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你别过来
心中庆幸的沈铁军下了车，先前被照了的小偷已经恢复过来，瞅着他手中的东西高声嚷嚷着，就是眼睛中间还有团白斑，这是强光在照在视网膜上留下的光斑，只是这货没想明白，对方的手电筒那是拿在手上的。
底下的同伙有俩，站在门口一左一右的拿着匕首守着，准备来个乱刀戳死老师傅，不想沈铁军拿着手电筒直接照了过去：“看法宝~”
被照的小偷连忙捂眼，谁知半点光芒都没有，当即面色大喜，以为手电筒没电了，拿着匕首就要冲，不想抬眼便看到团白色的太阳，心想坏了，便急速后退。
拿着手电筒绕的两人都闭了眼，就在这时沈铁军动了，手中的手电筒朝右边的小偷照着，趁着他扭头的瞬间，将手电筒收回，又朝着要恢复的小偷照了过去，身形飞快靠近，随着这货的一声闷哼，一脚踹到了他的腰上，后者的匕首脱手而出，人也化作了滚地葫芦。
来不及细想，沈铁军直接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脚朝着他的小腿上踩了过去：“咔嚓~”
“啊！”
凄厉的声音响起，瞅着那扭曲的小腿，视线有点恢复的小偷已经傻了，便感觉腿肚子在抽筋，车上的那货下场没看到，这时却瞅了个清楚，再次看向面前这个半大孩子似的年轻人，心底泛起了股恐惧，下意识的抽出了匕首：“你，你别过来。”
沈铁军知道这货有可能要跑，只是那样就麻烦了，飞快的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摸出厚厚一叠绿油油的票子，开口道：“你们不是想抢钱吗？来吧！这些钱抢走了，你这辈子都无忧了。”
小偷有些傻眼，瞅着绿油油的票子，眼现贪婪：“这些是美元？”
“就你还想抢美元？”
沈铁军心说这个土鳖还知道美元是绿的，左手的钱包往小偷一扔，右手的手电筒已经照了过去：“给你了，接着！”
连翻巨变的心神失守下，小偷看着飞来的钱包，听到让他接住，大脑只知道是不能接，眼睛却下意识的就瞅了过去，这和人的思维无关，这和人的反应有关，任是谁在面对这个套路时，都要被照一下：“啊~”
沈铁军拿着手电筒就冲了过去，虽然小偷反应很快，被照着的瞬间转身就跑，可一个瞎子能跑多远，没几步就失去了平衡感，晃晃悠悠的呱唧扑倒在了地上，翻过身来连忙嘶吼：“别，别踩断我的腿，我，我跟你去派出所！”
已经抬起脚的沈铁军才想使劲，便听到了这么个嘶吼，只得收身将腿收回，脑海中电转，飞快的开口道：“你要是跑呢？”
小偷有些蒙：“我我我，我不跑，你，你用绳子把我捆起来吧？”
“研究生，我这里有绳子！”
车上的司机在第二个小偷被解决时，已经从座位底下翻出了绳子，车上的那个被乘客们看着，他是已经做好了要得罪这帮子小偷的打算，也要买好沈铁军了，到了第三个小偷面前，这时扯住他的手捆在了背后。
沈铁军看着还有个断腿的赖在地上，看着可怜却是恨的不行，回想下自己这个冲动劲儿，便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去，滚车上去，要不然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啊？”
正躺在地上的小偷满脸呆滞，只是这一犹豫的功夫，沈铁军已经作势朝提脚了，连忙翻身爬起，单腿颤巍巍的站起，一蹦一跳一声惨叫，向着公交车蹦了过去。
打量着小偷的凄惨模样，沈铁军将地上的钱全部捡起来，拿了张钱捏起地上的匕首，他是知道这上面有指纹的，便小心翼翼的拎上了车，不想便爆发出了阵掌声：“哗哗哗~”
“谢谢，谢谢大家的帮忙！”
沈铁军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白牙，冲着这些原本应该要帮助他的人们道谢：“还请大家担待下，让司机师傅将这仨货送到派出所。”
“这个没问题，小沈你辛苦了。”
“对对，为民除害！”
“只是这些人会不会赖上你？”
“是啊，小偷小摸的，他们以前也不是没被抓过，可过几天就出来了。”
“现在不一样了，小沈刚才说是抢劫，对吧？”
听着车上的人议论纷纷，沈铁军开口道：“对，当他们被发现，抽出匕首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小偷小摸了，而是进化为拦路抢劫，青天白日下的在公交车上抢劫，最起码要判个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刚才那个刀子，没人摸吧？那是凶器！”
底下的俩小偷之所以在不远处等着，并不是打游击似的分开行动，而是距离前面再过三个站台，便是红旗公社派出所的驻地，所以是在这里等着接人的。
不想便碰上做了准备的沈铁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押着三人等到公交车开进了派出所，在一车人的证据确凿下，公安们展示出了雷厉风行的一面。
不知是那一车的人证和物证的关系，还是沈铁军掏出的工作的原因，没有想象中的这事儿那事儿，录完主要当事人的口供，便将三人定了个在公共场所持刀抢劫，刑期是三年以上到十年以下。
不到中午的时间，沈铁军在所长程大磊的陪伴下，走出了派出所：“铁军，不是老哥哥交浅言深，你这个事儿我是要批评你的，太莽撞了。以后这种事儿，要充分发动人民群众的优势，可不能这么毛毛躁躁，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都替你出了一背的白毛汗，你说说你要是擦着伤着”
程大磊的话没说完，他对这位可是久闻大名了，全国上下都知道这货是最年轻的硕士生，也就把他兄弟姐妹七人中，有三个大学生的风头给盖了过去。
可作为坐地户中的坐地虎，程大磊深知现在红旗公社的头面人物，也就是这仨大学生的老爹沈老实，只不过人如其名不喜欢张扬罢了，平时连个村子都不出，却没想到今天能有这么个缘法。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好事儿
沈铁军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冷静，也明白过来人家在说什么，先前抓到这些货后，捏起那锋利的匕首，便有了后怕的感觉，现在被人一提醒，也是脊背发凉。
他这么个名声，要是刚才擦着碰着，只说被小偷偷了抢了，那都是足以上省报的新闻。
要是再被戳上一刀子，那就铁铁的能上个人们日报，只是羊外那边追究起来，就要让天和县上下喝一壶。
最年轻的研究生在家门口被刺伤？
你这个地方的治安情况，恶化到了这种程度？
最起码，一个治安不靖的帽子要落到毛利民脑门上。
要是沈铁军挂了，那地委的钱伟宁都是要跳脚的，才竖起来的旗帜，就这么倒了？
怕是周省从上到下，都要吃不少挂落。
人家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自己好，沈铁军也不能装作听不懂，他还以为这仨小偷会有什么关系，心里也做好了要骚扰毛利民的准备，谁知进了派出所，从上到下都在秉公办事。
笑了笑点头受教，沈铁军开口道：“程哥教训的是，当时脑子一热乎我现在也是后怕的很，如果这仨人有人打招呼，你就说我说的，现在这么做是为他们好，还有这条线是我家里人和亲戚们常走的线，以后还得麻烦程哥多多照顾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是老哥哥的分内事儿。”
程大磊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一口大黄牙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可哥哥只负责咱们红旗这边，你最好还是和局里说说”
“那我找个机会给毛书记说说。”
沈铁军压根不知道公安局的大门朝哪，找局长大人的话，还不如找王猛说说，只是这样麻烦起来，也必定会被毛利民知道，倒不如一步到位，这位父母官才借了他的光在秦书记面前露了脸，脑海中转悠着这么个念头，便见到面前程大磊脸上闪过了道期盼，也就明白过来：“到时候还望程哥给个面子，我请王猛秘书一起坐坐。”
“哈哈，你这家伙，咱兄弟还用这么客气？”
程大磊拍了下沈铁军的胳膊，笑得见牙不见眼：“那你定好时间地方，直接让人来说声就行了。”
还是要骚扰毛利民了。
告别了程大磊，转身又上了辆公交车的沈铁军心中升起了明悟，这个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是，程大磊送他上了进城的公交车，转身回到办公室，便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神情恭敬道：“费局你好，我是红旗公社的小程啊。哦，我是有点事儿要向您汇报，先前红旗公社沈家凹村的沈铁军被人抢了，沈铁军是谁？就是那个咱们县最年轻的”
巴拉巴拉的在电话里说了通，程大磊听着话筒的声音眼睛猛然睁大，陡然提高了十几个分贝：“什么？这是好事？可以让报社同志做个通讯？研究生勇斗三劫匪？！啊，这么一想，倒真是好事儿了？”
“阿嚏~”
等车子到了城里下车，沈铁军被明晃晃的大太阳一照，鼻子发痒的打了个喷嚏，瞅了下左右，便发现邮政局的门口，摆着俩个水果摊，经过两年的时间算是彻底松动，转身进了邮政局开始要长途。
这么个时间，这么个点，沈铁军掏出通讯录扒拉了一遍，发现能打的电话不多，折腾着打到李贵梅那里，响了几十声没人接，便只能将电话打到李贵菊那里，不想接了电话的是兰教授：“喂，你哪位？”
“你好，请问李贵菊老师在不在？”
经过一千多公里地的信号衰减，两人的声音失真了不少，沈铁军脑海里还在转悠着这是谁的声音，兰教授倒是先听出来了：“你就可劲儿作吧，有本事等她来了，你当面喊她立规矩我听听！”
“咳咳咳”
沈铁军差点没被口水呛着，他刚才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带了点天和口音在里面，那李贵菊仨字和立规矩差不多，这时也听出对面是谁了，羊外里面和他这么随便的老师就那么一位，飞快道：“老师，我可没喊立规矩，我喊的是李贵菊老师，唉，她不在吗？”
“她去市里开会了，你有事儿给我说也行。”
兰教授知道李小强和沈铁军在搞什么生意，还叫上了他家的兰国栋，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回来一趟累的和什么似的，满脸疲惫的样子，人倒是成熟了不少，后来侧面打听下，便想起了分房子送户口的关碍，他是个不喜欢搞这些事儿的人，并不是想不到。
先是打通沈铁军考研入学的关碍，后来是为了捞被抓进去的兰国栋，有一有二的也算是湿了脚，便不再排斥这些事儿，倒是隐隐为沈铁军不找他，去找李贵菊生了点看法，可以前两人是师生状态，做点什么事儿要多想想，现在成了同事，以前的顾忌现在便没了。
面对兰教授，沈铁军倒是并未多想，开口道：“就是户口的事儿，我弟弟也想跟着我大哥大嫂去羊城，我父亲的意思是羊城的师资力量和教育水平比较高，这样的话那三个户口指标就不够了，得加一个。”
果然是房子和户口的事儿，兰教授想了想，开口道：“这个没问题，我尽快给你把证明寄过去。”
兰教授大包大揽的应下来，沈铁军心中还是有些迟疑，两年多的生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这位视他如子侄的导师，也有了大概的认知，老人一辈子活的像颗铜豌豆，也就是随着兰国栋那混球事儿发，老人便迅速的白了头，心中迟疑却不敢停顿，开口道：“行，要是有什么花费，您直说。”
兰教授声音爽朗道：“谈那多伤感情，你老师的面子还是有点用的，行了，挂了啊。”
“可比钱更难还的，那就是人情啊！”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沈铁军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他很想说这时能用钱解决的，那就尽量不要搭上人情，因为后者还起来，那就没个数字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是谁
“青年们要充分的认识自己所背负的责任，祖国在期待你们，人民在期待你们，革命在期待你们。”
天和县一中院子里，正对着大门的标语已经有些斑驳，周英推着自行车走过，留恋的看了眼早已熟悉的校园，莫名的感到了种离别的感伤，在这里度过了四年的学习生活，这次考试的成绩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再继续任性，当年的同学，都有嫁人生子的了。
下午还有半天课，上完后便会放假，为三天后的高考做最后的休整，周英脑海中转悠着这么个念头，没有像往常那样看传达室，而是抬头扫了眼学校大门对面，双眼圆睁：“徐红？”
看到周英推车出来，徐红晃了晃手中的冰棒，满脸是笑的瞅着她到了面前，手中捏着的另一块冰棒便塞了过去：“喏，研究生请客，还请周小姐赏脸啃一口。”
“你，这怎么好意思？”
面色有些难堪，周英瞅了眼沈铁军，不想便见到双鼓励的眸子：“吃吧，不过明天就不能吃了，小心吃坏肚子，就坏事儿了。”
瞥了眼好友，周英接过了冰棒后嘀咕道：“你也真好意思。”
徐红小脑袋一歪，面现娇憨：“嘿嘿，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研究生嗯，现在是博士生了，有便宜不占才是王八蛋，怎么样，摸底考试考了多少？”
“考了413分，语文最低，65分。”
偷偷地看了眼沈铁军，周英拿着冰棒面现忐忑：“我们老师说今年会有330万考生考试，录取人数在27万左右，也就是一百个人当中只有8个人能考上。”
“怎么，这个录取率就胆怯了？”
沈铁军将冰棒三两口吃掉，咔嚓咔嚓的开口道：“这是自从恢复高考后最高的录取率，77年那会还不到百分之五，再说你既然选择报考英文专业，那么分数就不再折算，我感觉你这次能考上，这两天注意调整作息时间，不要乱吃生鲜瓜果。”
周英依然像去年那样，报考的羊外英文文学专业，而徐红则在两个月前的预选高考中落榜，拿着毕业证离校算是彻底放弃。
周英看了眼徐红，这个好友还在吧唧吧唧的吃着冰棒，开天辟地的头次感觉到了她有些碍事儿，闷声道：“那你还帮我看看试卷吗？”
“不用了，我对你有信心。”
沈铁军笑着说了，1980年的高考，理科要考六门课，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英语，其中英语折半计入，比去年又提高了20%，其他都是百分制，满分550分，文科则是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英语，满分600分。
经过几年的时间，沈铁军已经不记得这年的具体录取分数，只隐约记得400分左右是个坎，而以经验来说，这个分数最次也能考个专科，只不过今天早上看到白庆娟发鸡蛋，他脑海里又泛起了久远的记忆：“达芬奇画鸡蛋你知道吗？”
正吃冰棒的周英眨了眨眼，圆润的面颊上被太阳晒的有些酡红：“达芬奇画鸡蛋？他是谁，为什么画鸡蛋？”
徐红满眼好奇：“他是画家吗？”
周英眨了眨眼：“画家还画鸡蛋？”
瞅着自家的傻媳妇，沈铁军有些无语，只是也明白这是真的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画蛋，开口道：“你这历史就不知道怎么学的，达芬奇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博学家，画蛋说的是他从小就喜欢画画，便被他父亲送到了老师那里，不想便被安排每天画鸡蛋”
徐红有些不以为然道：“那鸡蛋有什么可画的？”
沈铁军乐了，他是没想到这位，竟然有这么深厚的捧哏本事：“世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鸡蛋，即使是同一个，也由于观察角度不同，光线不同，它的形状也不一样，达芬奇知道后，便开始发愤图强，画了三年。”
周英神色微变，看了眼徐红还傻傻的目瞪口呆，便想起了去年和前年的高考作文题，再加上谁都不要说的叮嘱，眼底便升腾起了股明悟，却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能够猜中一道也就罢了，作文类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十几篇类型下有些相似也不出奇，眼瞅着告别了沈铁军，他也没有再开口布置作文，周英又不敢相信了：“难道就这一题？还是说自己现在学的差不多了，一定能考上？可画鸡蛋背后的含义，老师的教之有方？学生的勤学苦练？可沈铁军作为研究生，已经教了自己两年多”
周英有些迷茫，从77年参加高考开始，历经78和79两次，已经是参加了三次，到了1980年就变成了四次，她也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成长为了多愁善感的姑娘，也幸亏是肉眼可见的进步和来自诸人的鼓励，才没让她做出四不过三的决定。
西瓜，不能吃！
汽水，不能喝！
过夜菜，不能吃！
脑海中想着沈铁军这两年的叮嘱，周英不顾老妈秦华的侧目，飞快的摇头：“说不吃就不吃，说到做到。”
秦华无语的端走了：“天大地大，这两天你最大！”
抿嘴一笑，周英充满了斗志，晚上吃过饭看到八点，便早早的洗过上了床，想着明天的高考，便是决定自己是上班还是去上学，上班的话，就再也没办法和他成为同学了，以后两人也会越来越远
他会找个研究生当媳妇吧？
迷迷糊糊间，周英梦见自己身上多了层大红的衣服，周围的亲戚朋友们洋溢着热切的笑，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徐红的大脸出现，摇头道：“啧啧啧，女大三抱金砖，看看把这个博士乐的，我对你说啊沈铁军，你这是踩了狗屎运，才把我的大白菜给拱了。”
结婚了？
不是才参加高考吗？
这是在做梦？
猛然间睁开眼，先前的面庞都没了，微亮的窗外泛着鱼肚白，周英愣愣的望着窗外，先前的一幕，是那样的真实，他的手摸上来的感觉，竟然是那样的
想起羞人之处，周英面颊猛然一红，便再也睡不着了，兴致不高的吃过早饭，便在父母的护送下进了考场，接过语文试卷翻开，眼睛瞬间睁大。
第一百二十三章 碍事儿
沈大亮的新家和村里其他人家差不多，光秃秃的一间大瓦房当做堂屋，东西两间土房分别是厨房和杂物间，里面堆满了采摘下来的棉花，四周空荡荡的一马平川连个院子也没有：“要不把院子再垒起来，这样要是有人摸上来，连墙头都不用翻，到时再养条狗。”
旁边，正蹲电工边上的沈大亮站起身，满脸好奇道：“连人都才吃饱几天，你就想养狗了？”
瞥了眼没心没肺的沈大亮，沈铁军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心理成熟是真和年龄无关，飞快开口道：“那是咱们都在家里的时候，等着咱们都走了，家里就剩老爹老娘，你想过他们会多落寞吗？”
沈大亮眉毛微挑，有些不信：“他们应该高兴才对吧？咱们这么多人不碍眼了”
“这个家里，也就你是碍眼的那个才对！”
强压着心中的不满，沈铁军顿时和这大哥没了说话的想法，转身到了电工的身边，这年月没有入户的计数表，都是一个村子一个大表，村子里还没有电工，整个红旗公社十几个自然村，也就四个，一个巴掌就数过来了。
新装的话，不光是要找人，还要排队，好在这个时候用得起电的不多，让沈大亮报名排了三天，也就轮到他们家了。
昨天的时候，红旗小学开始放假，小七拿回了她的期末考试成绩，便成了压倒沈老实和沈王氏的最后一根稻草，语文数学两门课考了一百四十九分，决定等沈大亮两口子和小六小七走了，就搬到沈大亮的房子里，这间老宅子便先放着了。
没了为小六和小七眼睛好的理由，想要让沈老实和沈王氏用上6分钱一度的电，那是白日做梦，沈铁军便先斩后奏的把电工带到了新房这边，先装上再说：“你没事儿就看着师傅装完，我得回去了，要不找过来就发现了。”
沈大亮点了点头没开口，他又不傻，这个弟弟先前那副表情，明显就像是吞了个苍蝇似的嫌恶模样，可想着自己就要成为工人了，便将这点不快扔在脑后，接过了沈铁军递来的烟，连忙拆开口抽出了根叼在了嘴上，然后又抽出根道：“师傅，来，抽烟”
瞅见沈大亮让过烟后把盒子揣进兜里，没走远的沈铁军有些无语，这烟还是他前天回家时在小卖铺买的红塔山，就为了打发来干活的电工。
未来的四十年里，电老虎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要不是才点了周英这次高考的作文题，沈铁军自己干了这些活都行，只是现在明里暗地里的视线，不知道有多少。
他是个硕士不假，不过从小到大的身边人，都知道他没接触过这个活，要自己干了，只会暴露更多的疑点，而能用钱或者东西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干了几十年的电工，沈铁军深知这才是改开后最为辉煌的职业，包括那些股票分析经济师啥的，在这个行业面前都要靠边站，想想连抄表员都是六位数的年薪，七位数的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金领？
而电老虎不光是有钱，还有权，各个企事业单位的，那也是该拉的闸就必须要拉，不该拉的那就看心情了，临时调配不过来，那就随便找个不顺眼的好了，想说理都没地儿。
而随着改开的进程，各地对电量的需求猛增，原来一到三忙的时候便时不时地停电，这时停电啥的那就更是频繁，只因为这些都是钱，他们也想多给，可就那么点，给谁不给谁的，这权利也就体现出来了。
想想打了几个小时的boss，终于发出了临死前的哀嚎这时电脑突然死机，那都有要砸的冲动，搁在企事业单位上也就可以想象了，生产的正在紧要关头，开会开的正兴高采烈，咔嚓停电了。
骂娘？怕是从上到下都要骂娘。
出了沈大亮的新家，远处的土路上便窜出个人影，沈卫星摇摇晃晃的带着一路尘土到了面前，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四哥，你快回家把，城里来了人，说是要给你发锦旗的。”
“发锦旗的？”
沈铁军满脸懵圈，沈卫星倒是满脸崇拜：“四哥，你好厉害哦，一个人能抓住三个抢劫犯！”
“……”
沈铁军如同吞了个苍蝇，接着面色一变：“坏了，咱爹也知道了？”
事实证明，沈铁军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回到老宅，迎着好久不见，胖了一大圈的新化社记者褚鹏吉的相机，从县公安局局长费长江的手里接过锦旗，沈铁军咬牙切齿的还要堆出标准的笑，心头如同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咔嚓咔嚓的拍完，飞快张口道：“褚记者辛苦，费局长辛苦，要不下午就留在家里吃顿饭吧…”
瞅了瞅半空的太阳，费长江的鱼泡眼扫过褚鹏吉，这距离饭点还有几个小时，飞快摇头道：“你看看，咱自己人还这么客气，走了，走了啊~”
褚鹏吉也跟着道：“你这家伙，上次放我的鸽子，按说是要吃你一顿的，但是这个新闻得赶快发出去，以后吧，以后有机会我到了羊城，你请我顿大餐好了。”
沈铁军也是没想着留这些人在家里吃饭，手中拿着的锦旗往沈卫星怀里一送，跟着送到了村子口，呼啦啦的人群推着自行车走了，沈光山正手拿蒲扇摇晃着，瞅见这浩浩荡荡的五六辆自行车走远，皱眉道：“铁军，以后别这么莽撞了，知道吗？”
“谢谢，支书，我知道了！”
心底一凸，沈铁军看向了身后的沈老实，不想便是一声冷哼：“哼！”
旁边，沈王氏眼睛都红了，抬手打了下沈铁军的肩膀，咽声道：“你以后再这样不懂事儿，我就把你的腿打断！伤着怎么办？啊！”
白庆娟也是满脸后怕：“铁军，不是大嫂势力，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怎么还把钱财看的这么重，要是你真擦着伤着，咱爹咱娘，你为他们两个老人想过吗？”
抹了把眼角，沈王氏站住身子，便感觉大亮的媳妇今天顺眼了不少，婆媳俩倒是难得的站到了统一战线上，开口道：“娟子，你过去后，要好好看好铁军，有什么不对就直接说，他要是不听，就给我说，我去把他腿打断。”
恨声说完，沈王氏转过脸，瞅着闷声不语的沈铁军道：“与其你干这些出事儿，我宁愿打断你的腿，养你一辈子！记住了？”
“记得了！”
情知这次有些过分，沈铁军也没多说，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现在是说多错多，连忙开口道：“那你们先回去，我去找找刘大刚。”
小七在旁边看到，飞快开口道：“四哥，我也跟你去。”
沈王氏瞅了瞅两人，开口道：“不能再给她买吃的，把你的钱包拿出来！”
“娘，你要我钱包干什么？”
沈铁军差点没呛着，小七这两天和他是形影不离，出去几趟手上从来没少过吃的，倒是没想到老娘会缺钱：“您想用钱？”
沈王氏开口道：“我去买点东西，趁着你们都回来去你姥姥那转转，这几年没在家，现在毕业了，怎么也要露一面才行。”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事你说话
沈铁军对爷爷奶奶的记忆，早已是模糊不清，去世时正是******，他才刚学会跑步，酱油都还不会打，只隐约记得是两个非常黑瘦的老人，沈老实作为独子，他这边也没什么大伯叔叔姑姑。
倒是外公那边，有两个舅舅一个姨，中间据说还有个大姨，小时候掉井里没的，大舅为了这事儿，还被外公外婆好一顿混合双打，腿都给打折了，年纪大了便得了风湿。
这年月的子女一多，年龄差距也就变大，随之而来的辈分，便是像沈铁军这号的，听到要买礼物走亲戚，忙掏了钱给沈王氏，便带着小七向老林走去。
刘大刚在老林边上开的地也有了丰收，作为全村唯二种植棉花的，今年算是发了财，一个是收购价高，第二是国家还有补贴，算起来每斤一块多的收购价，是麦子的五到十倍。
沈铁军家种了六亩地，这一季的收入便是一千多块，刘大刚家在责任分田的时候分到了两亩，他和孩子的，老娘和媳妇依旧是老林旁的那一亩多地，却没感觉吃亏，相反还一副赚到了的模样，少说也是四五百块的收入。
那个讨债一般的孩子也活了下来，沈铁军到的时候，正坐在地垄上拽小丁丁，像扯橡皮筋似的扯长拽短，发现旁边来了陌生人，瞅着黑乎乎的小脸看了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刘大刚的媳妇黑瘦黑瘦的，在沈铁军考上研究生摆的流水宴上见过他，拍了下孩子的手，站起后神情有些拘谨：“大刚，大刚，沈家四兄弟来了。”
顶着半下山的太阳挥舞着锄头，刘大刚黢黑的脊背上腱子肉一条一条的，转过身便露出了前面的六块腹肌，回头瞅见地头的沈铁军，连忙扔下锄头，到了面前：“铁军，听说你毕业了，分到哪里了？”
“毕业了，不想这么快的参加工作，我准备继续报考博士生。”
嘴上的话没说完，沈铁军发现小七竟然去揪孩子的小丁丁，连忙把她扯开，小七眨了眨眼，满是好奇：“他不疼吗？揪那么长？”
“他自己拽着不疼，可能你一碰就疼了。”
面对半大的妹子，沈铁军没办法说的太多，二三岁的男孩大多有这么个毛病，放在那里让他自己坐着，双手下垂的地方，正是裤裆里面，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没东西玩，于是自然而然的当成了橡皮筋，揪着不长拽着不短的。
想起沈强和沈磊那俩货，沈铁军隐约记得两人这么大时，也好像是有这么个坏毛病，只是再长大点会跑了，才慢慢消失，摸着她的头道：“你现在是小姑娘了，该有的矜持要有，咱娘没给你说这个事儿？要不我回去给她提醒下？”
小七面色一垮：“不摸就不摸~”
刘大刚媳妇抱着儿子嘿嘿就笑：“小孩子懂啥。”
沈铁军知道这个事儿不能继续深究，看向了刘大刚道：“我来找你有点事儿，今年惹了这么多事儿，要不，明年别种了。”
刘大刚媳妇当即变色，声音尖锐：“沈家四兄弟，你说什么？”
刘大刚面色一板：“嚷嚷，嚷嚷什么呢？”
刘大刚媳妇面色再变，嘴一撇两眼就红了，看到两口子要怼起来，沈铁军连忙开口道：“今年你们种了，就出了这么多事儿，光火就起了两处，你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吗？”
刘大刚转头看向了一望无际的田野：“我知道，我们是外姓人”
沈铁军点了点头，就像他猜的那样，放火烧刘家棉田的，就是沈家凹村里某些眼红的玩意，让沈老实和沈王氏回到家里休息，沈家的棉田连动都没动，直到丰收。
可刘家的棉田，后面又起了一次火，幸亏天公作美没有风，才没造成严重后果，丰收后刘大刚是重重的松了口气，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今年大家都可以种嘛。”
沈铁军笑了：“分田到户，大家想种什么自然是种什么，可你怎么知道别人怎么想的？我不让你种棉花，也只是建议，毕竟人心难测，今年没出什么事儿，明年也可以种，我找你还有别的事儿。”
刘大刚点了点头，他和沈铁军是初中同学，老爹的事儿还是沈老实忙前忙后帮他送走的，这个恩情是没有好的方法报答的：“有事儿你说话。”
“我大哥和大嫂以及小六小七，会在暑假前离开沈家凹村。”
摸着小七的黄头发，沈铁军笑道：“这样的话，家里就剩下我爹我娘了，他们舍不得家里的地，到时候我们在外地，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指望不上，咱俩的关系不错，就想着让你帮下忙经常到家里转转。”
“啪啪~”
大手拍着贲起的胸膛，刘大刚黢黑的大脸满是正色：“这个不用你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爷和大娘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在外地上学。”
不去找族里的亲朋好友，能够找到自己，刘大刚有些激动，这说明沈铁军没把他当外人，托付爹娘的事儿就像戏曲里托孤一般，直接等同于可以两肋插刀的交情，知己什么的那都要次一点了，亲兄弟也就不过是如此，当即感动的眼神闪烁。
刘大刚的媳妇神情复杂，沈铁军笑道：“这只是找你的一部分，还有点事儿是你对做生意有什么看法？”
“做生意？”
刘大刚看了眼沈铁军，这是个他怎么都想不到的词，只不过想起自己从包田开始，这两年发生的点点滴滴，上次进城时多了些卖水果的，还有公社口的代销点：“你有什么想法就说，我去干。”
刘大刚媳妇啪的拍了下刘大刚，弯腰抱着孩子转身走了，沈铁军面色有些难堪，他原本没想着这么势力的，可是沈大亮要跟他走，家里的老爹老娘肯定不会放着好好的地不种，去跑他这摊子生意：“知了猴知道吧？”
看了眼林子里树上吱吱响的方向，刘大刚有些脑不准，指着方向道：“就是那个？”
“不是！那是知了！”
沈铁军开口道：“知了猴是没蜕变的，就是才从地下爬出来，咱们抓到后用盐浸了炸着吃的，我听说这个玩意，在齐省南部和徽省宿北那边很流行，人们有吃这个玩意的习惯，但是现在没人捉了去卖，我想让你今年有空趟趟路子。”
“那边人愿意花钱买着吃？”
刘大刚有些不信，瞅着旁边的林子傻眼道：“这玩意一到夏天就爬的满世界都是，还有人花钱去买着吃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是外人
“咱们可以抓，那是因为咱们这边树多林子多。”
沈铁军知道他心动了，继续开口道：“城里可不一样，到处是房屋大楼，偶尔有那么几个爬出来，也架不住城里人多，你家捉一个我家捉一个的，基本凑不成一盘子，你是吃还是不吃？至于好吃不好吃的，总是个肉，咱们卖的比猪肉便宜点，不要肉票，你感觉怎么样？”
“我听你的。”
重重的点了点头，刘大刚接着道：“那我能打你的旗号吗？”
“没问题，这原本就是咱俩的生意。”
沈铁军说着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五张绿油油的毛票子，开口道：“这五百是外汇券，可以直接在友谊商店买东西的，你那边再出点，咱俩各占一半的生意，过两天等敲定时间，我带你去县里拜拜码头。”
拜码头就要吃饭，而吃饭的时间要找王猛敲定，地点却是沈大亮定的：“就在西关的马路旁边，孔家饭店的老板我认识，很好很实惠。”
王猛和沈铁军对视一眼，开口道：“那我得先去看看，铁军你也知道，毛书记的胃不好，你定个时间？”
“王哥，那得凑书记的时间。”
沈铁军倒是心里清楚，请书记吃饭不是那么好请的，这货让自己定时间，不知是埋汰自己还是别的什么想法，他要再混个十来年，差不多能让毛书记来迁就他：“到时候也没外人，我的发小刘大刚，公安局的费长江局长，还有红旗派出所的程大磊所长。”
上了公交车往西关方向走，王猛是很不习惯坐公交车，他上班骑自行车，出行都是跟着坐吉普车，很少有独自出行和坐公交车的机会：“咱哥俩也不算外人，有什么事儿的话，可以给我说，有些事儿我出面，要比书记出面要好。”
听到有沈铁军的发小，王猛便知道这不是单纯的吃饭，否则最小的都是个副科级干部，面前这位虽然是助教，可研究生相当于13级干部，真要是按照级别来算，毛书记才14级。
这是提前套口风了？
沈铁军没干过秘书，不知道这是秘书的主要工作，省的有那有点关系的，到时说点不合适的东西，把老板顶上墙下不来台就坏了，便开口说了起来：“我听说齐省徽省和浙省那边都吃知了猴，就想着和刘大刚合伙，让他出面去趟趟路子，看看能不能把咱们这边没人要的东西，卖到那边去，顺便赚点钱花花。”
王猛已经呆了，眨巴着不大的眼睛道：“这个玩意，一到夏天就都是吧？”
心中一叹，沈铁军知道这些人的观念属于灯下黑，只得把给刘大刚说过的，再次巴拉巴拉说了一遍，末了开口道：“不成的话也无所谓，损失个路费和本钱，多了也就两三百块，可要是成了，那咱们就可以在各个村里乡里收了，拉过去卖钱。”
王猛听了倒是没有开口，这个决定不是他能做的，到了西关饭店里转了转，便和沈铁军兄弟俩告辞，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将人在胡同口送上公交车，沈铁军便感觉到了县城的落后，连出租车公司都没有，想打个车也没地儿去打，旁边站着的沈大亮不知道这弟弟在走神：“这就完了？也没说行和不行？”
孔国连今年三十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先前看着神秘的三人，他还是头次听说这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兄弟，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研究生，戳了戳沈大亮：“人家没说不行，那就是行了。”
沈大亮回过脸道：“孔哥，还有这么个说法？”
“孔大哥说的对！”
沈铁军不知道沈大亮和这位是怎么牵扯上的，也没那个心思去猜，十有**是两人一个买一个卖的时候认识的，他是没想到这个猜测，真的无限接近于事实，要不是孔国连当时提醒了一句，沈大亮现在早就成反面教材了：“具体时间还没定，也就这两天的时间吧，孔大哥你的饭店生意不好吧？”
孔国连不知道这么个问法是什么意思，好像生意好了就不能在这请人了，脑海中转悠着这么个念头，开口道：“你们想请什么人？当官的？”
沈大亮飞快开口道：“咱们的毛书记！”
沈铁军无语的看了眼这大哥，沈大亮还有些不以为然：“孔大哥又不是外人！”
“好兄弟！”
孔国连默默的看了眼这个没啥心思的兄弟，倒是为他的这片真诚小感动了一下，拍了拍沈大亮的肩膀道：“咱们面前这么说也就罢了，旁人可不能这么说，现在坏分子可是不少，让他们听去了，容易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泄露领导的行踪，大哥你这话要是传出去，王猛秘书就干到头了！”
沈铁军只得开口警告，不想沈大亮摇了摇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孔大哥又不是外人，没想到这里面这么多弯弯绕，那还这么多人想当官。”
沈铁军顿时气笑了：“你这话让三姐听到，看她怎么训你吧。”
沈大亮满脸认同感：“嘿，你是没见到她上次过来，又嫌你没上进心了，又说咱爹咱娘也不管管你，过个年闹的家里也不安生，后来和人家见面，板着个脸像谁欠了她八百万似的，过年没几天就回学校了。”
沈铁军有些无语：“她就是一官迷，我以前咋没看出来呢？”
孔国连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位兄弟，沈大亮瞅着他的神情，低声道：“我二妹，现在在外交学院里面，说是毕业后直接可以到部委里工作，最次的也能出国到大使馆”
“唉~”
感叹着烂泥是怎么样都上不了墙的，沈铁军随后和沈大亮回到了家里，扫了眼身材高挑，明显窜了一头的沈铁林，蹲在堂屋门口的沈老实已经开了口：“铁军，把你的钱包都交出来！”
沈铁林一阵窃笑，沈铁军满脸懵圈：“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啊？”
沈老实黢黑的大脸一板，手中的烟杆啪啪的敲着：“我说你怎么不提装电灯的事儿了，好么，原来是偷偷摸摸的装在了大亮家，花了多少钱？”
“赚了钱就是花的，您要是缺钱花，就找我要。”
沈铁军挪动脚步，满脸谄媚：“钱包不能给您，过两天要请县里的领导们吃饭，我感觉迁出证明快到了，给您装上，那就是让您和娘用的，要不然赚钱干什么？”
“你”
沈老实胸口急速起伏两下，好在他知道请城里的领导，要花不少钱：“那怎么能花你的钱？”
沈铁军眨了眨眼：“您都要卖血了，怎么能不花我的钱？”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沈老实正色道：“你在外边赚了不少钱吧？我让你娘每个月问你要的，好像也没影响你在外边胡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哥抽烟
“那您可冤枉我了。”
沈铁军没说具体的钱数，他怕吓着老人家，沈大梅和沈铁林算上他，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个十块八块的，三人这就是二三十块，飞快道：“我在外边花钱也就在个吃上，家里以后用钱您就直接说，我和三姐小五寄的钱，那是给您两位生活用的。”
沈大亮有些好奇：“小四，你赚了不少吧？五千还是六千？难道是一万？”
“你别猜了，你猜不出来。”
沈铁军还是第一次在家人面前说财产，眼睛就扫向了沈铁林和沈卫星，开口道：“你们俩记住了，在外边要用钱花钱，就找我，别跟着其他人好的不学坏的学。”
沈大亮满脸惊讶：“不会吧，难道是十万？！”
沈王氏端着簸箕从里屋走了出来，接口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兄弟既然给你联系好了厂子，过去后老老实实上班，大亮他媳妇，过去后你要管住他，别和上次那样，没过门就把钱都让他拿走喽！”
沈王氏的声音底气十足，沈大亮挨了训面色一滞，偷偷的看了眼媳妇，闷声道：“娘，那都过去的事儿了，您怎么又翻出来了。”
“我这是提醒你，以后想做什么，就想想这个坑，这么大的人了，别记吃不记打。”
对于沈大亮的学习，沈王氏早已经死了心，可按说结婚成家了，应该懂事儿点了吧，性子倒是比几个没结婚的弟弟妹妹还跳脱。
放在以前她原本也不会这么说，只是现如今，这两口子要带着小六小七走，过去后再拉稀摆带，那可没有擦腚的，两千多里地想问都不可能，转过头看向了沈卫星和沈玉云：“你们大哥要是再像以前，就给我说。”
小六偷偷瞥了眼沈铁军：“让四哥给你说不行吗？”
小七倒是没有多想：“好！”
眼瞅着提到自己，沈铁军默默的看了眼沈卫星，不禁对这家伙的情商开始担忧，这么小就知道不能当恶人得罪沈大亮，倒是一发的把自己和沈大亮都得罪了，只得开口道：“这个事儿有大嫂呢，他们两口子的事儿，您提提醒也就是了。”
沈王氏摇了摇头：“小四，你给他们弄了前程，这是你当弟弟的情分，可我看他这两天腚上好像长了针，坐都坐不住。大亮，你要是在那边不老老实实上班，或者让小四脸上过不去，你就给我滚回来种地，这家还是你的。”
白庆娟高高的胸口急速起伏几下，接过了簸箕闷声道：“娘，我会看住大亮的。”
目光在隆起的肚子上扫过，沈王氏再不满这媳妇的家里人，也只能看在孙子或者孙女的面上咽回去：“娘也是为你们好！”
白庆娟的脸有些红：“娘，我知道的！”
眼瞅着白庆娟的情绪不对，沈铁军连忙开口道：“娘，要不趁这两天家里人齐，去姥爷和姥姥那走走？”
“等你三姐回来再去，东西我都买好了。”
沈王氏说着把白庆娟带到了厨房，扯着她的手道：“男人是天不假，但是你也不能一味的去惯着他，你们两口子怎么样都好说，可以后有了孩子”
风暴云团的中心进了厨房，院子里的低气压瞬间恢复，沈老实拿着烟杆背着出了院子，小七则是蹦蹦跳跳的到了沈铁军旁：“四哥，你赚了好多钱哦。”
沈铁军笑了，将她耳畔的黄发捋顺，开口道：“小七要是能考上大学，你想要什么四哥都给你买。”
满脸期盼的小脸瞬间垮了，小七抿着小嘴扯开了袖筒，闷声道：“四哥，我尽力了啊，我都拿针扎过自己，你看看”
柴火棒子粗的小臂内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沈铁军呆住了，脑门顿时就炸了：“谁让你自己扎自己的？”
“我以前看大哥自己扎过自己”
小七嘴一撇，泪珠子瞬间滚了出来，哽咽道：“可是，可是我看不进去。”
“……”
拽过小七的胳膊，沈铁军有些蒙，看了眼沈大亮，弯腰抹掉小七脸上的泪，开口道道：“以后不要这样了，小七尽力就好，只要你感觉自己尽力了，那就好”
对于孩子的教育上，沈铁军曾经信奉过棒下出孝子，这是他们几个兄弟的切身体会，说的是只要听话的，那怎么错，也不会错的太离谱。
几个兄弟姐们之间，最差的沈大亮一辈子那个样，也只是干些倒买倒卖以次充好的事儿，拐和骗是从来没干过，小偷小摸的事儿更是没有，被拉去游街也只是时势使然。
放到第三代上，沈卫星的儿子沈浩也是从小被揍到大的，和沈强那货差不多的待遇，倒是女儿侄女从没挨过揍，都是周英和弟媳在管教，却也都没受过小七这个罪，顶多被抓过来朝屁股上扭几下。
小七竟然自己扎自己！
沈铁军心里窝着团火，六七岁的年纪正是从不懂事儿到懂事儿转变的时候，现在放到小七身上来看，是懂事儿的有点过头了，便感觉自己让沈大亮带走她是对的。
小七扯住了沈铁军的手，小脸满是忐忑：“四哥，那你给小七买吗？”
“买！”
沈铁军重重点头，抱起小七笑道：“小七也是大孩子了，都这么压手，四哥怕是快抱不动了。”
挣扎着下到地上，小七牵住了沈铁军的手，歪着小脸道：“四哥，小七想吃冰棒！”
“那得去公社买。”
沈家凹村是没有卖冰棒的，最近的小卖铺要等二十多年才会出现在村口，沈铁军便从口袋里摸出了钱包，抽出一块钱朝沈铁林招了招手：“小五，带着卫星你们仨一人一块，别买那个冰疙瘩，买雪糕花脸，吃完再回来！”
“真的？”
沈卫星瞅着一块钱，这个时候过年的压岁钱也才两毛三毛，那就算是场面人家了，可惜落到了五姐手里，这么想着跟上沈铁林，三人出了门。
沈大亮莫名的感觉到有些心塞，扫了眼沈铁军的口袋，这家伙的那个钱包里面，好像永远取之不竭似的，好在这个时候就兄弟俩了，开口道：“你这钱没问题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妹子大了
“我的钱没问题，但是大哥你到了那边，别人能动的，你就不能动。”
情知这位大哥就是个钱迷，情商也只是达到了及格线，沈铁军仔细想想上辈子兄弟姐妹几个，也就三姐沈大梅的情商是最高的，成绩不咋地毕业都能留在省城，其他的包括他自己，那都是在及格线上晃悠：“咱是外地户，老老实实的上班，其他的都不要想。”
“爹，娘，大哥小四？”
嚷嚷声从门外传来，沈大金挺着个大肚子进了门，瞅着兄弟俩好像在说话，旁边的厨房便开了门，沈王氏招了招手：“你这都马上足月了，不老老实实的在家歇着，还乱跑个什么劲儿？”
沈大金放下手中的马扎，开口道：“这不知道小三小四小五他们回来，我怕凳子不够，就拿了两个马扎过来。”
“二姐！”
沈铁军连忙打招呼，沈大金和陈木匠结婚两头占着算是三年，头两年连点动静都没有，背后便传出了不少的闲言碎语，毕竟农村的老娘们吃饱喝足了，不唠嗑也没地儿去，直到去年年底怀上孩子，这才去掉了压在两家头顶上的阴霾，便被两家列为重点关照对象。
“小四长的这么高了，也白了啊~”
沈大金说了两句还想说，便被沈王氏拉到了厨房里，发现白庆娟也在，飞快开口道：“大嫂。”
院子里，沈铁军才想蹲下继续敲打沈大亮，门外又走进了个身影，连忙站起身迎了两步：“陈哥！”
陈木匠有点腼腆，进了院子后连忙从怀里摸烟，大舅子扶不上墙，可这个四小舅子是不能怠慢的，抽出两根开始让烟：“大哥，铁军，来，抽烟。”
沈大亮接过烟凑着陈木匠的火点上，沈铁军原本是想给他塞回去的，可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不禁多想，别被以为自己看不起他，便拿了叼在嘴，自己又给自己点上火，把火柴还了回去：“陈”
“小四你不能抽烟，给我掐了！”
厨房里传来了沈王氏的声音，沈铁军连忙把烟从嘴里抽出，掐掉上半截后递给了沈大亮：“嗯，大哥抽烟。”
沈大亮笑嘻嘻的接过了烟，还得意的挑挑眉毛，转过头道：“木匠，最近生意不错吧？”
“不错，托铁军的福，这些年不时的给我寄些外国家具的杂志。”
陈木匠面现感激之色，自打前些年给这不着调的大哥打过家具，算是从三把刀晋级为掌勺的了，后面陆陆续续的有村里的人找来，打板凳打桌椅的，名声也就慢慢传了出去。
随着开始加入欧美系风格，生意倒是愈发的大了起来，已经成了红旗公社远近闻名的大师傅，就连城里人也有找过来的，说着还冲沈铁军笑了笑。
“什么托福不托福的，陈哥你要是没那本事，我再帮忙也白搭。”
沈铁军看了眼沈大亮，发现他依然是笑眯眯的抽着烟，眉宇之间隐现瑟，心中开始给他掐时间，果然没数到十，便听他开口道：“那个，我和你嫂子要走了，以后家里这边，就得多麻烦你了。”
诧异的看了眼沈大亮，沈铁军倒是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个委婉的说法，发现陈木匠看过来，点了点头道：“大哥和大嫂要去羊城当工人，小六和小七也跟着走，咱爹娘就搬到大哥那边去住，到时候陈哥你要多担待了。”
“当工人，那是好事儿啊！”
陈木匠满脸惊讶，瞅着沈大亮道：“大哥，你可要端上铁饭碗城里户口了，咱爹咱娘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们喝稀的。”
陈木匠是有这个底气说这话的，不说这几个大舅子小舅子小姨子的去奔前程，就是搬去当农民，沈老实和沈王氏也要伺候好才行，否则村里的沈家老少爷们那关就过不去，以后陈家也别在沈家凹村混了。
而这，也正是沈铁军去找刘大刚而不去找陈木匠的原因，与其说是将沈老实和沈王氏托付给刘大刚，倒不如说是趁着这个机会，帮助刘大刚更好的融入沈家凹村，也算是又一摊子事儿。
三人话还没聊完，门外传来了小七嬉笑的声音：“娘，娘，你来尝尝雪糕。”
半人高的身子跑进厨房里，沈卫星和沈铁林进了院子，后者掏出了把零钱：“四哥，小卖铺说没你要的花脸雪糕，只有绿豆沙冰棒，六分钱根。”
“哦，那就绿豆沙吧，钱你留着，这几天记得带他们出去吃。”
花脸雪糕是什么时候有的，沈铁军已经是不记得了，只记得八十年代这玩意卖的哪里都是，醒悟到很可能还没进来：“你们那也没有？？”
沈铁林摇了摇头，用舌头舔着冰棒道：“没有你说的，只有老冰棍和这种差不多的绿豆冰。”
“娘，你怎么咬这么多？”
厨房里的小七传来了声叫，沈铁军心说你那小肚子，一天最多只能吃半块，便感觉这也是条路，只是要等到回去才能说了，瞅着沈铁林想进厨房，开口道：“小五，你的那个补考是怎么回事？”
沈铁林咔嚓的咬掉冰糕，差点把牙崩了，内心忐忑的转过头龇牙咧嘴道：“还，还能怎么回事，考试不及格呗，第二年我感觉有点听不懂了。”
“嗯，不懂就慢慢学，一定要学透了。”
沈铁军瞅着沈铁林高挑的模样，这妮子这两年的变化有点大，个子窜了一大截不说，原先发黑的小脸也白了，想起这妹子的专业里就俩女孩，脑海中突兀的蹦出了个念头：“你在学校，没谈朋友吧？”
沈铁林面色微变，强硬道：“你说什么呢，我朋友不少。”
“你别给我偷换概念，我说的什么，你是知道的。”
沈铁军说着站起身，他愈发的感觉这妹子很有可能是找朋友了，开口道：“你们学校是禁止谈男女朋友的，要是我知道你在学校里早恋，别怪我找那人的事儿。”
沈铁林心里有些闷，如果换成沈大亮这么威胁，她听那都算是给面子了，可沈铁军现在不是她能挑战的，这个哥的名声不是一般的大，在学校里老师都要高看她一眼，学习上生活上也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要是这哥写封信给学校，那学校里肯定会重视起来，原本就禁止谈恋爱，现在惹的家里人都告状了，那么会有什么下场，也是想想就能想出来的，心中默念了句识时务者为俊姐，沈铁林开口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不信？”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姐吃冰棒
妹子大了不由哥！
只看那握紧一团的左手，这是沈铁林说谎时的小毛病，沈铁军就很想说不信，可那样太打脸了，现在又上了大学，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权利，他就不能当做小七来对待，开口道：“这次我信你，但是要让我知道你骗我，我是拿你没办法，哼哼。”
抿了抿嘴唇，沈铁林转身进了厨房，硬声道：“我肯定是不会谈恋爱的。”
自打沈大梅和沈铁林进了大学，沈铁军生怕这姐妹俩在生活上受了委屈，也是深知随着改开的深化，女孩们便很容易被金钱所迷惑，有吃有喝有玩的，再碰上个长相不差，嘴巴能说会道的，那就是肉包子打狗。
所以有了钱便不时的三瓜俩枣八块十块的寄，后面和楚大招确定了合作关系，手表衣服的就更不要说了，但是钱上的事儿一直就是每个月的十块八块，从不多给。
沈大梅好说，倒是这沈铁林，比沈铁军还小几岁，说是大学生，也只是个孩子，现在想来倒是忽略了她孤身在外，心理上怕也是有孤独的寂寞，再加上同学里就一个女孩，便决定要给那个周慕华写封信。
第二天沈大梅回来，上身穿着的确良短，下身是米色长裤，脚上踩着双黑色小皮鞋，精致的短发站在那里便有股知性美，沈铁军依旧是中国蹲的靠在凉荫里看书，小七早就围了过去：“三姐，你给我带驴打滚了吗？”
一首黄河大合唱，在共和国是经典，可到了欧美的大剧院里，就显得比较寒碜，呕哑啁喳难以入耳，只因是国门刚开时学习的歌曲，总是有那么几分不伦不类的隔阂。
沈铁军听到驴打滚的第一反应，便是这道菜的英文名字，共和国除了传统主流思想外，是深知在国际友人的印象里，吸引他们的更多是民风民俗，其中在吃上，便是文化当中的强项。
国人对于吃，第一便是要味道足够，再好的菜失了这个本质，那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其次是式样，文人雅士乡绅们虽然远离庖厨，但对于起菜名却是颇有兴趣，并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学问。
驴打滚这道北方名吃，北方人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南方人却不一定知道，更别说是文化差异迥异的国际友人们，港岛更有人将这道点心翻译为rollingdonkey，残忍的好像驴子痛到打滚，简单粗暴容易记。
实际上，却是一道老少皆宜的小吃，只因最后工序撒上的黄豆面，彷如老北京城外野驴打滚扑起的黄土，便被冠以了驴打滚的雅号。
看着沈大梅展开的点心盒子，小七有些好奇：“不是驴打滚吗？怎么是面糕？”
沈铁军笑了笑，探手捏起个塞进了嘴里，嚼了三两下便脖子一伸，咽了下去：“嗯，就是驴打滚，只是糖放的有点多，小七别吃多了，你的牙齿该注意了”
沈大梅回到家，沈王氏又忙活了起来，第二天一早吃过饭，穿上了她那件压了褶子的淡青色褂子，脚上踩着双崭新的千层底，看了眼旁边的沈老实：“孩他爹，你不去？”
沈老实摇了摇头，拿着烟杆走了：“我不去~”
“不去正好！”
沈王氏说完看了眼沈铁军：“你，也没买身出门的衣服？”
沈铁军依旧是打着补丁的大裤衩和海军蓝短袖，脚上踩着双黑色凉鞋，不说像干部的沈大梅，便是沈大亮也赶不上，看到老娘不满了，连忙戳了戳胸口的校徽：“带这个就够了！”
拧起的眉头松开，沈王氏不认识那个牌子上写的什么，可也知道那是他单位的标志，想着他是大学老师了，心中的不满消散，看了眼沈大梅的连衣裙，转过头来还是没忍住：“你现在是大学老师了，要有当老师的样子，那走吧！”
连老娘都开始嫌弃了，沈大梅跟上补刀：“最少也要该留短发了，老师哪有你这个样子的。”
沈王氏的娘家在王村，同属红旗公社，只是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坐公交车都要三十分钟，骑自行车的话也要一个小时，而村里拢共就两辆自行车，村支书家一辆沈铁军家一辆，现在一大家子要走亲戚，只能去公社门口坐公交车。
好在早上吃过饭收拾完，错过了人流高峰期，沈铁军兄弟姐妹七个，算上沈王氏和白庆娟，一家人九口只有两个没座位的，沈铁军和沈大亮站在座位旁，小七则被沈王氏抱在身上，和沈卫星沈铁林手上都拿着块雪糕，引的后面的小孩眼馋巴巴地望着。
小七发现，嘴里吧喳的更响了。
沈王氏满脸是笑的顾目四盼，有车停下上人下人，也都必定要瞅了再瞅，可惜这一路上下的就没有眼熟的，兴奋的心情有所消散，目光落在小四身上，高声开口道：“沈铁军，你大哥大嫂去羊城上班的事儿，定下了吧？”
沈铁军有点蒙，看了眼旁边的几个兄弟姐妹，包括正舔冰糕的小七也呆了，刷的转头看着老娘，搞不懂老娘怎么会喊四哥的大名了：“娘，你”
懵圈的沈铁军瞅见旁边乘客们的神情，好奇的打量中带着羡慕的模样，顿时回过神来这是老娘在强行显摆，这个面子得兜住，连忙开口道：“娘，你放心，大哥和大嫂已经安排完了，羊城白云印刷厂也不是个几十人的小厂，小六小七过去，就让他们到白云小学读书，正好离家也近”
“唉”
坐在窗户口的沈大梅摸了下脑门，便感觉有点蒙蒙的，不知是这天的事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正犹豫着是不是要靠在窗户上，眼前便多了根吃掉一半的冰棒：“三姐吃冰棒！”
强打起精神，沈大梅摇了摇头笑道：“三姐不吃，小七吃~”
哄着小七收回沾满她口水的冰棒，明显松口气的沈大梅精神恢复不少，听着沈铁军显摆的说完，开口道：“这套房子还没盖好，你们现在过去，有地儿住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王家小五
昨天回到家，沈大梅便听到了个令她惊诧的消息，沈铁军要把沈大亮两口子和小六小七安排到羊城上班上学，以为沈铁军是走上歪路便问了个底儿掉，后面没见到那个所谓的迁出证明，现在也只是半信半疑，终是不敢确定这是真的。
毕竟，城市户口代表着商品粮，代表着光荣的工人身份，代表着脱离了泥腿子的农民阶级，能够将一个农民招到城里当工人，那就是不得了的事儿了，而现如今则是跨越了千多里地的调动。
这就已经是超出了沈大梅想象，还要带着两个孩子去落户上学，一发的便是要解决四个城市户口，只看满帝都那些回城无所事事，排队待业的知青们，就知道这种事儿是多么的不靠谱。
将沈铁军打上了个不靠谱的标签，沈大梅也不是那种看着兄弟姐妹过的好了，就眼红坐不住的，而是出于最基本的正常人反应，不过沈铁军说的话，有点让她压不住好奇：“房子的事儿没问题，不行就先租房子住，咱们是第一批，也就年把两年的事儿。”
时代在变，人们对房子的需求却从未变过，结婚有套房子，是绝大多数男女的心结，而不买房子那不能结婚的要求，则被男方指责为物质拜金啥的。
从好的方面来看，那流浪狗都还有个窝，便是去嫁个要饭捡破烂的，最起码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以后有了孩子也不用颠沛流离，不用被人撵的凄惶。
沈铁军在和周英成了家后，也是租着人家的房子在过日子，有好心的也有那要绝后的，谈好的价格说变就变，一家子人在县里搬来搬去，直到沈强上了初中，厂子自筹资金建房，才求爷爷告奶奶的算是整了套自己的窝，不足四十平米的二居室。
沈大梅望着窗外默不作声，沈铁军是越发的看不懂这个姐姐了，以前不管好坏，那脸上总是能看出点情绪，现如今倒好，自家人都要猜着心思来。
可也只有自家人，才会让自己这么小心吧？
脑海中升起股明悟，考上研究生布置完了信息网，沈铁军算是经过了一次淬炼，后面在学校里帮着老师代课，兰教授和李贵菊也没拿他当外人，那都是在以身传教，随着魔方有限的成立，魔方实业的发展，这心态也就完成了转变，用白话来说，便是诸念通达。
拥有别人没有的优势，沈铁军心中看谁都是土鳖山炮一般的高傲，这和心里态度成熟与否无关，而是清晰的看透大势诸人的结局在作怪，不再是原来那种面对未来的茫然无措，现在全家除了父母都已经脱离了农民的范畴，便是沈老实和沈王氏也是放不下土地情节而以。
有人说重生者不是万能的，上辈子是个丝这辈子又怎么会变的无所不能，且不知真正无所不能的人也比不了重生者的优势，不用去刻意做作只是顺势而为。
能做就做，不能做暂且放放看，当机会来了便借助风云之势翱翔于天际，美中不足的便是沈铁军的心态更加孤傲，也就是在自家人面前掩饰的比较好。
等到在王村站下车，一家人呼啦啦的进了村子上的小路，正是午饭之前的空闲时，没事做的老娘们小媳妇，三五成堆的在树荫下忙活，看到远处行来的一家子，已经有认识的站起了身，确认后开口道：“这不是王五妮么？”
打招呼的两人间还有段距离，沈王氏已经笑着开口道：“五婶子，你这是纳鞋底呢？”
五婶子扫了眼沈王氏的身后，目光在沈大梅身上转悠着，笑道：“几年没见，大梅都成城里姑娘了。”
“五姥姥！”
沈王氏出了五服的婶子，沈大亮兄弟姐妹几个赶忙开口称呼，与沈老实奇高的辈分相反，沈王氏在王家村的辈分很免，盖因其祖上在晚清时便是远近闻名的地主，后来清朝没完蛋的时候就破落了。
只是王家在天和县开枝散叶半个多世纪，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在县里也是能排的上号的大家，后经鬼子的入侵国共的争斗，到了建国那会已经破了三代，才没在运动中受到波及。
沈铁军的姥爷早逝，只剩姥姥住在老屋里，进了村子一通胡乱的称呼后，沈王氏昂首挺胸的进了篱笆墙院子：“娘！”
老人坐在堂屋的门口正搓玉米，看到门外呼啦啦的一群人，眼睛一瞪笑了：“小五？大亮~”
沈王氏几步跨到老人面前，蹲下后拿起玉米开始搓：“你怎么自己在家呢？我哥他们呢？”
同为小五的沈铁林面色一垮，沈玉云已经跑了过去：“姥姥！”
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眯眯的高声道：“小七这又是窜了一头了~”
乱糟糟的院墙塌了不知多少年，院子里面的地也是凹凸不平，两侧落了些树叶和杂草，显然是很长时间没人打扫了，沈铁军四下踅摸着找到扫帚，刷刷的扫起了院子。
沈大亮和白庆娟则拎着东西进了厨房，这两年两人在家里的时间最长，沈王氏偶尔便会打发他们过来看看，这次过来还带了些菜，都是要放好的。
“你兄弟他们也忙，现在分了地，都在地里忙呢”
“那您怎么吃饭？”
耳畔传来沈王氏的疑问，扫完地的沈铁军也到了老人面前，瞅着老人的褶子脸上写满了疑惑，旁边的厨房里便传出了白庆娟的声音：“娘，姥姥的锅底都快结锅巴了。”
沈大亮拎出少了个耳朵的铁锅里，露出了糊着厚厚一层的黑锅巴，沈铁军便发现沈王氏面色发黑，隐约记得老人快七十了，这时看来明显是耳朵不好使了，高声道：“姥姥，我大舅他们呢？”
老人大声道：“他们下地，很忙~”
沈王氏默默的看了眼沈铁军，皱眉道：“你姥姥这是怎么了？”
沈铁军的心有些沉重：“姥姥有点耳背了，所以她说话声会不知不觉的变大，咱们的声音她也听不清”
第一百三十章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去医院看什么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老人的语气变的有些不耐烦，看着儿子孙子外孙的满脸气愤：“怎么，嫌我声音大，吵着你们了？”
沈王氏和大哥王开珍，二哥王开才挨了训，还是老大王开珍开了口道：“您说的这是啥啊，您不看，那咱就不看~”
沈王氏的到来，确切的说是以沈大亮为首的沈氏子弟到来，便成为王家的一门大事儿，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姑爷没来，可沈家的子弟们倾巢而出，王开珍听了消息，便明白这是正式的看亲戚来了，马上让儿子将弟弟王开才叫了回来，兄弟俩商量一番，便决定要好好款待这些客人。
大舅王开珍今年五十，大表哥王军的儿子都上初一了，二舅王开珍今年四十七，孙子在读六年级，正和沈卫星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沈铁军侧耳听了下：“抓知了猴，你就得在树上缠一层塑料袋，这样他们爬到这里就会掉下去，然后再接着爬，很快树底下就一堆了。”
大妗子放下盘子菜，转身到院子里进了厨房，王开才发现沈铁军瞅着自己的孙子，开口道：“铁军，你今年上大几了？”
沈卫星正显摆完怎么抓知了猴，情绪正是有些飘的时候，开口道：“二舅，四哥已经毕业留校，现在是老师了。”
“留校了？”
王开才诧异的看了眼沈铁军，端起面前的酒自己抿了口，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你，你怎么想着当老师的，我听公社里的人说，你们这批大学生毕业，不都是要当干部的？学习不好？”
沈铁军心里微微一叹，才想开口就被沈卫星抢了个先：“二舅，四哥说他准备报考博士生，但是现在还没有公布博士点，只能先当个老师等等。”
王开珍看了眼大儿子王军，他没听懂博士是什么意思，只感觉能让人等的，那肯定也是好的：“这才对嘛，小军，给你表弟喝一杯！”
王军已经奔三了，看着小了一轮的沈铁军，有些腼腆的端起了酒杯：“来，铁军，表哥祝你青云直上！”
“谢谢，谢谢表哥！”
沈铁军连忙拿起杯子，碰了下喝掉，王家的规矩比较大，也由于王家的桌子少，这年月谁家也不会有两张摆在堂屋的桌子，于是沈王氏带着三个女儿跟着老娘，和大嫂二嫂以及侄媳妇们挤在厨房里。
堂屋的桌子上，只有王家和沈家的男性，王开珍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孙子，王开才一个儿子一个孙子，这就是七个人了，算上沈大亮沈铁军沈卫星的，正好十人围坐在个小方桌面前。
“要是个大城市女孩遇到，怕是会吐嘲老封建吧？”
喝了酒后赶快夹菜塞进嘴里，沈铁军原本是做好了不喝酒的打算，可现在是家宴，原本按照酒桌上的规矩，大表哥王军这杯酒应该从沈大亮开始。
只是由于桌子上有长辈，长辈们没表示可以自由穿插之前，大家也只能端着，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构建了共和国最基本的伦常，天大地大辈分最大。
有的东西看着是打碎踩翻了，但是遗毒之所以被称为遗毒，是因为它已经藏在了人们的骨子里，正如王开珍这个连博士都不了解的老农，却对读书的本质有着极其清晰的认知：“你算是咱们两家最有出息的读书人，在外边做事不要太毛躁，遇事多想想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也许大舅太势力，可搁在往年里，你连你的家都那个，齐不了，还想着治国平天下？！”
王开才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瞅着沈大亮和沈卫星似懂非懂，倒是沈铁军眼神闪烁，开口道：“铁军，我听你娘说你不想当官，原本是不信的，但是小军给你敬酒时，我才发现你不是一般的能藏啊，要不是我一直观察着你，还真怕是被你给瞒过去。铁军，老天爷送给你的东西你不要，那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竟然有不想当官的傻子！
这怕是舅舅们最想说的话，沈铁军的心里一阵无语，可也明白人要做到诸念通达，那是要斩掉七情六欲的，而失去了七情六欲，就只能当石头了：“小舅，我那是客气话，是因为我的名声太大，容易惹人眼红，我总不能满世界嚷嚷想当官吧？咱说自己好，那是嗯，只有别人说咱好了，那才真的好，对吧？”
“这才对嘛~”
王开才连忙拿起筷子让了让，开口道：“吃，快吃菜，不能喝就不要喝，看看你这脸红脖子粗的，来来，都吃菜。”
眼前这桌子上有一多半姓王的，沈铁军差点脱口而出老王卖瓜，幸亏反应快才把话咽了回去，连忙拿起筷子夹菜吃，倒是王开珍拿着筷子笑了：“不就是老王卖瓜嘛，那怕啥，卖啥的吆喝啥，只要瓜甜就不丢人~”
“哈哈”
屋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王开才在辣子鸡里面夹起鸡爪，放到了沈卫星面前，开口道：“你娃还客气啥，这桌子谁不知道你喜欢吃凤爪。”
沈卫星被说的一阵脸红，埋下头夹起鸡爪啃了起来，直到王开珍让上饭，桌子上的沈铁军才松了口气，没让几个表哥表弟穿插进行，他算是逃过一劫。
早上十一点左右到的，中午快一点坐上的桌子，吃完饭不喝酒时，也就到了两点多，沈铁军兄弟仨又坐了会，沈王氏从厨房到了堂屋：“行，大哥，三哥，天不早，我们就走了，咱娘这边，你们要让小军他们多来转转。”
王开珍喝的面色发红，抱着个搪瓷缸站起身道：“行，你们路上慢点，小军，把你姑他们送上车。”
王军连忙站起身：“姑，你不再坐坐喝会茶了？”
沈王氏摆了摆手：“不喝了，我说大哥你也少喝点，现在活那么多”
絮絮叨叨的念叨中，沈王氏带着沈大亮等人出了王家，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看到王军跟在身后，沈王氏开口道：“小军，天这么热，你赶快回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王军喝了两杯酒，他也是个不能喝的，这时早就睡眼惺忪满脸酒意，听到后摇了摇头：“怎么也要把你们送到村子口的。”
一行人到了村子口，王军晃悠悠的回去了，沈大亮看了眼沈王氏：“娘，你没给姥姥和大舅说？”
“给咱姥姥说了。”
沈大梅是热坏了，不时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沈王氏点了点头：“你们在那边不好说，我也不能显摆的嚷嚷，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和你们姥姥和妗子们说了下。
前两年见不着你们多少次，这次一别，还不知道多少年后能聚的这么齐，小四，等着那个什么证明来了，你带着相机过来，拍张全家福“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算忘本
沈铁军默然点头，沈王氏还是老成为重，这次过来是打了个预防针，等着证明来了，就说明板上钉钉的有了结果，最为重要的是，姥姥的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
倒不是大病，而是老人身体机能渐渐衰弱，年轻时候没有条件讲究那些，所以一上了年龄，各种各样的小毛病就都出来了，想要拖延衰弱的过程，就只能是慢慢将养，只不过让七十的老人将养，也只能看老天爷给不给机会了：“娘，我们走后你经常回家走动走动，我大哥那个自行车又带不走，你和爹总要学的，不能放那里生锈吧？”
沈大亮有点不舍：“那个，不能带走吗？”
沈铁军皱了皱眉：“运费几十块，都能买半辆新的了，还不如过去再加一半钱买辆新的。”
沈大亮才想张口，便感觉白庆娟扯他衣服，转头看了看：“你拽我做什么？那半辆的钱，不是钱啊？”
“大哥，你没喝多吧？”
沈大梅擦着脸上的汗渍，满脸好奇：“托运花的费用，不是钱吗？！”
“年纪大了，住是能住到一起的，但是吃不到一起，老的嫌小的不会过日子，放油放那么多就不说了，那肥肉煸出油能吃好多天，那油渣又怎么难吃了？
非要放辣椒一顿炒了吃光，老人看不过去说了句，小的就受不了了，我看这都是惯得毛病，饿上几天就好，猪油泡煎饼放点酱油，你们还不是吃的喷喷香？”
下了车回家的路上，沈王氏嘀嘀咕咕的絮叨着，跟在旁边的小七听到后，歪着个小脸道：“娘，有知了猴才喷喷香！”
白庆娟挺着个大肚子慢慢走着，看到沈大亮埋头走路不知在想什么，开口道：“娘，要不等我们走了，你把姥姥接过来住，老屋空的时间长了，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不行！”
沈王氏脱口而出，停住身子看到媳妇的肚子，语气放缓道：“你说什么傻话，不说沈家五服的亲戚和你舅舅他们，便是你姥姥也不会同意，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姥姥好，可以后别冒傻气了。”
将老人接过来过几天，沈王氏还是有这个底气的，哪怕十天半个月俩月仨月的，周边的沈家亲戚们要是有意见，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要是超过三个月，这就有占沈家宅子的嫌疑，保准那看不过去的，就能指到鼻子上来骂：“王家的男人都死了？”
沈铁军不知道大哥和大嫂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两天的傻话是一个接一个，脑子就和不在状态似的，房子是什么玩意，在共和国的传统观念里，这是家的象征，否则宝盖头和一个横梁护着的是什么？
那只能是一家人，而一家人的具象化表现，便是房子！
它是劳碌一天后的休息处，是迷茫失落时的归属地，是心灰意冷时温暖的港湾，许多人一辈子就在这套房子里转，直到小的长大老的逝去，许多人宁愿借贷也要买房子，表面上看是攀比的虚荣心，实际上是追寻着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不沈王氏为什么会叫沈王氏，还不是沈氏家族的媳妇王氏女子？
这是封建遗毒，可房子不是，房子看似简单的居所，实乃家族兴盛的明证，只看沈大亮的新家起房时，就要提前通知好族人做准备，看似劳师动众还有显摆的嫌疑。
实际上，却是从侧面昭告了沈氏家族又壮大一分的事实，亲戚朋友中再不对付的人，在这个事儿上也得憋着，要是放在古代，这属于分家的范畴，更是需要祭祖以告列祖列宗，沈氏子弟又分出一支人烟香火，祈求祖先保佑添丁进口家族枝繁叶茂。
现如今让姥姥来住？
老人家是铁定不会同意的。
大舅二舅那关也不可能同意，闹不好还要反目成仇。
白庆娟听的默然点头，捋了捋耳畔的头发，眼神闪烁道：“我想的有点简单了。”
也就是你肚子里有个护身符，沈铁军倒是明白沈王氏的封建，上辈子沈大亮没有成家，最后算是倒插门，沈卫星找的个媳妇也不在家里。
而周英又是个城里的媳妇，小到待人接物吃喝拉撒，大到衣食住行的观念上，那是怎么都磨合不到一块的，这也是周英不喜欢回老家的原因，嫌沈王氏规矩大。
想起媳妇，沈铁军回到家里将钱包放好，上次的事儿给他提了个醒，现在是有钱人了，不能再为了那点钱而冒风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能被古人们总结出来的，那都是用血淋淋的代价说明了的。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身上揣了两块钱，沈铁军也没再带手电筒，出门的时候被小七看到，连忙跟了上去：“四哥，你进城吗？”
“走吧！小六你去不去？”
只看她小模样，沈铁军便开口带上，说着瞅见沈卫星，便见这货摇了摇头：“我不去了，我要去找我同学玩。”
大大的太阳挂在半空，沈铁军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钱，塞到沈卫星手里道：“省着点花。”
“谢谢四哥！”
沈卫星笑眯眯的接了，连忙钻进了东屋里，从床板下摸出个手帕卷好，又塞了回去。
沈铁林眨了眨眼，小脸可怜巴巴的望来，沈铁军连理都没理：“你都是拿工资的，就不给了。”
嘴角挂起道弧线，沈铁林小声道：“你去一中？”
心中一凸，沈铁军看了眼小五，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的？”
神秘一笑，沈铁林道：“带我去就告诉你。”
“那得再带点钱。”
沈铁军进屋又拿了点钱，开口道：“要走就快了，咱们还得回来吃晚饭呢。”
沈大亮拎着水壶去地里给沈老实送水，沈大梅晕车有点厉害，回屋歇着去了，沈铁林进屋和沈王氏说过，兄妹三人便出了门。
“四叔，五姑，七姑~”
路上遇见个半大孩子，一溜烟的秃噜着称呼过，兄妹仨只是点了点头应着，不想到了村口，便见到个自行车由远及近，一个扎着油光大辫子的女孩踩着辆二八自行车，很快到了眼前，刹住车子打起了招呼：“四爷爷，五姑奶，七姑奶~”
说话的是红旗公社五朵金花之一，沈光山的女儿沈金花，穿着个碎花短袖和青色裙子，弯弯的月牙眼未语先笑，沈铁军当即笑着应了：“金花，大海今年放假，回来吧？”
沈金花抿嘴一笑，开口道：“大哥没有四爷爷的本事，说今年挂科了，考试不及格被老师留下补习，今年就不回来了。”
非文科专业，学习的压力还是很重的，而文科大学中的压力也不小，只有像外语类专业才会轻松点，告别了沈金花，沈铁林的精神头也不高了：“四哥，要不，要不我就不去了。”
“松弛有度才是好的学习态度。”
小七近乎自残的事儿带给沈铁军很大震撼，所以对于兄弟姐妹几个人的学习，他也是看开了：“你原本就是跳级生，有拔苗助长的嫌疑，只要知道咱们农村娃上大学的不容易，就不算忘本！”
第一百三十二章 肉我所欲也
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沈铁军，沈铁林搞不懂这个四哥怎么转了性子，可对于她来说，这个惊喜就太令人意外了，先前挂科后为了怕挨训，才让周慕华代她买了汽车票，现在想来倒是有些杞人忧天的意味：“你真这么想？”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因为我当不了你们的家。”
沈铁军带着两个妹妹到了公社，每人买了根豆沙冰棒，他倒是拿了瓶橘子汽水，咕咚咕咚的灌着才想走，被老板叫住了：“瓶子，瓶子留下，拿走的话得给五分钱。”
小七拿着个冰棒舔的欢快：“四哥，你没喝过橘子汽水吗？”
大热的天一瓶汽水下肚，将空瓶子还给老板买票上车，沈铁军身上的热意并未消失太久，好在不是上下人的高峰，车子上有足够的座位，小五小七挤在一排，将窗户打开迎着扑面而来的凉风，神采飞扬。
沈铁军后悔没带相机出来，将这两个妹妹的画面记录下，后面车子进了城颠簸着，矮小的房屋出现在道路两边，随着前进的方向越来越密集，车子的颠簸也越来越厉害，大马路上坑坑洼洼的，倒是和羊城没什么区别。
“卖冰棒喽，卖冰棒~~”
大梁自行车后驮着个白色的木箱驶过，下了车厚厚小七眼馋的目送老远，沈铁军开口道：“你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肚子疼了，苹果吃吗？”
“不吃，牙动了。”
小七说着张开小嘴，露出了稀疏的黄牙，还用小手指在门板牙上按了按：“已经活动好些天，咱爹说快掉了。”
目光扫过站台边的水果摊，满脸黢黑的老头正靠在树荫下摇着大蒲扇，听到兄妹两人的交谈，连忙开口道：“对，香蕉不费力，没牙的也能慢慢吃，小伙子来称点吧？”
“我以为你的牙没事呢，昨天吃冰糕那么利索。”
沈铁军倒是把她换牙的事儿给忘了，买了斤香蕉也不用网兜拎，直接掰开每人塞了两三根，一斤香蕉也就分完了，自顾自的剥开一根咬了口，点头道：“嗯，正是好吃的时候。”
沈铁林帮着小七剥开一根，然后才轮到自己，她虽然在学校有工资拿，可也很少有吃水果的时候，三毛钱一斤的香蕉能吃两顿荤菜了，想着马上就要断顿的饭菜，开口道：“四哥，家里快没肉了。”
小七正咬了口香蕉，感觉不是很疼，听到后飞快点头道：“对，家里没肉了。”
沈大梅和沈铁林在学校里是可以偶尔**下的，虽然不知道沈铁军的吃喝状态，可两人不时收到他寄的东西和钱，也能想象出他的生活水平。
小七则不然，听到沈铁林说了，脑海中泛起去年时的记忆：“四哥你总要买的，对不对？”
“当然对！”
沈铁军出来的这一趟，主要目标便是买肉，顺着府前路往南走，这里是人们自发形成的农贸市场，后面会成为天和县最大的禽类批发市场，只是还没靠近便感觉到一股异味扑鼻而来，连忙开口道：“赶快吃，吃完了再进去转转。”
按说大下午的不是个买菜的好时机，可一想到除非跟着太阳起个大早来，其他时间过来，也是没什么区别，三人飞快的吃完，便忍着臭味进了街头。
虽说是市场，可那只是笼统说法，屎尿横流的，鸡鸭鱼的内脏随处可见，嗡嗡的苍蝇像是机群编队，下午的时候里面摊子稀少，沈铁军走走转转，停在了个半人高的铁笼子前，有些好奇：“这是猪吧？”
老板正坐在马路牙子上打瞌睡，猛然听到动静，抬头睁眼看清面前的人，开口道：“小野猪，我在山上下套子抓的，这可不是生病，是我怕它跑，就把腿砸断一条，大半天就蔫吧了。”
笼子里的小野猪蔫了吧唧的哼哼两声，沈铁军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这个时候的自然环境还是不错的，经过十几年的风调雨顺，人烟稀少的地方，多些野物也不奇怪：“这猪怎么卖的？要肉票吗？”
三十多岁的老板听到来了生意，连忙站起身打了打屁股上的土，瞅着眼前半大孩子手腕上的手表，他是没想到这位能真的买，一天下来好多人问了，可能买得起的并不多：“小伙子你开玩笑了，咱又不是养殖场出来的，只卖钱，八毛钱一斤。”
沈铁林皱着眉道：“人家卖的带肥肉的才一块钱斤，你这猪能有几斤肥肉？”
这年月里，肥肉是比瘦肉还要高级的存在，煸了油的油和油渣都是好玩意，用辣椒炒了是能解大馋的，老板卖了一天的猪，这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说了，飞快开口道：“可我不要肉票，还便宜两毛钱。”
瞅了瞅出气多入气少的小野猪，沈铁军点了点头道：“你这猪也就三十来斤，我给你十五块钱，但是你得帮我杀了，下水给你。”
“你”
老板既然能抓到小野猪，自然也是个会杀猪的，再说了这么个三十来斤的小东西，晒了一天蔫吧成这个样，杀起来也不会费什么劲儿，只是十五块钱的价格就太低了，不过最后听到猪下水都是自己的，当即一咬牙：“那好吧，我就赔本赚吆喝了”
“你看你说的，凭空掉下来的，还赔本赚吆喝了，我先给你一块定金，过会我再过来拿。”
小七还在身旁，沈铁军不想让她看到血淋淋的场面，上次杀猪还是两年多前知青那次，小七跟着到自留地里帮忙没看到，掏出一块钱定金递过去，老板接过后扫了眼旁边的小七，笑道：“也就十分钟。”
“那您技术可真不错。”
小野猪虽然很小，可十分钟能解决的，那也不是生手，沈铁军听刘柱子显摆过，他爹杀猪不要别人帮忙，特有独门家传刀工，一刀就能断掉猪的脊柱，然后便任由摆布了，次一点的是直接照头一榔头，还说人和猪没什么区别，搞的就像是练过似的，反正是满嘴跑火车。
小七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找：“四哥，你还要买什么？这头猪咱们吃不了吧？”
“一天肯定吃不了，咱们看看有狗没有。”
沈铁军带着两人溜达着，买狗的想法是早就有的，齐家饭店里的那两只，他一开始以为是不浪费残羹剩饭，后来听齐磊说了，才想起还有看家的作用。
等沈大亮兄弟姐妹几个走了，原先热闹的家就会空下来，显得空荡荡的，沈老实和沈王氏也必定会感受到寂寞，这个时候买条狗带回去，由于是沈铁军买的，两位老人最多骂两句：“你打算给狗起个什么名字？”
小七满脸轻松：“我还以为你要吃狗肉！”
“肉我所欲也！”
沈铁军回味起吃过的狗肉火锅，嘴里的唾液愈发多了：“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
第一百三十三章 高雅
“发财，过来！”
夕阳西下的最后天光里，沈铁军冲着个花色的半大奶狗招了招手，进门的沈老实看到，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你买的？”
沈家凹村的狗，半个巴掌就能数过来，搁在以前是被知青们隔三差五的弄走，后来人都吃不饱了，也就没有多余的粮食去喂狗，现在人才吃饱没几天，沈老实便感到股热血上涌，小七已经嚷嚷起来：“爹，你看这狗好玩不？”
不到半岁的狗才到小七小腿肚间，被小七拽着耳朵呜呜的拉到沈老实面前，巴掌大小的脑袋上顶着黄黑相间的杂色，黢黑的鼻头上仿佛蹭了点白漆，在床上躺了半个下午的沈大梅，这时已经满血恢复，听到后面现鄙视：“就你还研究生？我感觉叫点点也比发财来的高雅吧？”
“土狗要什么高雅？”
沈铁军没看沈老实的脸，盯着在小七魔掌下直哼哼的发财，正探着细细的牙齿冲着蹂躏它的女魔头发出低吼，看到这里是愈发的满意，有小孩子的家庭大多不会养狗养猫，因为小孩子的手没轻没重的，一旦用力抓急了，很可能会被咬：“要不叫个nano，你知道什么意思？”
沈大梅呼吸微停，脑海中高速转动好几圈，只感觉这么个词，应该是个英文单词，但是很可惜，脑海里好像没有相关的印象，幽幽的看了眼这货，转过头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那话怎么说来着？
大的要让着小的点？
沈大梅飞快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沈铁林倒是听的满脸好奇：“四哥，你这是英文单词？”
“是英文单词！”
沈大梅不知道，沈铁军这会儿根本没功夫理她，皱着眉头盯着地上的发财，一段又一段的记忆浮现，重重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英式英语中读作'nn，美式英语中读作'nno，以后发财就叫nano了。”
沈老实听的云里雾里，瞅着沈铁军和沈铁林两人不似作假，倒是不再接话的沈大梅过来井边帮他打水拿盆的，便知道三妮是被小四问住了，看来家里的三个大学生当中，还是以小四为首！
这么想着，沈老实心中涌动起股自豪感，便感觉到围着小七转的奶狗，也顺眼不少：“呐no？”
沈铁军从走神状态回过神，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全名应该叫nano-technology，小五，你们学校开量子力学的课了吗？”
沈铁林满脸问号：“量子力学？”
沈铁军心中一沉：“介观物理呢？”
沈铁林再次满脸问号：“介观物理？”
“好吧！那以后再说。”
沈铁军转头瞅着地上乱转的nano，便感觉这狗是个福星，鼎鼎大名的纳米技术啊，他也只是知道个单词和关联学科，至于再深层的东西，那就要到外边上找资料来确认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项技术了？小五，我说的这些话，出了这个门后谁都不要说！”
沈铁军的郑重吓了沈铁林一跳，她还是头次见到这么个神情：“好的，我谁都不说。”
“你既然能够考上大学，那说明你的智商还是及格的，回去好好学习，争取早点毕业。”
既然想起来了，那沈铁军也就不会放过，要是国外没有相关资料，那就说明这项学科还没出现，便感觉记得有点模糊了，可想想小五要是沾一半的光，那怎么说也是个学科大佬了。
“四，四哥”
沈铁林迟疑的看着沈铁军，脑海里都是早上才听到的话：“你，你不是说，我，我尽力就可以了？”
“那你还想拿诺贝尔吗？”
沈铁军的声音有些飘，他是有点后悔了，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卖后悔药的，瞅着已经呆住的沈铁林道：“四哥说过的，一定会做到，但是假如你真的摸不到那个门槛，我也不能强行帮你爬上去，那不是对你好，那是害你。”
沈铁林眼前一亮，再次燃起了斗志：“真的？”
沈铁军挑了挑眉毛：“真不真的，就看你的表现了。”
一个大饼画出来，沈铁林低头看了看远处的nano，飞快的做了个决定，面现郑重道：“那好吧，我明天就走，回去好好学习，四哥，你可不要骗我！”
笑了笑没出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假的，沈铁军拎起围着小七转的小土狗，开口道：“nano，看看你脏的，来，给你洗个澡。”
“这么小的狗不能乱洗澡。”
沈老实说着转身进了屋，留下个背影给几人：“拉稀的话就保不住了。”
纳米技术，作为诸多尖端学科发展后催生的技术，在这时的国内是别想研究了，只是最基本的计算机技术就过不了关，更不要说是其他的现代科学和现代技术，这门学科的出现，将会引发一系列学科技术的更新，纳米物理、纳米生物、纳米化学、纳米电子学、纳米加工技术等等。
沈铁军对于沈铁林没有太大的期望，只要能在这诸多技术中成为一种的大佬，也就不枉他记忆中的这些资料了，否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变成历史这不是他的性格。
nano的出现并未引起太激烈的反对，沈铁军松了口气的时候，还对沈老实与沈王氏的宽容起了好奇，晚上吃完饭抓过知了猴，趁着家人睡的睡回屋的回屋，还是没忍住：“爹，你真的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
嘴上吧嗒着旱烟，沈老实黢黑的老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这些年来，你做的事儿，好像就没错的。饭前听你大嫂和你娘说了，才知道nano怕是给我们抱来的，等你们开学都走了，这家里也就清净下来了，有了这条狗，也算有个消遣，爹没说错吧？”
“你老人家慧眼如炬！”
沈铁军笑着说了，爷俩可是很少有这么个机会沟通的，飞快道：“大哥当了工人，您两位老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原先管又管不了，惹了气儿还得自己受着，攒那么多钱您打算给谁留着？
我也和二姐陈哥说了，以后让他们经常往这里跑着点，大刚那边能说不能说的，我也都给他说完了，今年就咱们两家种了棉花，明年种的可能不少，那捣乱的只能说是可能不会去找他家的麻烦”
“小四，小四~”
他这话音未落，院子外边忽然响起了阵自行车的铃声，沈大亮一迭声的进了院子，看到坐在堂屋里的沈铁军和沈老实，神情焦急道：“小四，拿你两把手电筒用一下，娟子他爹出事儿了，我得过去看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出师未捷
送走了沈大亮，沈老实连忙打发沈王氏到了新家看住白庆娟，只是很快沈大亮去而复返带回个消息，千多口人的白家村因为浇地用水的问题，和七八百人口的邱庄干上了。
而沈大亮的老丈人作为白家村民兵连连长，自然是带头冲锋陷阵，结果跑的太快，踩在了个土坷垃上把脚脖子崴了，出师未捷脚先崴，顿时成了白家村的笑柄。
沈铁军听到，却是没有办法笑出来，白家村和邱庄共用的河叫白杨河，其中白家村占据了上游的位置，以前没有搞土地承包分田到户时，白扒皮挖个小水库引走部分，也没引起邱庄太大的反应。
毕竟大家都是红旗公社的生产大队，开会时见了面抗议一番，打打嘴炮表明态度也就是了，因为大锅饭的原因，每年地里收成的多与少，和大多数社员没啥关系，干多干少都一个样，按时领吃的也没那功夫去折腾。
可现如今分田到户，那河里的水就关系到自己家，乃至于村子的来年收成，现在上游的白家村搞了个小水库不说，还直接用抽水机咣咣的抽水，下游的邱庄就不干了。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嘴唇还有被牙咬到的时候，放大到两个村子间，新仇旧恨加着天气闷热，眼瞅着用水的时候要到了，于是在这天晚上，便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冲突。
得亏沈家凹村边上没河，打个机井想抽多少抽多少，沈铁军默默的想着，刷完牙透着嗓子一口吐掉牙膏沫，便听到门口响起个自行车铃声，飞快由远及近，在门口的位置上消失，连忙拿起毛巾擦干嘴上的沫子，门口已经出现了个身影：“铁军，正好你在，找你有点事儿。”
沈铁军有点好奇：“王哥，吃饭的事儿？”
“是白家村和邱庄的事儿。”
王猛走的近了，两眼通红满脸疲惫，说完发现沈铁军目瞪口呆，醒悟过来拍了下脑门，开口道：“两个村子闹的比较大，一人重伤七人轻伤，昨天毛书记连夜向钱书记进行了汇报。
最后不得已就把你的事儿拿出来说道，说是你想请钱书记吃饭，但是不好开口，就麻烦毛书记代请了，日期定在了明天中午，下午钱书记还得赶回去，你有空吗？”
有空没空的，这都要给父母官大人兜着，沈铁军连忙开口道：“没问题，定好饭店了吗？”
王猛松了口气，他是真怕这最年轻的博士生情商不及格，而这才是他今天跑这趟的目的，点了点头道：“就是你哥说的那个饭店，最好今天给老板说一下，明天到的，可能有钱书记的秘书和司机，算上这边的，你有个章程吧？”
请大佬吃饭也不是容易的，沈铁军想了想开口道：“我这边人数不变，就是我大哥不去了，教育局招考办的吴二金主任，程大磊所长，公安局的费局长，还有个发小刘大刚，嗯，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大字辈的，呵呵”
“呵呵，你这话，可别乱说，费局长也不是个心大的。”
王猛也跟着笑了笑，这年月起名很少有文雅的，大刚大柱大江大海的从不鲜见，乡间二狗毛蛋的也不稀罕，叮嘱两句后道：“行吧，那咱们就明天见了。”
将王猛送到门口，沈铁军便转身回了东屋，拿了点钱坐上公交车到了城里，正是早上九点半的时候，升到半空的太阳散发着滚滚热意，便在路边称了斤香蕉和桔子，走进了教育局的大门，冲着正望出来的保卫道：“你好同志，请问吴二金主任在吗？”
“吴二金主任？”
保卫瞅着面前的大光头感觉有点眼熟，想了想能够让自己感觉眼熟的，那肯定也不算是陌生人，开口道：“这个点，吴主任应该在开会，你要不在这里等下，我进去给你瞅瞅？”
“那感情好！”
沈铁军进了保卫科，发现里面正坐着个中年男人，拿着蒲扇扇着，当即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中年男人一手拿着蒲扇扇着，一手正拿着份昨天的人们日报，看完一版后翻了个个，将背后露在了沈铁军的眼前，一个标题在角落里静静的躺着：《热烈祝贺我海军编队凯旋归来》。
“作为继郑和下西洋之后，我国最大规模的远洋军事行动，这只特混舰队的胜利归来，不仅标志着我国运载火箭技术达到了新的水平，也意味着共和国的海军，将从此走向远海！”
沈铁军眨了眨眼，中年男人已经将报纸快速浏览完毕，扔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便开口道：“这位同志，我能看看这份报纸吗？”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满脸好奇：“可以，小伙子，你是吴二金的亲戚？”
“嗯！”
放下水果，沈铁军拿起了报纸，中年男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腕上，仔细打量一番，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瞅着胸前那颗小小的徽章，脑海中滚滚闪过一个名字，整个天和县能和羊城外国语学院联系起来的，也就那么一位：“你是那个研究生？沈，沈”
“沈铁军！”
笑着说了自己的名字，沈铁军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报道，与其说是报道，倒不如说是一篇通信，短短的一百多个字入眼，像是来自天地初开的洪钟大吕炸响在耳畔，将他冲的眼眶发涩：“共和国的海军，将从此走向远海！”
“将从此走向远海！”
“将从此走向远海！！”
“将从此走向远海！！！”
呼吸急促起伏几下，沈铁军恍惚间听到中年男人的声音，回过头道：“嗯，对，我就是沈铁军，共和国最年轻的研究生，也会是共和国最年轻的博士生！”
已经站起身的中年男人有些莫名其妙，狐疑的看了眼这有些神经质的研究生，指了指门外道：“嗯，沈铁军同志，吴主任来接你了！”
“这份报纸，送给我吧？”
沈铁军说着便折了起来，装进兜里后出了保卫科，迎着吴二金关切的目光，笑道：“吴叔，明天中午有空吧？”
“有空，有空，你这家伙，怎么了？”
吴二金说着冲保卫科科长挥了挥手，将沈铁军扯到了走廊里，看他依旧皱着眉头不言不语，狐疑道：“你和那赵胖子起矛盾了？哦，赵胖子就是保卫科科长，刚才和你说话的，他姐夫是地委武装部”
“没有，吴叔。”
沈铁军心情平复，跟着吴二金进了招考办，发现一切还是以前的布置，就像自己在这报考研究生一般，放下水果后开口道：“刚才有了感觉”
“什么感觉？灵感吗？”
吴二金打开抽屉拿出珍藏的茶叶，沈铁军毕业的事儿他是知道的，倒好后放在了他面前，挑眉道：“我倒是把你另一个身份给忘了，红色诗人，哦，你在信中称为主旋律诗歌，是新做的？”
“是，刚才有了灵感，便都有了。”
沈铁军飞快的从口袋里摸出笔，打开随身的通讯录，运笔如飞：“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个；在奔腾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