伙,别在这里杵杵着,偷听听我们女人说悄悄悄话。”
萧九衡无奈之极,“姐,你喝高了,凤殊还小。”
“我成年了。”
凤殊语气平淡,扶着萧云开上了后座,唯一没有喝酒的萧九衡被怼了也没生气,见状默默地钻进了驾驶位。
“生理年龄小小……不代表心理年龄也还还小,有些人就是天生早慧慧,我看小九就就是比你老成稳重。边边儿凉快去,处|男……处|男没资格,参与成成年话题。”
萧云开难得高兴,晚饭的时候便喝多了,此时整个人都像一滩水那般趴在凤殊的怀里,即便是醉意熏熏,怼起弟弟来也是不遗余力,只不过,一转头却求助起来。
“小九啊,传授姐姐我一点经验怎么样?我跟你姐夫也好了很多年,结婚前就一起过夫妻生活,只要碰面,就是天雷勾动地火,呼呼地烧,烧,烧,恨不得将对方的皮都给揭下来,骨头都给拆了。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是没有孩孩子。
你你你你跟君四,用的什么姿势怀怀上的?”
“姐!拜托,别说了,乖乖睡一觉,睡一觉我们就到家了。”
见自家姐姐说着说着就开始揪凤殊的衣领,而凤殊一声不吭,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萧九衡尴尬得要命。
可惜萧云开听不见,她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情况。
“我们也没有做缺德事,怎么就是怀怀不上?
医生看了无数,都说我们没没没问题,但还是开什么乱七八糟的药,都都喝,床上姿势也研究了无无数套,别说三百六十度,就算是一千零零八十,还是九十一百度?反正三维四维什么的,我我们都尝试过,可孩子就就就是不来……”
说着说着她还摸上了凤殊的腹部,吃吃地笑。
“真真想,换换换个肚子。范范清喜欢孩子,我也喜喜喜欢。小九九,告告告诉秘诀好好不好?君四摸摸你这里了?亲你那那那里了?你你高高高高|潮,潮没?我我也有,有,高……”
激动地攀附着她脖子的人突然脑袋一歪,昏睡了过去。
凤殊淡定地将人扶正,又去调整安全带,免得躺着躺着这不安分的人也会滚下来。
“抱抱抱歉……”
萧九衡也口吃起来,只差没有咬到舌头,如果说这一天开头很美好,那么结束得实在不怎么美妙,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因为姐姐的爽朗豪放感到了尴尬。
凤殊面无表情,“谢谢你们费心带我逛了这么久,到前面霓虹商场时让我下车,你回去吧。我点了她的昏睡穴,大概一个时辰后人就会醒,不用担心。”
“我送你回去,都这么晚了。”
“不方便,我还有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
萧九衡没有办法坚持,他脸上烧得厉害,见姐姐醉成一滩烂泥,回去还得向姐夫解释清楚,他也就按着凤殊的要求开着悬浮车到了霓虹商场,嘱咐她回到家报个平安,这才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想着时间还充裕,凤殊便果真进了霓虹商场,走走看看的,最后停在了机甲区。
她仰头看着那些高大威武的机甲,搞不清楚它们是怎么做出来的,用的又是什么材料,需要怎么操作,才可以像人一样灵活,不,比人更加地精准,更加地强悍。
尽管上网也搜索过相关信息,但因为一直忙着练武、养胎跟赚钱,后来又是焦头烂额地照顾孩子,她并没有太过详细地了解,对机甲最为直观的印象,是与黑寡妇星际海盗团的冲突,还有就是买给凤昀的高级机甲模型。
价钱贵,真正好的高级智能机甲可遇不可求,是富贵者的象征,更是天赋出类拔萃的人才有能力驾驭的东西。
她久久地凝视着那高大无声的巨人,感到了对实力的渴望,直到察觉到有人迅速靠近,思绪才猛地回笼。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小脸通红的即庆炮弹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我好想你,妈妈,你去哪里了?为什么都不回家?”
原本还笑得无比欢喜的孩子,说着说着突然就眼泪哗哗流,却没有发出多大的哭声,只是小身板颤抖着,让她硬生生地忍住了想要将人一脚踢飞的冲动。
凤殊身体有些僵硬,萧云开今天总爱|搂|着她的肩|环|着她的腰,萍水相逢的即庆也像条藤蔓,想要缠着她,就连讨厌一切女子碰触的君临,面对她时也会有主动伸手的时候,她实在搞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有哪一点特别地吸引人。
凤圣哲喜欢赖在她身上,这很天经地义,凤昀伤心恐惧的时候会紧紧地挨着她,欢喜的时候总要牵她的手,这也很理所当然,但是其他人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还是会想要与她有肢体接触?
即便是朋友,弹额头、摸头杀什么的也就算了,但搂搂抱抱是怎么一回事?
她低头看着满脸都是泪的小萝卜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即庆。”
即墨没有料到,即庆央求着带他到霓虹商场来,真的会再一次偶遇上她,此时难免也有些无可奈何。
他朝凤殊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弯腰想要把儿子抱走。
即庆却不肯松手,哭得死去活来,没一会儿便呼吸急促。
已经有人朝他们指指点点了,凤殊考虑了三秒钟,便把即庆抱起来,低声道,“走吧。”
等上了即墨的悬浮车,开车驶出去了一段距离,即庆的情绪才平复了下来,只是依旧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小脸紧贴着她的左侧脸。
“妈妈,妈妈不要走了好不好?即庆会很乖很乖的,妈妈不要不要我……”
第103章 心愿
即墨的心情有些奇怪。
他跟儿子之间相处的时间很多,感情也算是相当不错,背背抱抱之类的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儿子从来不会哭得稀里哗啦的抱着他撒娇。
一次都没有。
而凤殊,有过一次经验,显然还是不适应他儿子的亲近,看着整个人都僵硬得很。
“即庆,快坐到儿童椅上去。”
即墨的话并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即庆对父亲的话充耳不闻。
“妈妈,我好想你。早上醒来想你。吃饭也想你,想妈妈喜欢吃什么菜,会不会跟我一样。听故事也想你,会想妈妈是不是也听过一样的故事,会不会跟我一样喜欢《妈妈爱宝宝》。还有睡觉也会想你,一直想到睡着了做梦,做梦也想你。
以前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现在知道了,见不到妈妈,我就把妈妈画出来,我房间里有好多好多妈妈的画像,我现在也可以画给你看。”
即庆吧啦吧啦地诉说着,稚嫩的声音略微显得沙哑,却让人丝毫也不怀疑其中的真挚感情。
凤殊尝试着拉开一点距离,即庆立刻感觉到了,两眼惊恐地抬头看她,“妈妈,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妈妈不要不喜欢我,即庆会很乖的,很乖很乖很乖……”
他又开始用力地抱她,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害怕下一刻就会被抛弃掉。
即墨看了一眼凤殊,“抱歉,凤小姐,我跟他解释过,但是孩子还太小,执念太深,认定了一件事,短时间内很难转过弯来。”
被一个陌生的孩子两次错认成母亲,凤殊虽然觉得别扭,但也体谅他年纪小,所以并没有生气。
“即庆,你几岁了?”
“妈妈,你忘记了吗?我五岁了。”
即庆举起了左手,摊开手掌心,用右手一根一根地拨拉手指头,“一,二,三,四,五,正正好。
妈妈,我过了四个生日了,每一年都跟爸爸一起过的,今年我又要过生日,妈妈可以陪我一起过吗?我去年许过愿,希望妈妈能陪我过生日,一起去月岚星球看月岚花。爸爸说妈妈最喜欢月岚花了,我也最喜欢月岚花,最最喜欢妈妈。”
凤殊垂眸,“你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妈妈要陪我过生日吗?真的吗?妈妈你最好了,你最最好,最最最最最最好。”即庆一听高兴得不得了,以至于抬头速度太快,头顶撞上了凤殊的下巴,让她差一点就咬到了舌头。
“即庆,安静。”即墨警告地看了儿子一眼,又再一次道歉,“凤小姐,抱歉,你没有事吧?”
即便是再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在遇到儿子的事情时,也总会多了那么几丝烟火气。
“妈妈,我撞痛你了吗?对不起,妈妈痛不痛?我帮你呼呼……”
即庆两眼冒着泪花,又是愧疚又是着急,小手抚上了她的下巴,不停地给她吹气。
凤殊蓦地想起了凤圣哲,小家伙也会这样帮她呼呼,或者要求她给他吹吹,当然只是玩游戏,美名其曰“呼一呼,吹一吹,痛痛就会飞走了”。
“没事,别担心。”
她揉了揉他的发顶,再一次问他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即庆没有回答,依旧固执地帮她吹着下巴,像是自己被撞到闪了舌头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即墨第一次体会到了嫉妒的情绪,却还是替儿子回答了,“两个月后。”
凤殊看了即庆三秒钟,才认真地问道,“月岚星远吗?来回大概多长时间?”
即墨沉默了半晌,在凤殊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给出了答案,“有些远,即便只在那里呆一个小时,来回一趟最起码也要耗时两个月。”
两个月?也就是从天极星出发到月岚星保守估计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凤殊愕然,有必要为了一个孩子的生日,跑那么远去庆祝?那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星域的星球吧??比萨达星到天极星还要远。
她猜对了。
“月岚星是个垃圾星,是我跟他妈妈第一次见面的星球,虽然环境很恶劣,却长了许多淡雅的月岚。我想带他去一趟,让他看一看他妈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沿着她的足迹亲自走一次那些路,以后就算见不到人,心里也能够安定下来。”
即墨其实没有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把自己私人的想法说了出来。
凤殊心下犯难,看着那双跟弟弟凤昀一模一样的眼睛,她很想满足小家伙的心愿,但问题是,时间太长了。
要是一两天,甚至七八天而已,她咬咬牙也就答应了,可是一来一回需要两个月,她总不能把凤昀跟凤圣哲都一起带着去吧?
就算君临答应,君庭也不可能同意。何况,估计君临第一个就会黑着脸反对。
月岚星离得太远了,如果出了什么事,君家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的靠山,有等于没有。
“妈妈,妈妈,不远的,一点儿都不远。我们家的星澜号跟雅筑号可以跑得很快很快,比流星还要快。
妈妈你陪我去好不好?我也想亲眼看到月岚花,挖一些回来养,我五岁就长大了,不能再跟爸爸妈妈睡,以后院子里房间里都要种上月岚,花香就是妈妈的怀抱,我会睡得香香的,做甜甜的梦。”
他说着说着又凑到她的耳朵旁小声嘀咕,“妈妈,我可不可以做梦,梦到跟妈妈一起睡觉?”
凤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然可以梦到在自己的母亲怀里安睡,问题是,她不是他的母亲。即便他年龄还小,但到底也是异性,跟她非亲非故的,能不做这样的梦当然还是不做为好。
“妈妈,我悄悄跟你说,我有认真观察白云跟乌云,它们都可以在天空里睡觉,每一次都睡得东倒西歪的,一会儿胖胖的像戮酮炮,一会儿又扁又长像咕呱鱼,一会儿又会变成很小很小一团,像睡着了的小猫咪。
醒着的我因为长大了不可以跟你睡,那睡着的我做个变小了的梦,在梦里就可以跟妈妈一起睡了对不对?”
凤殊不知道什么是戮酮炮,也不清楚咕呱鱼长得怎么样,但是她养过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