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4章 安慰
爱德加斯汀却很快就猜到了答案。
“看来还是可以远距离沟通的。两边的距离也不是难以克服，是不是？”
“是。可以克服，然而无法实现大规模的来往，目前来说这是受到技术限制的。”
凤殊干脆直白地表示就算想要实现友好交流，这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凤家是最强的吗，在那一边？”
“不知道。我对凤家都不甚了解，还没有办法做出更加精确的判断。”
“大致的呢？”
“大哥想要知道什么？我建议你直接去问七姐，她虽然话不多，但看在你的诚心上，能回答的多半都会回答你。”
爱德加斯汀却摇了摇头。
“你都不觉得我是十足的诚心，七小姐也不可能会被我打动的。我应该让阿里奥斯来恳求你才对。”
“姐夫的话，会不一样吗？”
“真的不会不一样？”
“不会。这种问题我是没法处理的，自然没有决策权。”
“所以阿里奥斯和我在你心里地位都是一样的？”
“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你说了不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那不代表就什么都一样了。”
爱德加斯汀好笑不已，“所以阿里奥斯和我在你心里地位是不一样的。谁轻谁重？”
凤殊明白自己又掉进了陷阱里。
“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
爱德加斯汀明知故问，“他轻我重？”
“大哥，看来你真的是太无聊了，最近日子过得太轻松了？没有人给你惹麻烦？没有发现不代表没有问题啊，你是不是太懒了一些？”
“皇帝也就是一份工作而已，总得休息。我记得弟媳妇曾经说过，一张一弛才是长久之道。”
凤殊无语。
这人居然拿凤婉的话来反驳她。
“普通工作自然可以随意一些。”
言下之意，他肩负的工作可不是什么普通工作。
“所以果然我比较重一些，是不是？”
凤殊翻了一个白眼，“是，比起姐夫来，大哥你更胖。”
爱德加斯汀笑了出声。
迎面而来的两个人见状都面色古怪。
“陛下。”
“九小姐好。”
凤殊这才反应过来，略感尴尬，“你们好。”
“陛下，我们想要和九小姐再比试一番。”
“不是已经得到结果了吗？你们打算不自量力到什么时候？”
爱德加斯汀表示毫无再次切磋的必要。
“练着练着总能够进步嘛。”
其中之一朝凤殊眨了眨眼，“九小姐，是不是赏脸教一教我们如何像你一样身法奇快？虽然我们天赋很一般，但是勤能补拙是良训嘛，是不是？”
凤殊委婉拒绝，“训练的事情我也不懂，而且，相信你们到了这个年纪都有更加适合自己的独到的训练方法，现在再来转变训练方式，于事无补不说，更容易得不偿失。”
“只要九小姐愿意教，我们就乐意跟着学。适不适合只有做了才知道是不是？”
“我的训练方式比较特殊，需要从非常小的时候开始，所以你们并不合适。”
没有想到的是，另外一个沉默的家伙也加入进来，“没有关系，我们都很能吃苦。年龄只是影响因素之一。”
见凤殊没有立刻回答，爱德加斯汀笑了笑，“别再为难她了。她不是说了吗？是年纪非常小就开始学习训练的。这说明是她那一位神秘的老师所教，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跟着学的，她自然也没有资格随意传授给外人。”
凤殊调侃道，“没有想到大哥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啊。”
爱德加斯汀很是配合，“所以你要好好地对待我啊，我可不是对谁都这么善解人意的。”
“我尽量。如果你一直都这么善解人意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将你的地位提升一点点，不过你可不要妄想走到姐夫那种高度。帝国之中，姐夫在我心里永远是排第一位的。”
他笑出了声，“没事。我还不至于吃自己弟弟的醋。但是，第二位我要预订了。”
“这事情可不是说预订就真的能够预订的。”
“有些事情是可以通过努力获得的。”
“然而这不属于你提的‘有些事情’。”
“怎么就不属于了？任何事情都可以量化，可以数据化，可以信息化，只要耐心细致地收集好所有相关信息，便可以朝自己想要的范围内调整。当然，并不是所有调整都会有效，但总归会有所变化。”
“大哥你从来没有爱上过一个人吧？”
凤殊冷不丁的问题让另外两个人都低下头去。
爱德加斯汀再一次发挥察言观色的绝佳本事，反问道，“你爱过？谁？”
“你们陛下很多时候是不是让你们产生特别厌烦又特别挫败的感觉？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到外面去人道毁灭那种？”
两个原本还想着能够继续八卦下去的家伙脸色煞白，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当然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其中一个还恨不得立刻向爱德加斯汀表达他们是如何的忠心耿耿。
爱德加斯汀叹气道，“凤殊是逗你们玩儿呢，怎么连别人开的是不是玩笑都听不出来？”
然而事实是，即便是玩笑，刚才听到这种级别的玩笑话的两个家伙也不敢就按照玩笑对待啊。
凤殊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不过她还是顺着爱德加斯汀的话往下揶揄道，“大哥，看来你还不够平易近人啊。如果你做得更好一些，我想他们更容易将玩笑就看成是玩笑。”
“我以为我已经和他们完全打成一片了呢。他们一个两个都好斗，我正好也乐意天天松松筋骨，现在看来，他们都是让着我啊。”
没有想到的是，爱德加斯汀居然会配合起凤殊来，“李冲，李固，你们说吧，要怎么做才好？”
“陛下，要不现在去露两手给九小姐看？她还没有见过您上场呢，您也没有亲自领略她的风采。”
李冲为求自保，祸水东引。
李固拍手表示赞成，“对，我去叫他们停止胡闹，让您和九小姐可以酣畅淋漓地打一场。”
“怎么样？要不要娱乐娱乐他们，就当是我们俩舍己为人？”
爱德加斯汀明显被挑起了兴致。
凤殊却兜头兜脑就给他泼了一身冷水，“如果还是之前的方式，即便是大哥你出手，也依旧跟不上我的步伐。如果这种程度我就被你围追堵截成功的话，我师傅会哭的。”
他开玩笑道，“怎么，小瞧我？我速度也是很不错的，持久力更是绝佳。即便是你的师傅在这里，我也有勇气挑战挑战的。”
凤殊下意识道，“恃强凌弱的事情师傅是不会做的。”
李冲和李固面面相觑。
她这是直接将他们的皇帝陛下定义为弱者了？
“我还真的是十分向往着有一天能够请到你的老师来帝国做客啊。就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一尽地主之谊？”
爱德加斯汀知道她是不会和他切磋的了，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师傅了，也很想要知道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和师傅再次相逢一笑。”
凤殊想起慧山来，眼底不由自主地掠过了一重又一重的黯然。
爱德加斯汀怔了怔。她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是认定了不可能会有机会和对方重逢。为什么会这么想呢？难道在教她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或者久病成疾，清楚地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如果是那样，就真的是可惜了。一直以来想要探听她背后之人的相关信息，各方都一无所获。没有想到这一次从正主这里得到的依旧是推测，但这种推测远较他们曾经分析的要可靠得多。
不管是否是时日无多或者已经去世，离开凤殊终归是事出有因，无法给予承诺也是必然。
“你的老师一定很喜欢你，所以才会将这么厉害的身法都教给了你。”
爱德加斯汀尝试转移她的情绪。
凤殊早就已经释怀了，自然很快便振作精神，“是。对于师傅来说，我大概是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孙女，唯一的曾孙女，唯一的玄孙女。”
她的比喻让爱德加斯汀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难过，没有想到你早就看开了？这么想很好。大多数的人都是无法一起走到最后的，大家都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都是结伴走一段路的关系。只不过有一些人会一起作伴久一些，有一些离开得快一些，这都是正常现象，没必要伤心的。”
“还是会伤心的吧。如果感情到了一定份上，就算理智说这是正常的不能哭不能沉湎于悲痛之中，可是感情上却无法接受对方的离开，越珍惜，越痛苦，越怀念，停留地便越长久。如果活着的人都忘记了死去的人，那么生理上死亡的人，便真正的永久性消失了。”
凤殊的话让爱德加斯汀怔了怔。
“可就算活着的人直到死也记着生命中那些死去的人，难道死去的人就能活过来？
肉|体的死亡宣告着精神的覆灭，没有身体这个载体，人的灵魂何处可以体现？活着就是活着，需要吃喝拉撒睡去维持机体的健康，精神力也才有了着落，会哭，会笑，会玩闹，可以战斗，死了就没了，所有这一切都没了。”
李固显然很顽固，他不觉得凤殊的话有道理可言。
“对，人死不可复生，这是亲王殿下常常说的事情。正因为人死了就是死了，所以才需要在人活着的时候好好相处，好好珍惜。如果人死了都不能算是死，那那个人肯定就是没有死。”
李冲也认同李固的观点。
“行了，凤殊只是在强调对逝去之人的眷恋之情，并不是真的认为生理上死亡的人不是真正的死亡。你们看待问题眼光不要这么狭隘。还有，你们没事可做吗？还不训练去？真的要我手把手教？你们可不是三岁小孩了，不要偷懒，也不要想着撒娇。”
爱德加斯汀话音刚落，李冲和李固就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急急忙忙地告退。
“既然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已经离开，就当对方还活着吧。心里有这样的希望，也许将来某一天就出现奇迹呢？与其去想念死去的人，还是思念活着的人更好，是不是？”
凤殊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微微一笑。
“是，大哥你说的很对。
所以尽管心里已经认定了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师傅一次了，可我还是觉得师傅一定活在某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日子过得快活极了。原本就是逍遥于天地之间的人，红尘潇洒了这么多年，肯定会继续这么闲云野鹤下去的，说不准哪天再见了，我还会多几个师弟师妹呢。”
慧山当然活着。他只是活在久远的过去，甚至可能是活在不一样的时空里。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都是活着的。因为原本就是她先行离开了他，让人陷入这种痛苦的人是她这个不省心的家伙。
他一定活着，并且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一如大师兄二师兄，都活在她永远都无法触及的那一个时代里。
如果将来有幸见到二师兄，她一定要好好地抱怨抱怨他。
为什么在她有生之年，他都不回来看她一次？好歹她也是唯一的师妹啊。她又不是外人。可是由始至终，只有他是她没有见到的至亲。在这一件事情上，她是真正的抱憾终身了，所以就算吐槽说因为他而死不瞑目，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有没有想过将你从对方身上学到的本事传授给自己或者亲近之人的孩子？
我是说，既然你都抱着这样的猜测，那么当初你的老师选择你教授所有时，恐怕也是对自身的情况做了最坏的打算。对方没有选择静养，以求更长时间更少苦痛的活着，而是自讨苦吃，选定了你来继承自己的意志，说明还是希望能够以这种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活下去的。
就像你说的那样，生理上死亡的人，未必就是真正的离开了我们。唯有活着的人记忆里再无死去的人，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消失。
像你老师这种做法，恐怕求生意志极为强韧。你不打算顺着对方的心意继续下去？让更多的人，更为长久地记住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凤殊莞尔一笑。
他循循|善|诱，然而这已经不能算是单纯的安慰了。
第1165章 无根
凤殊摇了摇头。
“我师傅只让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毕竟很多事情都强求不来。如果过于强求，会很容易扭曲自己和他人的本意，得不偿失。”
“所以你是不打算传授给任何人？”
“是。”
“即便是那边凤家的长辈提出这个建议，你也不会采纳？”
“已经提出来过，也被我正式拒绝了。”
爱德加斯汀终于诧异起来，“你老师强调过不允许你外传？”
凤殊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收徒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我还没有这个资格。”
“要到什么时候才达到所谓的资格？”
“必须得到师傅师兄的认可。”
爱德加斯汀挑眉，“师兄？是指和你一起接受你老师指导的男性？年纪比你大？”
“是。进门比我早。”
“可不可以找你师兄来帮这个忙？”
“不能。”
凤殊回答得太快，以至于他都被逗笑了。
“是不能还是不想？”
“是不能。”
爱德加斯汀挑眉，“要是将来见到了你师兄，我可以向他提出这个请求吗？”
凤殊摇了摇头，“不能。”
“你可以替他做主？”
“是。”
郭子不可能再来了，小郭子已经将大师兄的话带给了她，任务完成之后，执念已散，小郭子便只是小郭子而已。
至于二师兄叶邈，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来了这里呢。就算来了，也有可能是过去的时代，又或者，是在她后面的时代。就像凤婉一样，先她来到这里。等她出现的时候，凤婉已经去世多年。姐妹的缘分也缘悭一面，以她和叶邈的缘分来看，很有可能是根本听不到对方任何消息。
“难道也和你师傅一样你也没有联系方式？还是说，他也生命垂危？”
爱德加斯汀很是怀疑，难道他们身上有什么诅咒不成？一个不长命，两个也不长命？
“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师傅是非常随缘的一个人，师兄也是一样的性情，都不会去强求什么。缘分来了，就接住，缘分去了，就离开。
就像大哥你之前说的一样，大部分的人，都只是人生中的过客。同伴寥寥无几，能够同行的路程也有短暂与漫长之分，少之又少的人才会陪着一起走到路的尽头。”
师傅师兄他们已经看到她消失在路的尽头了，那一世的缘分已经了结了。
只不过因为事出突然，所以他们才会无法接受她的离开。大师兄不可能依靠一己之力来向她传递消息，二师兄也不可能依靠一己之力出现在这里寻找她。所以师傅到底去求了什么人，带着两位师兄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最终来到了这里？
“你的老师难道信教？就是对虚无的神有着绝对的信仰，所以哪怕神说要抛下自己的学生，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凤殊哑然失笑。
“当然不是。师傅早已是看破红尘又在红尘逍遥自在的方外人士，并不信鬼神。他常说的一句话是‘行有不得，不管是求神拜佛还是求亲求朋帮忙，都不如反求诸己。’
你是自己最大的因，也是自己最大的果。
你是自己最大的善缘，也是自己最大的业障。
你是自己最为真实的奇迹，也是自己最为缥缈的梦境。
你如果愿意成神，那么就算生来是魔|鬼，也能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如果执迷不悟，就算生来便具有慧根，也会从九天之上堕入地狱深渊，万劫不复。”
爱德加斯汀突然很想要会一会她的那一位行踪缥缈的老师。即使见不到老师，也想要见一见她的师兄。
“真的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嗯。如果大哥哪一天见到我师兄，请转告他我去了凤家。他如果会来找你，可见多半在这里混得不差。要是混不下去了，他肯定也见不到你。”
“你师兄名字叫什么？”
爱德加斯汀想着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有一个师兄，也许能找到人也不一定。
“不知道。”
行走江湖的时候，不一定会以真名示人。尤其现在又是来到不一样的时空，她还是凤殊，但叶邈未必还是叶邈。她要是乱说他从前的名字，搞不好会带去麻烦。
“所以你也不知道你老师的名字？”
爱德加斯汀不是怀疑她故意隐瞒，而是确定她知道却不愿意告诉他。
“师门有规矩，我不能说出师傅的名字来。
师兄的话，是真的不知道。以前也没见过，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位师兄而已。师傅总说将来见到面再正式介绍，谁知道由始至终都没有能够见上一面，我一直在等他来找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的存在，如果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太忙，或者出了意外，所以没有办法来践约。”
她这话算是半真半假。
爱德加斯汀被她成功忽悠过去了。
“你的老师神神秘秘的，难道真的是别的文明的人？
你的家人的确是来历成谜。不单只父母是孤儿，你的祖父也同样是孤儿出身。祖母虽然是萨达星居民，却也已经没有了任何娘家人在世，别说直系，旁系都没有，她的父母还是祖父母好像也是孤儿出身。
现在冒出来的凤家，又是我们都没有办法查到的凤家。鉴于凤家七小姐的存在，还有那一位现在还没有能够见上一面的暗卫，我倾向于认为你现在所在的凤家的确就是你母亲的娘家。
可问题来了，你说凤婉是你四姐。凤婉年纪比你大很多，她找了你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自己是凤家人才对。她的身体一直不好，为什么凤家人从来没有派人出来找她？
她也从来没有提过要回凤家去医治身体，就算舍不得阿里奥斯，为了长远计，也应该暂时忍痛分别，回家将身体养好了再回帝国来。她不是没有这种远见的人。她更不是吃不了苦的人。阿里奥斯也不会因为害怕分开就阻止她离开。我甚至也没有从阿里奥斯那里听到过这样的话。”
爱德加斯汀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直直地看向她。
“你们的年纪对不上。不，是你，和凤婉所提到的妹妹的年纪对不上。虽然她没有说过你具体的年龄，但你应该小她没几岁，年龄差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你是谁？”
凤殊心里突突直跳。
好吧。
这人果然敏锐，居然立刻发现了纰漏。
“你可以问姐夫我是谁。”
“他已经相信你就是凤婉要找的妹妹，所有信息都对上了号，就算……”
爱德加斯汀蓦地睁大了双眼，露出了极为吃惊的神情来。
“你是……”
凤殊快速道，“虽然不知道大哥你想到了什么，但是我身上的确发生了一点事情，嗯，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奇怪的变化，然而这就是事实。我没有办法解释，只能被动接受。姐夫也知道。”
“阿里奥斯知道？”
“是。”
“你确定他知道，而不是单纯的猜测？”
“是。四姐告诉了他所有事情，所以他清楚。”
“凤婉不会骗他？就算是我，也会欺骗阿里奥斯。”
爱德加斯汀有些抓狂。
脑海中的猜测让他觉得凤殊的存在不再是单纯的违和而已，已经是突兀至极的存在了。这种存在是很容易发生变数的，因为她很有可能直接等同于变数本身。
对，他怎么忘记了呢？当初凤婉就让他抓不住完整的头绪。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那个女人的来历。她就像是没有根的植物，让人无法看清楚整张脸。
不，冷静。
冷静一下。
凤婉即使对阿里奥斯说了谎，肯定也是无伤大雅的谎，她毫无疑问是深爱阿里奥斯的，一如阿里奥斯清楚她的感情，看到他们夫妇相处的人都能够一眼明白的确是一对眼中只有彼此的爱人。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而这也意味着凤婉说的最基本的事情肯定是事实没错，或者，是她认为的事实，只是她的判断可能出了纰漏，以至于导致变相说谎的情况就这么发生了。
爱德加斯汀脑筋急转。
即便一开始凤婉不把自己当成是帝国人，但后来她的确就是他们帝国的人没错。
假设她判断失误，那么有没有可能后来发现自己的失误之后，因为不希望阿里奥斯因为她的死去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所以才听之任之，甚至还强调希望阿里奥斯能够完成找到她妹妹的意愿？为的就是让阿里奥斯活下去？
但凡有事可做，时间就会治愈绝大部分的伤痛。时过境迁之后，阿里奥斯可能不由自主地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你们是不是还有姐妹也叫凤殊？”
凤殊想了想，明白他是在开始怀疑凤婉想要找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别的同样叫做凤殊的人。
“大哥如果不放心，见到姐夫之后可以问他的。我和姐夫当初也是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姐夫知道我，但是我却不知道姐夫。我们也是聊了很多四姐的事情，最后才相信了彼此的身份的。
虽然没有办法向你解释清楚，但我敢说，我就是姐夫的妻子凤婉想要找的人。”
她强调自己就是那个凤殊没错。
爱德加斯汀沉默半晌，才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是联邦人，你的父母祖父都是孤儿，但你和凤昀却不是。你们的根，就在萨达星。尽管现在找到了你们母亲的娘家，可这也只是你们的另外的根而已。据我所知，凤婉在这里是没有根的。她是凤家人吗？”
“是。”
“那边凤家的成员？”
凤殊觉得自己喉咙干涩。
如果她回答是，阿里奥斯就成了内域凤家名正言顺的姑爷。爱德加斯汀作为帝国皇帝，会不会顺杆子往上爬？尽管是个高傲的人，可他同样可以为了帝国的利益低头弯腰。凑近乎这种事情，有利可图的话他为什么不做？
爱德加斯汀虽然会为了弟弟而对她拥有几分真心，可凤家在他眼中可不是温情脉脉的人。就像帝国，在凤家眼中也是一方势力，不可小觑，来往必定是以各自立场和利益为出发点，怎么可能只讲究所谓情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怎么会有永恒的敌人，怎么会有永远的朋友？至亲尚且可能反目成仇，这种沾亲带故的缘分，岂能奢求长久不变的善意？
只是数息的闪念，爱德加斯汀就知道了答案。
不是那边的凤家人。这意味着还有另外一个凤家。但又不是萨达星凤家，难道是她们祖父或者父亲所在的凤家？
但都姓凤，这么巧合？可能吗？
这个姓氏难道很普遍？
即便普遍，难道这个年龄差凤婉都有可能搞错？如果她没有搞错，那么难道不是亲姐妹？是堂姐妹？但听凤婉和凤殊的语气，她们俩是亲姐妹没错，而且还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姐妹。
是了，年纪完全对不上。
假设凤婉没有说谎，那么凤殊现在的年纪完全不对，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才会导致现在这种状态？
假设凤婉说谎了，那么阿里奥斯受骗很正常，毕竟他们查不到凤婉的来历。可是凤殊和阿里奥斯的第一次见面又毫无疑问将所有信息都严丝合缝地对上了，这反过来又证明了凤婉并没有对阿里奥斯说谎，就是悖论。
以他对凤婉的长久了解，她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以他目前对凤殊的有限观察，她有所隐瞒，但奇怪的是这种情况下也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坦诚。
某种程度上，她同样没有说谎。
难道荒谬至极的猜测就是真相？
她们来自于一个和这里不同界面的文明？又或者，是同一个界面，却是……久远年代的人？
联想到凤婉刚开始的那些格格不入的言辞装扮，从前只以为她不是帝国人才会显得和他们明显不同，但结合凤殊时不时冒出来的晦涩词句，也许，猜测是真的。
而且，不论凤婉是以什么形式出现在帝国的，凤殊恐怕都比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要诡异的多。
凤婉说过，她们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因为没有兄弟，所以她非常高兴阿里奥斯拥有他这样的兄长。即便没有父母，长兄如父，阿里奥斯也并不会因此无依无靠。哪一天她撒手人寰，她也不需要担心阿里奥斯形单影只。
凤殊在联邦可是有一对和凤婉毫无血缘联系的亲生父母，她年纪远小于凤婉口中所说的那个妹妹凤殊，并且，她还有一个亲弟弟。
第1166章 危险
凤殊觉得头皮发麻。
她突然发现贸然来帝国认亲真的不太妙。爱德加斯汀这么容易发现的事情，别的人一旦了解到阿里奥斯的亡妻是她的姐姐这个信息，恐怕也会很快便发现她的身份破绽。
凤家现在也就是凤珺和诸葛婉秋等几个老人大致知道，了解的还不如爱德加斯汀兄弟俩这么多。然而这个消息传回去之后，不用怀疑，他们也会觉得和此前的猜测得到了相互印证。不，也许不用这么麻烦。毕竟现在凤山就在小世界。以他来去自如的本事……
她觉得头越发疼了。
早知道就闭嘴不说话了。不，早知道从一开始就不要这么多事认姐夫。然而尽管事情变化成这样，她也不后悔结识了阿里奥斯。如果不是他，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凤婉曾经来过这里找她。
“大哥，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一切你愿意说的事情？”
“不能说。”
“为什么？”
“如果别人问你问题，大哥会毫不犹豫回答所有类型的问题？不管是不是极度**的，还是让人极度恐惧极度不悦的，总之合不合适你都会坦诚相告？”
爱德加斯汀当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然而他不能这么说。
“我一直对凤婉的来历感到好奇。这就好像你明知道她是你的家人，可她却向你隐瞒了很重要的事实，这让人心里不爽至极。即使她已经离开多年，可心里的疙瘩还是存在着的。”
“她不是你的夫人，是姐夫的女人。我的意思是说，我姐对姐夫有坦诚的义务，但对大哥你并没有。”
“还真是一针见血啊。凤婉对我都没有坦诚的义务的话，你就更不需要告诉我了是不是？”
“是。”
爱德加斯汀总算是领教了她的坦诚是怎么个坦诚法的。
“有没有人告诉你，很多时候你的行事作风都有些硬|邦|邦的？目前还没有接触到你的尖锐面，但你已经表现了强硬不肯变通的一面。”
“我认为不肯变通用另外的一个词来说就是‘信守原则’。”
“来历是你们的原则？”
“纯属个人**。”
“如果是这么说，我就无言以对了。”
“大哥，即便是凤家长辈，也不会强求要知道我所有过往。一旦我明确拒绝透露，他们就会识趣停止追问。”
“啊，看来凤家人都很好相处。”
爱德加斯汀表示他放心了，将来有机会见面了直接去问他们就好。
“那位七小姐结婚了吗？”
“没有。”
“有对象？”
“有。”
“谁？”
凤殊翻了一个白眼。
爱德加斯汀哈哈大笑。
“你刚才说有人会作为另一半跟着你们离开，所以凤家七小姐的另一半也在其中？综合你们之前的行程，这个人难道就是死而复生的萧崇舒？”
凤殊无语。
这人干脆去当神算子好了。
“他只是被困在奇怪的地方，并没有死。”
“你失踪也是被困在那个地方，最后和他在那里相遇，并且合力破开困境，回到联邦？”
“是。”
“在你之前，他已经被谣传死亡多年了。”
言下之意，并不是合力解决了问题，而是她找到了破局之法。
“大哥，我能回去吗？君临昨晚说了想要过来，但和你联系不上。”
她相当于说他再这样下去她惹不起还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爱德加斯汀还挺喜欢她这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有一说一，不想说就直接拒绝，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当然，如果是面对不需要建立信任关系的人，她多半只是一笑而过吧？争论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她毫无疑问会明智地回避这种情况。
“你希望他过来？他要是来了，你就不方便跟着我去看信怡了。出于保密需要，目前这里除了我也就只有你见过孩子。”
言下之意，连他的其他心腹都没有见过，阿里奥斯甚至都不清楚孩子的存在，君临怎么好意思插队？但君临要过来这边，估计是会和她同进同出的。如果不是这种要求，君临根本就不需要来。
“他还不至于提出无理要求，尤其是大哥你提出来不允许跟着进去育婴室的话，他肯定不会跟着的。”
“你确定？”
“是。君临大多数时候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极为偶尔的时候才会因为丧失理智而跟随着情绪波动做出蛮横的举动，但这真的是小概率事件。就像大哥伤害姐夫这种行为，只有可能是意外，误伤，而不可能是主动想要伤害他。”
爱德加斯汀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类比，好笑不已。
看来君临在她心里形象很不错啊，地位比他之前评估的还要高上不少。
“他对你好吗？”
“好。”
“你很满意？”
“除了他我不认为我能找到更合适的配偶。”
爱德加斯汀闻言挑了挑眉。
这毫不迟疑的表态，斩钉截铁的语气，难道之前就已经被问过这个问题？还是说，她早就明白君临之于她的意义，所以结论早就存在于心中，根本不需要再想一想才回答，因为这就是她思考后得出来的答案。
从收集的信息来看，她并没有对君临动|情，然而君临似乎早已坠入|情|网。
原以为是君临一厢情愿，现在看来，她也并不是没有回应他的感情，甚至于，她也是给出了承诺的。也许不是感情上那种热烈的应和，就像阿里奥斯和凤婉一唱一和似的琴瑟和鸣，但毫无疑问也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情况。
信息应当更新后才做判断的。这一步显然走的急了一些。将来落子走到了该亮相或者复盘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今天这一个小小的失误招致满盘皆输的局面？原以为可以结成的善缘，搞不好真的会变成孽缘啊。
爱德加斯汀也头疼起来，眉心微蹙。
“你打算回凤家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再回来这里？”
凤殊哭笑不得。这人话题真的是随心所欲的转换啊。
“我也不知道。如果帝国没事，祭拜完就会立刻动身回凤家。我还需要从头学习，训练，很多事务都不懂得处理，所以需要时间会很长。等到哪一天我可以独立处理继承人应该承担的事务，多半长辈们就会放心一些，然后允许我在大局稳定的状态下回这边来。
只要有机会，我是肯定要回来。不提姐夫，我也要看看爷爷他们。君临会跟着我走，以后都会常伴我左右，就和入赘了凤家没两样，在这一点上，我不希望他有后顾之忧。”
爱德加斯汀嘴角微勾。
这是在强调她有多看重君临这个配偶吗？
“听说君临失忆了？”
凤殊已经懒得去想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么多有的没的了，耸了耸肩，“是。正确的说法是，我们夫妻俩都失忆了。现在记忆也就是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剩下边边角角的事情要么完全没印象，要么印象很模糊。幸亏身边还有人帮忙，所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你还记得和君临第一次相遇是什么情景吗？”
好吧，这人到底是个八卦心旺盛的，即使贵为帝王，探究|欲也是会发作的。
“不记得。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大哥你这么喜欢问别人的**？”
“因为时间紧迫啊。帝国目前看来没什么动静，你又说了没事就会很快离开。为了多一点了解你，只好用更加直接的方式来有效利用时间。”
他一点都没有自己正在|侵|犯她**的自觉，就像是拉家常而已。
“如果大哥查出来了，麻烦告诉我们。君临和我都不清楚的事情，还真的害怕是不好的初次见面。早一点了解到的话，我们也好早做心理准备。”
凤殊这算是自我揶揄。
爱德加斯汀顿了顿，笑了出声。
好吧，看来她和君临在这一点上也已经达成共识了。初遇十有**的确是不好的场景，但在他们眼里，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是他们决定了要共同面对的事情，不论起始如何，终归结局不坏。
凤圣哲这个孩子，在父母运上似乎还不错。
“万一阿里奥斯要跟着你走，你准备怎么办？”
“姐夫不会这么做。”
凤殊可不上当。
阿里奥斯就算想要保护她，但作为帝国亲王，他也有他的职责需要背负，不能为了私人原因就辞去目前承担的军部职位。而且就冲爱德加斯汀的脾气，阿里奥斯恐怕直到死都要一直在帝国的土地上生活与工作。对于皇帝本人来说，阿里奥斯是唯一的弟弟，也是唯一的靠山。
“如果他非要跟着你走呢？我可拦不住。”
“姐夫不会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这么做？凤婉走的时候，他都差点跟着一起走了。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可以履行最后诺言的时候，他怎么会不珍惜？”
“因为姐夫很清楚他对你这个唯一的大哥也负有手足的责任。他不可能抛下你。而且，他对帝国也同样负有责任。就算你让他离开，在帝国仍旧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帝国。”
沂州府凤家的男子世世代代保家卫国，女人世世代代是他们的大后方。不管是功成身退还是马革裹尸还，认定守土有责的凤家男女老少都是共同进退的。如果阿里奥斯是可以随意抛弃家人和故土的男人，凤婉肯定不会看得起他，更不可能爱上他。
爱德加斯汀怔了怔。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的神情看起来肃杀无比，就像是身处杀意无边的战场那般，战意惊人。
“你在想什么？”
“什么？”
“看起来就像是要杀敌。”
凤殊摸了摸鼻梁，“有吗？”
“你们凤家，我是说，你们姐妹俩的凤家，难道是常年都在前线对抗虫族的家族？”
如果不是那样，似乎解释不了她刚才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气息。唯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才明白战场是什么样的。
人的生命渺小如同草芥，随时就可能一命呜呼。然而人的生命力也是惊人的强悍，即使身处绝境，也能够迸发出毁天灭地的意志力，关键时刻力挽狂澜，自救不说，还常常能救人，使得虫族功亏一篑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他心思陡转。
不管怎么想，都对不上号。稍微有些名号与实力的家族，他都心中有数。
像凤殊姐妹俩出身的凤家，如果真的在联邦和帝国，就不可能逃得过帝国的情|报|网。即使是在混乱星域，像她们这样极具个人特色的人，哪怕再低调，只要见上一面，也会让人过目难忘。怎么可能活到这个岁数还不被人追根究底？
难道真的有时空隧道？过去的人，真的能够在未来存在？
还是说，是因为文明层面不同，所以时空扭曲，导致时间流速不一样，这才产生了种种差异？未必是谁撒了谎，又或者判断失误，而是事实出乎意料，她们也无从了解其中原理。
“你将要回去的凤家，那里会不会有很多像你们姐妹俩这样的奇人异事？我是指，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文明的人？”
如果是久远过去的人，穿越到这个时代来生活，那就太耸人听闻了。可如果是不同文明的人，偶尔之间来到了不同的文明，倒是勉强可以说得过去。
一念至此，爱德加斯汀觉得自己也不够开放。
“大哥，您能不能不要再追究我的来历问题？姐夫知道真的不会高兴的。四姐已经去世多年。就算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呢？于事无补不说，还会让姐夫更加痛心。他是被时间拖着走了很远的人，现在哪怕没有完全释怀，也已经有力气面对过往的人。您还是让他安静地生活吧？”
“所以你们姐妹俩真的存在着身世之谜？而且来历还有可能会对阿里奥斯造成思想上的冲击？我怀疑是不是和我现在所想的一模一样。如果是这样，你真的有危险。即使是回到凤家去，最好也不好提起凤婉的事情来。更不能说凤婉是你的亲姐姐。”
哪一个家族，都会有那么一两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就不好了。
第1167章 标杆
凤殊苦笑。
凤家该知道的人多半都有所猜测了，只不过凤珺夫妻俩已经带头表明不会追根究底，所以其他人也不好越过他们夫妇来询问她。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被确立为继承人，这点面子他们多少还是还要给的。哪怕年长于她，但她也是魂石认可的人，单凭这一点，他们也不能轻慢。就算最后凤婉的事情被传到凤家，相信他们也都不会直接问她的。
“凤家我不担心。我的信息会有所过滤，就算知道，也是有限的几个人能知道。作为家族，凤家人还是十分团结的，就算对某个家族成员有异议，或者不好的看法，也不会就因此而对外人泄露我的情况。”
“还是要注意。说出口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既然是秘密，就不要告诉任何人。任何有可能导致消息泄露的途径，都要封锁，从一开始自己就要做到保密。否则泄露了相关细节，别人顺藤摸瓜就知道你隐藏的到底是什么了，秘密相当于是你自己说出去的。”
凤殊眼角抽抽。
“大哥，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别人说什么你都会下意识在脑海里过滤几遍，而且还记得住，来回咀嚼，条分缕析，轻易就顺藤摸瓜了。像我这种普通人，说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拉家常就是拉家常，谁会去想这里面有没有需要的情报之类？
如果拉家常都要做到公事公办，感情怎么能够快速升温？这拉的不是家常，是交换情报看看怎么样才能够利益最大化吧？这叫利用。”
爱德加斯汀反问道，“所以是爱人亲人就不能够利用？但凡条分缕析了，就一定会引起戒备，就会觉得对方不诚心？君临从来不会思考你话语中的漏洞？你也从来不会去想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下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大哥，你这话真的是问到了根子上了。值得信任的人如果可靠，自然是无所谓的，然而怕就怕好心办坏事，虽然值得信任，然而本身不靠谱，那就麻烦大了。
君临和我的话，不会去考虑有的没的。他和我聊天都是很随意的聊，聊到哪里是哪里。我们夫妇利益高度一致，立场高度一致，所以不需要考虑谁利用谁的问题。”
爱德加斯汀再次哑然失笑。
她这是委婉提醒他别再挑拨他们夫妻感情吗？因为他们夫妻一体，所以就算实质是相互利用，那也是共赢，不需要承担利用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君临应该很得意才对啊，你的觉悟都高到这样了，他居然还想要形影不离，担心你会被别人拐走。换了是我，配偶这么自觉地捍卫自己的领域，真的是可以高枕无忧。”
凤殊无语，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然而她刚才还真的没有强调什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毕竟君临是最为了解她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他都不能了解她，她都不能信任他，那就真的无法对任何一个人付出信任了。
“我只是想说君临于我而言是一个值得信任也靠谱的人。”
“难道我是不值得你信任也不靠谱的人？”
“和大哥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认为我总是在套你的话吗？你觉得我是为了利用人才总是习惯性地收集和分析各种信息。其实这真的是一种习惯而已。”
“大哥你这种习惯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君临难道就没有这种习惯？”
“就算有，也不可能像大哥你运用得这么炉火纯青，就像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爱德加斯汀笑了笑，“你这话听起来不像是表扬。”
“我本来也没有想着表扬你，因为真的不觉得这是多好的习惯，尤其是在和人私下相处时。”
“习惯也需要分场合才能够分辨好坏，是吗？”
“任何事情都可以用不同的角度看待，任何人也都可以采用不同的立场，并且随时改变。”
“好吧，我说不过你。投降。”
他高高地举起了双手，笑意盈盈地说自己是她的手下败将。
“我记得在久远的年代，手下败将是需要服从胜利者的要求，以身相许的是不是？
凤殊被他的话惊得差点咬舌自尽。
“大哥你是不是对手下败将这个词有什么误会？还是认为久远的年代会和现在对待战斗或者纷争输赢有任何不一样的处理方式？人类由古至今，本性有什么根本性不同吗？”
“久远的年代，人们能够自如运用精神力吗？应该不能吧？即便能，也是极为罕见的天赋，极为个别的人才能够发现并且正确的开发使用。
然而今天这个时代，精神力的启蒙却是从生命诞生之初便开始了，哪怕条件比较一般的人家，孩子在上学之后也能够通过学校而学习到如何运用精神力进行日常运用和战斗攻防。”
凤殊哭笑不得。
“我问的是人类的本性，而不是别的问题。
精神力的确是人类的一大进步，就像科学医学等等的发展，当真是日新月异。还有虫族这样的心腹大患，在久远的年代可是不存在的。如果存在，那么人类早就灭绝了。
即便是以目前人类文明的进步，也难以完全攻克虫族这个难题。
对于诞生之后便成为一个又一个星球的霸主的人类来说，虫族毫无疑问是头号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作为同样繁衍力惊人，资源需求量惊人的种族，两者绝难共存。这样对比起来，其实现在的时代生存问题远较从前年代要险峻得多。”
爱德加斯汀忍不住指出来，“你说的好像在久远的年代生活过一样。”
“大哥，你到底想要确定什么？”
“确定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凤殊似笑非笑，“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
“如果是真的，我想我的接受能力还差了一些，以后看待宇宙的方式要更加开放更加虔诚更加畏惧才对。如果是假的，我会知道我是一个正常人，哪怕想象力有些过于丰富，但本质上和别的帝国公民没有任何不同。”
他一本正经地再次问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只知道我出生于联邦萨达星，从小就受到长辈宠爱，算是无忧无虑地长大。后来遇到各种麻烦，煎熬了几年，但上天也待我不薄，给了我更多的家人。现在除了几位长辈和姐夫还没有见到，我基本都见齐了。”
“几位长辈？那边凤家的？还是指你老师那边的？”
凤殊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
“大哥，你就不能不套话吗？和你说话真的很累。”
“我也不容易。这就是正常的拉家常，说到哪里就问到哪里，不是吗？你也可以问我的。”
“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奇的问题，而且，类似于这种个人**，我不觉得是我可以问的。”
爱德加斯汀挑眉，“你确定对我没有任何好奇的问题？”
“是。”
凤殊回答地斩钉截铁。
“不论是私人身份还是公开立场，你对我和帝国都没有任何好奇的地方？”
“我对大哥你的**不感兴趣，也不觉得有权利过问。对姐夫同样如此，不过姐夫的**里头有一部分是和我四姐有关的，所以这一部分倒是可以在允许范围内相互交谈一二。
帝国的话，和大局有关的联邦那边也会有所了解，和大局无关的，想必帝国本身更不会做太多掩饰。愿意了解就了解，不愿意了解就拉倒。
我对这一部分，嗯，好玩的地方，好吃的食物，我对这两样最感兴趣。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倒是希望能够看一看帝国美景，吃一点帝国经典美食，尤其是帝国家庭常吃的家常菜。”
爱德加斯汀没有想到她一提到吃的居然会两眼放光，甚至都让他怀疑听到了她见到美食时吞咽口水的声音。
“帝国家庭常吃的家常菜？品种太多了，每一个星球都会有自己独特的美食，有些家喻户晓，闻名全宇宙，有些只有帝国本地人才清楚的小众美味，但也是极其好吃的。家常菜这个范围可是太大了。”
凤殊耸了耸肩。
一个星球都会拥有非常多品种的美食。以人类爱鼓捣食物的天性，现在数不胜数的星球上诞生的美食自然不可胜数。
“大哥你通常都吃什么？”
作为皇帝，他哪怕有所偏好，饮食也应该尽可能地包罗万象吧？尤其是帝国各个星球的美食，他应该品尝过不少才对。
爱德加斯汀忍笑，“通常都吃帝国普通家庭家常菜。”
凤殊无语。这人开起玩笑来真的是自黑上|瘾|啊。帝国皇室都是普通家庭，让帝国老百姓情何以堪？
“陛下真是爱民如子，就连饮食也体察下情。”
他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揶揄他刚才的自嘲一点都不实事求是。
“皇室就是普通家庭，如果你去贵族家走几趟，就会得出这个平实得如同白开水一般的事实了。”
凤殊挑眉，“贵族比皇家生活还要奢华？”
“皇室就几个人，我和阿里奥斯都不是讲究奢华的人，其他人自然也有心无力。但皇室虽然有标杆的作用，并不意味着其他家族也得跟着这么做。
贵族世代积累了不少财富资源，享受是少不了的事情。每一代总有那么几个特别出色的败家子，不把他们家族的底子翻个底朝天，他们是不会心甘情愿地去死的。
稍微有点脑子和能力的族长，自然管得住家族成员，再奢华，总能够控制在一个度里。只是，有意思的是，他们所认为的度，和外人看待的那个度，往往不是在同一个点上。
这种认识的误差，往往就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举个例子，他们吃一顿饭，直接就吃掉了一个家族的一年的费用，这是常有的事情。更为夸张的，他们组织一次小小的家庭活动，花费总额可能高达一个小家族存在到灭亡期间的所有费用总和。”
“这种阶层的差异，自古有之。大哥身居高位，本身也是眼界开阔手段了得的强者，应该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是难以改变的事情。
贵族之所以积累了这么庞大的财富，总有它的原因，也许难免会有见不得光的方式，但既然能聚沙成塔，说明积累财富期间的大局掌舵者无暇他顾，或者需要依靠他们解决某些事情，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越做越大，就像滚雪球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只要不是触犯到根本利益，或者穷凶极恶到犯了众怒，这种事情就让它处在可控范围便好。只要能够保证出事了能够解决，那么便不需要担心后顾之忧。
历史越悠久的家族，往往势力触角越庞大，越深远，他们自己也明白需要自控，否则不需要掌舵者出手，他们自己就有可能因为内乱而自毁长城。”
“自毁长城？”
爱德加斯汀想了想，“意思是自己就乱了阵脚？”
“是。即便奢华如此，陛下你这些年也能够容忍至此，说明并没有触犯到根本利益，他们家族大是大非上还是安分守己的，明白需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也说明他们暂时并没有引起难以平息的公愤，否则怨声载道的指责早就导致冲突发生，倒逼着他们反思自身。”
“有时候不是不想，是条件不允许。凤婉曾说过一个词，我觉得很有意思——投鼠忌器。有些人是不懂得什么叫种族大义的，也不懂得什么叫安分守己。
孩子这种生物，要么不生，要么生下来就要从严开始培养，不能真的把他们当做王子公主一样对待，否则长大之后真的会变成败家子。如果只是单纯的败家子可能也好一些，家财耗光也就算了，怕就怕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坏事做绝，还死不悔改。”
凤殊很奇怪他怎么会这么想，“既然陛下对孩子的看法这么……悲观？为什么还选择要孩子？帝国子民已经接受了你不会生育孩子的事实，恐怕早就将姐夫或者说姐夫的孩子当做是下一任继承人。你没有信心做好一个父亲，将来要怎么教育孩子？”
爱德加斯汀闻言却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自然是不怕的。尽管他对自己如何成为一位好父亲没有多少信心，然而孩子的母亲会自动成为孩子努力不长成歪瓜裂枣的标杆。
第1168章 贵人
凤殊觉得他的笑容哪里怪怪的，没等她反应过来，爱德加斯汀便解释起来。
“阿里奥斯是我带大的，虽然是弟弟，但跟儿子也没什么两样。他脾气是一般，但心性正直，该努力的地方也没有偷懒。就算我对自己没有多少信心，他也给了我不少的底气，你说是不是？”
“每一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同一对父母，教出来的孩子也各有各有的脾气和心性。”
“小九啊，你这是泼我冷水呢，还是让我认清事实？”
“我只是提醒大哥，不要太过得意。就算你把姐夫当儿子看待，他也是弟弟，而不是孩子。养育自己的兄弟，跟养育自己的孩子，这是两码事。和兄弟相依为命着过日子，和跟着父亲成长，这也是两码事。对于你和对于姐夫而言，这都是不同的角度。”
“君临还是头疼比较多吧？你的大道理太多了，还总是得理不饶人，有哪个人能够轻而易举地说服你？”
“很多啊。我其实不善言辞。”
“你这还叫不善言辞？”
爱德加斯汀表示那他就是沉默是金，阿里奥斯就是一个哑巴。
凤殊哭笑不得。
“真正厉害的人，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不需要动武，也不需要动嘴皮子，敌人就会不战而退。亿万人里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屈指可数。然而大哥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佼佼者。”
爱德加斯汀同样哭笑不得。
“我都不知道你是对我印象好呢，还是不好。我给你的感觉杀气很重？我应该对你特别友善才对啊，难道不觉得我很是平易近人？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即便保持沉默，也是滔滔不绝？”
凤殊莞尔。
“只是觉得姐夫敬重的人，一定是有着过人之处的。大哥的真本事，恐怕少有人有机会见识得到。”
“你想见识吗？”
“不想。真正的大本事，在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都是难以完全发挥出来的。我可不希望和大哥你成为那种死仇，当然，也不希望和大哥一起经历人生绝境。平平安安最好，大哥不需要露一手。”
爱德加斯汀哈哈大笑，“你看起来很是嫌弃我啊，小九。”
“哪敢。大哥言重了。”
“你如果不是嫌弃我，早就会像那些小子一样吵着闹着要我漏几手看看了。你却和阿里奥斯一样，都巴不得离我远远的，省得听我唠叨看我故弄玄虚。”
凤殊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她不知道阿里奥斯是不是这么做的，然而她绝对没有那个胆子去嫌弃他。
“如果可以，在帝国住多几个月吧，要是能够等到孩子出生就更好了。”
爱德加斯汀不知道怎么的又将话题扯到了孩子身上。
“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联邦的情况不是太好，按照七姐的判断，恐怕凤家那头也有些变化。她此前一直在战场上，对于虫族的变动有着很深的体会。我想着还是早一点回凤家会更好一些。
现在不单只七姐身负重任，我也有需要尽的义务。凤昀和凤圣哲也从来没有和凤家长辈见过面，能早一些还是早一些更好。我也不清楚长辈们对他们两个小的有什么样的安排。”
她就像是真的和他拉家常，自然而然地提起来她的担忧。
“你将来真的就准备在凤家那边生活了？”
“是。”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让爱德加斯汀沉默了好几秒。
“阿里奥斯恐怕不会希望这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
“以后条件成熟了，也许两边来往就方便了。现在鉴于时机不合适，技术上也有需要克服的难点，所以就算那边的人想要和这边实现大规模的通航，也不现实。操作上很难实现真正的自由通航。”
凤殊将那边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清楚这边的事情说了一遍。
“即使这样，他们也还是能够顺顺利利地来到这边。应该不止一次往返，也应该不止少数人来去自如。如果分析地不错，恐怕那边的人在我们这边是早有布局。只不过隐藏的太好了，所以迄今为止都没有为我们的情|报|网所捕捉到痕迹。
他们在这边潜藏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
凤殊耸了耸肩，“大哥你是问错人了。
我对两边都不熟悉，说句不好听的，我年纪还是太小了。从前除了学习就是训练，后来年纪轻轻就变成了妈妈，又手忙脚乱地想着如何带孩子，阴差阳错之下回到凤家，也是重伤养病多年，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做别的事情，因为一直以来都自顾不暇。
我能够支撑到今天，也不过是因为我的运气还不错。身边一直都有人帮我的忙，就好像前人所说的那样，有些人虽然自身没什么本事，可是贵人运非常好，不管遇到什么劫难，总是能够逢凶化吉。”
“这是因为你本身就是别人的贵人，所以你身边的人但凡有点见识，或者对你有善意，都很乐意帮助你渡过难关。
有一句话叫做自渡者天渡之，你之所以逢凶化吉，也许看起来是别人帮助了你，然而本质上还是你自身的力量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或者说，因为你帮别人一些忙，所以他们才反过来让你从他们身上得到了福报。”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时代并没有佛教，凤殊会以为他这人也相信佛家的轮回之说。
“大哥是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其实很多善人都因为发善心而死于非命，很多恶人也没有因为为非作歹就真的不得善终。所谓善恶终有报，在某种程度上不过是一种愚人之说，为的是教化之功。”
她不觉得学佛之人就没有功利之心。真正能够超然物上的大师，必定也不惧在红尘里打滚。唯有入得红尘的人，才真正出得红尘。
爱德加斯汀觉得她真的和他见过的女子特别不同。即便是凤婉，也没有给他这种震撼之感。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有时候说起话来，就像是一个睿智的博学之人，不是满嘴理论那种人，而是已经将学识贯穿到了自己一言一行之中的智者。
是的，智者。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充满智慧的那种人，真正有着慧根的天才。又或者，他曾经从长辈口口相传的话语里听到过的一个字眼——天命之人。
“凤家之所以选择你作为继承人，难道有特殊的原因？
按理来说，你实力比较弱，远在凤小七之下。你从小就在这边长大，对那边的事情一无所知。按照常理，凤家即使不选择凤小七这样实力强劲的后辈作为继承人，也会选择其他凤家人才对，怎么可能会选定你这个对两边的情况都稀里糊涂的家伙？”
凤殊哭笑不得。
她总不能说是魂石捣的鬼？
“算是吧？你也说我是稀里糊涂的家伙，对于原因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总之中途出现了某种变卦，所以我才赶鸭子上阵了。不管怎么说，我也只能够承担其中的责任。虽然我们家在萨达星时间更长一些，然而我和凤昀到底是凤家的血脉，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避免的。”
“他们这么说的？因为你们姐弟俩是凤家的血脉，所以你们有责任为凤家出生入死？”
见他下意识皱眉，凤殊赶紧解释。
“并没有。是我自己这么认为的。
实际上，对于我和凤昀来说，父母的去世始终是我们的心头之痛。现在能够回到母亲的娘家，并被接受为那边凤家的一份子，这对我们姐弟俩而言，是一个莫大的安慰。
我们外祖母是凤家流失在外的孩子。凤家一直都在寻找她，几百年来从未放弃过希望。尽管在因缘巧合的得知我们姐弟俩的存在的时候，我们外祖母和母亲都已经去世多年，但对于凤家那边的长辈来说，也同样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他们不放弃，所以才终于有了相认的一天。
可能因为了解到其中的故事，加上我养了好几年的伤，他们一直进行照顾我，所以对那边的凤家，我也慢慢地积累起了感情。不管是长辈还是平辈，当中都有人让我想要亲近，也总有人想要亲近我。这种相互之间的巨大善意，不仅仅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
她不好说她从前原本就是凤家人。不管内域凤家是不是沂州府凤家的延续，对于她而言，都是善待她的凤家。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养伤的几年里就被他们的人给收买了？就好像一直漂泊在外只能够依靠自己的小动物，一旦碰到有别的兽族略施援手，就会对对方感激涕零，恨不得将自己的性命都交到对方手上去。
你原来是这么好骗的人吗？看起来不像啊。怎么就这么心软呢？
难怪会稀里糊涂地成为凤家的继承人。也许那边的情况也不见得好，现在是需要替死鬼的时候了吗？要是将这个猜测和阿里奥斯说一说，我估计他会直接将你捆起来，扔地牢里去，别说去凤家，回联邦，帝国首都星你都离开不了。”
他絮絮叨叨地得出了让人无语的结论。
“姐夫才不会像大哥你一样敏感多思。姐夫相信四姐，自然也会相信我。四姐其实还不如我这么有生活经验。如果他都能够放心四姐，他肯定对我也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爱德加斯汀却笑了起来。
“凤婉就算不如你实力强劲，但她面临的危险也远较你少。你想想你被推到了什么位置上？相当于我现在这种位置。需不需要我这个前辈来为你指点一二？
你以为只是在火上烤而已吗？在没有站稳脚跟之前，你一个好觉都别想睡。还想要和君临培养感情？还想要好好照顾弟弟和儿子？你连自己的吃喝拉撒睡都需要身边的人照顾，根本就分身乏术。
有好几年，阿里奥斯都因为我而遭受各种明里暗里的打击，我也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护他。他是靠自己硬生生地熬过了那些攻击。
如果不出所料，你现在的情形比我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你身边多得是保护你的人，愿意为你出生入死的人，可是你本身还欠缺磨炼。
我在走到这个位置之前，已经在生死边缘来回打转了上万次。你的话，有十次没有？也许有，但肯定没有超过一百次。但凡生死边缘走过成千上万次的人，心肠都不会像你一样这么软。你这样善待他人不是不好，但万一哪天运气用光了，就很容易会因为这个缺点而被人杀害。”
爱德加斯汀脸上的笑意已经收起来了。
“凤殊。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哪怕是我，你该防也得防着。哪怕是阿里奥斯，你也不能掉以轻心。面对我们帝国的人是这样，面对联邦的人也要同样如此。
当然，面对凤家那边的人的时候，毕竟你也选定了那里作为你未来生活的主场，那么你就应该更加小心谨慎。不管是为了你自身也好，还是为了凤家未来发展，甚至人类大局也好，你都要步步为营，绝对不能随意就放松警惕，绝对不能轻易就相信他人。
站到最高点的那一瞬间开始，你身边就不会有任何人可以和你肩并着肩面对至高处的寒风。如果你不明白这一点，你会不断为此付出代价。也许会是至亲的命，也许只是爱人的信任，也许是心腹的忠诚，也许是人类战场一次又一次的溃败，乃至于是你自己生命的终结。”
凤殊觉得这一瞬间的爱德加斯汀很是奇怪。他的气息不像是宇宙时代的人，反倒更像是和她同一来处的前辈。
她只晃神了一刹那，便点点头表示受教。
“看起来大哥你也是我的贵人之一。有些事情还真的是不跟特定的人学习，就永远都领会不到精髓。”
爱德加斯汀神色微暖。
“你看待宇宙太过随和了，不是说善待一切不好，这非常好，是很难得的品质。
如果你不是凤家继承者，你可以由着自己的天性发展，这是最好的生存方式。然而你现在是凤家继承人，你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必须要为凤家的一切负责。维持一个庞大家族的发展，就像治理帝国一样，是非常沉重又艰辛的工作。
你啊，就要吃苦头了。”
他真心希望她可以少走一些弯路，少掉一些眼泪，少流一些鲜血，少受一些难以避免然而仍旧可以尽量避免的伤悲。
第1169章 贵言
凤殊觉得此刻的爱德加斯汀很是奇怪，神情非常温柔，温柔里头却又带了无法忽略的伤感。
“我还不至于心软到会对谁都毫无防备。也许不可能做到大哥你所建议的那种高度，但该有的戒备还是会做到的。”
要是她真的是对谁都毫无戒备的那种人，君临就不可能烦恼了这么久了。毕竟心无芥蒂的人最容易和人亲近起来。
“是吗？你觉得自己戒备心还可以？”
“大哥觉得不是？”
爱德加斯汀摇了摇头。
“远远不够。如果你只是普通人，你目前这种程度应付一般困难绰绰有余。
然而你注定了要在不平凡的岗位上度过一生。换句话说，很多适合普通人的生存法则，在你身上都将无法得到应有的效果。如果你希望在凤家族长的这个位置上走得更远，做得更好，从现在开始就要进行这方面的训练。”
凤殊眨了眨眼，“譬如，大哥问什么我都一问三不知？”
他哭笑不得。
“你这家伙，难怪阿里奥斯这么喜欢你。
他并不是容易亲近别人的人，就算能够确定你是凤婉的妹妹，他也不可能立刻就和你变得亲近起来，就像你真的是一起长大的妹妹一样。我之前一直怀疑他是不是对凤婉还是没有放下一点点，现在才知道原因不在凤婉身上，而是你个人魅力如此。”
凤殊哭笑不得。
“大哥，我们还是说别的吧。再说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好是坏了。戒备心太好也不行，太差也不行，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足够的魅力，以至于能够让姐夫在初次见面时就对我放下戒备。”
“当然有。我都对你印象这么好，想当然的阿里奥斯会更加喜欢你。”他顿了顿，笑起来，“将来信怡说不准比我们兄弟俩都要喜欢你。你可是第一个用精神力和她打招呼的人。”
凤殊怔了怔，第一个？
“大哥你没有和孩子打招呼？”
“有，但没有用精神力。”
“为什么？”
她很不理解。
“因为她是女儿。如果是儿子的话，当然由我来做第一个打招呼的人会更好。”
凤殊闻言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
“如果皇室有别的女性长辈，早就让人这么做了。可惜，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个人符合。如果不是你的话，就没有办法找到更加合适的对象了。如果按照以前的做法，自然需要对你进行漫长的观察，确定可以信任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按照以前的做法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就不是按照一贯的做法才这么做的？”
“哦，不是。换作从前，我绝对想象不到今天的我会这么做。
将自己的孩子认识第一个人的机会交给一个谜一样的女人。虽然有一些具体的信息，可并不全面，即便已有信息，也难以查清楚是否就是真实的。换句话说，你身上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了。换作从前的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对一个人没有足够的信任之前，他不会将自己珍惜的人的性命交到对方手上。
“为什么现在又这么做了呢？因为姐夫对我不由自主地给予了全部的信任？”
“这是一个重要原因。我也不由自主地想要和你变得更加亲近一些，这是另一个重要原因。另外，你这一次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天生适合做母亲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凤殊被他的话给震得头皮发麻。
搞什么，怎么说的这么煽情？
“如果任何一个做妈妈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那我可能也勉强算得上？不知道大哥你想到了什么，但我绝对不是天生就适合做母亲，或者说，大多数的女人都并不是天生适合做母亲的人。
我们只不过是顺其自然地孕育了生命，然后迫不得已地背负起了对孩子的照看责任。
孩子是一个生命，母亲同样也是一个个体。双方其实有着不同的需求。孩子有孩子的需求，母亲有母亲的需求。孩子年纪小的时候可能需求相对单一一些，但是随着慢慢长大，需求就会越来越趋向于成年人，也就是说，慢慢地会变得像母亲一样。
在孕育和被孕育的过程中，不管是母亲，还是孩子，双方对彼此都有着牵绊。只是顺其自然地发生了，然后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学习怎么照顾对方，怎么适应对方，怎么调整，怎么变得更加亲密，又怎么慢慢分别。”
凤殊说到这里，突然就想到了凤圣哲来。她和他还没有变的更为亲密一些，失去的那几十年，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是长大成年之后再分别，即使难过，也还是会顺应着这个趋势去适应的。可惜似乎来得太早了，这个过程显得便有些突兀，让人不知所措。
“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妈妈。
凤圣哲很喜欢你，就算你们分别多年，他也还是十分想念你。他看起来是很别扭，不过心思还是很细腻很真诚的。如果不是因为你真的照顾好了他，他不可能对你怀有这么亲近这么深厚的感情。他当初年纪这么小，记忆其实所剩无几。”
凤殊不知道爱德加斯汀为什么又提起凤圣哲来，就好像读取了她一瞬间的思绪，便知道她想起了儿子，所以才顺势提起了他。
“我这么说，你觉得很奇怪？”
“哦，有点。”
“我在想，大多数的母亲的确都是顺势而为的。因为有成为母亲的能力，所以自然而然的生儿育女，然后变成了母亲。这一过程，是水到渠成的。可能就是因为太过水到渠成了，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也要学习如何去做一个母亲。
成为父母从来就不需要考取任何资格证，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孩子生下来之后，那些男女自然便升级为了父母。
然而在孩子诞生之前，他们当中很多人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怎么照顾孩子，要怎么负担一个孩子的未来。在孩子诞生之后，也没有为孩子去努力过，去做一切应当做的改变。
而另外一些人，虽然孩子诞生前后都有认真考虑过如何抚养，但在随后的过程中，却会慢慢因为各种日常的繁琐而变得疲惫厌倦，最后半是放弃半是坚持地走完全程。当然，有些人更坏，尝试过后就直接放弃了，连一半都没有走到，直接就抛弃孩子了。
你现在还有着继续学习的心，并且付诸行动，可见以后会走的长长久久。
考虑到你们母子俩的个性，你们将来一定会和好的，就算不一定能够恢复到刚开始时的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但肯定也是十分要好的程度。凤圣哲原本就思念你，你呢，也从来没有放弃他，相互都有心，也愿意努力，做出改变，结果自然会如意的。”
“谢谢，承你贵言。”
“既然承我贵言，那是不是可以满足我一个小小愿望？”
“不能。”
凤殊就像有着先见之明一般，丝毫也没有拖泥带水，硬邦邦地就拒绝了。
“你不听听我的小小愿望是怎么个小法？”
“不想听。”
“做人可不能这样啊。要有来有往才行，不是吗？礼尚往来才是交流的真诚要义。”
“大哥之前不是说了，连你也要提防吗？不单只是你，就算是姐夫，君家人，甚至是凤家人，都要小心提防，绝对不能够轻易将自己的信任交付出去。”
凤殊这是拿他的话来堵他。
爱德加斯汀哈哈大笑。
“是。你说的真好，看来你悟性真的很好，我稍微提了提，你就明白要怎么做了。看来你不单只是承我贵言，还把我当老师看待了啊。”
“是吗？大哥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不管怎么说，你对我的好意我都心领了。”
“既然心领了，就要好好地回报啊，总不能我不要求回报，你就真的无所表示吧？”爱德加斯汀也朝她眨了眨眼，“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吗？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许，但成全我一个小小的愿望还是可以的吧？”
凤殊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我在想，大哥你是不是想要妹妹想疯了？因为姐夫是弟弟，没有办法实现妹妹才能够拥有的相处经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对我？”
“啊？我露馅了？看起来我对你戒备心不够啊，太容易相信你了，以至于你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真实意图。”
他居然飞快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凤殊悚然一惊，但他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她没有及时躲开。
“怎么？不想要做我妹妹？现在后悔可是来不及了。谁让你姐哪个男人不嫁，非要嫁给阿里奥斯？谁叫你不避开阿里奥斯，反而主动和他见上面还认了亲？
如果不认亲，那你和我们兄弟俩就什么关系都没有。毕竟凤婉已经去世多年，也没有留下孩子，你完全可以不认我们这一门亲的，我们也不知道你是谁，哪怕凤婉说了要继续找你，我们毫无头绪，你不主动透露你的身份，我们自然不可能找到你。”
凤殊无语。他说的也没错，她现在就算想要撇开和阿里奥斯的关系也不行了。哪怕正式场合不能广而告之，但私底下的话，这层关系还是得认的。
“大哥你现在算是威胁我吗？如果我说后悔，你是不是就要到姐夫那里去告状？”
爱德加斯汀哈哈大笑。
“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告状？这句话我真的很多年都没有听过了。对，我也是会告状的人啊，只是一直以来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点，不，确切的说，是没有任何人会这么想。
就算是阿里奥斯，他也是有嘴都说不清楚。别人以为我不会这么小气吧啦的，但他却对我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然而我那些不堪的面，通通只有他知道，外人是没有途径验证的。”
凤殊扶额。
“大哥，你这是变相在炫耀自己伪装的好吗？如果真的戒备心做到了最好，难道不应该谁都不相信？别说自己弟弟，就算是枕边人，是孩子，都永远会抱有一份戒心。你这可不是好榜样应该做的事情啊。”
爱德加斯汀被她揶揄地笑个不停。
她这是在反驳他刚才要求她提高戒心的说法。
“不好意思，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什么好榜样。
如果我是好榜样，可能阿里奥斯就会更容易走出过往的伤痛。毕竟人都是要向前看向前走的，我以前也犯过不小的错，沉湎其中，一错再错，浪费了很多时间。阿里奥斯一直都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一直以来都只是看着我一个人，所以长久以来难免会养成许多和我相似的习惯。”
凤殊不知道所谓的“不小的错”是什么样的错误，还让他这么坚决果断的人都沉湎其中难以走出来，可见当真让他都难以承受。
“大哥，姐夫肯定是一直都以你为傲的。虽然不是说完全没有龃龉，但姐夫肯定打心底里就明白你是他永远的依靠。”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自然一直都清楚阿里奥斯永远都信任自己，也愿意依靠自己，但她为什么会强调这一点？
“就是心有所感。我对于凤圣哲而言，未必是多好的妈妈，但是大哥对于姐夫来说，却是实实在在将所有心意都落实到了行动上的大哥。长兄如父，这一个定义，在你的身上真正地体现出来。姐夫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从这个角度而言，其实姐夫也很幸运。他并不孤单，也不会因此而感到任何不安。
你就是他的家，他也是你的家。不管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有谁，你们身边都永远有彼此的位置，谁都夺不走这一种家的感觉。你们赋予了彼此全身心的信赖，所以活着遇到任何艰难险阻，都不会因此绝望到认为自己白过了一生。
四姐对于姐夫来说，毫无疑问也是重要的人，是他目前认为唯一爱上的异性。可是实际上，在四姐出现之前，你就已经教会了姐夫，什么是爱，什么是家，什么是至亲，什么是生命。”
爱德加斯汀微微一笑。
是啊，对于阿里奥斯而言，他是亦父亦母亦手足。反过来，对于他而言，阿里奥斯是亦子亦女亦兄弟。他们相互依靠，所以也相互成全。
第1170章 洗发
爱德加斯汀突然觉得试一试也无妨。这么好的一个人，能够看到别人的优点和难处，能够客观地看待别人的立场，想必也乐意提供帮助。
“你要不要做我孩子的妈妈？”
凤殊怀疑自己幻听了。
“什么？”
“做我孩子的妈妈。”
爱德加斯汀重复了一次，一本正经的表情。
“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凤殊瞠目结舌。
“小孩一出生就没有妈妈，多可怜啊。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母亲，也还是能够给她很多的安慰吧？”
“你还是杀了我吧。我可不想和君临成为一对怨偶。”
凤殊直截了当地拒绝。
“那就让君临也成为孩子的养父，这不就成了？我记得有些星球是非常多这种养孩子的方法的，就是让孩子从小认养父养母，这样可以扭转运气之类。”
爱德加斯汀居然提出了更加夸张的请求。
凤殊一想到君临有可能的反应，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从前可是将帝国的好一批机甲师杀得片甲不留的人啊，现在来做客也就算了，还干脆成为未来的帝国公主的养父？
帝国皇帝疯了吧？
“姐夫才是理所当然的另外一位父亲。我相信公主殿下根本就不需要再认亲了。即便有些星球的风俗有这样的做法，也不意味着皇室需要照做。”
“我没有老婆，阿里奥斯现在也没有老婆，然后我们皇室还连一个正经的女性长辈都没有。如果有，自然也不需要劳烦你。但一事不烦二主，你既然都成为孩子精神力启蒙的人了，也应该愿意成为她名义上的母亲吧？
将来她可以知道自己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是怎么样的长相，怎么样的脾气，她不需要去凭空想象，就有非常实在的联想。
你可以和君临商量了再说。我只是觉得你心性正直，君临也同样对家庭有着绝佳的责任心，你们这样一对养父母，足以成为孩子的榜样。”
爱德加斯汀循循善诱。
“如果你姐姐还在，我也不需要操心这种事情了。直接将孩子丢给他们夫妇去养育就好，你姐肯定会很乐意担负起母亲的责任。
我和阿里奥斯兄弟情义不需要怀疑，我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现在你姐不在了，你就不能看在你姐找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阿里奥斯对你姐忠贞到老的份上，看在我对阿里奥斯的长兄如父的关怀的份上，帮我们家一个小小的忙？”
这人就是个打蛇随棍上的家伙，顺杆子爬的工夫特别厉害。
凤殊当真是差一点点就要举手投降了。然而梦梦在意识海里冷不丁地哼了一声，让她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我对凤圣哲都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怎么可以去做别人名义上的母亲？伤害了君临，君临不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这么愧疚。但要是因为这件事情伤害到凤圣哲，我会一辈子自责的。孩子的事情免谈。我是凤圣哲的妈妈，不是别的任何孩子的妈妈。”
爱德加斯汀挑眉，“我记得即墨家的那一个孩子就曾经黏着你叫你妈妈吧？你怎么对他就这么温柔？我的孩子因为还没有生出来，你没有能够看见她，不能抱着她，感受不到她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所以才会这么残忍地拒绝？”
凤殊眼角抽抽。
这就已经算得上是对他的孩子残忍了？老天，要是将来她骂上一句，是不是要被他五马分尸？
皇帝的心思果然不能猜！
“总之，规矩不能乱。我叫你弟弟姐夫，你孩子却叫我妈妈？被长辈们知道了只会呵斥我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好事。”
“虽然表面是乱七八糟，但本质上还是好事一桩。这事就这么定了。相较于让孩子出生长大之后总是追问我她妈妈是谁是活着还是死了，还不如直接给她一个妈妈，让她知道她妈妈还活着很健康是个很不错的人。
换了是你女儿，你希望你女儿有妈妈还是没有妈妈？妈妈不在身边是一回事，没有妈妈和猜想妈妈已经死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是吗？
你总不能对谁都心软，就对我们一家硬心肠吧？我敢说，在这里，我们兄弟俩是你四姐最喜欢也最信任的人。”
凤殊昏头涨脑的，正要张嘴说好，梦梦又重重哼了一声。
她扶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我真的不能答应这种事情。与其为难我，还不如直接让孩子叫我姑姑或者姨姨。”
“九姑姑或者九姨？还是叫凤殊姑姑，殊姑姑？萧崇舒多半要跟着你们走，叫殊姑姑很奇怪。九姨也不好，信怡自己名字当中就有一个怡。还是叫九姑姑吧，但她要是铁了心要叫你妈妈，我可不管。”
爱德加斯汀表示他退一步，勉为其难接受她的建议。
凤殊翻了一个白眼。
只要他不是故意教孩子错误的信息，孩子怎么可能会乱认娘？如果谁都可以成为母亲，那皇室成员的教育水平真的是问题多多。
“大哥，我今天可以回去了吗？”
“回哪里？”
“回君家的星舰。”
“不行。你以后和他们多的是时间相处，现在既然来了帝国，就应该和我多聊一聊才行。好歹也叫我一声大哥，我这都空出时间来了，你不觉得应该好好地回应回应我这一番盛情？”
凤殊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你总是这么说话的吗？真的让人尴尬的很啊。”
“很少。实际上除了阿里奥斯，也就身边的这一群家伙才有机会见识到我这幅模样。帝国其他人可从来不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他把这叫幽默？
“大哥，你是不是对幽默有什么误解或者偏见？”
爱德加斯汀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幽默是能够让人会心一笑的，但你刚才的话却让我很是尴尬。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让你觉得好笑的那是开玩笑，我刚才并没有和你开玩笑。我是很认真地希望你能够多一点和我相处。
我需要观察你来获得第一手信息，你也需要观察我来获得第一手信息，只有面对面地交流，才能够明白很多微妙之意。
这种细节性问题积累得多了，才可以让判断更加精准，然后相互了解得更深。只有了解得更深，将来你作为凤家族长需要作出和帝国有关的策略时，才能够不误判形势。同样的，只有了解你更多一些，我也才知道将来要怎么面对你所带领的凤家。”
凤殊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转了话题。
“我年纪还小，需要经历漫长的时间才有可能真的继任族长。在此之前，我也就只是凤家少族长而已，并不会真的决定凤家大方面的决策，影响不到家族的重大走向，更别提参与家族之外的和大局有关的事宜。大哥现在就开始考虑到长远之后的事情，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爱德加斯汀却微微一笑。
“需要未雨绸缪的事情，不论多早都不会叫早，不论准备得多么充分也不会叫充分。
你年纪的确还小，但事到临头漫长的时间是有可能直接转为立刻走马上任。
凤家是怎么样的家族我不清楚，也无从了解，但按照我对联邦各大世家还有帝国贵族家族的观察，这种事情是永远不会有定论的。该你上的时候，一定是你上。不该你上的时候，迫在眉睫之时你不上也得上。
不是有一句话叫做‘赶鸭子上阵’？你姐姐当初可是很喜欢画各种各样的‘赶鸭子上阵’图，无情地嘲笑阿里奥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毫无|情|趣，根本就不懂得女人心。”
凤殊不明白他怎么说着说着又提起凤婉来，然而她还是难免被他的话给带歪了。
凤婉画“赶鸭子上阵”图？她从前怎么没有听说过她喜欢画画？
在她的记忆中，凤婉最爱的是护理她的长发。因为在姐妹当中，凤婉头发最漂亮。尽管性格像个男孩子，绰号“人来疯”，但因为有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在，所以凤婉不开口的时候，人前一站，永远都是漂亮又端庄的姑娘家。
爱德加斯汀大概也看出来她又想起来凤婉了，忍笑道，“你知道阿里奥斯娶了你姐之后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凤殊摇了摇头。
她怎么知道？
她离家多年，现在更是长命百岁了，哪怕记忆依旧清晰如旧，但过去的岁月也早已经过去。她对凤婉并没有更多的了解，只除了幼年时寥寥无几的接触。
“帮她洗头发。凤婉认为自己头发最漂亮，所以为了表示她对阿里奥斯的爱意，特别允许他替她洗头。”
他一边说一边笑，“你姐姐从前是不是也是这么孩子气？我知道这事的时候都差点笑岔气。
阿里奥斯从小到大都是一头短发，家里又没有姐妹，身边也没有女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学习怎么打理长发。刚开始帮忙的时候，手忙脚乱，扯断了凤婉很多头发，以至于每一次洗头就意味着吵架。
说来也奇怪，吵归吵，凤婉下一次洗头还是让他洗，虽然过不了几分钟就会嫌弃他帮倒忙，可还是忍着不适让他继续，说她的头发以后都归他洗了，只要他在家，她自己是不会再去亲自洗头发的。
她不单只这么说，还真的说到做到。有时候阿里奥斯被她气得半死，但是看她宁愿头发臭了也要等他帮着洗，他又屁颠颠地继续去做那一个她交付给他的光荣任务了。然后两个人就会神奇的和好。
洗头发是吵架的开端，也是和好的征兆。我在边上看着，也觉得无聊又有趣。”
他笑得很开心，就好像这真的是一件非常有趣又温馨的事情一样。
凤殊冷不丁道，“在我们那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要好好珍惜。珍惜到什么程度呢？头发就像头一样，割发相当于杀头。
男婚女嫁，洞房花烛夜之时，男人的头发和女人的头发联结在一起，意味着结发永同心，不论贫穷还是富有，不论疾病还是健康，不论是生离还是死别，生而同衾，死而同穴，永生永世不分离。”
爱德加斯汀怔了怔。
所以凤婉固执地让阿里奥斯洗头发是在委婉地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姐夫做得很好。我想四姐一定到死都不会后悔嫁给了他。真好，她没有白来一趟。姐夫给了她全部的意义。不管有没有找到我，四姐都可以含笑九泉了。”
凤殊终于觉得，凤婉没有回原来的时空说不准更好。在爱人生活的时空长眠，这也算是殊途同归吧？将来夫妻俩还是会有见面的机会的。谁说死后不会有余生呢？
就像她一样，余生似乎还有很长很长。
凤殊嘴角微翘。
凤婉运气很好，她运气也不差啊。
“你们家的人都是这么委婉的？我们没有这个风俗习惯，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做法。我估计阿里奥斯直到现在也不清楚你姐姐总是让他洗发梳头原来有着更为深层的含义。”
“我想姐夫知道。就算四姐没有告诉过他对于她来说头发意味着什么，但她也说了那是只让他帮忙的事情。夫妻之间往往不需要言语，就能够明白言行底下蕴含的是什么意义。”
“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什么都不说，以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够了解到对方的真实意图，最后因为解读出错，造就了越来越多的误会。积怨一多，就算有心也无力解决。
我和阿里奥斯在漫长的时间里只有对方，因为相依为命长大，所以更加珍惜对方，也因为只有彼此，所以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经过他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生活到今天。
可很多家族不一样，人越多，争执就会多，龃龉就会多，时间一长，裂痕就会越来越大，最后不是以死亡结束，就是吵闹不休怨恨一生。
我当初看来还是给你姐造成了不少麻烦啊。要是知道头发这个含义，可能我会更早明白她对阿里奥斯的情义是真的，也就会更早放手，让他们夫妇去过二人生活。”
说到这里，爱德加斯汀哂笑不已。
越在乎，往往越难以放手，自然也更容易陷入偏执。
第1171章 相通
凤殊没有想到他会深有感慨。
“四姐不会在意的。她一直都是很潇洒的个性。不管当初你是故意阻拦还是无意作梗，她注意到了顶多是一笑了之。
她一旦明白你对姐夫的真心，就会把握住和你相处时需要用的原则。你的底线是姐夫和帝国，她的底线是我和姐夫。在这一点上，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冲突。我猜四姐一定是很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始终如一地对你怀抱着感激之情。”
爱德加斯汀回过神来，笑了笑，“说起来，凤婉的确对我十分包容。最初我总是用言语试探她，原本这也是我的习惯，但在她身上，我主动招惹更多，还好她总是很聪明地回避和我正面冲突。”
“四姐实力怎么样？”
“比你弱很多，不过性格倒是比你爽利，待人接物也更加圆融一些。除了想起你的时候会露出悲伤的一面，基本上对什么都感到好奇，想要尝试，可以说是生机非常充盈的一个人，性格其实相当讨喜。阿里奥斯身边的人都和她很亲近，我身边的人也都很认可她。”
如果最初不是带着审视弟弟另一半的目光去看待凤婉，他得承认自己会更愿意去欣赏对方好的一面，而不会总认为对方配不起自己弟弟，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所以其实是大哥你最看我四姐不顺眼？”
这一次，凤殊发挥了神算子的作用。
“哦，是这样。因为这一点，一直到现在阿里奥斯都耿耿于怀。他说如果不是凤婉私底下曾经劝说过他，让他不要和我一般计较，他早就想办法揍我了。”
说到这个，爱德加斯汀就哈哈大笑。
“有没有一物降一物的感觉？即便凤婉实力很低，可在她面前，阿里奥斯就是鲁鲁兽，只会乖巧地撒娇讨好她。我知道阿里奥斯有幼稚可爱的一面，但那也是幼年不懂事时才自然流露过，懂事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没有想到托你姐的福，还能够见到成年的阿里奥斯这么做。”
凤殊想象不出来阿里奥斯是怎么撒娇的，但是她可是亲身体验过君临撒娇时的无赖难缠，不由地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男人的内心大概永远都住着一个小王子吧？所以才会想傲娇时就傲娇，想撒娇时就撒娇，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大哥也是这样吗？”
“我？没办法。阿里奥斯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我就算想要学习，现在也晚了。如果运气足够好，也能够遇到一个我想要用尽全力去讨好的女人，也许会笨拙地学习一二吧？”
他其实倾向于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毕竟是不得不提前进入成年世界的人，这些年又一直身居高位，哪怕资质普通，也站的高望的远，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早已不是年少无知时可以想象得到的。他已经没有纯粹的赤子之心了，所以很难全身心投入地去开启一段感情之旅。
不，事实上是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爱德加斯汀眉头微蹙。
严格来说，他好像真的是没有对任何一个女性产生过异样的情绪，更别提付出绝对的真心。
长辈们还在时，他年纪还太小，远不到开窍的时候，长辈们相继去世时，他惊慌失措，每一天都在挣扎，学习着如何尽快高效处理好各种各样的事务，以及如何照顾好阿里奥斯。艰难地登顶之后，又每天都如履薄冰，不得不费尽心思面对四面八方的风风雨雨。
等回过神来，阿里奥斯先他一步恋爱了，最后还吵着闹着逼得他不得不同意他和凤婉的结婚事宜。因为凤婉来历几不可查，所以他花费了很多年的时间去观察和提防她，就怕阿里奥斯会因为一个女人万劫不复。
可惜的是，尽管凤婉对阿里奥斯是真心的，可天妒红颜，最后她的去世还是让阿里奥斯一蹶不振。
那些年，他所有的空闲时间，他的精力都放在了防止唯一的弟弟自杀一事上。长兄如父，父亲这个角色，想要做好，可比皇帝难多了。
“以大哥你的悟性，想必这种事情是小菜一碟。”
“小菜一碟？”
“就是绰绰有余的意思。爱情的发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生根发芽很容易，想要长得好却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去浇灌。你见过的大风大浪肯定比我吃过的油盐都要多的多。以你的悟性和手段，如果当真想要讨好一个女人，就算不像探囊取物这么简单，肯定也不会难。
女性虽然和男性有着诸多不同，可都是人，相同的地方也很多。悲与欢不相通，苦与乐也不相通，可悲与悲，欢与欢，苦与苦，乐与乐，这些一一对应的感情却是相通的，你说是不是？”
爱德加斯汀内心有所触动，看着她愣了愣。
感情的相通？
“你们那边的人都是这样说话的？
凤婉就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过，她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看上阿里奥斯，虽然一见钟情，但真的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反而觉得他很烦人。嫌弃的很。
然而阿里奥斯锲而不舍，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像是她的影子一样，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天长日久的，还真就培养起了默契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结婚之前，就已经达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程度。
之前我还不明白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确切的意思是什么，现在看来，你解释得更好。”
“如果大哥直接问，四姐肯定会用各种方式给你解释清楚的。而且，我刚才也并没有解释‘心有灵犀一点通’吧？我说的是人类的感情其实都是相通的，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少。”
爱德加斯汀嘴角微勾。
“和你聊天很有意思，凤殊。刚好你身上又有着非常多的谜团，即使以百年为单位来计算，也可能千年万年都解不开你的秘密。如果是你这样的异性，我倒是很有兴趣多相处相处，看看能不能培养出爱情来，说不准将来我就真的明白什么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凤殊无语。
这人要是谈恋爱，多半就是个擅长耍赖皮的家伙。他的对象包容性和配合度不够的话，肯定会受苦受累更受罪。
“大哥，你真的要继续这样做吗？我四姐可能因为姐夫的缘故从来不嫌弃你，但我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啊。”
“来来来，嫌弃我吧。凤婉当初也是嫌弃阿里奥斯嫌弃的很，最后还不是爱上了他？我是不是也有这个机会呢？”
他脸上满是期待。凤殊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他是在当真，这人是真的在揶揄她，说不准还想着能不能成功地挑衅君临，看看他们夫妻俩的笑话。
“我决定我要夫唱妇随。”
“夫唱妇随？”
“君临不怎么喜欢你。”
“啊。彼此彼此，我也不怎么喜欢他。只要你喜欢我们帝国就好。”
“我是联邦人，是君临老婆。”
她这是第一次这么说，要是君临在场，肯定笑得见牙不见眼了。不过他不在，他在的话她可能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不需要强调这一点。你不要忘记你同时也是我们帝国皇室中人，是阿里奥斯的妻妹。”
“我是姐夫妻妹没错，但可不是皇室的成员。”
“你是我孩子的妈妈，怎么就不是皇室成员？”
凤殊真的无语了。
这人是打算语不惊人死不休吗？
“大哥，难道任何叫你大哥的人都会自动成为皇室中人？”
“那倒不是。目前只有你一个人有这个荣幸。”
是啊，她真的很荣幸。
凤殊翻了一个白眼。
“总之，叫姑姑或者阿姨都可以，你要是教孩子叫我妈妈，我可是要和你翻脸的。要是引起君四和孩子不快甚至伤心，让我们家庭失和，我就和姐夫断绝联系。”
“你就不怕凤婉伤心？原本就是带着遗憾去世的人，如果知道你和阿里奥斯断绝关系，她会死不瞑目吧？”
“你要是逼我就范，那我也只好对不起四姐和姐夫了。”
反正她也不信鬼神，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刚才不是还说了男人和女人的感情其实是相通的吗？我和你应该也是相通的吧？我希望我女儿能够平安快乐，你难道不也是希望凤圣哲一生安康？幸福总是值得追求的。”
“这是两回事。大多数的父母都对孩子怀有最为美好的祝福，希望他们一生都平安喜乐。”
“所以你看，我们俩是相通的。我也不介意做你和君临孩子的教父或者养父？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做我孩子的妈妈嘛。”
嘛个头。
凤殊想要骂人。
明明之前都说好了不是吗？怎么又绕了回来？
“别急躁。小心后面口不择言就答应了。”
梦梦这一次没有哼，而是很冷静地给出建议。
凤殊就像是被兜头兜脑泼了一桶冷水，心情瞬间就平静下来。
“谢谢了，大哥。刚才是和你一样在开玩笑。我会和姐夫好好相处的，他是四姐留给我的家人，我当然要珍而重之才对得起四姐。”
她将他再一次的提议定性为了开玩笑。
爱德加斯汀微微一笑。
不管怎么说，他都已经提醒她了。至于她有没有接收到他的真正意思，那就是她的事情了。将来到底会变成怎么样，拭目以待就好。
“阿里奥斯要是在这里，肯定会高兴得抱着你又笑又哭。自从认识凤婉之后，他感情丰富多了，还总是不假思索地表现出来。”
“这是好事。说明姐夫不容易得抑郁症。”
“你要是能够长久地留在帝国，阿里奥斯肯定直到老去都不会得抑郁症。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留在我们身边？皇室女主人的位置可以直接交给你。我绝对不会像之前对待你姐姐一样，进行长久地考察才决定给予有限的信任。你只要愿意，我就将我们整个皇家的命运都交到你手上，立刻，马上，毫不迟疑，永不后悔。”
他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浑身散发的气息在一瞬间变得晦涩幽深。
凤殊突然觉得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呼吸困难，心跳得飞快，头也像是要爆开那般。并不是濒死的感觉，但却让她沉重到想要将自己的命交出去。交给谁？也许谁都不是，只是交给无尽的虚空。不想要思考，不想要呼吸，不想要……
就在她神思困倦，即将开口顺应他的要求时，“锵”的一声剑响，凤殊头部剧痛，不由自主地抱头弯腰。
一柄剑凭空出现，准确无误地对准了他的心口。
爱德加斯汀瞳孔微缩，动弹不得。
爱德贲格明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同样紧张得无法呼吸。
“陛下！”
爱德贲格明声音发抖，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爱德加斯汀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把分毫不动的古兵器，“冷静，不要轻举妄动，它不会伤害我。只要确定凤殊没事，它就会回去。”
他的判断十分到位。
三分钟后，凤殊终于站直了，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眼前的小剑，惊喜不已地伸出手去。
是剑童。
她无法控制高兴的心情，笑意直达眼底。
小剑却依旧和爱德加斯汀对峙着，剑指心口，分毫不动。
“他是我四姐爱人的长兄，不会杀我。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之前到哪儿去了？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叙旧等以后再说，你赶紧处理掉这个皇帝。”
梦梦气急败坏，在意识海里直跳脚。
凤殊回过神来，便将剑童直接揣袖子里去。
“大哥，你刚才难道使用精神力攻击我了？”
“嗯。正式向你道歉，请你原谅。下不为例。”
爱德加斯汀立马认错，还朝她鞠了一躬。他身后的爱德贲格明也沉默地弯下腰去。
凤殊想起之前在阿里奥斯身边遇到过的人，立刻明白他就是里奥贲格明口中的大哥爱德贲格明。
“我是凤殊，你好。”
“属下爱德贲格明，见过九小姐。”
他爽快地自报家门。
“你给我评评理，大哥今天这个做法是不是特别不讲道理？他对姐夫也这么做过吗？姐夫难道就没有为此抗议过？”
“陛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缘由，但站在九小姐的立场，这么做的确相当不地道。他对殿下也用过很多次，基本回回都如愿以偿。因为殿下哪怕不服气，鉴于实力差距太大，也总是反抗无效。”
凤殊闻言愣了愣。爱德贲格明居然毫不犹豫地就揭了自家主子的老底。
爱德加斯汀并没有因此恼羞成怒，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伴生人可以和她相谈甚欢。
第1172章 堵死
凤殊看了看他们俩。
“大哥，和姐夫相比，你和爱德贲格明相处起来想必更加轻松自在吧？我很难想象姐夫也会用爱德贲格明刚才的语气来和你说话。”
爱德加斯汀哈哈大笑。
“他相当于另一个我，你要是不介意，直接叫他二哥就好。自己和自己当然相处得更轻松自在。阿里奥斯也和里奥贲格明相处得很好，他们俩之间说话也是向来言语无忌的。”
凤殊没有贸然照做，“你们都是伴随着大哥和姐夫各自出生的，但里奥贲格明之前说过你是他的亲大哥，这是怎么算的？”
爱德贲格明回答的很认真，“陛下和殿下是亲兄弟，所以我和他也是亲兄弟。”
凤殊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来的。
“伴生人一定是同性别的吗？”
爱德加斯汀微微一笑，“目前来看的确是这样。并不是所有的皇室成员都会有伴生人一起诞生，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信怡会有伴生人。有个终生的朋友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我想她妈妈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也会由衷高兴的，小九说是不是？”
凤殊无语。这人真的是想要挨揍啊，嘴巴这么欠。
“你们是真的从一出生就在一起了？”
“是从一开始就在一起。我们生机是共享的，危险也同样需要共同承担。换句话说，在生命力这件事情上，我们类似于结了终生契约。我要是受伤，他不好过，他要是崩溃，我也会跟着崩溃。”
爱德加斯汀看了看爱德贲格明，“回去休息吧，说了没事。”
“再见，九小姐。”
爱德贲格明再次朝她鞠了一躬，身影便在原地消失。
凤殊下意识问道，“这是隐身了？”
爱德加斯汀意有所指，“你的同伴呢？是隐身而已？”
她愣了愣，差点就问他难道他也有小世界？还好梦梦的冷哼让她迅速回过神来，明白和眼前人说话真的是不能够掉以轻心。
“刚才那把冷兵器是真正的剑？”
他顺势提起剑童来，“能不能给我看看？”
凤殊摇头，“它回去了。”
“像爱德贲格明一样的回去？”
“大概是这样？”
“小九啊，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看，爱德贲格明都出来见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将你身边的同伴介绍给我认识认识？那家伙可是第一次主动出来见人哦。”
“我的同伴可不像你的同伴那么热情好客。不到危险的时候，他们都懒得动弹。就算是君临，也还没有认全。”
言下之意，君临作为配偶都搞不清楚的事情，他就更不可能有机会了。
“看来君临真的在你心里很重要。原本还以为只是貌合神离，没有想到你们感情已经如此之深了？如果是阿里奥斯在这里，你会介绍吗？”
爱德加斯汀换了一个角度。
“不会。不会给君临介绍的人，我也不会给其他任何人介绍。”
凤殊直接将话题堵死了。
“难道除了君临一个人能够入得了你的眼，别人都不行？对于你来说，凤婉是特别的人吧？那她的爱人对于你来说肯定也是很特别的。”
“大哥，总之不行就是不行。他们是我的同伴，并不是我的属下，甚至宠物，我无法做主。”
“爱德贲格明也不是我的属下，更不是宠物。”
“然而他是主动现身的。你并没有逼迫他。”
爱德加斯汀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说，希望我对你出手，然后让你的同伴们一一现身？我们要你死我活地打一场，才能够不打不相识？”
凤殊闻言嘴角抽抽。
这人到底是什么脑筋啊？
“姐夫一定不希望看见我们打得你死我活。”
“可是不打到那种程度，就意味着他们不会出来帮你，不是吗？”
爱德加斯汀两手一摊，“为了见个面，我是不是真的要和你拼命？你来拿主意。”
凤殊扶额。
“大哥为什么一定要认识我的人？”
“因为只有认识了才知道将来要怎么相处啊。不是说了吗？只有信息足够充分，才能够做出准确判断。”
“不需要做到这种份上。他们对于我来说是同伴，也是家人。没有道理我认识的人想要见他们，他们就得顺着我的心意出来见。”
“你那些同伴都是不爱抛头露面的？”
“是。一个比一个更加不爱热闹。”
她也没有说谎。
梦梦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小绿虽然喜欢看热闹，但也不喜欢往人堆里凑。
鸿蒙是喜欢吃，可它只喜欢往它看得顺眼的人跟前凑去讨吃的，现在又在顿悟中。至于霹雳蚁群和云枕兽群，它们更是无所谓结识人类了。泡泡的话，勉强算是君临的同伴。小火小泥巴还有剑群，她压根就做不了半点主。
“你这家伙，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情呢？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相处加深了解，为了培养感情，自然是速战速决更好啊，你说是不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你都认得，然而你身边有谁我却一无所知，这怎么培养感情呢？”
他还是坚持要见。
“大哥。感情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速战速决出来的熟悉感能够建立起多深的信赖？不用我说，大哥你也清楚。除非大哥不希望和我长久来往，要不然这种类似于捷径的方式，真真不可取。”
凤殊算是服了他了。
“别的不见也就算了，但刚才那一位，还有之前送我大礼的那一位，这两位你总要给我介绍介绍吧？”
爱德加斯汀也发现了，凤殊看起来毫不犹豫拒绝人，但实际上却心软得很，只要不是踩在底线上，可以答应的她多半都是乐意答应的。
只不过可惜的是，直到现在为止，他提出来的问题却都刚好踩在了红线上，所以毫无疑问被凤殊拒绝到底了。
“抱歉，恕我无能为力。”
“所以那把剑真的也算是你的同伴之一？你的同伴都是各式各样的啊。它们不方便的话，不如介绍介绍你身边的人？同为人类，见个面聊个天总不会不好意思吧？”
“会。会不好意思。大哥没有见过凤瑄？凤瑄脸皮子薄的很。”
她不说还好，一说爱德加斯汀就苦下脸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找人。听阿里奥斯说你会亲自带人过来帝国，想着可以亲自和你交流，便没有再多此一举去找那几兄弟。
他们回到帝国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回了老家。虽然是护卫，可消失多年，职位早已取消，他们又一心挂念着重建家族的事情，我想着事情也不着急，便没有留下他们。只等你过来之后，再把人叫回来。”
凤殊还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放弃询问凤瑄。要知道，凤瑄是凤家人的事情大江五兄弟是很清楚的。他们作为帝国人，不可能会隐瞒这个信息。而知道了这个情报，皇帝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要不我现在请人赶往帝都？到时候顺便一起问。也许凤瑄会比你更乐意和人交流。”
“他多半不会和你玩问答游戏。”
之前都已经被她训斥过，现在凤小七和她都来到了帝国，要是凤瑄还敢口不择言，那就不要怪她们不给他童言无忌的机会了。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急着赶回老家去重建家族吗？”
凤殊怎么会知道？当即摇头。
“为了尽快举行婚礼。”
爱德加斯汀微微一笑，“凤瑄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帝国人法定配偶。”
他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
凤殊无语。
“就算帝国承认，凤家也未必承认。”
她很怀疑凤瑄是不是被大河给哄骗了，要不然怎么会在没有得到家族同意之前就和人结婚了？还是外域帝国人。
爱德加斯汀双眼一亮，“所以，就算联邦承认，凤家也未必承认你和君临的婚姻合法性？你们在那边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合法夫妻？”
凤殊没有想到自己的话语居然会露出破绽。
“大哥，你真的太无聊了。怎么和人说话都这么喜欢抓虫子？难道你上辈子是女娲？”
“女娲是谁？女人？我上辈子肯定还是男人。不是当女人不好，而是当女人的话，会比男人辛苦得多，需要应对的麻烦更是应接不暇。”
爱德加斯汀可不希望她把自己看成是同性。
“女娲补天的传说你没有听说过？算了，总之，君临是我唯一的伴侣，这一点不会改变。”
凤殊想要再次堵死这个话题。
爱德加斯汀没有顺她的意思。
“你知道什么叫一家之主吗？”
凤殊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
“可以做一家人的主啊。”
爱德加斯汀微微一笑，“你也明白婚姻更多的是利益是不是？别看你现在和君临已经有了凤圣哲这一个利益共同点，但家族和家族之间却似乎没有多少联系啊，更别提利益共同点了。在没有利益捆绑的地方，就是空隙。
有人想要趁虚而入的话，你觉得没有家族允许，帮助，你们的婚姻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永远吗？君临能够堵死所有人的冲击吗？你自身也能够完全不顾及家族的立场，为了君临就和其他家人反目成仇吗？”
凤殊不明所以。
“君临和我夫妻一体，他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我的利益也是他的利益，我们并没有根本性的冲突。君家和凤家更是如此。只要没有根本性的冲突，那么我们就不会因为裂痕无法弥补而最终走向离婚甚至反目成仇的结局。
小孩子才会认为人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事情也只有好事和坏事之分，大人早就明白任何人都有千变万化的立场，任何事也都有层次不同的解读。
婚姻当然涉及到各自利益，也必须要落实到利益点上，否则南辕北辙，只会背道而驰。但是婚姻难道只有利益？恐怕不是这样吧？”
哪怕是商业行为，也不单纯只有逐利这一个目标。再者，放大了看，利益并不仅仅是资源而已。如果从广义上来看，精神也是利益，爱也是利益，万事万物皆是利益。
爱德加斯汀觉得这人真的很有意思，说话总是能够在不轻易间字字珠玑，却又点到为止。
“你就这么信任君临？信任到了即便不爱他，却也愿意一辈子都跟着他的程度？”
凤殊眼角抽抽。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
这个反问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爱德加斯汀愣了愣，才微微一笑，“因为你就是不爱他啊。我看过无数次凤婉看阿里奥斯的眼神，更看到过无数次阿里奥斯想起和提起凤婉时的神情，你的眼睛太清澈了，一点都不像是陷入爱情的人。君临看你倒像是阿里奥斯看凤婉时的样子。”
凤殊不奇怪他能够看得出来，毕竟这人可是人|精。
“所以他愿意一辈子都跟着我，哪怕要到奇怪的地方去，可能永远也回不到君家，他也愿意跟着我。这样的人，我怎么能够无视他？”
“他离家出走早就是人尽皆知。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他多半不会再回天极星，除非君庭元帅去世。”
换句话说，他知道君临是愿意到奇怪地方去的人。
“总之，我看他顺眼，他躺在我身边，我也能够安然入睡，并不会觉得哪里奇怪。我没有办法想象另外一个男人躺在我身边。”
她给出了一个他无法反驳的理由。
“你难道是有第一次情节的极度保守人士？如果愿意跟着你走的人是我，得到你第一次的人是我，是不是你对我也会这样？信任到底，宁愿只和我一人终老，再也不会拿正眼看其他任何一个男人？”
爱德加斯汀突兀的问题让凤殊头皮发麻。
这人真的是，说话越来越奇怪了啊。阿里奥斯并没有给她奇怪感，但爱德加斯汀却让她觉得很是荒谬。难道他们不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怎么性情会这么南辕北辙？
“因为遇到的人是君四，不是其他任何人。他和我已经经历过不少事情，因为都是共同面对的，所以见到过彼此最为真实的一面。
说句老实话，我现在想象不到任何除他之外我可以放心地安睡在他身旁的男人作为我的伴侣。哪怕一开始我们俩并没有这么信任彼此，不知不觉间，现在却走到了这个份上，大概这就是他和我的缘分。”
说到这里，凤殊突然真的想起君临来。那家伙如果听到这番话，搞不好会笑吧？是害羞呢，还是欣喜呢？是感动呢，还是得意洋洋？
更有可能呆若木鸡不敢置信吧？
他在她面前向来没有多少自信。她似乎没有给过他多少信心。
第1173章 清明
爱德加斯汀越发觉得凤殊有意思了。
“如果君临入不了凤家长辈的眼，你打算怎么办？他们不承认你们的婚姻的话，那就是不承认。你总不能违背长辈们的意愿，在那边也登记一次。”
“无所谓。就算不登记，我认就行。君临也只需要我认可，便不会介意其他人的目光。他并不是迂腐的人，不至于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分不清主次。”
凤殊不为所动。
“你们夫妻当真是情比金坚？”
“对于大哥你们来说，金可不坚。”
爱德加斯汀哈哈大笑。
“只是一个比喻。实话说，君临对你倒是情义明显，你却太过清明，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你们走不下去的原因。”
“并不是每一对夫妇都是靠着爱情走到终点。”
凤殊不觉得能瞒得这个人|精，她也不觉得需要隐瞒。就算她对君临没有爱情，但她已然决定维持婚姻，她并不为此感到羞愧，君临虽有不甘，但目前也接受了她的定义。
“你不觉得很可惜吗？按照你的家世和天赋，突破五百寿元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有机遇，说不定还可以突破一千岁寿元。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和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对象躺在一张床上，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和他度过，是不是太过委屈了自己？”
他嘴角微勾，像是为她叫屈。
“为什么要觉得委屈？他愿意跟我一起生活，我也愿意和他一起闯荡，作为相互信任的伴侣，我相信可以和君四好好终老。星空浩渺，宇宙长存，能够拥有一位能够性命相托的伴侣，这是何等的幸运？如果这种好事我都要叫屈，未免显得太没有自知之明。”
凤殊一本正经的表示她并不抱怨，更不觉得委屈，反而是感到庆幸。
“我看你是重情之人，所以才会觉得没有爱情会让生活黯然失色。一如凤婉，她把阿里奥斯看得比她自己的命都要重要，阿里奥斯同样如此。”
“我不是四姐，也不是姐夫。我虽然认为爱情很重要，但并不觉得拥有爱情的婚姻是人生缺一不可的经历。婚姻都不是必然的事情，拥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更是可遇不可求。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更要有分寸，守住自己内心的一丝清明。”
爱德加斯汀好笑不已。
“按照小九的说法，难道追求爱情就是失去内心的清明？”
凤殊耸了耸肩。
是。
上一辈子就是因为对感情太过执着，所以她才会着了道，并且来到这里之后依旧无法走出魔障。
“感情的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就是奢侈品，但对于你来说，并不是。只要你想要，就唾手可得。运气的确需要一点，但寿命的延长，也注定了你会碰到许多人。在这漫长的人生中，总会遇到那么几个你欢喜的人，不是吗？”
凤殊不置可否。
“大哥你呢？真正地喜欢过人吗？没有放弃对方吗？为什么没有修成正果，这么多年都孑然一身？现在连孩子的妈妈都需要找一个外来人来顶替？”
“我这不是没有机会吗？如果不专心致志，连命都会丢掉。
如果只有我一人，那倒也无所谓。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身边的这些人，我生一起生，我死一起死。有些东西，处于我这个位子是不得不舍弃的。那不是奢侈品，那是劫难。如果不想要在劫难逃，感情的事情是最好不碰的，遇到了也要绕路走。”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任何问题。
“如果可以绕路走，那就不见得有多么喜欢。有一句话叫做情不知所以，当你对人一往情深的时候，你越挣扎，情网便会束缚得越紧。如果可以这么容易逃脱，就不会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说法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么说也对。君临算得上是英雄，你本来就是美人。”
他重复了一遍，微微一笑。
凤殊翻了个一白眼。这人真的是开她玩笑开上瘾了。
“大哥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无聊的吗？还是说正好有空闲时间，逮到人就可着劲儿揶揄？这是你们家的传统技能？还是大哥你的个人特色？姐夫难道也像你一样有这种深藏不露的爱好？”
爱德加斯汀莞尔，这家伙看来又有些不耐烦了。
“阿里奥斯小时候是个闷蛋。为了不让他变成木头一样的家伙，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逗他，好不容易才变得比较开朗一些。
不过他也是在遇见凤婉之后，整个人才真正变得跳脱活泼起来。与其说这是我深藏不露的爱好，不如说是你们家的传统技能？我这么多年也没有能够让阿里奥斯学会撒娇，凤婉甚至都不需要费一点力气就做到了。你说是我厉害还是凤婉厉害？”
凤殊眼角抽抽。
凤婉从小就是人来疯。别说姐妹们时常被她气得跳脚，即便是长辈们偶尔也会因为她的淘气而头疼不已。她倘若真心待人，必定是将自己淘气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的。
阿里奥斯估计和她玩得很好，所以才会在一见钟情之后，随之在打打闹闹中真正培养起了感情。而凤婉想必也是无法挣脱情网，所以才会孤注一掷，选择相信阿里奥斯，两人情比金坚，这才成就姻缘。
“如果不是当真有缘，就无法见面。如果不是当真有心，再合适也不可能培养出信任与默契来，更别提爱情。他们与其说是天作之合，不如说是共同经历了人生风浪，所以才慢慢契合彼此，无法分离的恋人。”
“所以你还是羡慕这样的感情的是不是？遇到一个值得爱的人，携手一生，九死不悔。”
这话可不像是爱德加斯汀会说的。不，与其说不像是他会说的，不如说这更像是凤婉的语气。
凤殊没有猜错。
“当初知道你姐姐无法孕育孩子时，我曾经问过她，是不是可以放弃了阿里奥斯了？
当时我还没有恢复生育力。我们全家只能够依靠阿里奥斯一个人来承担开枝散叶的责任。虽然说我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可惜阿里奥斯爱你姐姐爱到了骨子里，根本就不允许和别的女人生孩子的事情的发生，即便是人工孕育孩子也不行。
凤婉不愿劝说他，说这是阿里奥斯的决定，她无权干涉，也不想干涉。最初我是不高兴的，认为她不识大体，未免太过自私，因为自己的感情，将帝国的万世基业毁于一旦也在所不惜。
她却只是笑笑，说她何德何能。阿里奥斯如此做，与其说是为了她，不如说是为了坚守他自己的内心。如果她去劝说他放弃，不单只是背叛了自己的爱情，更是在毁掉自己的丈夫。遇到一个值得爱的人，携手一生，九死不悔。
我觉得不可理喻。这怎么可能是毁掉阿里奥斯？这是我当年最大的失策。我应该相信凤婉的话，毕竟当初她才是最接近阿里奥斯内心的人。可惜我太过傲慢，没有听你姐姐的话。在她快要去世前的几天，请求她答应我一件事。”
他顿了顿。
即便他没有说，凤殊也知道他是请求凤婉临死之前劝说阿里奥斯再婚生子。
“阿里奥斯曾经数次为了你姐姐殉情。我日夜守着他，真的怕唯一的弟弟会有个万一。即便是最开始的那些年，亲眼看见阿里奥斯深陷痛苦，我也没有醒悟过来你姐姐的话的真意，反而懊恼当初没有狠下心来将你姐姐尽早弄走甚至杀死。
因为没有听懂她的潜台词，所以也一直没有办法和阿里奥斯重新亲近起来。兄弟之间隔阂越来越深，最后万不得已，我采取了下下策，想着干脆置之死地而后生。
阿里奥斯从那之后便彻底对我关上了心门，可以说，尽管从此之后他没有再寻死过，可却也没有再对我真心地笑过。
我以为我永远失去这个弟弟了。”
凤殊并没有同情他。不管怎么说，是他咎由自取。感情的事情，唯有男女双方才知道如何处理，外人看到的，始终是热闹，而不是感情里头的甜蜜与烦恼，更不清楚其中的艰险与复杂。
凤婉和阿里奥斯当初肯定是经历过千山万水的，否则两人不可能走到最后。
当然，如果凤婉依旧活着，也许随着寿命的延长，两人也未必就真的能够携手一生。可是凤婉早逝，情到深处爱人的生命却突然戛然而止，好比如在人生最为甜美的时刻将人打落到地狱去，这种心理上的落差，是足以毁掉一个人的。
悲剧就在于，拥有之时曾经越幸福，失去之后便会越痛苦。
“当我意识到凤婉对于阿里奥斯而言意味着什么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当真是犯了死罪。”
说到这里，爱德加斯汀苦笑不已。
“可惜没有任何弥补的机会了。对于凤婉来说，我永远都不是一个好的大哥。对于阿里奥斯而言，在他的婚姻大事上，我也严重失职了。
这是我一生中所犯的大错里最让我懊恼的。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我知道你的存在之后便想要对你好。我欠凤婉的，我都想要还到你身上。我对不起阿里奥斯的，也想要弥补给你。
凤婉临死之前除了惦记阿里奥斯的安危，便只想要找到你。阿里奥斯现在只想要对帝国尽义务，还有照顾好你，除此之外他并没有任何个人的人生目标。
凤殊，我们是真心接纳你为一家人。我和阿里奥斯也是真心希望你能够获得幸福。
之所以对君临有所不满，并不是因为他从前在联邦军部的时候对帝国造成多大的损失，公事公办，我们当初也没让联邦得到多少便宜。单纯是因为觉得他并不适合你。如果你爱他，这也就算了，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然而你并不爱他。
你年纪还这么小，感情是非常珍贵的资源，何必浪费在一个你不愿意付出感情的人身上？哪怕他是凤圣哲的爸爸，你不喜欢他，就不需要把自己伴侣的位置给他。”
凤殊不明白他说这一番话到底是何用意。难道只是单纯因为想到了凤婉所以才会有感而发？但凤婉是她四姐，又不是他妹妹，他有必要这么感慨？即使阿里奥斯触动了他内心的某根弦，可时过境迁，他看起来也并不是儿女情长之辈，怎么会感情丰富到了和她讨论这种话题的地步？
不提凤殊觉得奇怪，梦梦也一头雾水。
“凤殊，你还是离这人远一点为好。他总是挑拨离间，比君临可危险多了。君临不管怎么说，对待你一直都是出自本心，这人到底是什么用意，却很难猜测。”
凤殊并没有回答它。
她是曾经经历过感情的人，自然明白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然而有道理并不意味着需要照做，毕竟不是所有的道理都适合自己的处境。
“人的一生会听说许多大道理，可惜的是，即便如此，我们也还总是无法过好自己的一生。
能够珍惜的，只有当下，只有眼前人而已。‘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君临对于我目前来说，就是那一朵花。我摘的花，我负责。”
爱德加斯汀愣了愣，并没有完全听明白那首诗，只是疑惑她怎么会将君临比喻为花。
“即墨似乎才是联邦第一美人，难道在你眼里君临这种美才是真的美？”
凤殊眼角抽抽，没有想到话题会突然偏离正途，“我有君临就够了。他有我也够了。我们都不是贪心的人，专心致志地和彼此相处好就足以告慰此生。”
爱德加斯汀看着她，良久才又笑了起来。
“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可能做我孩子的妈妈了，是吗？”
凤殊叹息，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声东击西这种招数呢？
“是的，不可能。”
“说你心软吧，你心肠也挺硬的。难道君临太弱了，所以才会引起你怜花惜玉？毕竟在你眼里，他可是一朵摘了就要负责到底的花啊。我是不是也要学一学怎么扮猪吃老虎才行？太过强势了反而会吓跑心仪的人。”
他两眼含笑。
凤殊却抿唇。
第1174章 生气
之前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怀疑，然而考虑到阿里奥斯的关系，她不觉得他会那么做，所以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并未深入去想。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问，难道真的发生了她所无法想象的事情？
“信怡难道是我的孩子？”
爱德加斯汀嘴角微勾。
“怎么？小九终于愿意做信怡的妈妈了？”
凤殊强忍住心底的烦躁，“我问最后一次，信怡是谁的孩子？”
“我的孩子。嗯，亲生的。”
他好整以暇道，“你是嫉妒我有个女儿，你生的是儿子，所以现在才会这么不高兴？”
“不要答非所问。”
“我以为你已经问了最后一次。”
凤殊双眸沉沉，眼底情绪翻滚。
“你是不是当妈当上瘾了？他女儿关你什么事？是谁的女儿都不会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就被他带跑了？”
梦梦在识海里跳脚不已。
凤殊垂眸，好半晌才压下了怒意。
“不是我的孩子，就不要再塞给我。别说是大哥你的孩子，就算是姐夫的孩子，也不可能比凤圣哲对我更重要。我生的，我养，我负责。别人生的，哪怕是我的手足至亲的孩子，也轮不到我负责。
我不希望再从大哥你嘴里提起这个建议。还有，和信怡招呼已经打过，以后我也不会再去。”
爱德加斯汀没有想到她突然之间就会发起脾气来，不由心下一沉，面上却不显，“好好好，一切都小九说了算，好不好？别生气，别生气。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板着一张脸，阿里奥斯会以为我和你打架了。”
凤殊双眼直视他，嘴角微撇。
“大哥，你永远都是姐夫的大哥，姐夫也永远都是我的姐夫，但你我之间关系如何，却是未知数。你不希望姐夫为难，我也不希望姐夫为难，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私人利益共通点。如果你忘记这一点，或者我也忘记这一点，我们将来恐怕多半会形同陌路。”
她这是把话挑明了说。
爱德加斯汀笑意微敛。
看来还是把人给惹恼了。现在不是好时机，可能已经永远错过了好时机，的确可惜了。只能看以后有没有转机。总之这事已经不能宣之于他口。
爱德加斯汀立刻把握住了形势，笑容重新绽放开来。
“当然，小九说的很是在理。阿里奥斯是我们俩的共同珍宝，自然要一起好好爱护才是。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向你提起刚才的话题，你放心。现在能不生气了吗？”
不管他会不会再提，凤殊都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往深处想。即便有个万一，那也是他鼓捣出来的，他负全责！
凤殊知道就算事情像自己所想她也没有办法做什么，闭了闭眼，便把这事直接抛诸脑后。
是又如何？她奈何得了他？奈何不了，徒增烦恼。
只希望不是她所猜测的那般，否则，即便她能够硬下心肠来装作不知道，对于君临和凤圣哲等人来说终究是一个意外打击。
凤殊没有立刻想明白的是，她第一时间照顾了君临父子几个的立场，却完全没有考虑爱德加斯汀这边的情绪，所以从一开始，爱德加斯汀的谋算就已经落了空。
相较于从前，她现在到底是更容易想开了。所以对于无法确定的事情，她便真的不再去想，神情也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说起来，我四姐的墓地在哪里？我想要立刻前去祭拜一番。”
“凤婉的墓地就在帝都。”
洪月亮买给小妹的是夏季的裙子，八十多块钱一条，在当地算的上是挺贵的了，也怪不得丁春花心疼钱。如果是自用或者是送给洪小星，估计丁春花心里头还能够好受些，但平白无故地给关九花钱，丁春花自然是心里不痛快的。
因为总是往外跑，关九原本肤色就比一般的姑娘要晒得黑一些，加上长达半个月的军训，她这会儿黑不溜秋的，如果不是因为齐耳短发，完全就像是个假小子，裙子什么的，暂时也不适合穿，而且在学校按规定每一天都要穿校服，她便把裙子拿回家来。
知道这个情况后，她二话不说，把裙子折叠包装好，第二天就让洪爱国到镇上赶集时把裙子寄给了洪小星。
哪怕她如此识趣，丁春花也依旧是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是碍着洪爱国的面，到底也没有敢再像从前那般对关九大声呵斥或者打骂。
关九自从想开之后，对丁春花的态度便压根不在意了。
反正不用愁学费，家里也不愁她一口饭吃，虽然不能每餐都吃上肉，连衣服也总是穿两位姐姐用过的旧衣服，但能够继续读书，又能够锻炼身体，她目前已经很满足了，所以自觉日子过得相当平静。
只是平静的生活中也还是有一件对于她来说算是大事的事情发生了，洪卫国一家果然离开了。只不过这一次，是张彤先行带了儿子去京都，洪卫国押后。
大概是出于爱才的心里，也或者是希望利用她来督促儿子好好读书，洪卫国这些年来还真的对关九照顾不少，支持她读书也不仅仅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小学阶段可是对她开过不少小灶的。
如果不是因为洪卫国的耐心教导，关九也不能那么快就融入到这个新环境中。所以对于这一位老师，她打心眼里还是很尊重的。
知道他快要走的时候，她周末回家时特意到山上去转悠了一整天，采回来一些野果，又打了一些猎物，机缘巧合之下还不靠毒箭，单枪匹马猎杀了一匹瘸腿的公狼。
因为额外的收获，她便把一整张狼皮送给了洪卫国，还特意做了一张小弓，让他拿去给洪阳，表示好歹相识一场，老同学走得急，分别礼物是不能不送的。
洪卫国对于她的说法好笑不已，原本是不想收下狼皮的，毕竟对她家里的事情也知道得七七八八，这狼皮对于关九来说也是个赚钱的玩意儿，但是耐不住她执意要送，便收了下来。
为了表示礼尚往来，他挑了一些书还有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回赠给她。
洪卫国算是老一派的知青，喜欢舞文弄墨，并不是嘴上花花，而是真正有本事的，他相当痴迷于书画，阅读量非常丰富，对于毛笔字与画画也都很是有一手。
这么多年来他也执意要教儿子洪阳习字画画，洪阳一开始并不是个坐得住的人，无论如何管教也总往外跑，后来见关九成绩总是能够压过儿子一头，洪卫国便在她来请教间隙，每一次都也顺便教她写毛笔字。
关九最初写的非常不好，总是惹洪阳笑话。但是她毫不气馁，数年如一日的坚持，加上洪卫国大方地提供了笔墨与纸，还任由她拿回家里去练习，初中时她的毛笔字已经写得相当漂亮了，连带得她写钢笔字也非常不错。
洪阳在她的碾压下，虽然讨厌日复一日的练习，但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为了赢过关九，或者说至少是保持不输，他也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字上头两人分不出胜负，但在画画上却到底是比关九强多了。
可惜，每每他炫耀一番画功时，关九总会在考试成绩上头找回场子，而且在离开学校回到家中时，也总是能够拿打猎的本事来碾压他，让他气得跳脚。
但郁闷归郁闷，洪阳到底不是个小气的人，所以在两人相处的气氛不错时，也会时常向关九讨教该如何锻炼才能够拥有好身手的问题，偶尔脸皮厚起来，还会跟在她到山上去乱窜。
因为她的存在，洪阳这些年虽然有些郁闷，但是学习成绩保持的不错，身体也长得不错。洪卫国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甚至是乐见其成，所以对她很是和颜悦色。
让洪卫国没有想到的是，在回到京都不久，另外一个同样对关九记忆深刻或者说十分欣赏的人就出现了，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每每借着他的名义给关九寄东西。
关九起初收到一系列的辅导书时还没有多想，后来收到成套的高质量读书笔记时也只是内心感激洪卫国父子俩的惦记，但当收到原版的英文书与随身听时，她就开始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了。
就算有着乡亲的淳朴情谊，就算是爱惜人才，洪卫国父子俩也不可能免费给她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原版书一本就上百块，一次性寄来了十本，加上随身听的钱，那就是上千块。无缘无故的，他们送来这样值钱的东西，就算当家的张彤大方，也不可能不介意吧？
关九困惑不已，想着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在结束了第一次期末考以后，便在亲戚的介绍下去了省城打寒假工，赚来的钱回头就全部按照原地址给寄了过去。
为了怕弄丢那些钱，她挑了一本洪阳可能会喜欢的摄影集，特意用买来的花纸包了双重书皮，又将钱分夹到封皮里头。
最初收到东西的时候，其实她是有客气地写信回去道谢的，因为这些都是她需要的东西，也因为这些用品加起来的钱并不多，偶尔她也会往回寄一些农家自制的干菜或腊肉之类，所以她收的心安理得，想着大不了往后考到京都后，再想办法上门去拜访，当面感谢一番，将来有来有往才好。
反正人的一生长着呢，总会有她能够回报上的时候，没有什么好着急的。
只是后来始终不见回信，她才多少也收回了一些感情，想着时间无情，关系变得冷淡一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感激之情放在心里头，面子上到底还是要客气些才对，便也就没再特意写过信了，只是收到书后照例寄些吃的东西过去而已。
让关九没有想到的是，第二个学期开学不久，她便收到了一封来自京都的信。
信件不是洪卫国父子俩的笔迹，而是另外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锋锐字体。
关九展开信件，迅速看完了那寥寥数语，最后视线停在了落款上，那三个字让她有一瞬间的困惑，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才从记忆中扒出来一个年轻的身影。
顾明川，洪卫国妹妹的大儿子，据说是个当兵的。
关九思考了半晌，才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又从单行本里撕下来一页，皱眉开写。
“顾大哥好，来信已收到。感谢您……”
写了几个字，她便有些牙疼，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有种比写作文还要痛苦的感觉。
关九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或者说，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她也算得上是一个感情细腻的女孩，但是更多的时候，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尽管以洪怡静的身份生活多年后，她总算不那么木呆了，可除却在山上打猎时会神采飞扬，平时不管是在家里头还是在学校读书，她都是安安静静的，沉默寡言的很，很少会有活泼的时候，更别说吵闹这种级别的情绪展现了。
她在这么多科目当中，最怵语文。理科不管是那一个科目，她都总是拿满分，即便试题十分难，她也最多丢个十分，也就相当于是最后一道大题的难度。文科的话，她记忆力还算可以，加上日复一日的刻苦诵读，做笔记也很有一套，也学得相当不错，即便是英语，她也总是能够拿到满分的。
唯独语文，在阅读理解与作文上，她比较吃亏。阅读理解时常还可以按照格式或者说套路去回答，作文上她却没有办法做到出色。每每都是中规中矩，说穿了也就是毫无特色，至多算是合格罢了。
也因此，这么多年下来，她语文算得上是学得最不好的一科，她也是让所有初中语文老师最想咬手帕无语泪流的学生。
明明其他科目每一次考试都是单科前三的水平，偏偏就语文，从来都进不了前三。这个铁律，目前看来，甚至还延续到了高中。
如果不是关九学习态度特别端正的话，估计一早就有哪位受不了同僚打击的语文老师扑过去咬她了。
第1175章 皆苦
凤殊丈二摸不着头脑。
“字面上意思是他被人欺负了但是却因为心软所以没有欺负回去？”
“不是小孩之间吵架打架而已，他被人暗算了几次，而且还是同一个人，但是就算心知肚明，他也没有采取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
凤小七哼了哼，“我们凤家人是这么好招惹的？原本看他脾气这么执拗，还以为是个懂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家伙，仔细了解了一下信息，才知道是个孬的。他脾气要是像君临反倒更好一些，君临明里暗里看着都不像是良善之辈，凤圣哲却像你心软多情，总是认为要对别人手下留情。”
凤殊眨了眨眼，她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吧？要是她真的是个心软多情的人，当初驴打滚就不会被她反手就是一剑了。她死了之后，驴打滚肯定也是不好过的，不死也废了。就冲她这种对心爱之人都能够瞬间反手击杀的个性，她还真的和善良心软不沾边。
不过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和凤小七强调了，“有人想要杀他？”
“那倒不是。要是到了暗杀他的程度，君家人早就出手了。就算君家的人不出手，君临的人也早就将人给杀了。”
“如果不是想要暗杀他，君家和君临的人都清楚，却还是没有出手解决，说明他们都拿那人当做是磨炼，是凤圣哲变得更强的垫脚石。好坏参半吧，不是吗？”
只要不会危及到凤圣哲的安全，凤殊倒觉得给他一点苦头吃也是不错的事情。
作为至亲，往往是很难下重手去教训孩子。而且来自家族内部的试炼，就算情势紧急，危险程度看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能够要了人命，可是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潜意识里还是会知道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这样的历练，往往也难以收到最好的效果。
“作为磨炼当然是好事，问题是，凤圣哲根本就不还手，只是单方面挨打。他压根就不把别人的暗算当一回事，你还觉得这还是好事？别人暗算了他，他不给对方相应程度的教训，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只会让人变本加厉地想方设法去继续暗算。
既然是暗算，就说明人家不会把事情摆明了冲着他来。最好的防守是什么？是进攻。凤圣哲却不去进攻，反而一直都采取保守的防守态度，要是哪一天失手的话，不死也残。”
凤小七见她不以为然，原本只是一分的生气，蓦地就上升为八分。
“你不是当妈的吗？孩子被人暗算了你不生气，孩子知道被人暗算了也不懂得反击你还是不生气？难道对于你来说凤圣哲就是个一夜|情的后遗症而已？被人处理了也无所谓？”
凤殊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之间提高了声量，面露怒容。
“当然不是这样，七姐。
我只是觉得阿圣既然都遭遇暗算几次了，说明心中有数。他既然没有选择反击，自然有他的理由。
这是他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的事情。就算能力不够，但也是可以放手给他去面对的事情。经历的事情多了，以后才能够反应更加迅速。
再说饿了，别人三番四次都没有暗算得手，难道不也是阿圣自己的功劳？这事不能单纯解释为他心软，或者他无视这种挑衅，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也可以解读为他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并且意志坚定，毫不惧怕他人的威胁。”
俗语说的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退让并不意味着软弱，也可能真的因此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真的不怕暗算的人玩着玩着突然来真的，然后给你儿子一炮？不要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回到凤家的。”
凤小七既然来了外域，自然有去了解母亲、妹妹以及凤殊在月岚星时的遭遇。这么多年，凤家多少也查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
“如果来真的暗杀，他身边的护卫总会出手。再说了，就算没有护卫，他也应该学会自己应对。亲朋好友能够照拂他一时，难道还能够照拂他一世？
七姐你当年又是怎么成长起来的？难道每一次都是别人帮你面对绝境？自己实力不济死掉的话，那也怨不得别人。他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自然要自己去面对成年人的世界。
家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给予帮助，可以成为他的靠山，可是人生是他的，他要怎么过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想要被人暗算成功，自己就要倍加小心，努力用功，将实力尽快提上去。如果连这一点觉悟都没有，我很怀疑君临兄弟四个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凤小七无语，完全没有想到凤殊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不是觉得愧对于他吗？缺席了这么多年，想要弥补一二。结果这就是你的弥补方式？放任自流？”
凤殊耸了耸肩。
“如果他还是一个孩子，自然要看的紧一些，但他已经不是需要大人时刻保护的儿童或者少年了啊。
对待已经成年了的儿子，尊重他自身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哪怕我们认为他的应对方式是错的离谱的，并不是最有效的，是错漏百出容易引火烧身误入歧途下一刻就丢掉小命甚至连累家族的，那也是他的选择。
他选择他想要的人生，他决定如何去过他的人生，我就算是母亲，我也不能干涉他的人生，也不想要插手他的人生。
反过来也一样，我的人生是我的。
我对自己的人生负全部的责任，哪怕我的选择，我的言行，在外人看来难以理解，匪夷所思，认为不对，认为大错特错，认为虚掷光阴，认为辜负至亲，认为罪该万死罪无可赦，那又怎样？
亲朋好友的担忧建议甚至插手干预，出发点是为了我，就一定是真的全部都为了我吗？没有任何私心的为我好，就一定最后可以让我变得更好吗？
但要怎么样去看待这个‘为我好’？要怎么样才能够判断为‘最后真的让我变得更好了’呢？什么是好呢？什么又是更好呢？”
凤小七被她绕得头晕脑胀。
“我只是和你提一提凤圣哲有人暗算然后他不为所动这件事，你怎么就能够扯到为你好不一定是为你好为你好也不一定就能够让你变得更好的观点上来？
难道你觉得我这么说有自己的私心？天地良心，我要是有私心，那也一定是希望凤圣哲变得更好……不，是平平安安。
我喜欢你，你也是妈妈最后见到的人，最后以性命救下的人，你的命是属于她的，所以延续了你的命的凤圣哲也有半条命是属于她的。见到凤圣哲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你说我生不生气？我有没有理由为此感到窝火？这是私心，但也真的是出于好意。”
见她急躁地解释，凤殊微微一笑。
“七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当然知道你和我说这个是为了凤圣哲好。你说的私心也并不是私心，这是事实。
我只是觉得为人父母不应当去干涉孩子的决定，尤其是成年孩子的决定。孩子成年了之后，也不应该因为自己羽翼已丰，所以就认为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干涉年老体衰的父母的人生。
父母与孩子的关系是相互作用的，就像力一样。
如果我现在出于愧疚心里想要弥补他，所以就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事情都经心甚至越过他替他遮风挡雨，替他做人生决定，明面上或者短暂上的确是在帮他，让他减少了风险，可是暗地里难道不是剥夺了孩子经历琐碎庸常与艰难险阻的体验机会？从长远来看，有弊无利。
他要学会飞，就要先学会跑。他要学会跑，就要先学会走。他要学会走，就要先学会爬。他要学会爬，就要先经过无数次地跌撞与摔倒。如果不放手，孩子要怎么学会爬走跑飞？
人生皆苦，人事皆苦，红尘皆苦，没有眼泪就不会有欢笑，没有痛苦就不会有幸福，没有地狱就不会有天堂，没有以上一切，人生为空。”
凤小七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你师傅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说话有点像是，嗯，怎么说呢，对一切都欢喜又对一切都淡然处之的高人？”
凤小七不确定自己形容的对不对。
凤殊却哑然失笑。
慧山自然是高人。他是举世公认的高僧名声甚至和大巫一样声名远播。如果不是有实力，他又怎么可能会和大巫这样的人放在一起被有识之士所知？
只是，慧山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所谓的高人，也不认为自己是得道高僧。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是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是云，是风，是石，是泥，再再普通不过了。
“我对师傅的生平来历一无所知，他也从未提及自身的私事。但他住在无名山，无名是名，也不是名。
按照他对自己居住地的命名方式，要说他懒，也是懒，要说他洒脱，他也的确是真洒脱。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命，但却很珍惜弟子的命。他无意于功名利禄，因为权利富贵皆浮云，也无意于结婚生子，因为红尘羁绊处处，只要心向往之，谁都是伴侣，谁也都是子女。
嗯，我只是想说，他的确是出的红尘也入得红尘的人。我敬仰他，他却笑着说自己只是凡人，路人，泯然于众者。如果有心，谁都可以为师。如果无意，君子常相随，也没有办法潜移默化学到任何东西。”
凤小七看着她好半晌。
“你师傅应该不是年轻男人吧？你应该不会是喜欢他才会对君临这么冷淡的吧？”
凤殊好笑不已。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猜测？”
“因为你提起你师傅时表情非常非常温柔，而且看起来真的是非常非常想念他。”
凤小七看着她，相当不赞同，“你最好不要喜欢他。一个连面都难以见到的人，就算人品再好，实力再高，对你再好，也不行。婚姻又不是恋爱。不对，恋爱也不能够选这种长期异地分离的模式，太高难度了，也不现实。
萧崇舒要是不跟我走，我就会立刻和他分手。他幸亏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毫不犹豫就选择要和我离开。如果不是这一点，我根本都不会答应和他建立恋爱关系。
别说我这样的人，你也同样如此。
你身负重任，不单只要过自己的人生，还要背负我们凤家整个家族的未来，你可不能喜欢一个根本就不能够让你安安心心享受婚姻的男人，就算再喜欢也不能够付诸实施，千万不要把人招惹回凤家来。
我看就君临好了，凤山都不需要考虑。凤山是个有分寸的，他没有分寸家族也会让他有分寸，你只需要和君临过好日子就好。”
凤殊哭笑不得，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突发奇想，还思维发散到这个地步。
“我是喜欢我师傅没错，但那是对自己至亲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还有，我师傅对我也是师徒之情，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是入得红尘又出得红尘的人，对情之一字早就参悟与体悟得比大多数人都要透彻，怎么会对自己的徒弟有奇怪的想法？”
凤小七松了一口气。
“没有就好。你刚才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了，让人不误解都难。君临要是看见了心里也会七上八下的。”
凤殊扶额。
“七姐，是你容易误会吧？你确定你真的知道什么叫男女之情？看表情能够看成你这种南辕北辙的程度，我很怀疑你能不能够正确解读崇舒哥给你的信息啊。”
“无所谓。我解读不正确，他解读正确就行。我的确不擅长处理人事，以前经历的少。他正好可以弥补我这一方面的缺失，你不也是很看好他？”
凤小七对萧崇舒还是很看好的，心眼多的人自然喜欢揣摩别人心思，这方面练习的多了，肯定会比她要好不少。她又不是完全不懂得配合的人，就算喜欢凡事主动，但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君临和萧崇舒不一样，他嫉妒心太强了。你要是不小心，就算他能够克制，他自己心里肯定是不好过的。你难道不希望他可以高兴一点？”
凤殊无语。真的不知道君临给她身边的人都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一个两个的心都偏向他了呢？她明明对他很好了，怎么就都认为她欺负他了呢？
第1176章 中的
她不知不觉地将这个疑问抛了出来。
凤小七白了她一眼。
“不打不骂难道就是对他好了？比喊打喊杀更厉害的欺负是无视他的存在。你虽然并没有无视君临这个人的存在，但看得出来，你总是无视他对你的感情。要说避之不迭吧，看着也不像，但很肯定的是你根本就不想要回应对方，你并没有把他的感情当一回事。”
凤殊闻言觉得自己真的很冤枉。
“七姐，你的眼神真的不太好啊。我就算无视任何人，也不敢无视君临啊。他可是我最信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完全坦诚相告的人就只有他了，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我和他真的是到了不需要对对方隐瞒任何事情的地步。如果我无视他，那真的和无视自己没什么区别。”
凤小七却哼了哼。
“问题就在这里，我觉得你也无视自己的感情。你看起来像你师傅，就是所谓入得红尘又出得红尘，根本就不把感情当一回事。不是说你不认真，而是说你认真到觉得感情就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根本就不值得激动好奇欢欣鼓舞死去活来。”
凤殊愣了愣，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的因此思考了一会儿。
她给人的感觉已经到了看破红尘的地步了？她并没有那样的大智慧。如果有这样的慧根，她恐怕压根就不会坠入情网，即便坠入情网，即便身陷囹圄，她肯定也很快就会醒悟过来，并且迅速跳出泥淖。
可她没有。她在情海里浮沉，来回挣扎，甚至换了一具身体，换了一个生存的时空，依旧不争气的痛苦了数十年。如果她当真有慧根，当真有大智慧，当真有勇有谋，她怎么可能困在其中难以自拔？
想到这里，凤殊苦笑。
“七姐，你太过高看我了。要是我有我师傅百分之一的智慧，我就不会是今天这副模样了。”
凤小七挑眉，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自怨自艾？
“你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很差劲？
还是你师傅当真是光芒万丈，厉害得让人自惭形秽？他有妻子吗？对家人好吗？怎么个好法？他到底是哪个星球的人？姓什么？名什么？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跟他学了多少年？除了稀奇古怪的技能，也学了机甲星舰驾驶吗？学了医学吗？学了怎么挣大钱吗？”
凤殊扶额，没有想到她会对慧山有这么多的疑问。
“我不知道师傅的过往。他只是我的师傅而已。
名讳同样无法告知别人，而且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自然不可能知道他的确切出身。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根本来不及学更多的东西，所以我只是跟着师傅学了一点点拳脚工夫，一点点医学偏门常识，别的就只有一点点做人道理。”
凤小七很怀疑这番话的真实程度。
“你的眼界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吗？教你一点点东西，你就这么想他？看你样子，提起父母都不像提起师傅来得亲近与真切。如果他不是厉害的人，不是真的对你好到了让你刻骨铭心，相处时间不长的前提下，怎么会让你一提起他就神色温柔，满是思念？”
凤殊哭笑不得。
“七姐，你提起太爷爷他们来难道不会神色温柔，满是思念？”
凤小七当即摇头，“不会。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在战场上驰骋终生，就注定了要和家人长久分离。小时候可能还会因为想家而偷偷哭鼻子，现在已经能够克制这一点了。这是我的宿命，早已经接受，并且习惯了。如果我这个年纪提到家人还情绪翻涌思念不已，说明我还远远算不上是合格的战士。”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师傅待我恩重如山，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很难从不好的心境中走出来。他教会了我怎么看待自身和周遭世界，怎么努力刻苦又闲适轻松地去过每一天。
怎么说呢，师傅他教会了我用不同的角度去诠释自身和世界的联系，他教会了我如何在此消彼长的力量中学会平衡。这种日复一日的提点与训练，最终让我养成了凡事都不过度追索也不过度付出的习惯。
从前的我，一度痛苦，一度抑郁，一度想要亲手结果自己的性命，可师傅让我有了一个新的视觉去看待自己的生活，他给我提供了一种新的人生模式。
大部分的人，都经历相同的人生模式——出生，上学，毕业之后便投入工作或者战斗，然后结婚，生子，又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养育孩子培养下一代的事情上，直至寿命终了。我师傅却不一样。
他出生，读书，在红尘里走一趟，看破红尘，看破红尘之后又热烈地拥抱红尘，拥抱红尘的同时却又真正地做到远离尘嚣。有人说他是游戏人生，是对家族不负责任，对故土不负责任，对自身不负责任，但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本心使然。”
“本心使然？”
“嗯。师傅即便历遍红尘，也依旧保持着赤子之心。如果不是拥有着大智慧，不可能做到这样。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真的做到师傅身体力行的那般逍遥自在，初心不忘。”
“初心？什么是初心？你的初心是什么？”
凤小七很好奇她会怎么回答。
凤殊却只是笑了笑，“吃喝玩乐，寿终正寝？”
凤小七怔了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的初心就是‘吃喝玩乐，然后寿终正寝’？”
凤殊耸了耸肩，“对啊。师傅师兄还有我，初心都是吃喝玩乐寿终正寝。这是我们这一门上下都同意的人生最高目标。”
凤小七简直要被她的话给弄蒙了。
人生最高目标就是为了吃喝玩乐然后死掉？
“你是在开我玩笑，还是开自己玩笑？”
“不是玩笑。这就是我们师徒的最高行动方针。吃好喝好玩好睡好，然后，顺应自然过程，平平安安地死去。如果能够在睡梦中安然去世就好了，我可不希望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凄惨下场。”
凤殊心想她要是再一次|尸|沉河底的话，她真的会觉得自己辜负了这个人生。
“你唯一的想法就是正常老死，这也太奇怪了。
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正常老死，这是根本不需要去想去求的事情。你会这么想，难道很早就认定了自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还是说，是你师傅有这样的判断，然后告诉你的？
不，或者说他本身就过着不一样的人生，所以他收下你之后，自然而然的你的人生也会变成难以普通。这样的话，正常老死就有难度了。就像我，整天在战场上东奔西跑，极大的概率会死在战场上，很可能被虫族啃得尸骨无存，这就不能算是正常老死。
不过如果足够努力，又有一点运气的话，也不是不能够寿终正寝。你不需要这么郑重其事地将正常老死作为最大的人生目标。”
凤殊笑了笑，没有反驳。
对于曾经死于非命的她来说，把寿终正寝作为人生最高目标并没有任何不妥。当年的她，未婚未育，没有娘家，也没有夫家，哪怕有师门，但她沉尸河底，根本就无冢可立，在世人眼里，可不就成为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她，也或许是师傅师兄向巫族之地的人求了情，所以她才会穿越到久远的星际时代，重新有了至亲，有了家。这一次，她要正正经经地老去，心平气和毫无怨尤地死掉。
师傅会保佑她的吧？师兄会祝福她的吧？他们一直以来都将她当做老幺一般对待，总是逗她笑，陪她玩，从认识伊始便将她好好地护在羽翼之下，哪想到她最后却会客死异乡？她没有能够回报他们的恩情不说，还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大大的不孝。
见她面露悲伤，凤小七皱了皱眉。
“你其实并不是真的对你师傅一无所知吧？他很不好吗？我是说，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你知道他身处困境，我们凤家也可以伸出援手，助他脱困。”
凤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已经和师傅分开太久了，他现在是什么状况，我是真的一无所知。他的出身来历，我也同样毫无头绪。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七姐。”
凤小七沉默半晌。
“你连阿里奥斯这个姐夫都认，并且认了之后还要带着老公孩子上门做客，正式介绍双方认识，说明你是一个特别重情之人。你难道不希望君临和凤圣哲他们也见一见你师傅师兄？”
“师傅总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哪怕缘分再深厚，也需要面临生离死别之苦。散了就是散了，想要缘分再聚，那是非常难的事情，无法强求。
如果将来某一天真的可以再见，我当然会第一时间介绍他们双方认识。知道我一切安好的话，师傅也会放心了吧？虽然相处时间很短暂，但我知道他是真心把我看做晚辈至亲，就像我也同样亲近他，心里始终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想法。”
并不是血缘关系就一定能够造就家族的诞生，有着相似的气场，三观类似，甚至继承了同样的文化精神，那样的话，没有任何血缘的人走到一起也会成为一家人。
她何其有幸。上一辈子有家，这一辈子也有家。
“要是你师傅真的来找你，也请他到我们凤家来做客吧？太爷爷太奶奶一定会诚心诚意地想要和他认识。”
“好。如果当真有那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将师傅介绍给我所有认识的人，最好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有师傅。”
她心情很好，脸上带着骄傲。
凤小七讶然，“你就这么喜欢你师傅啊？”
“嗯。要是我师傅在这里，我一定要向你炫耀炫耀。”
凤殊扬起了下巴。
凤小七哭笑不得。
怎么这么孩子气？
“凤圣哲知道你师傅的存在吗？他知道你这么喜欢对方吗？喜欢到君临完全比不过？”
“七姐，你问这个干什么？没事找事？难道我看起来日子很好过？”
“是，我看你日子过得太悠闲了。如果我是君临，我一开始就会跟着你来这里。这个皇帝看起来不好相与，你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你呢？”
“我？”
凤小七眉眼上挑，“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凤家，他都没有任何可供他判断的信息。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在没有了解到足够的信息之前，轻举妄动是大忌。”
凤殊莞尔，她还真的说到了点子上。
“难道他就敢把我怎么样？”
凤小七点了点头，“你虽然是凤家人，但你也是君家人，现在又认了他弟弟为姐夫，相当于也是他帝国皇家的人，你觉得他敢不敢在一定范围内去得罪你？
如果是我，利大于弊的情况下，我不觉得得罪你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反正我可以得罪你，你也可以得罪我，这种得罪只要控制在双方都可以容忍的范围里，就算是会让你感到不舒服的那种龃龉，你也不会翻脸无情的。
他虽然可用的人很多，但皇室成员很少，也就是说家族没有多少助力，凡事都要靠自己，顶多还能够依靠一下唯一的弟弟。
可是除此之外，任何事情他都需要掌握，思考，判断，下决定，殚精竭虑就是他的日常，稍有差错就可能万劫不复。核心圈子的虚空，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就怕自己判断失误，导致兄弟俩的立锥之地也顷刻间变成了万丈深渊。
这人如果有个好的妻家，又有出色的子女，一旦家族成势，那才是真正的后顾无忧，面对任何事情都敢于放手一搏。现在嘛，难免束手束脚。
得罪你是建立在对你的认知上，得罪我，那是在挑战他自己的神经。他不怕自己死，但多半害怕会连累自己唯一的弟弟。”
凤殊微微一笑。
果然，能够被选为继承人的人，哪怕对人事再疏于研究与实践，终究能够抓住最为根本的利益着力点，管中窥豹，一语中的。
第1177章 斩草
凤殊觉得继承人这个位置凤小七远比她要来的合适。
“各有利弊吧。有得力的妻家，自然可以借力打力，但妻家倘若不受控，对于皇帝来说也不是好事。
愿意借力的妻家，必然有自己所求。如果所求在皇帝能够承担的范围内，那就说得上是各取所需。倘若带上一点真心，勉强可以称之为共赢。可人的贪欲向来是难以说清楚的，别说掌控了，克制都难。哪怕掌控得了一时，也无法掌控得了一世。”
皇帝本事再厉害，也是人，但凡是人，就会有弱点，就会流露软弱的一面。
爱德加斯汀自然也不会例外。只不过，除了阿里奥斯这个明面上的弱点，他别的弱点可能隐藏得很深。在他不主动露出破绽的情况下，别人需要攻击他也就需要耗费更多的心神。
“说的也是。依靠外力总是不长久的，就算是自己的子孙后代也未必可靠，更何况外人。他们兄弟能够相亲相爱到今天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事情了，很多家族的人都锱铢必较导致骨肉相残，就算人丁兴旺，不能齐心协力也没用。”
凤小七摇了摇头，看来她还是太过想当然了。凤殊比她看得更为全面些。
“你啊，难怪太爷爷都说你老气横秋的，像个小老太婆。怎么想问题就像老人家一样？你比我还小，可身上完全看不到年轻人的活泼气息。”
凤殊莞尔。
“七姐，我已经为人母亲的人了，要是身上还带着活泼的年轻人的气息，恐怕要挨骂的。”
“谁说当了妈就不可以继续年轻了？就算是变成了老太婆，也照样可以青春无敌，心态年轻，人就年轻。”
言下之意，凤小七嫌弃她心态太过老年人了。
“没办法，天生如此。我从小就像个小老头。师傅也嫌弃我不够活泼可爱，曾经为了弄哭我使出了浑身解数，花样百出。”
想起当年跟着师傅上山，连双筷子都要自己就地取材，凤殊就嘴角弯弯。
“为了弄哭你？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好老师？”
凤小七却皱眉不已，“当年你和凤昀相依为命，每一天都是煎熬，想必私底下也哭过很多次，他怎么还要弄哭你？”
凤殊哑然失笑。
凤小七见状顿了顿，想到自己之前的推测，拍了拍额头。
“我忘了。算了，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有恩于你。看你表情就知道你有多么喜欢他了。这么逍遥自在的人，多半是不喜欢小孩子没有小孩样的，你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的确让人想要作|弄|一二。
太爷爷也有这样的脾气，总是一本正经地开晚辈们的玩笑，不熟悉的人还真的很容易被他糊弄过去，上当受骗。”
“说起来，你后来见到太奶奶了？”
“当然见到了。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多事？她带来的都是一手信息，虽然在联邦的这些事情没人清楚，可你在凤家时大发神威，还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当时太奶奶就和我说了，就单凭你立的大功，我和大姐姐也没有办法和你争锋。更何况，我们原本就不想要当继承人，但凡有一个人想要当，名分早就定下来广而告知了，哪里会等到你的出现才一锤定音。”
凤殊眼角抽抽，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是那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七姐，我也不想要的。如果你们两个能够要回去就好了。”
“哼，你当我们傻？以前是没人，所以大姐姐和我才撑着，任由长辈们决定最后由谁负责，现在你可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和我们姐妹俩可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别想着推托，这叫命中注定。要不然重担怎么会落到你身上去？换谁谁都想不到凤家下一任继承者会是你这样的家伙。”
凤殊哭笑不得。换她她也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摇身一变成为超隐世家的继承人啊。
她当年在家族里可是晦气的存在，大家根本就不想要见到她，更有甚者巴不得她悄无声息地死在院子里，哪晓得她却跟随慧山远走高飞，最终尸沉河底，又在无人知晓的星际时代里重生，这具身体还是这样的身份，弄得她都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的确来历不明。
“凤圣哲也就算了，他对君家感情很深，又是君家目前最小一辈里头唯一的孩子，多半已经被认定为君家下一任继承人。
君庭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如果有机缘，突破五百岁的寿命局限，那意味着他还可以承担几百年的族长责任。唯一的儿子君豪中看不中用，四个孙子又足够团结，考虑到君临大嫂和你的脾性，根本就不会发生争权夺利的事情，最后十有**重担就落到凤圣哲肩上。”
除非最后出现更为出色的子侄，而且凤圣哲本人无意于以继承人的身份来光宗耀祖，否则这个推断极有可能会成真。
“他有没有能力当，要不要当，都是他的事，最后会由他和家族共同决定。”
“假如他不想要做继承人，但还是执意回联邦，你怎么办？难道真的打算送他回来？你要是放得下他，就不可能会想要带走他。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你是准备拿两边来往不便的事情作为借口，让他在那边呆久一些，不是吗？”
凤殊耸了耸肩。
“是。只要这边没什么事，短时间里我就不准备让他和小昀回联邦。”
“要是他们甥舅俩执意要回呢？”
“那就回啊，只是什么时候回由我决定。”
“狡猾。”
凤小七哼了哼，“看你样子根本就搞不掂他们。”
凤殊耸了耸肩，“没关系。我们不同意他们想跑也跑不了。”
“这么残忍？万一知道你故意的话，凤圣哲一定和你没完。”
“正好，这样他就不会没事做了。”
凤小七翻了一个白眼，“你是希望他生你气，和你闹别扭，然后就忘了回家的事情？”
“反正凤家也是他家。”
“问题是就算以后有了家的感觉，也还是会有主次之分。”
“我都不担心，七姐你担心什么？”
见她不以为然，凤小七无语。
要不是因为和她一见如故，她才懒得理她。
“你别不当一回事。小孩子心思都很细腻的，你当真惹恼了他，他准得记恨一辈子。”
“凤圣哲吗？他不会。也许会闹别扭很久，但不会当真记恨到老。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他妈妈，他很清楚这一点。”
“他清不清楚是一回事，我只知道你要是真的敢这么做，他一定会生你的气。”
“生气就生气。生气也是一种交流，好过完全隔绝。”
考虑到他们之前的确很多年无法见面，凤小七承认这个观点十分合适他们俩的现状。
“你还是多长点心吧。不是说了要和他好好相处吗？故意惹恼他并没有好处。他到底还小，就算已经成年了，但在父母面前也有可能继续叛逆，就像青春期的小屁孩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为什么七姐突然之间对他这么感兴趣？”
“不是说了吗？他心太软了。”
凤殊不明所以，“和他心太软有什么关系？”
“我的意思是不希望他成为那种不敢对外人下手却是家里霸主的类型。”
“哈？他又打不过我身边的人。而且，按照君家的传统，他也不可能对我动手。动口的话，不痛不痒的，抗议无效，我甚至都不需要镇压。”
凤小七很怀疑她有没有将她的提醒听进去。
“凤圣哲这孩子表面上看起来很坚强，但目前来看内心还比较脆弱。我的意思是，他需要一再确认父母对于自己的意义，需要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去明确自己对于父母的意义，只有获得确信，他才能够学会放松，真正地由内而外学会坚强。
你要是从一开始就用奇怪的方式去对待他，小心他以后都对你心怀芥蒂，甚至不再主动靠近你，也不再允许你靠近他一步，就像你现在对君临所做的一样。”
凤殊眼角抽抽。
“凤圣哲是我儿子，君临是我配偶，我还不至于分不清楚这两点。”
她怎么可能用对待君临的方式去对待凤圣哲？
“你一直都防着君临靠近你不是吗？自己不主动靠近他不说，在他靠近你的时候还总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逃之夭夭。你要是不希望凤圣哲也这么对你，最好就不要去试探他的耐心。他虽然是成年人，但也是你的孩子。孩子在父母面前总是想要撒娇的。”
“老实说，我现在还真的想要看看凤圣哲是怎么撒娇的。”
凤殊这话还真的不是假的。
“你是受|虐|狂吗？君临讨好你你不喜欢，反而希望惹恼凤圣哲然后冷脸贴屁股？”
凤小七的形容非常新鲜，让凤殊忍不住笑了起来。
“七姐，你真的比我还要担心凤圣哲啊。”
“与其说是担心他，不如说是担心他会影响到你。
不，他是一定会影响到你的，只看这种影响是好是坏，到达什么程度而已。鉴于你是凤家未来当家，我当然是希望你们母子俩能够关系良好。如果要关系良好，那么双方就要有良好的沟通方式。如果你不小心一点，那就很容易犯下大错，无法挽回。”
“谢谢。我一定会注意的。不管怎么说，凤圣哲的确是我需要弥补的对象。”
凤殊一想到空缺的那些年，就不由苦笑。
“君临比你处境好多了。凤圣哲难以冷脸对待他，比起你来，他们父子之间的气氛也更好。”
凤小七的话并没有让凤殊感到沮丧。
“他们父子感情越好，对我也越有利啊。君临和我之间也关系良好，这样的话，总是能够好上加好的。只不过可能需要君临作为中间人，时不时就得居中调停。以他的能力，应该可以做好这一个角色。”
“哈？让君临来做你们母子俩的粘合剂？”
“我和凤圣哲的关系也没有坏到哪里去吧？我们之间只是需要时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够重新熟悉起来。只要熟悉起来，我们就可以慢慢再次亲近彼此。
我们也曾经亲密无间。对于我这样难以结婚生子的人来说，他们父子俩的出现就和奇迹差不多。虽然到不了完美的地步，不管是我还是君临，都有着诸多瑕疵，以及难以包容的地方，但是现在情况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
“越来越好？就不知道你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了。如果时间不够，那么你就应该每一步都更加小心才是，而不是随意地对待他，让他产生误会。”
“凤圣哲并不是那种不会看情况的孩子。”
“会看情况不代表他愿意这么做。能力和意愿是两回事。”
凤殊扶额，知道凤小七是和自己扛上了。
“七姐，发生问题的时候我们才会去解决。虽然说也需要未雨绸缪，但是凤圣哲是心软也好，我对待他是随意也好，目前来看都没有产生大麻烦，没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吧？”
“需要。对待任何一个家庭成员，都应该珍而重之。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不同意妈妈离开凤家，她现在会不会还活着？”
凤殊沉默。
越清是为了救她才死的。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以越清的实力，是完全可以躲过那一场爆炸的。假如她没有出现在那里，越清最后肯定会找到真正的凤小九，然后母女俩返回内域凤家，最后和凤小七团聚。
“对不起。”
“说什么呢？我看起来像是拎不清的人？妈妈的死和你无关。换了任何一个人，她认为应该救，她就一定会拼命去救。
我很高兴她救下来的人是你，而不是其他毫不相关的人。正因为妈妈救下了你，所以凤家才度过了这几百年来最大的难关，往大里说，甚至也挽救了内域所有世家。如果不是你活了下来，并且被送回了凤家，内域的情况可能真的会得难以收拾。”
不单只内域如此，外域联邦也有同样的情况。以虫为蛊这种手段，真的让人防不胜防。虫族只有寄生虫才天生有这种在人类身体中扎根甚至取而代之的本事，但蛊毒这种手段却大大扩大了这种选材范围，让人难以防范。
凤小七两眼微眯。
抓到会这种手段的人，一定要无条件弄死，斩草除根。
第1178章 威武
凤殊对她心里的想法一无所知。
“不管怎么说，我也要当面向你和小九道一声谢。虽然已经无法找到骸骨，可去月岚星祭拜还是很有必要的。君临说他已经将月岚星买了下来。原本那里是即墨的私人星球，现在已经转入君临名下。”
如果不是出于对凤殊的愧疚，即墨不可能这么爽快地将月岚星转手给君临。要知道，那个星球对于即庆来说是有着重要意义的。
“我知道。凤山和我说了。”
“他怎么知道？”
凤小七瞥他一眼，“他现在是你的人，和你有关的信息当然会直接转到他那里。
那一场爆炸，我们的人虽然找到了蛛丝马迹，但背后的人却依旧没有被揪出来，一点确切的信息都没有。与其说这是奇耻大辱，不如说背后势力太过强大，又或者对方实力强悍到了极点，诡异到了极点，才能够行踪缥缈到我们的人都找不到具体信息的地步。”
假如是和她有着类似经历的人，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没有前因，自然也就不会有后果。现在是完全不同的面貌，足够谨慎与低调的话，异常痕迹就可以尽量避免曝光。
月岚星本身就偏僻，处于联邦帝国和混乱星域的交界处，虽然归属于联邦，后来又成为即家的私人星球，可说到底，长期以来都并未进入监管名单，星网信号在那里也是相对不稳定，又没有时时刻刻全面覆盖，出现漏洞是很正常的。
假如对方专门瞅着出现监管间隙的时刻才进去，又趁着众人不备的时候离开，事后想要追踪复盘自然是难上加难。倘若手上还有高于外域目前水准的飞行器，或者星舰之类，那完全躲过星网的监控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就像内域世家在外域的活动，还不是没有被外域的人抓住把柄？也许有些人不慎留下了痕迹，可是这种异常情况想必是很少的，也是不大的，被人发现之后顺势揪出内域存在的情况也同样难以发生。
而以凤家的实力去追查也才发现了一点点情况，无法深入其中一窥全景，恐怕也是因为凤家在这里无法全力追踪。说到底，这里并不是凤家的大本营。地头蛇还是需要顾忌一下的，否则触动了某些利益，就容易节外生枝。
凤殊想到这里，点了点头，“这里到底不是凤家主场，好费大力气去追踪虚无缥缈的人，目前的确是不划算。
如果真的会对上，终有一天会出现在内域，到时候再来算总账也不迟。外域只要不是发生虫祸，凤家大可以袖手旁观，危及大局的情况下，倒是要施以援手，毕竟两边唇亡齿寒，谁倒下了都对另一方不利。”
“家族并没有立刻花力气寻根究底，为你复仇，你不介意？”
“七姐你失去了母亲，你都不会有这种想法，我又怎么有脸面去提这种无理要求？”
就算她是未来凤家族长，但也不能拿家族立场来实现个人利益。
更何况，她现在还只是少族长而已，和已经掌权的族长有着巨大的不同。承担的责任少，自然得到的馈赠也会少。合理不合理都好，她目前都是没有任何资格去提个人要求的。
将来如果她真的做出了一番事业，那个时候也许倒是可以向凤家开口要一些不会损害家族立场与根本利益的东西，譬如给凤圣哲三兄弟各弄一艘私人星舰之类。凤家出手，水准肯定在外域水平的上限。这样的话，孩子们练手也就相当于有了一个更高的.asxs.。
凤殊其实还没有真正意识到一点，那就是作为凤家人，即便她不是凤家继承人，连同她的孩子在一起，都会被视作凤家人看待。
也许君临作为外姓人，外来者，暂时还有待考察，但她和君临的三个孩子，却是从一开始就会享受到等同于其他在凤家出生的凤家直系成员的待遇。到了成年期，实力和品行都得到了长辈们认可的情况下，他们是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获得自己的专属星舰的。
她以凤小九的身份所获得的天冥号星舰，她已经表明态度要还给阿凤，所以最终并没有落到她的名号里。又因为她后来突然失踪，所以迄今为止她名下都还没有得到家族分配给她的专属星舰。所以实际上也难以责怪她会有这样的像是外人一样的意识。
“我从小在凤家和战场长大，该有的东西我都有，不该有的东西我也提前得到了，可以说，在我这一辈里，我是享受了最多特权的人，即便是大姐姐，也没有我这种待遇。
换了一个人，可能都会觉得不公平。但大姐姐从来没有因此而觉得家族不公，也没有因此而认为我受之有愧。可能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位同辈姐姐的存在，所以我从来不敢居功，也不敢自傲。
大姐姐身上有一种魅力，特别平和，让人如沐春风。二姐也是平易近人的类型，待人真诚，可她还是会有自己的小女孩脾气，是非对错也会有拿捏不住的时候，在这些时候她也会忐忑不安，惊慌失措。大姐姐就不同。不管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她都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有同样的感觉。你身上也有大姐姐的那一种气质。仿佛看透了一切，却并不会说穿，比起吵吵闹闹喧喧嚷嚷，你更乐意默默承受这一切，就好像身边的所有纷繁复杂的人事，都不过是一缕风。”
清风拂面而过，心起微澜，但也只是微澜而已，风过无痕，一切又都归于寂静，悄然无声。她们这样的人，是天地间的独行侠，即便终生都踽踽独行，却能自得其乐，自享其境。
“你到底和她说什么了？我怎么就打了一个盹儿你就让她顿悟了？我真的应该拿封条封住你的嘴巴，让你明白什么话都不应该说。”
梦梦快速现身，将凤小七的气息遮掩下来，一边还不忘记吐槽凤殊。
凤山这一次也跟着出来了，拿出防御罩隔绝了舱房，“小姐，帝国的人很快就会过来，要不要出去看看？”
“出去干什么？那个皇帝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这么大动静是凤殊弄出来的。他顶多也就在外面站一会，问一问。”
他们却猜错了，爱德加斯汀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即便是他的心腹们，也无一靠近这里。相反，就像是为了避嫌，附近几个房间的人全都飞速远离了这一带。
“看来大哥比你们猜测的还要识趣啊。”
凤殊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叫大哥叫得这么顺溜？就不怕他又趁火打劫？”
对于上一次被敲竹杠小绿送出去一大堆的绿髓，梦梦是耿耿于怀。
别提那一个可能是最坏的猜测正在成型当中，它一想到就心头难安，恨不得悄悄地摸过去将萌芽给一把掐死。然而它直到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帝国皇帝实力莫测，它对他深感忌惮，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它都不愿意和他正面动手。
凤殊可不知道它心里对爱德加斯汀的腹诽，“也就一个称呼问题，顺着他的意也能避免别的麻烦。”
“这种称呼后面就会变成顺理成章。他凭什么直接成为你的大哥？君华才是你的大哥。”
“就凭他是阿里奥斯的亲大哥，我既然认了姐夫，那就不能不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大哥。”
“我看你是真的像凤小七说的一样，心软得没边儿了。”
梦梦难以忍受她的软弱。
“好吧，好吧，你们怎么说都行，我的确心软没错，行了吧？别人一直给我笑脸看，我总不能总是冷脸怼人。”
凤殊不觉得自己有做错，更何况，她之前也拒绝过，只是不成功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为什么不能接受？
爱德加斯汀对于阿里奥斯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大哥，不是没有瑕疵，不是没有争执，但就算是有过不少龃龉，激烈的争吵与打架，他也还是很负责任的兄长。只要有阿里奥斯在，爱德加斯汀就不可能会对她个人产生多大的恶意。
“你说她是不是脑袋坏掉了，所以才会对人这么不设防？”
梦梦准备拖凤山下水。
然而凤山并没有如它愿，“将来不会经常见面，也难以联系的人，就算叫大哥，也不可能真的当大哥相处，真不真心又有什么关系？就目前情况，他并没有进入警戒范围，我们不需要草木皆兵，见到一个有可能伤害小姐的人就不分青红皂白拉响警报。”
梦梦瞪他，“你这家伙原来是个吃里扒外的？”
凤山却好整以暇道，“前辈，我可是小姐的人，怎么算都不能说是吃里扒外吧？”
“呸。君临才是凤殊的男人，你算什么东西？离她远一点，别想要动摇她！”
梦梦不说还好，一说凤山就乐了，“小姐，你会动摇吗？要是你会动摇，我就试一试？”
凤殊翻了一个白眼，“好了，你们两个别说这么没有营养的话题，现在要出去吗？我看七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刚才她不敢离开，就怕会影响凤小七的顿悟。
“就呆在这里吧。出去了也还是得守着，在外边守又有什么不同？反正也影响不到她，现在看来这一次她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你怎么知道？”
梦梦也翻了一个白眼，“之前顿悟都是大阵仗，现在没看她神情平静，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变化？肯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结束了。”
凤殊想了想也对，便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会动摇的话，我试一试行不行？”
“滚。”
“小姐，我是真心的。”
“你再说这种蠢话，信不信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蹴鞠？”
“蹴鞠是什么？”
凤殊解释了一番，凤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小姐想要踢球？我从小就很擅长球类运动，什么时候找个时间玩一场？”
“就你的速度能够跟得上凤殊？小心她真的把你的脑袋当球踢。”
梦梦心想假如真的来一场踢球大赛，毫无疑问它和凤殊会赢。就它和她的速度，凤家有谁能够跟得上，有谁能够拦得住？这就是单方面的虐|杀。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智取就行。”
“怎么智取法？”
“那要到了现场才知道，我还是有几分急智的。何况，我们的速度也不可能差得太远嘛。”凤山朝凤殊挑了挑眉，“怎么样，小姐，要不要踢踢看？也许看到另外一个男人在运动场上的英姿，你就会有心动的感觉呢？”
不等凤殊回答，梦梦就冲过去挠了他脸颊一爪子。尽管有所控制，但还是鲜血四溢。
“你还要不要脸？！”
“梦梦。”
凤殊皱眉，“不想被禁言就安静。”
“你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在挑拨离间，想要离间你们夫妻的感情。你就算不爱君临，也应该尊重他作为配偶的身份。”
凤殊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背着君临干什么坏事了呢。
“凤山只是在逗你玩呢，你以为他是在寻我开心？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凤山揶揄你都受不了的话，换的是外人你要怎么办？难道激动的要杀人？一言不合就开打？你就这么精力旺盛？”
“我还不是为你好？又不是什么惊世大美女，凤山是这样，那个皇帝也这样，一个两个都要撬君临墙角，真是的，全都眼瞎了。”
梦梦被她的训斥弄得心情相当糟糕，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
凤山没反应过来，“那个皇帝也怎么样？”
它没好气道，“你对凤殊怎么样他就怎么样！”
“想要动摇小姐？”
凤殊也白他一眼，“别逗它了。它也不知道为什么火气这么大，你火上浇油，待会起火了你要怎么负责？”
“自然是灭火。”
“在灭火之前你是不是应该首先保证我的性命安全？”
“当然。”
“那就从一开始不要这么做。助长火势有什么好？就应该在冒火苗时直接灭掉。”
凤山闻言愣了愣，微笑道，“小姐威武。我喜欢。”
梦梦和凤殊同时大喝一声，“滚！”
他很是配合，施施然地进了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