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兔子尾巴长不了
到了厂区幼儿园后，段云将车子停在了门口，然后带着张秀兰母子直接来到了园长办公室。
得知来的年轻人是大集体的新任经理后，幼儿园院长对段云非常的热情，倒水递烟，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虽然这年头是工人阶级当家做主的时代，但干部还是凭借手中的权利还是形成了一个特权的圈子。
段云如今在厂里已经是领导层了，人脉关系圈也相应从最初同在一个车间的青工和班组长，变成了现如今的其他厂领导以及相应级别的干部，这也算是人以群分的表现。
原则上厂里的临时工是不能在厂办幼儿园入托的，但这从来都不是硬性规定，‘特殊情况’下，临时工的孩子也是能进入厂子幼儿园的。
这个幼儿园的园长也是相当给段云面子，毕竟段云现在是大集体经理，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这个关系，所以段云说明来意后，那个园长当即就表示可以让这个孩子入托，从抽屉掏出一张表格让张秀兰填写上后，告知她明天就可以带着孩子进园了。
“今天谢谢段经理了。”离开幼儿园后，张秀兰感激的对段云说道。
“不用谢我，以后不要再把孩子带到单位了，另外如果你还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的话，可以和我说，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段云正色说道。
“嗯。”张秀兰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回家。”段云走到自己吉普车前后说道。
“不用了，我就住在前面的四宿舍。”
“那你慢走，再见！”段云说完，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就要离开。
“段经理……”眼见段云要离开，张秀兰喊了他一声。
“还有什么事情？”
“我感觉你应该离开这个厂子……”张秀兰眉头微皱，接着说道：“其实各科室现在都围在姜书记身边，他们是想串通好了架空你的……”
“这个我知道。”段云微微一笑，对张秀兰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以后好好上班，其他的事情少参和就行了。”
段云说完，关上车门后，迅速启动车子，离开了幼儿园……
……
晚上，厂区外的国营利民饭馆中，姜建华和袁学东面对面坐在一起，桌面上摆满了酒菜。
“那傻小子最近在厂里呆的如何？没整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袁学东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嚼了两下后对姜建华说道。
“呵呵，他这三把火可烧不起来了……这小子来厂子这两天，天天让人们打扫卫生，惹得各科室的人怨声载道，今天下午一大半人都没来，直接给了这小子一个集体下马威。”姜建华一脸不屑的说道。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小子脑子不好使，也没在厂里先摸摸底就发号施令，真以为咱们厂经理的位置这么好干呢。”袁学东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到了总厂才算摸清了这小子的一些底细，原来他以前是总厂书记赵东升的爱将，后来因为会外语，曾经跟着咱们轻工局的瑞局长一起出过国，靠着这个关系，这才爬到了工厂副总工的位置。”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能爬的这么快。”姜建华闻言顿时恍然，接着说道：“不过赵东升不是已经退休了么，那也就是说他在总厂那边已经没什么靠山了吧。”
“秦厂长之前和我谈过，说他也不待见这小子，重用他完全就是看在瑞局长的面子而已。”
“你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他在总厂那边还有什么靠山，一直没敢动他……”姜建华拿起酒盅抿了一口，接着说道：“老袁啊，我还是怀念咱们以前一起搭班子做事的时候，让这么一个毛头小子骑在头上，我心里真的不舒服啊……”
“放心吧，这小子兔子尾巴长不了，现在公司账上一分钱都没有，月底我看他拿什么给工人发工资！当初不是骂我厂子亏损严重么？这回也让他当次家，我和这边的厂领导私下通气，断了总厂这边的资金，然后你这边再……“
“然后我这边在人事方面卡他的脖子，让他有名无权，没钱没权，他什么事都做不了，最后只能灰溜溜回总厂接受处分，这辈子也就很难再翻身了。”姜建华眉头一挑说道。
“哈哈哈，老姜就是老姜，我是真的怀念咱们当初一起合作的日子啊。”袁学东笑着说道。
“用不着怀念，这小子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月底要是发不下工资，厂里肯定会闹翻天，这摊子他收拾不了的，到时候总厂还要把你送回来，也只有你能坐咱们劳动服务公司的位置，其他人没这么大的屁股……”姜建华微笑着对袁学东说道。
“老姜，这杯酒我敬你！”袁学东端起酒杯对姜建华说道。
“呼！”正在这个时候，饭店的门被推开，陈大强喘着气走了进来。
“袁经理，今天我来晚了，别生气啊。”陈大强一屁股坐在桌前，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说道：“我先自罚一杯！”
陈大强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都说了，我已经不在劳动服务公司了，别叫我经理了。”袁学东说道。
“在我陈大强眼里，你永远都是咱们公司的经理，别人我不服！”陈大强用袖子抹了下嘴巴后说道。
“大强这孩子性子一向都是这么直。”姜建华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不过今天可是被段云那小子给开了刀了。”
“开刀？怎么回事？”袁学东惊讶的问道。
以前在袁学东的领导班子里，文有姜建华，武有陈大强，厂里的事情一直都是姜建华帮忙管理，陈大强名义上是厂里保卫科的科长，实际上还是袁学东外边生意的左膀右臂。
袁学东外边还有自己一摊生意，其实就是个皮包生意，工商那边是以他亲戚的名义注册的，利用价格双轨制上的漏洞，一直吸着总厂和大集体这边的血……
第三百六十章 蛇鼠一窝
袁学东就靠着这个皮包公司，这二年没少从总厂和大集体这边吸血。
前两年他还知道收敛一些，胆子还没养肥，而从今年开始，他向总厂申请的资金就越来越高了。
反正大集体这边亏损再严重，总厂还是必须要补这个亏空的，毕竟这其中牵涉到了太多总厂领导的关系和利益。
袁学东现在也算是厂里的一个隐形的有钱人了，另外他在外边还做一些其他的投机倒把的生意，碰上一些棘手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会用到一直豢养的陈大强一伙人，威胁恐吓的事情没少做。
所以平时哪怕陈大强担任保卫科科长期间厂子丢失现象严重，整个保卫科无所作为，陈大强这个保卫科科长的位置依旧是稳稳的。
“我xxx他大爷的！那个姓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了一群农民，把我赶出保卫科了，让我去车间干活！”陈大强眼中闪过一抹怒意，接着说道：“这笔账我迟早要找他算清楚！”
“他把你保卫科科长的职务给撤了？”袁学东惊讶的说道。
袁学东是真的没想到段云的胆子居然这么大，要知道，陈大强是厂里有名的混混，之前经常组织人在厂区打架闹事，全厂上下就没有不怕的，而这段云一上来就拿他开了刀，这胆子之大，确实出乎袁学东的意料。
要知道，这年头大兴的治安很不好，社会上太多的闲散青年，打架斗殴的事情比往年要多了很多，而且相比过去只是拳脚相加的打架，现如今斗殴的武器也都已经升级，铁棍，菜刀，甚至有人还有自制的火枪，在社会一旦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可是真的有生命危险的！
“你放心，这个段云在厂里呆不长的，袁经理回来后，肯定会让你官复原职的。”姜建华说道。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陈大强抓起盘子里烧鸡，扯下一个鸡腿啃了一口后，说道：“让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骑到我头上拉屎撒尿，我陈大强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强子你可以不要冲动，他现在可是厂里的经理，和市局领导还有点关系，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事情可就闹大了……”姜建华在一旁说道。
“我怕个球！”陈大强不屑的哼道。
“其实我感觉给这个段云一点小小的教训还是可以的……”此时袁学东嘿嘿笑着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大强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让他吃点苦头早点滚蛋！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位置，我只认袁经理一人！其他人都靠边站！”
“小陈，这次我敬你一杯！”袁学东端起酒杯对陈大强说道。
“干了！”
陈大强和袁学东碰了下酒杯后，各自一饮而尽。
“这次我肯定要让那段云的脑袋开瓢见红！”陈大强一杯酒下肚后，脸上闪过一抹阴冷。
“强子，可别把事搞大了啊，段云那小子好歹也是个经理，在市里也是有……”姜建华眉头一皱说道。
姜建华头脑还是非常清醒的，倘若陈大强打了厂里任何一个工人，最多就是赔钱了事，但把经理打了的话，尤其是市局领导那边的红人，肯定会从严从重处理的！
“强子你放心干他！出了事情赔医药费我出！兄弟们要是想吃个饭喝个小酒手头紧没钱的话，我给！”陈大强说着，从自己皮包中掏出了十多张大团结，拍在桌上后，说道：“我袁学东历来都是讲义气的，谁真心对我，我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把我办事出力，我也不能亏待了弟兄，这钱你拿着，就当我请兄弟吃饭了！”
“谢谢袁经理！”看到桌上的钱，陈大强顿时眼前一亮，到了一声谢后，说道：“就这两天，看我怎么办了那小子，袁经理你就瞧好吧！”
“袁经理果然是仗义之人啊。”姜建华看着袁学东鼓鼓囊囊的皮包也是眼前一热，说道：“袁经理财源通达，天生就是富贵命，不像我这种人，一辈子就是个劳心的命，这些年省吃俭用好歹供大儿子成家了，现在小儿子也马上要张罗着结婚，现在年轻人结婚花销太大了，女方非要电器四大件，我这还要四处张罗着借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我这边生意也不好做，现在离开服务公司后，这财路也就被断了……”袁学东将桌上的皮包放到了自己脚边，苦着脸说道：“现在做生意到处都是要打点的地方，不过老姜你放心，你儿子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会过去喝喜酒的……”
袁学东显然也是看出了姜建华的心思，但目前袁学东已经离开了劳动服务公司，姜建华对他的利用价值自然也就少了很多。
“说那些都干啥，赶紧动筷子吃，菜都快凉了。”陈大强此时的心情显然不错，将钱揣入口袋后，撸起袖子将盘里的另外一条鸡腿也扯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姜建华眉头微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
与此同时，段云开着车已经将程清妍带出了她家的小区。
尽管这段时间段云忙于大集体的事情中，但却始终没有耽误学习。
对段云而言，夜大的文凭还是相当有用的，至少就整个八十年代而言，大学生的身份还是能让他在体制中获得很多好处的，而且目前夜大同学的人脉也相当重要，所以每天段云必须要坚持去函授站上课。
尽管段云离开厂子后，程常林对段云的态度再次趋冷，但他还是需要段云送女儿上学的，毕竟如今这年头社会治安确实不好，程常林很担心女儿的安全问题，况且段云的交通工具已经从三个轮子升级到了四个轮子，所以虽然对段云很失望，但还是让女儿跟着他一起上学。
“这两天在劳动服务公司那边过的怎么样？”车子行驶在半路上，程清妍突然对段云问道。
这段时间段云和程清妍说话比较少，程清妍总是心事重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第三百六十一章 扣发奖金
“不怎么样。”段云闻言撇撇嘴，说道：“万事开头难，不过大集体这边比我之前想象的起码要烂十倍。”
“那你当初还非要过去，本来你就是个技术高手，现在去大集体那边当经理，有些……”
“有些不务正业是吧？”段云笑着说道。
“我爸和我说大集体那边就是一滩扶不起的烂泥，搞不好会毁了你的前途的……”程清妍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从总厂调走那天晚上，我爸喝了很多酒，说你是个人才，就是太年轻了，本来在总厂挺有前途的，结果可惜了……”
“你爸居然因为我的事情喝多了？我没听错吧？”段云闻言惊讶的说道。
“是真的。”程清妍轻咬了下嘴唇，接着说道：“虽然我爸这人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人也有点小气，但其实是个好人，他也一直想好好培养你呢。”
“好吧。”段云点点头，说道：“有时间的话，我会请你爸下馆子喝一顿的。”
“别了，我妈最讨厌我爸喝酒的。”
“男人喝点酒不是很正常的。”
“我爸一喝多话就很多，我妈平时都会把酒瓶子藏起来的。”程清妍说道。
“你爸好歹也是厂里的大领导，回家想多喝点酒也不行么？”段云笑着说道。
“在家里我妈是才是领导……”程清妍小声说道。
“哈哈哈！”段云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其实如果你现在想会总厂的话，我爸可以和厂长说说，反正也才去了几天而已，厂领导不会说你什么的。”程清妍沉吟了一下说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是不可能回来的，再说了，我都在全厂人面前立下军令状了，就这么轻飘飘的回来，你觉得厂里人会怎么说我？”段云摇头说道。
“别人说什么你就让他们说，不理他们就行了，可我爸说如果大集体那边半年之内没法扭亏为盈的话，那处分可就严重了，除了降职处分，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污点的，厂里现在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你好戏呢……”程清妍柳眉微皱说道。
程清妍还是希望段云能回到总厂这边上班，这段时间她在厂里听到了很多关于段云去大集体的议论，基本上没有一个人看好段云能完成军令状的，甚至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等着看段云最终狼狈归来的好戏。
但程清妍是真的不想看到段云出现这样的挫折，她不能理解段云为何会放弃厂里安逸轻松的日子去趟这摊浑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所以这段时间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
“那如果我以后需要你助手的话，你会来大集体这边帮忙么？”段云转头看了程清妍一眼问道。
“会的，我当然会帮你，但我可能不会去大集体那边上班的。”程清妍很干脆的说道。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段云微笑着点点头，说道：“用不着你来大集体这边上班，我只需要你的那台强力喷丸机。”
“强力喷丸机？你到底有什么计划？”程清妍有些不解的问道。
其实之前程清妍成功做出强力喷丸机后，并没有得到厂里的重视，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程清妍这种强力喷丸机虽然设计上算是在国内比较先进的，但却脱离了目前红星齿轮厂的实际使用需求。
目前齿轮厂加工的齿轮产品都是农机变速箱上的齿轮，加工精度和表面硬度要求不算高，普通热处理就足够达到厂家的要求了，根本不需要表面喷丸硬化处理。
所以程清妍的机器设计制作出来后，虽然受到了厂里领导的表扬，但却暂时没有用武之地，一直都放在车间的角落中吃灰，而段云的数控滚齿机则恰恰相反，加工精度不算高，但加工速度高，操作简单，节省了大量时间和熟练技工，以至于被厂里的领导当成了宝，每次视察车间肯定要先去那两台滚齿机的工位看看。
程清妍内心当然是有些失望的，她一直都希望能用自己的技术为厂里做出一些改变，但目前眼见自己的机器吃灰搁置不用，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等过段日子，你带上你的喷丸机图纸过来就可以了，我知道你平时上班没时间，周日来一趟就行。”段云说道。
“行！”程清妍闻言点点头，随即问道：“不过我想知道你们大集体那边要喷丸机干嘛？咱们厂这边都用不上……”
程清妍实在想不通总厂都用不上的喷丸机在大集体这里能派上什么用处，毕竟劳动服务公司这边一直都是靠着加工工艺水平低劣‘三产件’维持的，工艺和技术要求都很低。
“等一个月过后你就知道了。”段云故意买了个关子了。
“好吧。”程清妍闻言，知道段云现在不肯说，所以也没再多问。
看着开车中的段云，程清妍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
第二天早上，段云到了单位后，就让大军同志厂委和各个科室开会。
足足用了二十多分钟，各科室的主管才稀稀拉拉的到齐，坐在前台上的段云面色平静，显得很有耐心。
“昨天下午各科室旷工严重，正常出勤上班人数还不到十分之一……”段云拿出了昨天大军和二虎登记的表格，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后，接着说道：“凡事昨天下午无故不来的职工，本月工资没人扣发五块，如果连续三天不来，当月奖金取消！”
“段经理，我是身体不舒服才没过来的，昨天上午天气这么冷，你让我们干活，这人都冻感冒了……”段云话声一落，坐在前排的一个中年妇女立刻辩解道。
“是啊，这么冷的天还让在外边干活，这太不人道了！”又有一人帮腔道。
“凭什么扣我们钱啊？病了还要人上班？”
会场中顿时变的喧闹起来，段云扣发奖金显然已经严重刺激到了会场的众人。
“天气冷就不用干活了？那北方人冬天都呆在家里好了，大庆油田不用采油了，东北工厂都放假好了，北疆的战士也不用出来站岗了！你们把自己当啥了？地主家的千金么？”段云拍了下桌子，接着说道：“进厂上班就要守厂里的规矩，都把这里当啥地方了？百货大楼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厂里的规章制度是摆设么？不想干的赶紧自己辞职，地球离了谁也能转，我不缺的就是人！真以为法不责众啊？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厂里的请假制度必须要严格落实！请病假可以，必须有医院证明！没证明没假条的，一律按旷工处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强硬态度
“段经理，天气冷，大家身体不适所以没来，这也是有情可原的，这种事情应该酌情处理，一下子扣发这么多人的工资，恐怕会影响这么厂上下几百号职工的士气，大家都是总厂的子弟，如果不讲一些情面的话，对你日后的工作恐怕也不太好……”一旁的姜建华对段云说道。
姜建华这番话隐然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就是要警告段云，他这么做，肯定是不行的，他处罚这些职工，肯定会得罪总厂那边的一些领导。
“跟我讲情面？那在座的各位给了我情面没有？面子是相互的，你不给我面子，我凭什么给你们面子！？请假连个假条都没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逛公园呢！？”段云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相当有气势，台下喧闹的声音顿时被压下去不少，只听段云接着说道：“不想在这个单位干的，马上写辞职报告，我保证马上就批！绝对不会强留任何一个人，不想走的人，就必须严格遵守厂里的规定，新制定的十三条厂规就贴在咱们办公楼的墙壁上，不知道的人散会后马上去看，从明天开始，我的两个助理会不定时到各个科室检查，查到无故旷工不来的，以及违反工作纪律的，一概按照新厂规处理！觉得我制定的规章制度有问题，你们可以到总厂告我去，但只要我还是这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这厂规必须严格执行！”
段云根本就不吃姜建华这一套，他是按厂规处理事情，这个谁都没说的，告到什么地方他都占理。
另外和段云刚来那两天不一样，眼下他对这个厂子的情况已经了解了不少，用不着再继续保持低调了。
在场众人没想到段云年纪轻轻居然如此强硬，这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厂里本来就有完善的规章制度，但之前这两三年中，袁学东却从来没有严格执行过，他的管理方式完全就是‘江湖’套路，看人下菜，谈关系，讲人情，以至于厂里的这些职工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管理的模式。
但段云则完全不玩这套，定了规矩就不讲人情，他的强硬已经开始让一些人考虑是否要重新适应了段云带来的规则。
其实就劳动服务公司这样的小厂，是可以进行人性化管理的，可就目前厂子管理严重混乱的情况下，段云想让厂子的管理和生产走入正轨，也只有严格执行厂规这一种办法可行，这个时候讲人性化管理，只会让自己显得手腕软弱，是不可取的。
“段经理……”姜建华皱着眉头说道。
“行了，姜书记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私下和我谈，旷工的处罚名我等会儿就会让人写出来在宣传栏公示出来。”段云打断了姜建华的话，接着说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另外今天机关里所有人都要去车间那边除草清理卫生，回头我联系砖厂送几车砖头过来，这个星期全厂职工动员，一定要把车间门口的路修好，我给你们半个小时准备时间，等会儿咱们楼下集合，散会！”
段云一挥手，示意众人散会。
“段经理，你不能不讲理啊，我们不是铺路工人，为什么让我们干这种活？”
“是啊，你要讲理啊。”
“我要到总厂那边反映去，你这属于滥用职权！”
眼见段云要离开，其中几个科室的主管站起身子对段云大声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不服从我工作安排就可以写辞职申请了，到总厂告我？我双手欢迎，能把我告倒，就算你们赢！”段云不屑的回了一句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后，段云换上了干活穿的工装，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正打算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外边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进来！”段云对着门口喊道。
“段经理，这是我们科室的请假条。”
“我们科里的人也要请假。”
“我身体不舒服，上午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此时七八个科室的主管进入段云办公室后，将一张张的假条放在了段云的桌上。
“行，请假的可以走了，如果没有医院证明，按考勤扣工资。”段云看了一眼桌面上多达上百张的假条后，面色平静的说道。
段云知道这些人是抱团向自己示威，不过段云并不生气，因为他下一步就要开始对这些科室的主管下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段云迟早要在厂里重要岗位扶持一些自己的心腹的。
至于目前厂子很多科室变相的‘罢工’行为，其实对段云目前的工作影响不大，毕竟本身厂里就机构臃肿，很多科室就是个摆设，根本就没有多大实际的用处，在段云看来，就劳动服务公司这三百人的小厂，机关只需要几十人就足够了，他们请假不来，段云正好可以借机少发工资，减少成本。
眼见段云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回事，这些科室的主管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悻悻离开，段云随后也离开了办公室。
段云关上办公室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楼道口站着的姜建华。
姜建华只是对段云冷笑了一下，然后就转身走开了。
对于书记姜建华，段云确实动不了他，毕竟他是上级党委任命的，但现在段云完全没有必要理会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段云下楼后，发现只有不到五十人等在门口，手里都拿着工具，等着段云安排工作。
虽然人少，但相比昨天下午的人数要多了一些，这点还是让段云很满意的。
这也说明，即便是在几百人的小厂子，所有职工也是不可能铁板一块团结在一起的，袁学东在任的时候，确实收买了很多人的人心，但总有人在厂里混的不得意，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在总厂有领导的关系，段云的到来对他们而言，则是一个机会，所以有些人还是心存讨好这个新来的年轻经理的心思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办厂计划
和昨天下午一样，段云让两个徒弟登记了所有出勤人员的名单，然后安排他们到厂房周围除草和清理垃圾。
冬天厂区周围都是一片片半米高的干草，段云安排人做好准备后，然后用火点燃了这些杂草。
熊熊火苗燃起，现场的气氛顿时变的热闹起来，人们拿着工具远远的看着腾起的火光，抽着香烟围观三三两两的闲聊起来。
其实说起来劳动服务公司厂区面积还是不小的，以前这里就是一片乱坟岗，三年前才清理出来盖了厂房，但由于规划的问题，很多场地一直都被闲置，平时只是用来堆放垃圾，时间一长，杂草丛生，看起来有些荒凉的感觉。
另外厂区西边还有一片未完成的地基，原本也是想用来盖房子用作小厂房和仓库的，但工程只干了一点就停工了，只留下一个地基。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这年头的建材很难买，砖头水泥还好说，价格高点尚且还能承受，但钢筋属于非常紧俏的物资，总厂那个时候根本批不到更多的用来盖厂房的钢筋，所以大集体西边厂房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到了后来，干脆也就没人提这件事了。
不过段云看到这片闲置的地基后，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段云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人，之前和厂里立下军令状，担任这个劳动服务公司的总经理，为的自然不仅仅是要用自己掌握的技术来拯救一个常年亏损的企业，同时更重要的是要实现自己下一步的人生计划。
段云一直想成立一家电子厂，技术他有，主打产品就是他的低音炮音箱，资金也有十万多块了，剩下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办理私企营业执照和厂房场地的问题。
82年轰动的全国的温州八大王事件到了83年已经开始有了转机。
1983年，中央1号文件《当前农村经济政策的若干问题》下达后，人们清楚地看到中央对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给予充分的肯定，也是这一文件的颁布，农村经济政策获得了进一步放宽，“八大王”被羁押的人员中有的无罪释放，有的被取保候审，那些潜逃在外的也大胆回家了。
尽管日后还有一段时间的‘倒春寒’，但今年开始，国家高层已经放松了一些对私营企业的严格管制，私营经济政策已经有了回暖的趋势。
不过段云私人办厂是很难得到市里相关部门的审批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挂靠在大集体这边，有了‘红帽子’，就能享受一些税务和政策上的优惠。
这也是段云要当大集体经理的最重要原因。
另外国家有规定，公务员和国家干部是不能从事商业活动，段云是国企干部，原则上是不能从事商业经营的，但段云可以利用曹东这枚棋子来获取办厂的手续，合理的规避这些国家的规定。
至于曹东本人，段云还是比较放心，这小子一向都把他当恩人对待，对段云的忠诚没的说。
另外曹东文化水平不高，不懂技术，在大兴也没有后台关系网，离开段云最多也就能开个店卖点东西什么的，况且段云是挂靠单位的经理，随时可以解除合同，所以段云不担心他会反水。
而且厂子一旦办起来，段云会安排自己徒弟大军和二虎去负责日常管理，自己暗中操控即可，财务方面则由母亲负责，所以企业办起来后，曹东只是挂个厂长的名头而已，其他事情段云是不会让他插手的。
段云早就已经将这些计划想的清清楚楚。
其实挂靠大集体办厂，也只是段云目前的一个权宜之计，后期国内政策环境变好后，身为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他就会利用职权直接解除挂靠关系，或者也可以暗中转移资金，技术和重要人才，成立一家真正属于自己的私人企业。
厂区西边这片地基对段云而言是有价值的，他完全可以考虑日后在这里建起厂房，从事低音炮音箱等电子设备的规模化生产。
而目前段云还需要先将大集体这边恢复生产，尽快扭亏为盈。
段云在外边转悠了一圈后，段云进入了厂房中。
“段经理。”看到段云进入车间后，正在指挥人清理车间的罗飞立刻快步走了过来。
“现在就一台机器有人干活？”段云看到偌大的车间中，只有一台铣床正在运行中，随即对罗飞问道。
大集体这边只有一个生产车间，车间中有十三台车床，六台铣床，另外还有一些钻床和其他设备，这基本上就已经是劳动服务公司的全部家底了。
厂里车床数量和一车间差不多，但很多都是总厂那边淘汰的机床，故障率高，加工精度和速度也不如一厂，以前只是给总厂那边生产配套产品，另外通过一些特殊的销售渠道售卖三产件，本身没有什么有竞争力的产品，对总厂的依赖极大。
但总厂那边的活不多，无法养活全大集体三百多号人，而这些年厂子也一直没有拿到多少外厂的订单，所以连年亏损已经是在所难免。
这次段云来劳动服务公司当经理之前，已经明确不能和总厂抢生意，所以如果段云不能搞出新的拳头产成品来来拓展销路，那么段云当初定下的扭亏为盈的计划就不可能实现。
不过段云早已有了相应的计划。
“这不是现在厂里没什么活么……”罗飞苦笑着说道。
“这些机器还都能使用么？”段云指着厂房里闲置的机器问道。
“用倒是能用，就是机器差不多都是总厂淘汰的，用起来反正就是总出毛病。”罗飞回道。
“今天下午你让你们车间技术员马上将所有机器的图纸给我整理出来，明天早上上班后交给我。”段云安顿道。
“行，我这就让小徐准备图纸。”罗飞应了一声后，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段云喊住了罗飞，说道：“另外你再找人清理下库房，看看目前车间里还有多少设备的零备件，统计出清单，明天早上一起交给我。”
第三百六十四章 危险
厂房清理好后，段云即将开始自己在劳动服务公司这边的技改。
之前在总厂那边已经技改成功的自动车床和数控滚齿机段云会移植到这边，另外为了能做出与总厂不同的拳头产品，段云还要设计制作其他的产品。
机床改装的工件段云会去总厂那边加工，这个是当初段云和秦刚商量过的，秦刚同意提供一切改装的便利，这点已经写在了军令状上。
另外新设备的改装段云也已经提前设计出了图纸，估计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全部做完，在留几天进行设备的调试和改进，最多半个月就能够完成全部的技改。
这期间，除了调配设备，段云还需要为新产品找到销售渠道，这个段云已经有了打算了，等这段时间忙完后，他就要开始外出跑业务了。
目前厂里有三百多号人要养，一线工人大部分都处于闲置状态，而如果生产订单不足的话，是对人力资源严重的浪费。
“我这就去安排。”罗飞转身离开了段云。
相比那些坐办公室的科员，一线职工还是比较听话的，这其中很多都是合同工，另外就是在总厂没什么硬关系的本厂子弟，所以他们没有机关科室那些人有和段云对着干的本钱。
罗飞离开后，段云开始挨个检查起车间的设备来。
接通电源启动机器，段云只需要听主机的声音和机器的震动，就能大致判断出这台机器是否良好，这种本事在他前世时工厂上班就已经练就了。
在车间清扫卫生擦拭玻璃的工人看到段云一台台的启动机器，脸上也都露出了惊讶和不解的神色。
在厂里很多一线工人的印象中，厂领导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年到头也不来车间看几次，有事情也是直接让人交待给的主任罗飞，甚至袁学东在任的时候，好几天不来上班看不到人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人们也都习以为常了。
但新来的段云似乎很不一样，之前工人们已经都知道他是技术员出身的，但没想到居然会亲自操作机床测试，这瞬间改变了很多人对厂领导的一种固有印象。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了段云身上，小声议论起来。
段云对此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机器上。
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段云终于测试完了所有的机器。
检查结果还是让段云比较满意的，车间中的机床绝大部分都是可以继续使用的，保养的情况比段云想象的要好一些。
这其中段云已经选定了其中几台状况最好的机床用来改装，在小本上已经记录下了机器的编号。
虽然说大集体这边大部分都是总厂淘汰的设备，但估计总厂那边也是有些故意不去，所以也给了这边几台出场年份比较新的车床和铣床，这些新车床和段云之前在总厂改装的自动机床型号相同，段云完全可以将之前技改的方案套用在这里。
下午下班后，段云和自己的两个徒弟大军小辉一起离开了厂子。
和秦胜利那些保安不同，大军和小辉在厂里没有宿舍，只能晚上骑自行车回家。
今天是个阴天，北方刚开春的时候天也比较短，所以当段云他们下班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把车子放到后面，我开车带你们回家。”段云看到大军和二虎走向车棚，对两人说道。
“师傅，不用了，我们自己能回去。”大军和二虎闻言连声说道。
“少废话，这天黑的，村子那边连个路灯都没有，出点事咋整？赶紧把你们自行车放到后备箱。”段云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额。”眼见段云态度坚决，俩人也没再多说，迅速走到车棚将车子推了出来。
212的后备箱很小，是放不下自行车的，不过平塞进去后用绳子捆住还是没问题的。
从门口保卫科找了一根绳子将车子固定在打开的后备箱上后，两人跟着段云上了车。
车子缓缓的驶出了厂门口，前方的土路有些颠簸，段云开车的速度并不快。
“师傅，这车子真好啊，还是师傅你有本事，能搞到这么好的车子。”坐在段云的旁边，大军盯着车上的仪表盘一脸羡慕的说道。
这也是兄弟两人第一次做这种小车，先前他们骑过段云的那两辆侉子，但和这212相比，那侉子简直就不值一提。
其实最初的时候，兄弟两人拜师段云，就是想学点技术将来在村里当个电工或者干个维修电器之类的生意的，但现如今段云官越做越高，生意越做越大，俩人已经打算长期死心塌地的跟着段云混了。
在他们眼中，段云简直就是个无所不能的高人，跟着段云这辈子指定能混出个人样来。
“好好干，以后你们也对会有的。”段云微笑着说道。
“我们可没师傅您这么大的能耐……”二虎闻言连忙摇头说道。
“人只要努力，总有出头的那天，只要你们两个……”段云正打算给两个徒弟灌点鸡汤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路口快速跑来一个带着皮帽子，嘴脸都用毛巾遮住的人。
下一刻，那个带着皮帽子的人胳膊抡了个满圆，迎面将一块半头砖扔了过来。
“师傅小心！！”
坐在前排的大军看到这一幕后，顿时大喊了一声，随即就要将段云的按下去。
眼见那块砖头迎面飞来，段云双眼圆睁，猛的向着旁侧打了下方形盘，一脚将油门踩到了最底下。
“噗！”
电光石闪之间，那块半头砖看看高出了前车窗只有几厘米，砸在了车顶上的篷布。
“这个混球！！”回过神来的大军脸上顿时露出了怒色，随即转头对段云说道：“师傅停车！我要揍那小子一顿！”
说话间，大军就要推开车门下去。
大军和二虎平时对段云一向恭敬有加，但这也只是对师傅段云而已，实际上大兴城郊周边的村子民风还是有些彪悍的，村子和村子间经常因为灌溉以及牲畜丢失而大打出手，而大军和二虎就是马军营村这边的领头人。
眼见路上有人朝着自己师傅扔砖头，这是大军和二虎两个当徒弟的不能忍的，所以当即就要下车找对方算账。
“都别动！！”段云见状一把拉住了暴怒中的大军，说道：“别上当，路边肯定有埋伏，你要是下车的话，就中了他们的圈套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内贼
下一刻，段云驾驶车子快速冲过了前面的路口，隐约听到后面又有人扔出砖头，但并有砸中车子。
“师傅，这你都能忍？”
“应该下去揍那小子一顿！”
大军和二虎看了一眼车窗后的那个皮帽子，一脸愤怒的说道。
“你们两个没长脑子么？这人要是没摸清车主的底细，他敢这么干么？”段云皱着眉头，接着说道：“而且这小子绝对不可能一个就这么来挑事儿的，肯定还有同伙在路边等着呢，你一下车，今晚不挂点彩，就别想回去了！”
段云尽管也有些愤怒，但头脑始终还是清醒的，因为事情很简单，这年头能开212吉普的人，基本上都是县团级以上的干部，谁敢没事找这种大领导的麻烦？简直就是厕所里点蜡烛找死（屎）！
除非那小子是个疯子，否则的话，多半就是厂里知道段云开吉普的人。
在段云看来，会这么干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厂机关和之前被开除的保卫科的人嫌疑最大，不过科室的那些人都是混吃等死的废物，估计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所以现在段云将怀疑重点放在了先前被开除的陈大强等人。
对方有备而来，段云肯定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也就踩一脚油门的事情，没必要逞能下车。
“师傅，我看就是厂里有人要搞你，这两天你看看他们的德行，一个个跟个大爷似的，打扫卫生都不想干，这种人要是在我们村里，早就饿死了！”二虎愤愤的说道。
“师傅，你说是不是陈大强那伙人，你之前不是刚把他保卫科科长给撤了么？我听说他以前是厂区里的混混……”相比自己的弟弟二虎，大军要聪明一些，只听他接着说道：“要么我找人收拾他们一顿……”
“这件事明天再说。”段云打断了大军的话，接着说道：“你没凭没据，打人那可是犯法的，这件事我有办法解决，明天你听我安排。”
“好吧……”尽管心头有火，但师傅的话大军不能不听，所以只得暂时作罢。
“完事开头难，目前厂里的工作有很多困难，但只要过了这段时间，这厂子就是咱们的天下了。”段云掏出香烟，抖出两根递给大军和二虎后，接着说道：“另外在厂里的这段时间，你们两个也要收敛点脾气，像刚才那么冲动肯定是不行的，容易出事情，凡事要保持冷静，多用脑子，明白么？”
段云知道大军和二虎是村支书的儿子，在村里肯定都是没人敢惹的主儿，打架什么的不含糊，但在厂里这种脾气是很危险的，尤其今年八月即将开始严打，段云不能让自己身边的人出事。
至于如何解决厂里这帮混混的事情，段云已经有了一些打算。
段云开车一直将两兄弟送到了村口，这才离开。
晚上回家后，段云拿出了之前改装数控滚齿机和自动车床的图纸，根据白天在厂里看到的设备情况，对原来的设计进行了一番重新的修改。
半年的时间对段云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凡事把工作都提前做在前面一直都是段云的习惯，毕竟除了技术改造，段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这又是一个让段云专注思考的夜晚……
……
第二天一早，段云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厂子。
刚把车停在门口，秦胜利就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对段云说道：“段经理，抓住了！”
“抓住什么了？”段云闻言一怔问道。
“偷东西的啊。”秦胜利情绪微微有些激动，接着说道：“我们夜班的兄弟在厂房蹲守了一晚上，终于抓住了一个偷厂里东西的……”
“人呢？”段云顿时眼前一亮。
“在办公室呢。”
“我看看去！”段云说着，快步走向了保卫科办公室。
推开房门，段云一眼就看到里面的椅子上正捆着一个人，鼻青脸肿，嘴巴还被一块抹布给塞住了。
“你们……”眼见那人被捆的如同木乃伊一样，起码用了五六根麻绳，段云感觉有些好笑，但还是一脸严肃的走了过去。
“段经理，这小子被我们拦住后还想跑，结果被秦科长一个黑虎掏心就给撂倒了，秦科长功夫厉害啊……”旁边的一个保卫科的保卫对段云说道。
“那这头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段云问道。
“这小子被打趴下后还不服软，骂骂咧咧的说要找人搞死我们，我们气不过，就一人上去给了他几脚！”
“我当初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段云脸色一沉，接着说道：“打人不打脸，头部是很容易致命的，万一把这小子打成重伤瘫痪或者打死了，你们有理也会坐牢的！”
“段经理，当时就是他骂人，大伙都很气愤，所以出手也就没了轻重，下次的话，我保证不会让他们有分寸。”秦胜利眼见段云有些不悦，于是连忙解释道。
“下次一定要注意。”段云安顿了秦胜利一句，随即问道：“这小子是从哪儿来的？你们问出来了么？”
“他就是这么厂子的，是车工班的。”秦胜利说道。
“咱们厂子的？”
“这是我从他身上搜到的工作证。”秦胜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工作证递到段云面前。
“段经理，这是那小子偷的东西。”旁边的一个保卫将一个装满了金属工件的袋子从床底拉了出来。
“牛涛……”段云打开工作证看了一眼后，嘴角勾起，说道：“还是个家贼啊……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我要问他话。”
“好的。”段云话声一落，几个保卫立刻上前将那名叫牛涛的青年解开了绳子，同时也拔出了堵在他嘴里的抹布。
“呼！”抹布被取出后，这青工立刻开始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
“这东西是你偷的吧？”段云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后，对那青工问道。
“是又怎么样？”那青工阴着脸对段云说道。
“既然你承认了，那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交一百五十块钱罚款，然后被开除，第二，不叫罚款我就送你去派出所，照样开除你，你自己选吧……”段云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后，抽了一口说道。
“要钱没有！我就是从厂里拿了点废铁而已，进了公安局最多也是罚款，再说你凭什么开除我！我又没犯大错！”听到段云要罚款，还要要送派出所开除他，这青年顿时有些急眼了，连声说道。
“谁跟你说是废铁了！？”段云闻言顿时瞪了他一眼，说道：“这种齿轮半成品工件市场价一个就三十五块钱，这袋子里……起码有三十多个，这加起来一千多块了！另外这里我给你普及下咱们国家盗窃罪的量刑，五十元元以上就够立案标准了，五十元到三百元属于数额较大，三百元到一千元属于数额巨大，你偷的东西现在保守估计一千元以上……最少也要判你五到十年有期徒刑吧，如果你不想乖乖交罚款然后从这个厂子滚蛋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体验一下大西北劳改队艰苦奋斗的充实人生……”
第三百六十六章 开除
“姓段的，你别把事做绝，都是一个厂子的……”这青年语气虽然强硬，但话语中明显有些害怕了。
“你都犯法了，还说我把事给做绝了？”段云冷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说吧，你是认罚还是要我报案？”
“我……认罚……”那青年看了段云一眼后，最终把脑袋耷拉了下来。
“老秦，让他把昨晚的偷东西的事情写下来，还有他偷的这都些东西的数量价值，昨晚在场所有人都留下证言，最后让这小子签字按手印后，跟着他去他家取罚款，如果这小子敢跑的话，直接送公安局，别跟他客气！”段云对秦胜利安顿道。
段云这么做，显然是为了留下证据，为了防止这青年日后突然翻案。
“嗯。”秦胜利应了一声后，找来纸和笔，让这偷东西的青年写下在的犯罪经过。
那青年接过钢笔后，手有些颤抖，他也知道这东西写完，自己工作就彻底没了，但目前的情况是，不写这东西，他面临的不光是丢工作，而是要有牢狱之灾！
形势比人强，无奈之下，那青年在几个保卫的注视下，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犯罪经过，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姓名按下了红指印。
“派两个人去他家取罚款，这一百五十块就当做你们抓贼的奖励了，回头你分给有功人员。”段云将那份供述单子拿起收入怀中后，将秦胜利拉到一边说道。
段云以前做事是从来不会如此绝的，他一般都会给对反留点余地，但这次不同，他刚到大集体，没什么威望可言，下面科室的很多人几乎就要明着‘造反’了，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段云正好有了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这也算是他到厂里立威的第一步。
“啊，行行！我马上安排人去。”秦胜利闻言顿时面露喜色，连忙安排两个人将这个青年带出了保卫科。
对秦胜利而言，一百五十块绝对是一笔大钱，昨天晚上值夜班抓贼的人一人起码能分到二十多块，这几乎已经相当于厂里一个普通职工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你不用跟着过去，我还有事情要交待给你。”段云看到秦胜利也要跟着去，段云一把拉住了他。
“段经理还有什么事情？”秦胜利问道。
“这两天你安排几个人到外边路口给我盯着，不要穿警服，把脸也遮住……”段云搂着秦胜利的肩膀，对他小声安顿了一番，另外也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一下。
“这帮小兔崽子还敢干这种事？”秦胜利闻言顿时露出了怒色，接着说道：“秦经理，其实用不着这么费事，我一个人就能收拾那帮小兔崽子，盯梢格斗那是我以前在侦查连的强项，要不是当初我犯了错误，现在早就在部队提干了。”
秦胜利是真的有些愤怒，原因也很简单，他退伍已经快一年多了，一直没找到什么工作，种地也只能勉强维持温饱，之前村里办了塑料厂，他也想去当工人，但用人名额有限，他在村里根本就排不上号，也只能眼巴巴的羡慕别人一个月好几十块的工资。
现如今段云将他们招入了厂子，一个月几十块的工资，而且还直接将他提拔为了保卫科的科长，所以现在在秦胜利的眼中，段云即是贵人，也是财神爷，有人要对付段云，那就是断秦胜利的财路，这个他是绝对不能忍的！
“你现在穿着这身警服，就不能像以前那么蛮干了，你们在部队是什么作风我不知道，但在地方，还是需要多用用脑子的，到时候一旦犯了法被人抓住把柄，我想保你都难，你以前能在侦察连混，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就是有些作风要改改。”段云正色提醒了秦胜利一句，接着说道：“对了，你刚才说你在部队犯了错误，因为啥事啊？”
“那会儿我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地方火炮的弹片炸伤了，在野战医院的时候，我见那小护士的手挺白嫩的，就摸了下……”秦胜利老脸一红说道。
“哈哈哈，你这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段云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其实那女护士也没说啥，偏巧她们护士长给看到了，说我这个战士不老实，作风有问题，结果就……”说到这里的时候，秦胜利也是带着几分唏嘘，毕竟他对部队还是有感情的，接着说道：“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估计现在已经转成志愿兵了……”
“你应该感谢那个护士长，要不是她，你现在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搞不好就成炮灰了。”段云笑了笑，说道：“行了，既然回到地方了就要好好干，如果以后你工作出色，我倒是可以帮你解决结婚的事情！”
一般来说，段云是不轻易对别人许诺的，但他感觉这秦胜利拳脚功夫好，将来哪怕不在这个厂里，对他依旧是有用处的，所以也是想刻意拉拢他一番。
段云将来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大的，树大必然会招风，所以身边也需要有个能保证自己周全的人，不过现在他还需要先观察，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能得到重用。
“那太好了！”秦胜利闻言一喜。
秦胜利的经济情况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其实不光是他，之前马军营整个村子都很穷，只不过去年办起塑料厂后，这才有所缓和，但赚钱的只是一部分人，秦胜利如今除了从部队领到两三百块退伍金，就没别的家底了，至今依旧和老母亲住在村里的破土房中，维持生计尚且勉强，更不要说娶媳妇了。
段云虽然只是这么一说，但秦胜利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这也让秦胜利更加想着要死心塌地的跟着段云混了。
“师傅。”此时大军和二虎推门走了进来，一脸关切的招呼了段云一声。
“来的正好。”段云将刚才那个青年写的认罪书递给大军，说道：“你现在马上让宣传科的干事写份公告，这个盗窃厂里东西的家贼已经被开除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磨齿机
处理完保卫科的事情，段云回到了办公楼。
刚进主楼，段云就看到昨天他让宣传科的贴在墙上的新厂规再次被人撕下。
段云先前只在厂房和门口的宣传栏中安排保卫科的人看守，但办公楼中的新厂规却没人管，所以这里的公告再次成为了一些人泄愤的目标。
不过段云对此却也不以为然，因为他马上就将有新的动作。
回到办公室后，段云再次召集各个科室的人来开会。
这次段云在会议室中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各科室的主管总共才来了不到一般，算上厂里的书记，工会领导，一共只有十一个人参加会议。
“今天就和大家宣布一件事情。”段云喝了口茶水后，对着麦克风说道：“昨晚车间库房发生了盗窃事件，保卫科人赃俱获，询问后是本厂的一名正式工，我已经把这人开除了……”
段云说到这里，会议室顿时一片哗然。
要知道，这年头的国企不比后世的私企，开除职工是大事，是必须经过职代会研究讨论的。
之前大集体这边从来没有开除工人的情况，前两年有偷厂里东西，最终也只是罚款处分了事，哪怕是惯犯也没有被开除过，厂长袁学东经常不来上班，当的是甩手掌柜，而保卫科管理混乱，完全就是个摆设，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人把偷厂里东西当回事，当然了，厂里实际上能偷的东西也没有多少了。
段云直接将此人开除，对在场的几个工厂领导而言，是个极大的震撼，他们没想到段云居然如此果断就开除了厂里的一个正式工，而且根本就没和他们商量过。
“段经理……”此时姜建华眉头一皱，打断了段云的话，说道：“你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偷厂里东西确实不对，不过你这个处罚决定是不是太过了一些，小偷小摸批评教育两句罚点钱就行了，而且如果要开除一个正式工的话，是要经过……”
“小偷小摸？这小子偷了价值一千多块的半成品件，你觉得这是小偷小摸么？”段云皱着眉头问道。
“偷厂里多少东西毕竟咱们厂里自己的事情，咱们内部调解下就完全可以解决嘛……”姜建华说道。
“你跟我说偷东西内部解决？你知不知道盗窃国有资产一千元以上要判多少年么？厂里有规定，对于有重大违法行为的职工必须予以开除！我没把他直接移送公安机关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段云一脸严肃的对姜建华说道。
“其实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姜书记，请你说话的时候先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场！不能给犯罪人员进行开脱，充当这些人的保护伞！这次是人赃并获，被抓的人已经写下了认罪书，什么叫没那么严重？你是司法机关的人么，凭什么说事情不严重？一千多块个国有资产在你眼里不当回事么？”段云说话间，掏出大军重新交还给他的那份认罪书，拍到姜建华的面前说道：“这份认罪书你仔细看看，白纸黑字还有签名手印，别说我信口雌黄！”
“你……”姜建华被段云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冲着段云干瞪眼。
“咱们厂的厂规制定出来后就要严格执行，犯了错误的人，就必须接受处罚，在我这里没有商量通融的余地！”段云目光扫了在场其他人一眼后，说道：“今天各科室的任务还是在厂区除草拉土进行清理，我知道有些人想找借口不来，不来也没关系，你们上班看心情，那么月底的发工资时候我也可以看心情，我话就放在这儿了，散会！”
段云说完，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从本意上来说，段云并不想和姜建华发生剑拔弩张的冲突，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不能在这些人面前露出哪怕一丝的软弱。
第一印象很重要，尤其身为领导，前期给下属的印象后期则很难改变。
如果段云这个时候选择做出一些妥协，那么姜建华这伙人肯定会认为抱团对段云施压有效果，以后的话，这些人肯定会变本加厉的使用这种不配合办法，以此让段云做出更多的妥协。
段云从一开始作风强硬，到现在也只能强硬到底，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否则的话，也就只能乖乖的回到总厂接受处罚了。
离开办公楼，段云带着昨天晚上修改好的图纸径直走向了车间。
段云目前不可能把全部时间精力都投入到和机关这些领导斗智斗勇上，他还必须要着手将生产搞起来。
进入车间后，段云开始安排工人对机器进行维修和保养。
然后将图纸交给车间的技术人员，让他们将图纸进行绘制备份，下午准备将带上一份图纸交给总厂的各个车间，让总厂那边帮忙加工出改装的机床工件。
段云预计起码要将近一个星期才能完成全部工件的加工，将数控滚齿机和自动车床做出来。
相比这两种已经在总厂得到应用的技改，段云还需要再做出一台的全新设备，那就是磨齿机。
所谓的磨齿机，是利用砂轮作为磨具加工圆柱齿轮或某些齿轮（斜齿轮，锥齿轮等）加工刀具齿面的齿轮加工机床。主要用于消除热处理后的变形和提高齿轮精度。
目前劳动服务公司的厂房中有两台磨床，段云完全可以将这两台磨床改装成磨齿机，后期段云还可以加入数控功能。
后世的滚齿机一般可以将齿轮的精度加工到1~3级，稳定3级以上，但考虑到目前的技术条件和元器件，段云预计只能做出加工精度五级左右的磨齿机。
总厂是没有磨齿机这种设备的，那是因为总厂一直生产的是农机变速箱齿轮，这种齿轮的精度在6到8级，凭借总厂车间的铣床和车床就完全可以加工出这种精度的齿轮，没必要使用磨齿机。
而段云这次之所以要改装磨齿机，是因为他想完成一个当初在总厂就想实现的计划，那就是生产精度在5级以上的汽车变速箱齿轮！
第三百六十八章 拳头产品
段云之前到大兴汽车厂帮忙的时候，对当前国内汽车生产技术已经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
以大兴汽车厂的情况为例，厂子购买的都是在国内其他厂家四大总成的部件，然后厂子自己做个外壳进行装配，最后贴个牌子就可以出厂了。
这期间，段云已经掌握了大兴汽车厂购买的这些国产部件的各种图纸和指标参数数据，尤其是汽车齿轮变速箱的部分，段云还为此专门以安装生产线为由，在资料室调取了这些厂家产品的相关产品图纸资料。
红星齿轮厂虽然也生产变速箱齿轮产品，但只限于农机变速箱产品，产品精度等各项指标还达不到汽车变速箱产品的标准，所以一直以来，红星齿轮厂和大兴汽车厂是没有业务往来的。
其实在段云看来，只要提高红星齿轮厂现有产品的精度以及齿轮表面硬度等参数指标，是完全可以拓展大兴汽车厂那边的生意的。
而且大兴汽车厂从外地采购汽车零配件，还要承担一定的运输费用，这些都要算在成本中，倘若大兴本地有厂家能生产可用的相关零部件进行取代的话，那么就可以省却相关的运输费用，价格方面更有优势。
之前段云和大兴汽车厂领导一起吃饭喝酒的时候，他也曾经询问过汽车厂产品是否有寻求其他厂子进货的渠道，最终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大兴汽车厂是有一定的自主采购权的，只不过目前国内有能力生产高质量汽车零配件的厂家很少，所以他们并没有多少挑选的余地，有时候零配件厂产品涨价，他们也没有讨价还价的能力，只能全盘接受。
如今段云坐镇大集体，扭亏为盈的最好途径就是开发出一款能够热销的拳头产品，而汽车齿轮变速箱，则是段云想要进行重点攻关的产品。
其实以目前劳动服务公司的设备，是生产不出国际先进的齿轮产品的，但就目前国内的情况而言，由于国内还没有引进国外现今技术的齿轮加工技术和生产设备，所以整体技术水平很低，这就给了段云一个抢占先机，占领国内汽车变速箱齿轮市场的机会。
段云前世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一些国内八十年代汽车产业的资料和纪录片，他清晰的记得，国内第一次引进国外汽车品牌是在1984年，1984年德国大众和上海汽车集团合作。成立上海大众汽车有限公司，随后推出了当时最牛的汽车，也是第一代国产的桑塔纳轿车。
桑塔纳汽车推出后，全盘引进德国技术生产线，由于汽车各项指标完全采用德国的高标准，所以全车几乎所有的零部件都是从德国进口的，上海汽车厂只是负责了一个组装的工作，其本身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可言。
当时国家高层为了能让桑塔纳汽车品牌带动全国多个行业的发展，一直极力倡导桑塔纳汽车部件的国产化，但由于国内相关配套厂家生产技术水平低，最初的两年，桑塔纳国产化只有百分之三左右，包括一个雨刷，一个汽车天线收音机，另外就是车子内饰的脚垫……
一直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桑塔纳轿车的国产化率才达到了百分之八十，由此可见，这个过程是何等的艰难漫长。
这对段云而言无疑是个机会，但若是想生产出桑塔纳汽车那种高标准的齿轮产品，段云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这只是段云一个相对长期的计划。
“罗主任，下午你带上技术员，到总厂那边找各车间负责人，让他们把图纸上的工件尽快做出来，总厂的秦厂长之前已经答应帮咱们做这些工件了。”段云将车间主任罗飞拉到调度室后，对他交待道。
“行，我下午上班就直接过去。”罗飞点头说道。
“还有就是，目前车间的工人你要好好管理，重新执行厂里的出勤考核制度，工人上班一定要有活干，现在订单少，可以先安排他们打扫卫生或者到车间外除草清理垃圾，总之尽量不要让他们闲着，明白么？”段云正色说道。
“行！”
“另外这两天你多去总厂那边跑跑，这批改装工件非常重要，让他们当回事，尽快把东西做出来。”段云说道。
“段经理你放心，总厂那边的几个车间领导我都认识，我会天天过去催的。”
“很好。”段云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段云是完全可以自己去总厂处理这些事情的，但他也知道，眼下他在大集体这边得罪了很多人，那些科室的关系户肯定有很多都已经去总厂那边告状了，倘若段云这个时候去总厂的话，多半会被那些厂领导拉去‘开会’的，所以段云这段时间能不去总厂就尽量少去，尽可能避过这段时间的风头。
上午在厂里指挥工人维修好机器后，中午段云回家吃饭休息，到了下午的时候早早就来到了厂子。
似乎是段云开除了那个偷窃厂里工件的内贼的公告对厂里其他职工起到了震动效果，很多人发现这个新来的厂长似乎是动了真格的，强硬的作风让很多人开始重新对这个年轻的经理正视起来，所以下午来上班的人明显多了不少。
当然，依旧有一些对段云不服气有意见的职员继续泡病假中，很多人都已经把状告到了总厂那边，他们还在等着看段云的好戏呢。
段云依旧让大军和二虎进行了登记。
对于连续请假和旷工的人，段云是肯定要秋后算账，眼下他还暂时还没时间处理这些事情。
下午段云依旧安排厂里职工清理厂区。
对段云而言，厂区不光是一个厂子的脸面，同时好的工作环境也能让职工工作的时候心情愉悦，这点其实是很重要的。
现在刚刚开春不久，天气还有些冷，等过段时间段云准备在厂区种些花卉树木，另外还要将厂区的路面重新修整一下。
还有就是车间和厂区的公厕，段云也要进行重新修加盖，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杜绝工人在厂里随地大小便的事情。
但这些都需要钱，而目前厂里的账上只剩下了十二块六毛三……
第三百六十九章 贷款
袁学东走的时候将账上的钱花了个一干二净，各种奖金各种补贴，只用了一天时间就突击花光了账上仅有的几千块钱，只留给了段云一个十位数的零头。
袁学东这一手做的够绝，领导没钱，放屁都不响，他是摆明了要让段云难堪。
留给段云的除了一个一穷二白的烂摊子，剩下的就只有几百张等着吃饭的嘴。
倘若段云现在到厂里要钱的话，估计并不容易，毕竟当初段云和秦刚商议中并不包含总厂提供资金的事情，而且段云现在如果去总厂要钱的话，肯定会被冷嘲热讽的。
最初段云最初考虑的是想用自己手头的资金来维持工厂的运作，等厂里赚了钱后，再从账上把自己的钱提出来。
不过这种想法显然是欠考虑的，段云有钱是不假，但就这样倒贴厂子的话，是会被人怀疑的，而且工厂是有完善的财务制度的，段云这么做风险很大，搞不好自己的钱就变成公家的了。
所以现在摆在段云面前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到银行借贷，国企到银行借钱还是完全可行的。
考虑了一下后，段云找到了正在干活的公司财务科科长，然后到自己的办公室拿上公章之类的东西，开车离开厂子，前往了位于市区的银行。
在1983年的时候，国内还没有后世那么多家银行，工行是1984年成立的，不过有农行和建行。段云开车直接来到了一家位于市区建设银行。
这年头的银行和后世的银行差别很大，柜台是木制结构，高高的，柜台安全防护是铁栅栏，客户区域窄小，也就是一个过道而已。每个柜员桌上有木制票格箱、印章、凭证、帐册和古老的算盘，还有可兼计票面的计息器。
段云领着财务科长来了一个窗口前，对银行职员说明来意后，对方拿出一张表格让段云先填写。
段云这次打算先借二十万贷款，这些钱应该足够大集体半年的运作开支了。
这年头企业到银行办理借贷和后世差别不大，就是先填写一份借贷申请表格后，银行这边会指定一名借贷员对申请人进行调查。
调查内容就是要查看下企业的营业执照，经营情况，以及其他的一些相关证明等等。
负责接待段云的借贷员将段云请到了银行旁边的一个接待室中，开始查看段云和财务科科长带来的营业执照，工作证，以及其他的各种证明材料和公章。
银行派的这个借贷员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长的文质彬彬的样子。
借贷员仔细的查看着段云带来的所有资料和证明，不时的询问段云两句，段云都一一作答。
“营业执照和公章手续都没有问题。”借贷员查完最后一份材料后，抬头对段云微微一笑，说道：“段厂长，关于你申请借贷二十万元贷款的事情，我回头就写份意见书给我们行长，他批准后，我们银河就可以给你们厂子贷款了，估计要等上个一两天的时间，所以你后天的话，还需要再来一趟。”
“没问题，后天早上我就过来。”段云闻言点头说道。
这次到银行贷款如此顺利，多少出乎段云的意料，这也让他心头顿时一松。
“段经理。”眼见段云收拾好公章执照就要离开，这个借贷员突然喊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么？”段云扭头问道。
“能借一步说话么？”借贷员对段云说道。
“老贺，你先出去一下。”段云对财务科科长说道。
财务科科长闻言，转身走出了接待室。
“说吧。”段云掏出一根香烟递给那个借贷员。
“不会抽烟，谢谢。”这信贷员微微一笑拒绝段云递来的香烟后，说道：“是这样的，段经理，我们银行现在除了对企业贷款外，现在也有个人贷款业务，如果段经理感兴趣的话，是可以申请的……”
“个人贷款业务？”段云闻言顿时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银行会主动提出要给私人贷款的事情，随即疑惑的问道：“这个……有什么条件和要求么？”
“没什么要求，你只需要从我们这里领取一份申请贷款的表格，填好后交给我就可以，贷款很快就可以发放。”戴眼镜的信贷员说道。
“就这么简单？”
“嗯。”眼镜信贷员点点头，说道：“个人借贷最高限额是八万元，如果有房产或者其他东西作抵押的话，限额还可以提升到十二万……”
“先给我来八万块的贷款！”段云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做出了决定。
段云前世的记忆中，银行是绝对高高在上的，私人要是想到银行申请贷款，没门路没关系是非常困难的，哪怕有抵押也是如此。
但让段云没想到的是，这年头国民收入水平如此低，银行居然会主动提出给私人贷款，而且最高限额居然有八万之多，还是无息无期限的贷款，这简直让段云无法想象。
其实段云不知道的是，从1982年下半年的时候，国家为了解决通货膨胀和鼓励发展个体经商，曾经下放了176亿元的无息无期限贷款。
当时一些地方的银行信贷员还挨家挨户的敲门让老百姓贷款，可即便是这样，借钱的人是少之又少，以至于这176个亿的贷款最终只贷出了40多亿，剩下130多亿国家收回，这在后世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究其原因，是这年头人们的思维还是太过保守，主要怕还不了钱，父债子还，子子孙孙，还不上就要背负法律责任。
而事实上，国家的这次贷款让不少人都发了财，造就了一大批的万元户和富豪。
机遇从来都是留个有胆识有魄力的人的，如果不把握，往往会稍纵即逝。
而这种贷款对段云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般。
其实段云身家已经过十万，但如果日后想办厂的话，需要更多的资金才行，而且有了这笔贷款，他有巨额存款的事情也不必担心被怀疑了……
第三百七十章 普法教育
“那段经理我再给你取份表格。”听到段云愿意贷款，这个戴眼镜的信贷员也很高兴。
其实这个银行也是有放贷硬指标的，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贷款的，之前还必须要通过一系列的政审，审查的内容包括是否有犯罪记录，受教育情况，家庭情况，政治成分等等。
但从刚才段云出示的资料看，段云身为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政审方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碰到这样优质的客户，信贷员肯定要进行推销一波的。
随后，信贷员又将一份表格递给了段云，段云填写完成后，被告知后天过来取钱，段云道了声谢后，离开了。
走出银行后，段云顿时神清气爽。
只要解决了钱的问题，其他的事情就简单了很多。
虽然厂里还有很多人和他搞对立，但只要段云控制着厂里的钱袋子，他就有了足够说话的底气。
段云开车将会计送回到了厂里后，就开始让大军去砖厂和水泥厂买建材。
目前段云贷款还没有拿到手，但可以从自己这边预支一些，到时候凭购买的收据从厂里报销即可。
段云想尽快把新厕所盖起来，另外如果砖厂明天能将砖头运来的话，他就可以组织工人进行铺路了。
总而言之，段云现在尽可能让这些职工都有活干，不能继续让这些人懒散下来。
将自己公章和其他工厂证件放到办公室后，段云有开始到厂区巡视。
厂子东边冒起了滚滚的浓烟，工人都在那里烧荒，一些工人提前准备好了水桶和铁锹，防止发生意外大火。
其实大集体厂区面积还是挺大的，虽然比不上总厂，但毕竟这里只有一栋办公楼和一个厂房，所以闲置的地皮还是挺多的。
段云这次专门到西边厂区转悠了一圈，发现原本干草丛生的西厂区已经被清理出来了，露出了半截厂房的地基。
这片厂区对段云而言是有重要意义的，等他将大集体这边的生产管理导入正轨后，下一步就要开始策划创办电子厂和盖厂房的事情。
“段经理！”正在这个时候，秦胜利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段云的身边。
“什么事情？”段云问道。
“门口来了个人，说是总厂后勤处的副科长，名叫谢建平，说找你有什么要谈。”秦胜利说道。
“谢建平？”段云闻言一怔，思索了一下问道：“就他一个人？”
“就他一个。”
“告诉他，就说我出去办事了，不在厂里，你让他走吧。”段云说道。
谢建平段云还是知道这个人的，但以前没怎么打过交道，只是偶尔开会的时候能看都而已。
既然以前没什么交情，那么在段云看来，这个副科长过来，不是找自己办事，就是听到科室里的一些关系户告状，过来兴师问罪的，这段时间段云一直都没去总厂那边，所以这次自己主动找上门了。
对这种人，段云没有见面的必要。
“行，我这就过去让他走。”秦胜利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段云有想起了什么，把秦胜利喊住了。
“还有什么事情段经理？”
“以后再有人来找我，你要先问清他们的来头，另外除了总厂的党委会的几个大领导，厂长副厂长书记外，其他人找我一概说完不在，想办法把他们打发走，明白么？”段云正色说道。
“明白！”
“那啥，今天厂子外边情况怎么样？”段云问道。
“我安排人在咱们厂子办公楼楼顶盯着呢，刚才下来喝水，说厂外的路上看不到有什么人。”秦胜利说道。
“行了，你忙吧。”段云一挥手，示意秦胜利离开。
上次回家路上车子被砸后，段云就已经开始留意起了陈大强一伙人。
这两天段云发现个陈大强几人一直都没有上班，只是和车间主任打了个招呼，假条也没写。
车间主任罗飞也是不敢招惹陈大强一伙，毕竟这些家伙以前在厂里都不是省油灯，据说之前的时候厂里的职工得罪了这伙人，结果下班回家直接被群殴，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之前段云招惹上这伙人，将他们从保卫科下放到了车间，陈大强肯定是要报复的。
段云现在有两个徒弟在身边，另外秦胜利等保卫科的十多号人很多都是身强力壮的退伍兵，正面发生冲突的话，是绝对能收拾了陈大强一伙的，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伙人不来上班，段云找不到人，另外他一个堂堂的经理组织人打群架，这本身就是违法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但很快，段云就想到了对策。
此时已经快下午五点了，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下班时间，段云随即喊上自己两个徒弟，提前下班回家了……
……
第二天一早，段云上班后，直接开车来到了位于总厂门口派出所中。
推门进入派出所后，正看到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民警正对着镜子整理衣服领子。
“你有什么事情么？”那年轻民警看了段云一眼后问道。
“请问你们金所长在么？”段云微笑着问道。
“谁啊，找我有什么事情？”此时从旁边屋子走出一个身着便服的老者，正是厂区派出所的金所长。
“金所长好！”段云看到金所长后连忙招呼了一声。
“你是……啊，是小段啊，进来坐！”金所长看到段云后先是一怔，随即微笑着招呼道。
对于段云金所长还是印象深刻的，之前段云在人防解救于淑兰见义勇为的事情，最后还是他到厂里送的通报，最后还为自己工作的疏忽给段云当面道了歉。
另外金所长一直都在厂子这边办公，对厂里的一些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知道段云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徒工，一路高升，现如今已经是大集体那边的总经理了。
“金所长不用客气，我来是想求您帮忙的。”段云说道。
“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前两天我们保安科换了一批人，这些人都是我从马军营村招来了，人品素质都不错，就是文化不高，所以如果金所长这边人手富裕的话，可以派人去给他们上上课，普及一些法律方面的知识……”段云微笑着说道。
第三百七十一章 韩警官
“你是想让他们接受普法教育？”金所长问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段云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们厂子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发生一些偷窃的事情，他们都是农民出身，身体好，但出手没轻重，我是担心他们万一抓贼的时候出点什么事情的话，那就麻烦大了……”
“嗯，对你们厂保卫科新人的普法教育还是有必要的，这是我们这边应该做的。”金所长点点头。
八十年代的时候的工厂保卫科与后世的保安差别很大，那个时候保卫科的人员穿的是警服，工资由企业发放，隶属于警察和企业双层管理。一些大型国企，保卫科的人员甚至佩戴枪支。
所以在90年代以前的时候，在家属区或者生活区发生了案件，是去保卫科的，不是去派出所的。
至于厂子保卫科人员培训的事情，厂区派出所也是有相关义务的，但一般来说，这种培训不定期举行，主要是普法和一些简单的军事训练，有时候还会组织去打靶。
“如果金所长肯派人来我们厂子对他们进行培训的话，我们厂管饭，另外还有一天五块钱的补助！”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五块？”金所长闻言一怔，旁边的那个年轻民警也是眼前一亮。
“我们厂是想建立一支有纪律有保障力的护厂队伍的，厂子的安全稳定至关重要，希望金所长能给予我们一些支持帮助。”段云语气诚挚的说道。
“金所长，要么我去吧。”那个年轻的民警对金所长毛遂自荐道。
“呵呵，小韩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出公差么？”金所长闻言笑着说道。
“这次不一样啊，劳动服务公司离得也不远，再说了，论普法水平我可是所里最好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我可是能一个字不差的背下来的，所以这个任务交给我是最合适的！”年轻警官一脸自信的说道。
“行！那你就跟着小段过去吧，一定要好好教，不能给咱们所丢人。”金所长安顿道。
金所长自然能看出这个年轻民警的心思，一天五块的补助绝对是个肥差，这种培训可长可短，只要培训一个星期，那就已经相当在派出所一个月的工资了，而且他在所里还记着考勤，一个月拿两份钱，绝对是美滋滋。
不过既然金所长本人要留在所里坐镇，那么有人毛遂自荐，那也就让他去好了。
“段经理你好。”这年轻民警闻言，随即起身对段云伸出了手。
“民警同志怎么称呼？”段云也伸出手问道。
“我叫韩伟。”
“那我们厂保卫科这次普法培训就辛苦韩警官了。”段云和韩伟的手握了握后说道。
“不辛苦，都是为人民服务！”韩伟闻言笑了笑，随即和段云一起走出了派出所。
段云开着车子带上韩伟，很快就来了服务公司。
下车后，正在门口执勤的秦胜利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
“老秦，这是咱们厂区派出所的民警韩伟同志，从今天开始，他就要给咱们保卫科的兄弟们上普法课，这期间，除了留值班的人员外，其他人都要参加学习，一切听从韩警官的安排。”段云正色对秦胜利说道。
“没问题！”秦胜利应了一声，随即满脸赔笑着对韩伟说道：“韩警官，欢迎欢迎啊！以后还希望您能多多教我们一些法律知识。”
秦胜利这伙人文化水平都不高，但他们也都明白，要是以后想在这个厂里吃定保卫这晚饭，是必须要学会很多东西的，学的越多，这个饭碗端的就越稳当，这和学电工，木工泥瓦匠的技术都是一个道理，所以对韩伟的到来还是表现的相当热情的。
“韩警官，我们保卫科的这些人很多都是退伍军人，身体和军事素质还是不错的，你来这里主要就是给他们讲下法律方面的知识，给他们大脑充充电。”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以后你来上下班，我都会开车过去接送你的，另外我希望你能在我们厂这边多呆一些时间，补助一天五块钱，这个我是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
“行啊，那我就多讲几天课。”韩伟闻言点点头。
韩伟自然是希望能来这边多赚点钱的，段云这么说正和他意。
“那好，老秦你好好招待韩警官，整点好烟好茶，东西回头到我这里报销！”段云拍着秦胜利的肩膀说道。
“段经理你放心，我们绝对好好招待韩警官。”秦胜利笑着说道。
“行，那你们学习去吧。”段云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安顿好韩警官，段云心头顿时一松。
他这次主动去派出所邀请民警来给保卫科上法律课，一方面是让这些农民出身的保卫能学到一些基本的法律和执法的知识，避免在维持工厂安保的时候做出出格的事情，毕竟八月份开始全国要开始开始严打，他不能让自己手下人出什么岔子。
而另外一方面，韩伟的到来对段云对付陈大强一伙人非常重要，他正在设一个局，剩下的就是等待一个何时的机会出手……
目前段云要承受的压力还是比较大的，相比当初在总厂那种动辄逃班的闲散日子，成为经理的段云要面临更多的挑战，完全不能专心一致的只搞技术就可以了。
但即便如此，段云也必须要走出这一步，他想要在技术方面更有作为，从而实现自己的梦想，就需要有更大的权利和资源。
上午段云继续安排厂里各科室职工进行大扫除，清理厂区最后剩下的几片空地。
另外砖厂也送来了段云购买的砖头，整整两拖拉机，另外还会再运来七八车砖头过来。
车间有两个工人以前干过泥瓦匠的活，段云安排这两人帮忙指挥，开始给车间门口铺砖修路。
铺路挺起来是个很费时费力的事情，但全厂上下将近两百号人齐动手，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之前拉来的几千块砖头就已经用完，换来的是厂房外三十多米的平整新路……
第三百七十二章 新气象
目前生产尚且没有完全恢复，段云就先将人力和财力先集中在厂区环境建设中。
工厂的环境即是一个厂子的门面，也能让职工有好的心情工作，这点不能忽视的。
下午，砖厂那边又送来了几拖拉机的砖头，在段云的组织下，厂房外的砖路正在不断的向外延伸。
这种砖头路虽然没法和后世厂区用的水泥路和柏油路相比，但看起来美观了很多，而且最为重要的是，碰上一些雨雪天气，职工不用在踩着一滩滩的烂泥上班了。
另外，水泥厂那边也送来了十几袋子的水泥和沙土，二虎则到村里叫了一帮子泥瓦匠，开始在厂房外修建新的厕所。
这些泥瓦匠正是之前帮段云修理油坊巷老房子的那批人，手艺很好，干活又快又认真。
为了能让厂区厕所保质保量尽快修建起来，段云并没有和这些泥瓦匠按日工走工资，而是以一套厕所四佰元的价格将这个活包给了他们，什么时候盖好验收合格，什么时候结账。
四佰元的承包费对这六七个泥瓦匠而言无疑是一笔大钱，建材都有，他们只是出力气而已，盖这种厕所对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毫无难度可言，如果加班加点干的话，最多一个星期就能搞定，所以都非常高兴的和段云签下了承包合同。
当天下午，这几个泥瓦匠就开始拿着铁锹锄头，卖力的挖起了地基和粪坑。
段云修建厕所的位置是精心选择的，考虑到本地风向等问题，特地建在了距离车间几十米靠围墙的位置，粪坑的位置正对着旁边村子的一处农田，这样既避免了气味刮向厂区，另外当地农民也可以很方便的掏粪灌溉农田，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处理完厂区厕所和路的问题，段云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对车间设备进行改装了。
经过两天的大扫除，车间环境已经焕然一新，窗户玻璃擦拭干干净净，眼光照射在车间的机器上泛出淡淡的金属光泽，置身其中，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昨天段云将图纸交给了车间技术员，并安顿罗飞到总厂那边按照图纸加工工件，到了今天下午的时候，罗飞已经拿到了一些刚刚加工好的改装工件。
对于自动车床的改装段云轻车熟路，段云将图纸交给技术员和维修班的几个工人，现场指挥安装，并对一些将来机器可能出现的故障和问题一一指出，并让他们记录在本子上，以便日后进行保养和维修。
至于改装数控滚齿机，段云已经让二虎通知作坊那边加工电路板和塑料外壳了，估计明天就可以进行组装测试了。
这些技改经过段云在总厂那边半年多测试和不断改进后，技术方面已经相当成熟了，基本上只要能启动成功，那么日后基本上很少会出问题。
考虑到操作工人的安全问题，段云还专门现场制定了一套安全操作的规章制度，并且在车间设立了两个专门的安全员负责具体的监督工作。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段云都泡在车间中，和技术员工人一起组装设备，其他厂里的职工也都在一边打下手一边围观。
厂里的工人还是第一次见到经理亲自上阵指挥参与车间工作的，之前袁学东一年到头也不来车间几次，段云的作风和袁旭东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绝大部分职工都是有心之人，眼见段云没有丝毫当经理的架子，亲自上手示范工件的组装和操作，还是有些新生佩服的，这也让他们改变了以往厂领导高高在上的固有印象，渐渐对段云有了几分期望。
要知道，虽然大集体这些年靠着总厂的输血，工资没有出现欠发的现象，但在办公楼做办公室的科员工资奖金却比一线工人高很多，他们天天上班记个考勤卡混个满勤，月底就有额外的奖金。
而一线工人想拿到奖金就必须要加班和走绩效，倘若厂里活不多，一线工人就只能拿一份死工资，所以收入自然就不如那些在办公楼混日子的科员。
如今这些工人看到段云刚来不久就开始着手改装厂里的设备，虽然厂里到现在还没有接到新的订单，但这些一些的工人已经开始对整个新来的经理有了一些期待了。
这次段云除了要改装出自动车床和滚齿机，为了能达到加工出精度和强度合格的汽车齿轮，段云还需要改装出一台磨齿机，另外他还要将程清妍的那台强力喷丸机也引进到大集体这边。
其实先前段云去大兴汽车厂的时候，也查看过他们厂从国内其他厂家购买的变速箱齿轮的产品参数，这些齿轮虽然精度达标，但并没有使用强力喷丸技术对齿轮表面进行强化，使用的也只是普通的热处理加工。
段云之所以想要引进强力喷丸机，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厂子从齿轮具备更强的竞争力，从而为日后拓展国内市场做准备。
这年头国企其实是严重缺乏市场竞争意识的，计划经济时代，产品统购统销，完全不用为销路问题考虑，只要能符合国家要求的质量标准，产品就不愁卖，没有技改和研发新产品的压力和动力，绝大多数是因为国家标准提高后被动进行的，厂领导还是以应付国家任务为主，只要能完成国家下达的生产任务，那么他们领导的位置就能坐的稳稳当当。
但段云掌控的这个大集体则不同，段云要想不靠总厂输血，半年内实现盈利，就必须要尽快改装设备，做出有市场竞争力的拳头产品出来。
“老罗，你找人把这台磨床给我拆开。”此时段云将车间主任罗飞拉倒了磨床前，安顿道。
“段经理，这个……”罗飞闻言，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厂里的这台磨床算是比较新的，这种机器对精度要求比较高，所以罗飞担心拆开这台机器后，重新组装会影响到精度。
“怕什么，机器坏了我来承担责任，和你无关。”段云看出了罗飞的心思，眉头一挑说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 秋后算账
相比在总厂做技改要和厂领导打报告，现如今已经是经理的段云想做任何技改都方便了很多，这就是权利的好处。
段云并不担心这台磨床拆卸后会影响到精度的问题，因为反正段云也是需要对机器进行改装的。
其实前天的时候，段云就已经从厂里档案室拿到了这台机器的图纸资料，对比之前初步设计出来的图纸，已经有完整的改装方案。
现在段云要做的就是看看这台机器的维护情况以及内部零件的保养磨损情况，然后决定是否进行零件的替换。
“小刘，把你师傅也叫过来，段经理要你们把这台机器拆开。”得到段云的命令后，罗飞连忙对旁边维修班的工人招呼道。
那个青工闻言，立刻转头叫来了维修班的同事，开始拆卸起机器来。
“平时你们都用这台机器做什么的。”段云对罗飞问道。
“主要就是打磨下工件表面，厂里一些库存的精度不合格的次品生锈后，就送到我们这边了，我们再把这些次品打磨光亮后，卖给省里的一些乡镇企业，他们买不到大厂的产品，咱们这边的东西精度虽然差点，但也凑合能用，价格也便宜，所以一年也能卖出上万个各种规格的齿轮。”罗飞说道。
“一年卖出上万个齿轮？”段云闻言顿时愣了一下，随即疑惑的说道：“我听说总厂那边都是按原材料成本价格卖给咱们厂的吧，那如果一年能卖出上万套齿轮的话，那起码也有几万块啊，怎么可能连续三年亏损的这么严重呢？”
段云实在没有想到大集体这边进入一年能卖出上万套的齿轮，这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齿轮的价格一般是按照：齿数x模数x齿高(英寸)x加工单价来算的，就拿目前总厂那边齿轮价格来说，加工一个很普通巴掌大碳钢传送齿轮，单个齿轮光是加工费就在两毛到一块左右，齿轮越大，加工难度越高，利润就越高，另外平均一个齿轮的利润都在两三块钱左右。
而大集体这边用的几乎是以原材料成本价收购的次品齿轮，只是稍加打磨后即可按照成品出售，成本方面可以说就已经有相当大的优势了，而且这些次品‘三产件’是可以通过特殊渠道自主定价销售的，可以用比国家统购的价格高出很多的价格卖给那些没有正规渠道进货的私营厂家，利润相应的也应该比总厂那边高很多。
这样算下来的话，一年一万套的齿轮，利润起码也有十万块上下，虽然和总厂的年产值没法比，但养活这样这样一个三百人的厂子还是问题不大，就算亏也绝对不可能亏一个季度十几万的差额！
“主要是咱们厂的产品太便宜了，以前订单都是袁经理拉来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啊。”罗飞摇头说道。
“额。”段云听到这里，顿时恍然。
很明显，袁学东应该在外边开办了一个皮包公司，然后通过这个公司低价买入大集体这边厂子的三产件，最后高价倒卖给那些乡镇私营企业，从中赚取了大量的差价，而大集体这边则根本赚不到钱！
对于袁学东，段云日后肯定是不会放过这家伙的，当初这家伙走的时候，把厂里资金掏空挖净，只给自己留了十几块钱，摆明了是走之前要坑自己一把。
既然袁学东有初一，那么段云就有十五，这不过目前段云忙于工厂重新恢复生产，至于这笔账日后段云肯定是要和他算的……
……
段云一下午都呆在车间指挥工人改装和拆卸机器，一直忙活到下午五点多，这才离开车间。
下班后，段云开着212送两个徒弟以及韩警官回家。
韩伟看上去心情很好，段云看到他两个口袋都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塞了不止一盒的香烟，秦胜利那伙人还是相当回来事的，既然段云说了费用报销，那秦胜利烟酒这类东西肯定是不少塞的。
不过今天段云回家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将三人送回家后，段云这才回到了自己家中。
吃过晚饭，今天晚上函授站有课，所以段云就如同往常一样继续接送程清妍也夜校上课。
现在大兴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程清妍也穿的不如年前那般臃肿了，里面只是套了一件毛衣，外边是一身呢子大衣，再次显露出她那纤细姣好的身材，白皙的脸庞，红润的嘴唇，一眼看去依旧是亭亭玉立，令人眼前一亮。
不过自从段云去劳动服务公司那边当经理后，两人平时在一起的时候话少了很多，车子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坐在后排的程清妍双眼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时而柳眉微皱，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事情。
而段云则一直都在思考大集体这边的事情，人员管理，设备改装，以及产品销售，车子里的气氛平静而沉闷。
到了学校后，两人则学习的很用功，相互间会谈论一些学习上的事情，相当的专注。
不过现在程清妍似乎基本上不再过问段云在大集体那边的情况了，程清妍是个很知性的女孩，之前她曾经劝过段云让他回到总厂，看出段云决定很大，自己是不可能说法他后，程清妍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至于段云之前邀请她帮忙安装强力喷丸机的事情，程清妍是肯定会去帮忙的，只要段云开口，她是随叫随到的。
看着车窗外的夜景，程清妍清澈的双瞳闪动，思绪似乎有些踌躇。
片刻后，程清妍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段云，轻咬了下嘴唇，说道：“段云……”
“嗯？怎么了？”
“是这样的，后天是周日，厂妇联组织联欢舞会，就在人防舞厅……你能也过来参加么？”程清妍轻声说道。
“妇联组织的舞会？我一个大男人为啥要……”段云话说了一半，似乎反应过了什么，于是转头微笑着对程清妍说道：“我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