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0章 配合
一条铁链从左侧飞了过来，皮影戏没有忍住，目前这种情况，继续隐忍已经没有意义。
当乌有做出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意味着他会打破僵局，利用死亡来逼迫两人做出决定。千江月和皮影戏可以一直隐忍下去，至死都不使用第七联系，而乌有也无法百分百确定第七联系究竟在谁身上，但是，他愿意承担测试失败的后果，也完全有能力承担。
千江月伸手抓住铁链，既然皮影戏已经做出选择，他再多说也已经无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安全活下来，然后……离开。处于坠落状态时，他的技能难以释放，几乎等同于无效，因为他没办法生成一个完整的净光源。
铁链在坠落中，勾到了一块巨石的边缘，本该平行下落的两人，开始向对方所在的位置摆去。
“换新的！”千江月喊了一声，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响。
皮影戏断开右手掌心的铁链，瞬间，两人摆动的轨迹开始改变，由原来可能相撞，变为斜向下坠落。在这过程中，皮影戏再次使用第七联系，新的铁链朝千江月飞出。
然而，因为角度的关系，铁链与千江月错过，但在错过之后，铁链以一个锐角的弯度改变方向，重新飞向千江月。
由于缺乏练习，皮影戏对第七联系的使用还不熟练，但在短短的几次使用中，她发现第七联系的铁链远比她作为旁观者时好用，仿佛是延长的肢体，能够随心所欲控制。
新的铁链来到千江月腰部，让千江月落在身上，随后，铁链的尖端以千江月的身体为中心向内摆动。
千江月双手牢牢抓紧铁链，等待着预料之中的冲击到来。
很快，他的双手就感觉到一股撕扯感，一股力量由铁链的另一方传来，减缓他下落的速度。在减速过程的力量碰撞中，他的双手手掌与铁链摩擦，变得通红。
大约3、4秒后，他完全停下，停留在半空中。现在，他的位置并非在之前攀爬的巨石边缘，而是在一个深渊边缘，深渊的范围并不小，只是由于巨石阻挡而未被察觉，如果继续下落，甚至有可能重新跌落回渊底。
“你没事吧？”皮影戏关心地声音从上方传来。
千江月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皮影戏左手的铁链勾住巨石之间的缝隙，此时正在缓缓收回。
“暂时没事！”他回了一句，“小心乌有。”
虽然两人已经止住下坠，但是危险完全没有解除，真正的危险可能才刚刚到来。
一个知晓最新情报，且已经逐渐脱离人类范畴的演员。获胜几乎已无可能，甚至连成功逃跑的可能性都不到万分之一。
皮影戏没有回答，而是暂停收回左手的铁链，换成收回右手，这样一来，两人就能暂时以挂在深渊边缘的方式汇合，从另一个角度考虑，现在的位置，相对来说，反而是更安全的位置。
两人的距离被迅速拉近，千江月因为熟知第七联系的关系，在靠近的过程中，不断利用双脚踩踏深渊的岩壁，让自己移动得更快速和安稳。
“我们不能回去。”千江月抬头朝上方看了两眼，并未发现乌有的身影。
“该怎么做呢？难道……”皮影戏说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之前在巨石顶部的时候，上面其实还有几条路，只是我们碰不到，既然现在第七联系已经暴露，不如我们就用这种方法，沿着深渊的岩壁朝另一个方向移动？”
利用第七联系的铁链作为攀爬的工作，让两人从深渊的一边移动到另一边，这就是她的想法。
千江月深吸一口气，没有马上回答皮影戏的问题，他需要一点时间思考，即便现在是危机四伏的环境，乌有随时有可能从任何一个地方出现，甚至直接出现在两人中间也说不定。
“对不起。”皮影戏忽然轻声道歉。
“什么？”千江月听到后愣了一下，接着马上反应过来，皮影戏道歉的内容是指“不要暴露第七联系”这件事。他摇摇头，“没事，你不用的话，我们现在应该都摔死了。”
皮影戏看了掌心一眼，感觉情况越来越魔幻。她的确偶尔想过如果自己拥有其他队友的演员会如何，例如暂停时间，例如召唤一个鹰灵，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想到方法了，要试一试，可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千江月看了一眼皮影戏，说出自己的担忧，实际上，两人刚才的呼喊已经暴露了大概位置，但声音，特别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地下洞穴中，并不太好定位。
皮影戏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随后，千江月施展技能追光，将净光源制造在铁链的尖端，然后，他慢慢将右手拿开，观察净光源的稳定性。刚才在下坠的过程中，他一直尝试自救，然而净光源还未制造完成，便因为他快速脱离而消散，根本无法成型，但现在，净光源在铁链上表现良好。
“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皮影戏瞬间理解了千江月的想法。将净光源附着在铁链上，再将铁链发射出去，之后，千江月利用净光源转移到铁链末端所在的位置，将铁链固定，或者观察铁链末端的情况。
“没错，那边！”千江月指了指两人背后的反方向，也是距离巨石最远的地方。无论乌有从何处赶来，将他们两人从巨石上丢下，都只有可能是在巨石位置，显然，巨石的另一边，就是离乌有最远的地方。
皮影戏将铁链收回部分，留下附着有净光源的铁链，接着，她重新发射一根铁链，带上附着有净光源的那段铁链一起，向千江月所指的方向飞去。虽然整套操作在旁人看来十分繁琐，但是实际使用中，却异常方便，没有任何不适。
正因为如此，千江月的指示才十分精简，因为他了解自己一直在使用的技能，即便第七联系可能并不为他的灵魂所拥有。
携带有净光源的铁链落在深渊另一侧的岩壁上，在铁链飞行期间，千江月已经在身边的岩壁上制造了净光源，确定铁链末端有位置落脚之后，他向皮影戏打了声招呼后，便进入与共状态。
他的身体变得模糊，体表仿佛有光点闪耀，下一秒，他出现在另一个净光源处。
“技能的相性还挺好。”千江月感叹一句，默默观察周围，在深渊的另一侧，也有同样的巨石遮挡，上方和下方都有数条道路通往其他位置。
他等了十秒，一动不动，让自己保持在与共状态中，确定周围确实没有危险后，他再解除与共状态，迈出右脚，准备以最快的速度确定周围的情况和接下来的逃跑路线。
“我等你很久了。”一个低沉到压抑的声音出现在千江月身后，这声问候中，包含了难以控制的愤怒和即将爆发的残忍。
第1911章 逼问
当千江月听到乌有声音的瞬间，便向后退一步，马上发动与共状态，想要躲在净光源中，然而，下一秒，他看见附着在铁链上的净光源距离自己有三米远，位置在前方。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净光源与自己之间飞溅的血液，以及额头的湿润，冰冷的风从脑子里穿过，将温度带走。一声沉闷的爆裂声传入内耳，骨头裂开的声音在脑袋里回响，仿佛永远不会消散。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见乌有，短暂的反应时间中，甚至连警告都来不及发出，但是他已经猜到乌有为什么会在这附近，显然，乌有赶在千江月之前到达深渊另一边并非是因为飞行，或者有什么更高级的交通工具，而是因为乌有利用时间暂停环绕深渊一圈。
千江月的眼中，净光源发射出的光越来越模糊，亮度也越来越低。
站在深渊另一侧的皮影戏，始终关注千江月的状态，在她的眼中，只是短短的一瞬，千江月便再次跌向深渊，而且，头部似乎有鲜血飞溅而出。见到这一幕，她瞳孔收缩，右脚踩在岩壁上，正准备救人，然而，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怎么回事？
皮影戏困惑不已，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不是好事。忽然，她发现千江月停留在半空中，头朝下，保持着坠落的姿势，并非依靠自己的力量停住，反而像是静止画面。
瞬间，她明白过来，时间已经被暂停。
一个显眼的黑色身影站在穿过深渊的铁链上，一步步朝皮影戏的方向走来。
皮影戏没法转头，但她能够通过眼角的余光发现这一点。
此时此刻，在这里，除了她和千江月之外，只剩下一个人，或者说，半个人——乌有。
乌有脸色阴沉，迈向皮影戏的脚步不急不缓，虽然此时乌有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但在靠近皮影戏的过程中，却给皮影戏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或许，我的旅程也将在这里结束……
皮影戏内心浮现出这一想法。
等到足够靠近，乌有才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你听得到我说的话吧？”
皮影戏没有回答，她也没法回答。
“第七联系是不是钥匙？”乌有问完这个问题后，继续向前，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但是他依然想确认，就像之前确认第七联系在谁身上一样。
他来到皮影戏身前，右手伸出，掐住皮影戏的脖子，然后将时间暂停解除。
瞬间，皮影戏看见千江月继续向深渊底部坠落。
乌有通过观察皮影戏的视线，也注意到了皮影戏所关注的重点，他不再追问，而是用更加强硬的语气说道：“交出来，我可以放了你们。”说完，他的右手更加用力，强行将皮影戏的头抵在岩壁上，让皮影戏的视线不得不落在他身上。
皮影戏怒视乌有，右手紧紧握拳，手臂和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知道，我还没对千江月用过回魂尸之灾，而他早已经满足技能发动条件，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会死。”乌有突然转用平和的语气，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把第七联系交出来，我放你们一命，至于今后的路，你们想追就追，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不可能再追上我的脚步。”
说后一句话的时候，乌有十分自信。
皮影戏不相信，乌有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但她没有马上回绝，因为乌有还在犹豫，这可能会给她时间抓住逃生的机会。
现在，她完全理解之前千江月的警告，一直以来，他们能够和乌有周旋这么久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身上有乌有需要的东西，就这么简单。乌有一而再、再而三留手，目的十分明确，直到现在……
她知道乌有想要的是什么，乌有想要永生，而现在，乌有在地狱电影和渊底神明的帮助下，正跨越神与人之间的鸿沟，向更为独特的生命转变。可是，在这过程中，乌有却死了一次，虽然是因为粗心大意，虽然其中有运气成分，但死亡确实已经发生。
乌有害怕了。
一路到达《渊底》，失去底牌的不仅仅是地狱归途的演员，乌有也同样如此。没有了保命的特殊道具，也没有指针剑作为武器，能够依托的也只有当初费尽心力获得的回魂尸之灾，然而，现在已经用了一次，这意味着，只要在这个世界再被杀死一次，他必死无疑。
“我……怎么……相信……你？”皮影戏一个词一个词从口中吐出。
乌有稍微收回了一点力道，让皮影戏能够正常说话。
“我没杀你还不够证明吗？你们对我会手下留情？”他反问一句。
皮影戏嘴唇紧抿，眉头紧皱，看了乌有足足有三秒，才开口答道：“你是我遇到的所有演员中，让我最恶心的一个，如果让我排名，我会把你排第一，二、三、四、五全空着。”
乌有微微歪头，不以为意。
皮影戏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用其他演员的命迫使地狱电影开启《终焉之地》这部电影，你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在你眼中，其他演员的命根本不是命，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资源。”
“有什么问题吗？”乌有很认真地问，“还是你想告诉我，地狱电影中有人权？不对……演员权？”
“我们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包括杀死你这件事，只要你不动手，我们就不会伤到你一根头发，反过来却不成立，懂了吗？”皮影戏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她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怒气，“问题？当然有问题，你这种东西，一出生就该判死刑！”
说完，她全力挥出右拳，力道十足，然而，本该精准命中乌有的一击在靠近乌有的时候，却如同电影中的慢动作镜头一样，宛如蜗牛爬行。更重要的是，慢的只有她的拳头，乌有依然是原来的速度。
乌有微微后仰，躲开皮影戏的一拳，接着，他右手用力，掐紧皮影戏的脖子，再次将后者抵在岩壁上。
皮影戏闷哼一声，双手抓向乌有的右手。
“皮影戏。”乌有的视线看向左上方，陷入短暂的沉思，“假设你说的是对的，那么，有哪个‘人’，能来执行我的死刑？如果人多就是正确，你们的人现在也不多吧？至少在这个电影世界，只剩我们两人，就算是用投票来决定正确与否，那结果也是一比一，不是吗？”
皮影戏瞪着乌有，眼中布满血丝。
“或许我该提醒你一句——”乌有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靠近皮影戏耳边轻声说道：“——欢迎来到地狱电影！”
第1912章 再拼一次
当乌有尝试说服皮影戏交出第七联系的时候，千江月仍在坠落，他继续掉落了十米左右，摔在岩壁上。
深渊的岩壁并非完全垂直，而是越靠近底部角度越平缓。
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千江月从昏迷中惊醒，重新恢复意识，但却无法阻止他继续向下滚落，甚至无法让他做出保护动作，甚至，在头部被乌有操控的碎石击穿后，没有马上死亡都是恩赐的奇迹。
他的身体沿着弯曲的岩壁不停翻滚，全身上下的骨头不停与坚硬的岩石碰撞，直到滑落到底部后，才堪堪停止翻滚，转而变成背部向前滑动一段距离后才停下。
剧烈的疼痛伴随无法抗拒的沉重感一同袭来。千江月现在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保持原样，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思考更多的事情都无法做到，头部的创伤以及身体的伤势已经影响了他的思维，现在的判断都不是思考之后得到的结果，更像是生命为了自身活下来而拥有的生存本能，正如渊底通过异化延长生命的人类一样。
千江月静静躺在坚硬的地面上，鲜血已经将头部下方的地面染成深红色，细不可闻的滴答声在耳畔响起，向外扩散，直至碰撞到岩壁，又回弹回来，打破了底部的宁静。
黑暗中，岩壁附近，一道蓝色电弧闪烁，宛如绽放的花朵。电弧出现后迅速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黑暗重新占据一切。两秒后，电弧再次撕裂黑暗，这次的持续时间比之前更长，亮度也更加明亮，甚至将周围都照亮少许。
在电弧淡蓝色光芒的照耀下，异化人类的身影出现在岩壁边缘，蠕动的肉泥艰难地在地上爬行。为了减少能量消耗，它们通常都会待在原地。
越来越多的肉泥从岩壁的缝隙中爬出，它们是有幸在坍塌中存活下来的一小部分，很可能是仅剩的火种，但是它们依然义无反顾，向千江月身边聚拢，即便它们想要拯救的人可能并不是它们一直在等的人。
肉泥靠近千江月后，迅速触碰千江月的皮肤，同时，肉泥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开始颤抖，蓝色的弧光不断闪烁。千江月的指尖抖动两下。最初触碰到千江月的肉泥在蓝色的弧光结束后，停住不动，它仅剩的生命能量已经消耗殆尽，很快，肉泥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灰黑色，并且身体变得极其脆弱，宛如粉末。
新的肉泥取代了原有的位置，并且更进一步，从原先的触碰，变成包裹肢体。
治疗在稳步进行，有的提供能量，有的填补伤口，义无反顾，如同飞蛾扑火。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肉泥聚集在千江月身边，闪烁的电弧仍旧维持之前的亮度，但是却一直持续，像是运转起来的机器。
模糊中，千江月恢复了部分意识，他感觉自己已经停止坠落，身下似乎有无数双手托着他，不让他继续落入渊底。但现在，他只有感觉，其他任何事情都回想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
身下的双手在阻止他坠落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上升，像是从地狱回到人间一般，纵使这一过程十分难受，纵使托举的力道断断续续，但他依然在一步步向上攀升。
随着高度渐渐变高，一些记忆闯入他的脑海中，其中，最让他在意的是一张照片，从背景和人物判断，是一张旅游的风景照。
“这是？”
千江月犹豫的瞬间，感觉托举的力量迅速加大，而在这过程中，他回想起了一切。自己从何而来，该去往何方。
上方的黑暗中，一道和煦的微光将他的眼睛打开。他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下方，黑暗中有无数人形光影朝他伸出双手，正将他举向更高的地方，光影中的人面目模糊，看不清具体容貌，但是能够通过身形辨别年龄，其中，将近半数都是中老年人，剩下的是青年以及小部分孩童。
“这些是……是你们的灵魂吗？”
千江月脑海中浮现出逃离渊底时看见的肉泥，这些人类在亮黄色光球的帮助下，转变成另一种生命形态，虽然失去了身为人类的大部分能力，但是却获得了更长的生命，族群也已一种神奇的方式继续延续下去，不至于被终焉之地彻底带走。
为了躲避文明被吞噬，它们成为了另一种生命形式，也形成了一个全新的文明。
“我记得我死了。”千江月伸出双手放在眼前看了看，没有发现太多异样，接着，他将右手抬起，摸了摸额头，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误，他的右手应该能够摸到一个明显的孔洞，然而，并没有，“……被乌有杀死的。”
他心里清楚，从梦中世界开始，乌有就已经忍他很久，现在，在确认第七联系不在他身上后，在确认杀死他不影响获得钥匙后，乌有没有任何犹豫，选择最干脆的方式了结他的命。
“没有保命的特殊道具，没有保命的装备，也没有其他能够免死的手段。”
千江月微微皱眉。
“难道说是你们在救我的命？”
他重新看向下方无数的光影，十分困惑。
即使能够重新活过来，他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战胜乌有，原本双方的实力差距就已经难以弥补，即便获得追光这一全新的强力技能，但乌有已经知晓，肯定会被提防，这意味着几乎不可能再偷袭成功。
另一方面，根据渊底神明的说法，乌有的实力还会增长，这种增长不需要任何其他条件，只要时间仍在继续流动，实力就会一直成长到“神”的级别，成为另一个生物。
他们输了。
这次的失败，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老实说，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帮忙监视乌有，提供情报，破坏道路，阻拦乌有，你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这些我都知道，但是……”
千江月叹了口气，他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也绝不是心狠手辣的坏人，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也不打算隐瞒下去，而且，他也清楚，如果异化后的人类能够做到上面所说的事情，也一定具备足够的分析与理解能力，自然能够看出他的承诺没有任何担保，随时可以毁约，而且没有任何惩罚。
“我……算了，我就实话实说，我根本没想过‘考虑’的情况，就算被杀，我也不会去考虑，对，这就是我的选择。”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想过我的死状，现在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感觉其实挺不错的，至少留有全尸，可能是乌有着急吧？如果换个地方，我想他肯定有心情与精力慢慢处理我。”
千江月笑了笑。
“所以，放手吧，我不是你们要等的人，根本不值得！”
光影仍旧将他向上托举，仿佛没有听到，但是，举起来的手臂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坚定。似乎，千江月的坦白非但没有让他们因为背叛而感到愤怒，反而让他们更加坚决。
头顶的微光越来越亮，甚至变得刺眼。
千江月抬手挡在眼前，他不理解异化人类的做法，虽然他不清楚代价是什么，但是从之前只是传递情报都会死去一个的情况，现在将他从濒死状态救活的代价，或许整个族群会无法承受。
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一阵轻声呢喃，无边的寂静被打破。
“离开这……离开这！”这声呢喃由无数声音重合在一起，仿佛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只是因为声音太小，即使凑在一起，也才仅仅是刚好能够听到的呢喃。
千江月震惊地看着下方，因为他在这声呢喃中没有听到任何索求，异化人类救他不是为了回报，只是想救他，仅此而已，异化人类从来没有将他当成过外人。
虽然他认为自己是外人，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会留在这里，但是，这些异化人类却不这样想，当他提出请求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这是最纯粹的信任。
微光将千江月笼罩，在短暂的失明之后，千江月发现自己正躺在昏暗的环境中，四周有微弱的蓝色电弧闪烁。
“为什么？”
千江月的声音很虚弱，但正在逐渐恢复，而且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短暂的沉默过后，千江月重新调整心态，暂时将心中的不解放下，既然他重新活了过来，既然一切还没有结束，那么，他打算再拼一次，即使战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无限接近于零，但……不是零！
第1913章 考验
千江月开始制造净光源，虽然因为生命垂危的缘故，他的生命力也大量消耗，但经过异化人类的补充，已经恢复到可以使用的程度。他的右手凝聚净光源，然后设置光源的方向。
白色的净光源照在他的身上，全身覆盖的肉泥已经变成灰白色，像风干的水泥。
他站了起来，身上的肉泥便脱离体表，摔在地上，扬起一片粉尘。接着，他的身体渐渐变淡，体表出现模糊的光点。
同一时间，深渊边缘，皮影戏最初发射的铁链前，白色的净光源中，出现模糊的人影，正是从深渊底部死而复生的千江月。
……
乌有的宣言传入皮影戏耳中，但皮影戏的注意力却已经被分散，她的视线越过乌有的头，看向乌有后方。
在她最初发射出的铁链尖端，有着千江月制造的净光源，而现在，净光源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她看不清人影的模样，但是，在这灰暗的地底，除了她和乌有之外，只有千江月。
猛地，一道炫目的亮光出现，照亮乌有的后背，将乌有坚实的影子映在皮影戏和她后方的岩壁上。
机会！
皮影戏在瞬间领悟到了千江月的意图。
千江月没有引爆净光源，因为附着在铁链上的净光源已经能量不足，也没有重新制造净光源的时间，一旦被乌有发现，哪怕只有短暂的半秒，后果就是他失去先手机会，因此，他的选择是打开安全帽灯，利用特殊道具内储存的能源制造出光亮。
皮影戏左手按在岩壁上，影之主的封印效果发动，接着，她扭动腰部，抬起右脚，踢向乌有头部。因为她提前知晓的关系，即便时间可能只有1秒，但是，领先的这点时间，就能够让她取得先机。
另一方面，因为与乌有对战越来越熟练，即便大多数情况下只是被动应对，但熟能生巧，她对时间感的把握比以往更加精准。
然而，在乌有的眼睛中，皮影戏的动作根本不像她自己认为的敏捷与迅速，而是像慢速播放般，一点点靠近。
“我说过，太慢——”乌有正准备侧身躲避，同时尝试将自己的影子挪开，但他的动作刚做到一半，腹部却被猛击了一下，让他的动作停滞，原本能够轻松躲过的一脚却变得无法躲开。
他的头部遭受一记重击，脑袋中响起嗡的一声，同时出现的还有如鸣笛般的耳鸣，持久不息，似乎，皮影戏这不留余力的一脚，已经将他踢出脑震荡。
实际上，乌有腹部遭受的一击，同样来自于皮影戏，不过并非皮影戏的身体，而是皮影戏的影子，因为两人身位大致重叠的关系，所以皮影戏决定一心二用，让影子的偷袭提前生效，为自己接下来猛烈的一击制造机会。
之所以皮影戏能够提前布置，也并非单纯灵机一动，而是先前她因为愤怒而挥舞的拳头被乌有轻松躲过的缘故，曾经她与队友对战的时候，队友在提前准备的时候也能够躲过，但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却极难躲过，而无论是否躲过，闪躲的情况都和乌有躲避时完全不同。
乌有躲避拳头的动作与神态，像极了猫闪躲螃蟹钳子时的灵敏与自如，这是物种层面的压制。这一点再加上千江月曾经说过乌有在不断进化的情报，让皮影戏自然而然多留了一个心眼。
当两人交战时，千江月让安全帽灯的灯光锁定乌有，防止无法制造清晰的影子。
皮影戏得手后，右手伸出，铁链从掌心飞出，直指乌有，更准确的说，是直指乌有的腰部。铁链刚从掌心飞出，一道亮光便从乌有腰间出现，他打算重复之前逃脱的方案，利用自身产生的光源来对抗影子。
铁链击中腰灯，发出哐的一声，将腰灯击碎。
演员与电影世界的人类不同，演员之间能够干预对方的装备以及特殊道具的使用，只是多数时候并没有合适的时机。皮影戏此时的做法，正与钱仓一先前缴械乌有的指针剑相同。
同一时间，一道闪亮的光芒从千江月所站的位置发出，这道光芒如同划破天际的光一般，将地下的黑暗撕裂，此刻，即便身处地底，却宛如白日。
成功了吗？
皮影戏屏住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赶上，如果没有赶上，凭借时停，再加上进化后所获得的对身边环境的控制力，完全能够脱离困境。
净光源彻底引爆后，消散在空气中。
在净光源引爆时，皮影戏下意识眯眼，依然感觉到眼睛不断刺痛，即便现在净光源已经消失，依然在她眼中留下一道暂时无法消除的蓝色阴影。她尝试睁开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中寻找乌有的身影。
她看见铁链下方，一个人影正从光明坠入黑暗，像是被黑暗所吞噬。接着，她马上转头看向千江月的方向，想要确认深渊另一边的人是否真实。
“千江月？”她喊了一声，同时，肉类烧焦的味道从下方传来，闯入她的鼻息。
“没时间解释，我们快走！”千江月回了一句，他看见乌有掉下去了，但他不确定乌有是否已死，正如他被乌有操控的碎石穿头而过，却依靠异化人类的帮助活下来一样，或许乌有身上也有同样的奇迹与眷顾。最重要的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不能去主动验证乌有的生死，如果是乌有故意为之，无异于羊入虎口。
皮影戏脸上浮现出笑容，她加速朝千江月的方向跑去。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她心想。
深渊下方，靠近岩壁的位置。
乌有背部紧贴岩壁，默默等待，他的脚下，两块漂浮的岩壁碎片支撑起他的身体，虽然整体仍在下降，但速度缓慢且平稳，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他右手伸出，蓝色悠悠球出现在掌心，并且不停滚动，只要他将悠悠球扔出去，技能偷天将会发动，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会被逆转到发生前的情况。
犹豫一秒后，他右手握紧，将悠悠球捏碎。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手臂与肩膀已经完全消失，不留丝毫痕迹，伤口处的肌肉发出刺鼻的焦味，但伤口已经被止住。
“为什么千江月没死？”
他大口喘气，脑海中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清楚地看见自己利用碎石将千江月的头部击穿，再加上高空坠落的伤害，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从暴露自己，将两人从巨石上丢出，再到偷袭千江月，以及逼问皮影戏，整个过程，他没有犯任何错误，却依然差点被同样的招式杀死。
“是那个神明在暗中保护他吗？还是异化人类？”
他瞬间想到两种可能，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已经小心翼翼，变数还是会发生，他似乎永远无法安全地获得自己所要的一切。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
“没错了，这是地狱电影对我的考验，就像学生勤奋学习了一个学期，无论平时成绩多么优秀，最终还是需要考试才行。我如果想真正进化，必须通过这份考验，无论多么谨慎，变数也一定会发生，我必须要能承受住这一切。我没有安全区。”
“呵呵呵呵。”
他粗声笑了起来，然后转身朝右侧走去，他迈出右脚的时候，左侧的岩壁上出现裂痕，随后，一块笔记本大小的岩石碎片从岩壁上脱离，移动到他脚下，承住他的重量。
“如果是这样，苍一也一定没死，另一个我没能杀了他，他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用他那克制我的技能，将我逼入绝境！”
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更加广阔，之前无法理解的事情，焦虑的事情和困惑的事情，变得豁然开朗，所有的一切都清晰明了。他的身前，本来一块一块恰好固定在他脚下的岩石碎片，数量也开始变多，仅仅不到两秒，岩石碎片便在他脚下组成一个短小的阶梯，而他已经走过的岩石碎片也不再掉下，而是从身后移动到身前。
第1914章 原谅我的私心（感谢户口先生打赏！）
“走这边！”千江月语气十分肯定，他的右手放在岩壁上，感受着岩壁另一侧传回来的微弱波动。
或许是异化人类使用自己**来填补伤口的原因，又或者他们本就是同一个物种，总之，千江月发现自己拥有感知渊底道路的能力，虽然效果并不算理想，路线也不清晰，但实测过后，却一次都没有错过。到目前为止，两人都没有再遇到过需要返回的死路。
路上，千江月将自己死而复生时的所见所闻告诉了皮影戏。
“现在看来，倒是我心胸狭隘了，从一开始，他们就打算不顾一切帮助我们。”
千江月轻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感叹。他刚从乌有的手中逃脱，但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因为凭借异化人类赋予给他的感知能力，他能够感受到有东西在后面追踪他们，只是难以辨别位置。
在渊底，唯一能够追踪他们的人，只有乌有，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因为渊底本就是一片贫瘠之地，这个电影世界，也是文明被收割后的荒芜之地。
更让他不安的是，通过异化人类在渊底的感知能力，他发现乌有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这很可能意味着一件事，乌有在与他们短暂的交手中，进化到了新的阶段，一个更加脱离人类的阶段，也是更加危险的阶段。
还能赢吗？
他问自己，但心里没有答案。
凭借追光与影之主的配合，对付以前的乌有绰绰有余，然而，现在的乌有是已经吞噬过第七联系的乌有，且来到渊底之后，体内启动了进化进程，地狱电影履行了自己的约定。
无论乌有后面做了多少事情，但在《太阳的葬礼》之前，他都是地狱电影中最得宠的演员，而现在，他很可能依然是。
有时候，千江月不禁怀疑，在地狱电影心中，地狱归途可能根本不是战胜乌有的武器，反而更像是地狱电影用来教训乌有的工具。进化开启后，只要没能杀死乌有，总能让对方在战斗中汲取营养，变得更加强大。
问题在于，乌有每离开原有的时空，前往下一个电影世界后，总会多获得一条命，这是一个死局，甚至，都不能用不公平来评价。因为，无论地狱归途承不承认，在正式面对乌有之前，江蓠早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显然，乌有为了获得回魂尸之灾，也准备了漫长的时间和付出了相当多的代价。
不过，虽然他确定乌有没死，但没有马上将这件事，以及他思考的结果告诉皮影戏，他想让死里逃生的喜悦在自己队友心中停留得更长一点，哪怕多一秒，也比面对这个无解的难题更好。
“第七联系用得还习惯吗？”忽然，千江月转头询问，他停下脚步，站在一处分岔路口的岩壁边。
皮影戏愣了下，沉默不语，她感觉千江月的状态不确定，甚至怀疑千江月根本没有活过来，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千江月，甚至可能是鬼魂，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不过一路的观察，让她打消了这方面的疑惑，站在她眼前的的确是活人，而且是她一直认识的队友。
“怎么了？”千江月问。
“为什么……停下来？”皮影戏看着两条岔路，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千江月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双手放在背后，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分路了。”
“分路？”皮影戏眉头紧皱，“就算我们分开走两条路，也不可能躲过乌有吧？而且，之前的计划就是分路，结果还是……”说着，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激，才停顿半秒，调整语气，“……还是现在这样，千江月，我们是一个团队，分队只会削弱我们自己，让乌有得逞。”
千江月摇摇头，左手放在分岔路口的中间位置，微弱的白光在他手中聚集，他在使用技能追光，接着，他收回左手，引爆净光源。
净光源的白光激射而出，内部的微弱蓝光化为烟雾向四周飘散。净光源照在分岔路口中间的岩壁上，将表面黑色的岩石剥离少许，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这条缝隙的宽度，仅仅比一张a4纸的厚度宽上少许。
皮影戏看见缝隙后，瞳孔收缩，脑海中已经想到千江月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才是你要走的路，一条只属于你的道路，无论是我还是乌有，都不可能从这条路离开。我已经感知过，这条路能够通向一个垂直通道，应该是你之前说过的类似电梯的装置，虽然坍塌有影响，不能再当成电梯使用，但是路还在，有第七联系，你很快就能爬上去，就是累了点，但我相信以你的体力，不成问题。”千江月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着，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似乎不打算让皮影戏开口。
皮影戏将视线从岩壁的缝隙上收回，看着地面，默默听着。等到千江月说完，她将右手放在左手手臂上，紧紧握住，再抬头看着千江月：
“你们，又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她的眼中充满绝望。
千江月想到自己独自离开逃生舱的选择，他闭上双眼，等了两秒，再睁开，用平静的目光看向皮影戏绝望的双眼：
“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前面就是光阴冢，我相信苍一还活着，想想他的技能名字，那里是他的主场，他肯定会在那等你，所以，我们没有丢下你一个人。”
皮影戏紧咬牙关，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却不知道为何，这些话像被喉咙卡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千江月向前走了两步，将双手放在皮影戏的肩头，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们可以战死在这里，像宁死不屈的英雄一样，但是，原谅我，我还有私心，我看过你的深层梦境，你们都是我唤醒的……”
皮影戏后退一步，“不，我是自愿醒来的，不需要你负责任，我想寓言也是这么想的，不是你的错。”
他环顾一圈，神情复杂。
“……而目的，是来到这片荒芜之地。神明告诉了我答案，但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找到。如果有什么能证明‘我’是我的东西，我想，只有和你们一起冒险的那段经历，我本应该珍惜那段时光，但在那段时光中，我最在意的却是脚下这片土地。”
他低头看了一眼，像是要看穿地面，直指渊底。
“所以，我希望你继续活下去，去实现自己的梦，因为在你的梦里，大家都还活着，虽然没有聚在一起，但各自安好。如果说在这数不清的世界中，还有一群人在乎‘我’，关心‘我’，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先尝试理解我，我想只有你们。”
最终，他将视线重新放在皮影戏脸上，默默看着后者，说出最后一句话，“所以，再让我任性一次好吗？”他笑了笑，“以后不会了。”
皮影戏从千江月身边走过，“你想任性……多少……次都没关系……”她的声音哽咽，话音还未落下，她便融入影子中，从那条狭窄的第三条路离开渊底。
等皮影戏离开，千江月背靠在岩壁上，抬头看着上方，他依然能够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操控自己，正因为他在逃生舱上提前反抗，他没有按照原计划进行，而是返回去救寓言。
但，地狱电影没有让他死。
他还是来到了这里，作为钥匙的一环，作为乌有的对手。
“你听得到吧？”
他轻声呼喊。
【随时待命。】
【你改变主意了吗？但你离开的时候十分坚决。】
【哦，我不是有意在偷窥你们，但，你知道，这里算是我的家，你们又是客人，我不可能假装看不见。】
“你认为我有胜算吗？”千江月问。
【理论上有可能……】
【……如果乌有突然选择自杀，事实上，以我对人类的了解，这件事的概率并不算小。】
“他已经不是人了。”千江月深吸一口气，用掉落的岩石碎片将缝隙堵住，之后，朝分岔路的左侧走去。
第1915章 新的高度
分岔路的中间岩壁内，一道影子全速向前滑行，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比皮影戏之前跑过的任何路都要长。她的生命力被迅速消耗，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维持影子状态所消耗的量还在增长。
一旦生命力告罄，无法维持现有状态，她可能会从影子中脱离，然而，两侧的岩壁依然只有中间这一条缝可以通过，这意味着，一旦她从影子中脱离，等待她的将是惨死当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生命力槽已经来到红绿渐变色部分，而且绿色部分几乎已经看不见。现在，是唯一能够返回的机会，她还能够从缝隙中返回原来的地方，一旦继续前进，除非在生命力耗尽前脱离缝隙，去到千江月所指的垂直通道，否则没有其他结果。
当皮影戏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没有犹豫，仍然继续向前，只是速度比之前更快，影子前进的路线也更直，不再有丝毫摇摆。
无论发生什么事，不管前方还有什么等着她，她都不能再回头，必须一直向前，即使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也没有其他选择。生与死已经不是她考虑的事情，现在她只想一件事，到达终焉之地，比乌有更早到达终焉之地。
这次是为了演员的机会，也是为了复仇，但更是为了她自己，为了那个并不算美好，但却比现在幸福一万倍的梦想。
生命力继续消耗，红绿渐变色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红色部分在迅速消耗。
终于，当生命力槽内的生命力来到接近20%的危险线时，缝隙忽然开阔起来，不再像之前一样拥挤。确定这一点后，皮影戏马上结束影之主，从影子中脱离。
她半跪在地，大口喘气，双手撑在地上，豆大的汗水顺着脸庞滑落，滴落在眼前的地面上，将她眼前的地面完全打湿。整个过程一直持续了将近5秒，她才站起。
在轻微的摇晃后，她左手扶着岩壁，让自己不至于摔倒，接着，她回头看向身后的缝隙。
她不知道自己具体跑了多远，但绝对超过1000米，甚至可能有2000米，这么长的距离，只要乌有不是现在发动偷天技能，让时光倒流，她否则基本不可能抓住她。
这条路之所以如此艰险，也正是千江月选择的原因之一，没有足够的长度，根本无法阻止乌有的脚步。
皮影戏望着缝隙，目光深邃，一瞬间，她的眼中闪过无数画面，往事一一浮现，但她很快便停止回忆，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上方。
现在她待的垂直通道，四方都被岩壁所包围，坠落的岩壁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封闭，如果没有感知能力，几乎不可能发现这一处隐藏通道。上方看不到尽头，但因为坍塌的缘故，有许多地方可供落脚及攀爬。
她深吸一口气，等待生命力恢复，然后，向上伸出右手，铁链从掌心飞出，飞到指定高度后转弯勾住岩壁上凸部分，她试了试铁链的牢固性后，开始回收铁链，在回收过程中，她用双脚踩踏岩壁，调整姿势，让自己能够更快到达最近的落脚处。
我不会输的，绝对不会！
……
分岔路口。
乌有蹲在地上，看着地面不同寻常的痕迹，他眼中所见已与原来不同，在过去，他的眼睛只是用来看，而现在，却是观察。当他的目光扫过地面，地上的岩石演变成无数线条的堆积，如同软件模拟的地面一般，在这基础上，岩石的硬度、分布等等信息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中。
“击落的痕迹，不是陷阱。”
乌有眨了眨眼，站了起来，视线四处搜寻，很快，他的视线落在分岔路的中间岩壁处。在他眼中，千江月将岩壁重新填补的痕迹无异于将墨水泼在白纸上一样醒目。
他站在岩壁前，脑海中闪过移动岩壁碎片的想法，之后，岩壁碎片便轻轻从遮挡的缝隙中漂浮出来，再轻轻落在地上。皮影戏逃跑的缝隙出现在他眼前。
“看来他们是分路了，是让皮影戏从这里逃走？”
说话的时间中，他右手一挥，周围便浮现出无数蓝色丝线，这些丝线在空中不断纠缠旋转，直到形成两个人影的景象才停止，这两个人影，正是千江月和皮影戏。
他加速影像的播放，默默听两人的对话。
“千江月有两次杀我的机会，而这机会都是通过皮影戏的技能争取而来，除非他脑子出了问题，否则不可能会分队，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他从其他方面得知了一些情报，我的进化达到更高程度的情报。”
“渊底的神明不可能特意通知他，那么……肯定和渊底的异化人类有关，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相信他能够探测到这条通道，和知晓我的情报，都基于同一个原因。”
“打算留住我吗？也就是说第七联系在皮影戏身上。”
说到这里，他后退一步，右手伸出，放在缝隙上。下一秒，两侧的岩壁开始轻微抖动，缝隙被一点点逐渐打开，随着时间推移，缝隙打开的宽度越来越大，直到能够供一人通过，然而，打开的部分却只有10米左右，更远的缝隙依旧是原来的宽度。
“不行，距离和时间都不够，看来，只能先解决他。”
乌有看着属于千江月的影像在最后时刻说的话，眉头紧皱。
“他在联系渊底的神明，是打算谈什么交易吗？看来必须得快点解决，不然，还有麻烦。”
虽然口中说着麻烦，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厌烦的情绪，反而隐隐有一丝兴奋，仿佛自信的学生随时准备接受任何突击考验。
他沿着分岔路的左侧向前走去，同时，两侧岩壁上飞出四片圆形岩石碎片，围绕着他旋转，成为他新的盾牌，用于阻挡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偷袭。即便他已经成长到现在的程度，但他清楚，从破坏力上评估，千江月的新技能依然可能杀了他，不过，只要注意即可。
第1916章 相背而行
“没有胜算，就什么都不能做吗？”
千江月站在悬崖边缘，右手拿着一块已经附着有净光源的石头，接着，他后退一步，将石头举起，再用力朝下方扔去。
虽然利用净光源的与共效果来攀爬十分麻烦，但是，反过来，如果是朝渊底前进，曾经无法企及的距离，现在却如探囊取物。附着有净光源的石头旋转着下落，如同照明棒一般，沉入深邃的黑暗当中。
这里，正是千江月选择左侧的原因。
当乌有得知无法短时间追上皮影戏后，那么，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先了结他，而他，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为皮影戏拖延时间。返回渊底，纵使乌有能够利用时停赶路，中间依然会有间隙，而更长的距离能够增加间隙的次数，从而延长乌有追上皮影戏的时间。
千江月半蹲在地，在地面上制造净光源，同时，利用异化人类救活他后所附带的地底感知能力，探测下方的高度。
“石头差不多落地了。”
确定之后，他进入与共状态，身影在净光源内变得模糊，同一时间，落入悬崖下方的石头边，一个身影渐渐浮现。大约两、三秒后，千江月的身体完全浮现，他已经来到悬崖底部。
“中间模糊的状态维持的时间略长，看来，越远的距离，所转移的时间也就越长。”
即使是朝着渊底前进，他依然下意识收集这些信息，虽然很多时候可能都没有用，但长久的演员生涯已经让他养成了习惯，甚至成为了本能，或许，即便他失忆，这份能力也不会忘记。
“不能走得太快，得留点痕迹，不然乌有随时可能放弃追杀我。我需要控制好距离，一个让他不动手杀我会显得浪费，动手又需要浪费一定时间的距离。”
千江月深吸一口气，倍感艰难。如果没有时停这一因素，这种距离很好控制，然而，问题是乌有不但有时停，甚至还能长时间使用。
【我认为你不需要控制距离。】
【他肯定会杀了你。我不知道确切原因，可能是你曾经得罪过他，又或者他认为你依然是他进化过程中的一环，或许两者都有。】
【他快追上来了。】
神明的警告在他耳边响起。
千江月抬头看了一眼，转身朝后方跑去，那是一条通往渊底的路，能拖延更长的时间。
……
皮影戏双手撑住双肩，大口喘气，先前通过裂缝本就让她消耗了许多生命力，而现在，体力也被大幅度消耗，虽然她有一些特殊道具能够恢复，但依然略显不足。
她抬起左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向上攀爬，偶尔，她会低头看了一眼，即便有安全帽灯照明，上方和下方也都是一片黑暗，仿佛无论走哪条路，都没有尽头。
忽然，铁链勾住的岩石不知为何松动，接着从岩壁上脱落。
失重感瞬间传来。
皮影戏连忙伸出左手，朝备用的岩石发出铁链，然而，这不能马上阻止她停止下坠。
松脱的岩石落下，在岩壁的凸出位置轻轻碰撞后，弹了一下，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落，不幸的是，坠落的路线，正好在皮影戏转移的路线上。
皮影戏看着巨大的黑色岩石朝自己冲来，而且恰好卡在她即将到达的位置上，她连忙加速左手的铁链回收，并且调整身体姿势，让自己尽可能偏离巨石的坠落路线，然而，已经来不及。
巨石以猛烈的姿态冲下，撞过皮影戏的头部，继续向下冲锋。巨大的响声在垂直通道内回响，同时激起一阵灰尘，直至最后一声冲天巨响，巨石终于安稳落地。
皮影戏靠在岩壁上，脖子已经被铁链分开，她的头并未在脖子上方，而是在背部位置，由第七联系的铁链将其连接在一起，即使现在已经暂时安全，但她的心中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她停顿了大概两、三秒，才让脖子处的铁链恢复正常，让自己的头重新回到脖子上方。她低头看了一眼下方，安全帽灯的灯光冲向黑暗，只是，依然看不到尽头，也不知巨石的位置。她咽了口唾沫，抓住铁链，继续向上攀爬。
大约几分钟后，她找到一处休息平台，平台大概书桌大小，能够让她短暂休息。
“这是……”
正当她准备坐下的时候，一个发现让她眼前一亮，她看见一株造型奇特的植物，植物顶端成圆形，边缘有锯齿状的纹路，根茎的两侧有手指般的叶片，这是她曾经前往渊底时看见过的奇特植物。
“你们也是异化的人类吗？”
她轻声问，这个问题，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问候，在这个末日已经来临过的世界中，除了他们这些外来者之外，不会有其他可能存在。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问题，植物的叶片开始摆动起来，圆形顶端分泌出一阵密集白色水雾。
水雾缓缓飘向皮影戏。
皮影戏神情疑惑，考虑到异化人类到目前为止，从没有害过他们，她决定伸出左手轻轻触碰白色水雾。
水雾接触到皮肤后，迅速被皮肤表皮吸收，如果不细看，甚至会以为是白雾自己选择主动钻进去。
皮影戏连忙收回左手，她看了看左手手背和掌心，并未发现不适，忽然，她意识到自己的疲惫丝毫有所减轻，于是连忙查看自己的生命力槽，本该维持在红色区域的生命力，竟然恢复了一小部分，虽然还未达到渐变色区域，但已经十分靠近。
“你们——”
她刚开口，话语便止住，只见喷出白雾的奇特植物已经完全枯萎，失去活力，变成一团蜡黄色的根茎。
刚才的白雾，是这株奇特的植物消耗自己的生命所制造出来的恢复药物，持续时间和药效都有限，但在这关键时刻，却给了皮影戏莫大的帮助。
皮影戏想问什么，也想感谢，但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的选择和千江月一样，只是因为这是千江月自己的事情，所以她没有发表评价，但如果让她选，她还是会选择自己的队友，虽然渊底的异化人类都很友好，但还是她的队友更重要一点，然而，异化人类的无私却让她心里十分难受，甚至心痛。
不该是这样。
她长叹一声，收回思绪，看向上方。一个想法浮现在她脑海中：如果这里能够看到异化成植物的人类，那应该说明，离地面不远了。
第1917章 温顺的良夜
前往渊底的道路比千江月想象得要顺利，然而，在神明的提醒下，他没有再继续前进，因为乌有已经追了上来，而且，就在不远处，而下一个能够拉开距离的悬崖，却在相当远的地方，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根本不可能跑到。
因此，他决定执行计划的第二步，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设置一些陷阱，像之前设想的一样，多拖延一点时间。
凭借异化人类的感知能力，他找到了一处较为满意的地方，首先，这是一处比较偏僻的洞穴，其次，进出口狭窄，而洞穴内较为宽敞，易守难攻，考虑到他的目的，虽然无法对抗火烧烟熏等招式，但显然，乌有暂时没有，也不会这样做。
他将双手放在岩壁上，感受岩石的坚硬以及冰凉，掌心处亮起洁白的光芒。净光源被他附着在岩壁上，瞬间，整个洞穴变得明亮不少。
“哼哼哼，哼哼哼哼……”
他松开双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再次重复之前的过程，不过，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开始哼起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歌曲的旋律，轻快的调子似乎常常出现在大扫除的日子里。
【你很开心？】
渊底神明的问题在千江月脑海中响起，显然，千江月无论是作为被观察的试验品，还是与其进行过交易，都对它有一定的吸引力和兴趣。
【这和我观察到的情况不一样，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苦中作乐吗？】
【从你对净光源位置的安排来看，你没有过多的调整，这是你记忆中的场景吗？还是你早已经在心中规划好的设计？】
千江月只是点点头，没有正面回答。
【我以为你会生气。通常，人们在遇到无法承受的事实时，首先会拒绝接受，其次是愤怒——】
“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千江月开口回了一句。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在眼前净光源的布置上，在参演《终焉之地》前，他经常会一个人待在主世界的宫殿中，对建筑的布局进行调整，有时候，很难分清他是在尽心尽责，还是在使用这种专心工作的方式来释放心中的压力，亦或者两者都有。
“我也以为自己会难以接受，就像我一开始坚定地拒绝一样，但，当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的时候，我发现，事实没有那么难以承受，或许，在我心里，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天，只是不知道它何时会到来。”
他顿了顿。
“我讨厌黑暗和封闭的地方，所以我会把这里收拾得亮堂堂的，出入口我也可以想办法堵死，但还不如省点生命力再拖延一点时间，而且可以让这里通风。”
【唔，或许你现在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渊底神明丢下这句话后，不再出声。
千江月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原本黑暗的洞穴在净光源的装饰下，变成了敞亮的大厅，而且，由于净光源光束凝聚的特性，反而让洞穴看起来像某种品味独特的艺术画作。
他将靠近出入口的四个净光源对准出入口的四个角，彻底将出入口堵死，他并不认为这样可以阻止乌有进入，但显然会给乌有带来一定的困扰，有这样的作用，已经足够。
散落在洞穴各处的净光源射出纯白的光束，光束交叉，构成一张网络，而在洞穴的尽头顶部，一个最大的净光源垂直照亮下方。这个净光源储存了他剩余的绝大多数生命力，因此十分显眼，可以维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千江月拍了拍手，环顾四周，像是搬到新家的旅人终于打扫干净，接着，他走到洞穴的最深处，最大的净光源下方，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靠着岩壁坐下。
这一坐，他感觉所有的琐事都随自己而去，甚至连一直缠绕他的宿命感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有刻意去想，但过往的回忆在眼前一一浮现，无论是精彩的瞬间，还是羞愧的窘境，无论是圆满还是遗憾，那些高兴的、愤怒的、害怕的、悲伤的，所有的一切，组成了一册有趣的连环画，如果要给这册连环画命名，他会给它取名为人生。
忽然，千江月心中一动，对准洞穴出入口的净光源被他引爆。想法产生的瞬间，动作已经完成。
净光源内薄弱的蓝光被驱逐出去，只剩下最纯粹的白色照亮洞口。任何通过的生物都将被这四道灼热的光线所阻拦。
下一秒，一个独臂的身影站在洞口，他一出现，洞穴内的光线都暗淡了不少，射向洞口的净光源被四块圆形的岩石碎片所阻挡，岩石碎片中心因为高温而呈现出暗红色，但无论颜色如何变化，作为坚实的盾牌，岩石碎片始终维持着自己的功能。
乌有站在洞口，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坐在洞穴尽头的千江月，他一个字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眼神也与之前完全不同，这次，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轻蔑与嘲讽，只有凝重，远比往常更加严肃的凝重，似乎他来到不仅仅是为了取走对方的性命，更是一种站上更高台阶的仪式。
千江月同样没有说话，他对乌有已经无话可说，而且，事到如今，无论是祈求也好，辱骂也罢，可能都没有任何作用。他已经能够从乌有身上感受到一种实质性的压迫感，而且，乌有给他的感觉，也不像是人，更像是某种冰冷的石像。
乌有右手挥出，新的岩石碎片从地上被分离出来，然后飞向两侧的净光源，将所有的净光源全部堵死，也让洞穴重新被黑暗所笼罩，瞬间，整个洞穴内只剩下千江月头顶最大，也是唯一的净光源提供照明。
在乌有出现的瞬间，千江月已经进入与共模式，他的身上漂浮着模糊的光点。
“我已经检查过外面，你没有留转移点。”
乌有开口，语气平静，甚至带有一点敬意。
千江月抬头看了一眼乌有，视线落在乌有失去的左手上，这是他上一次利用净光源留下的伤口，只是，没能杀死。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对于你们来说，能够杀死我一次，已经算是成功。”
乌有说了一句掺杂着夸奖的话，接着，他抬头看着上方的净光源，却并没有再操控岩石碎片去阻挡，只是欣赏。他就这么站在千江月身前，默默等待，没有再做任何其他的事情。
千江月有些意外，他发现自己在乌有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人性的存在，但很快，他意识到，那不是人性，而是怜悯，高等生物对低等生物的怜悯，就像人类在孩童时代，观察昆虫间的掠食一样。
原本不打算多说一个字的千江月，在发现这一点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问题。
“乌有，我问你件事。”
乌有点点头。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是唯一的幸运儿？”千江月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
乌有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开。
“我的意思是，作为人类、作为演员，你究竟特殊在哪里？为什么地狱电影会选择你，而且让你独一无二，甚至超脱人类。”千江月补充道。
“我不知道。”乌有摇头，“可能我以后会知道，如果有机会，我会来告诉你。”
千江月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你并非独一无二，我的意思是，你和我的结局一样。假年曾经窥探过鹰眼的记忆，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鹰眼对地狱电影的看法？”
乌有眉头微皱，没有回答。
千江月嘴角带着笑意，解释道：
“他说，地狱电影真正向观众所贩卖的内容是折磨与痛苦。这一点对他成立，对我也成立，我想，对你也成立。”
“一个不错的想法。”乌有没有发表太多评价，“但未必是事实。”他顿了顿，问道：“你很痛苦吗？”
“以前是。”千江月右手轻轻在地面上敲了敲，“至于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不在乎。”
“我并不感觉痛苦，我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的努力和坚持都获得了回报。”乌有摊开双手，向千江月展示自己，“正如你看见的这样。对我来说，应该是苦尽甘来。”
“如果你现在是苦尽甘来，我有理由相信，那是因为后面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会是什么？我无法想象，因为你已经得到了大多数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一切，我很期待你那时的表情。”千江月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祝你好运。”
不知为何，乌有心中感觉到十分不适，这一声祝福，更像是诅咒。
上方的净光源已经暗淡过半，再无法支撑更长的时间，千江月背靠着岩壁，闭上双眼，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放在腹部。当这些动作完成的瞬间，一道与众不同的光芒在他胸口亮起，藏在身后的净光源被引爆，穿过他的胸膛，撕碎他的血肉，以他的身体作为掩护，径直射向身前的乌有。
这是乌有没有料到的偷袭，藏在身后的净光源让他无法察觉，而且，攻击路线上有技能使用者自身，无论成不成功，都是自损一千的招式，因为净光源并没有使用者免伤的机制。
正如千江月自己所说，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包括，在临死前，再尝试一次，为了仍在挣扎的队友。
当最后的净光源被引爆，闪耀的光束如同绽放的礼花，短暂而绚丽。光束转瞬消散，洞穴内也重新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在这无光的渊底，只剩沉甸甸的平和与安宁。
第1918章 光会保护你
“哈啊！”
皮影戏双手撑住洞壁边缘，终于从垂直通道离开，她翻滚半圈，躺在地上，双手张开，大口呼吸，每一次吸气与呼气，胸口都剧烈起伏。她躺在地上还不到两秒，背上的汗水就已经将地面打湿。
她想要站起，可身心疲惫，虽然脑海中的想法强烈，但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简单的翻身都不想做。她的眼皮开始打架，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模糊起来。
从来到《渊底》开始，她一路跟踪乌有，前往渊底，再从渊底离开，中间可以说没有任何时间休息，如果不是长期锻炼再加上中间有异化人类的补充，她根本无法坚持到现在。
她闭上双眼，在心中读数。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休息，是为了接下来能够更快地离开。
再数到10的时候，她直接翻身站了起来，向前走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确认身体被激活以后，她才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紫色阴影渐渐淡去，前方的道路展现在她眼中。
道路两侧有着数量不少的植物化的异化人类，不过与垂直通道中遇到的不同，这些异化人类已经在通道坍塌中死亡，枝叶的颜色都是干枯的浅黄色，没有丝毫活力。
皮影戏左右看了一眼，右手扶着岩壁向前走去。忽然，她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不得不停下来捂住疼痛位置。
“这是……”
她意识到自己捂住的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心脏，而是携带有第七联系的心脏，是从千江月体内拿出来的心脏。
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浮现，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爬上来的垂直通道。
她咽了口唾沫，没有继续深想下去，她不愿意去想。
“如果这里有这么多异化人类，应该说明离地面不远了。”
说话的时候，她感觉胸口的疼痛感减轻了很多，等到再去感觉的时候，发现已经完全消失。她将所有其他事情都抛在脑后，迈开右腿继续向前跑去。
很快，一截明显的断梯拦在前方，见到这截断梯，皮影戏非但没有感觉到恼怒，内心反而感到惊喜。断梯的出现，意味着她的判断正确，垂直通道的出口，正是她之前追踪乌有时走过的楼梯。
她不再犹豫，向前奔去，轻松翻过断梯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宽阔的场地和一幅断壁残垣的景象，数不清的断梯堆叠在一起，如同胡乱拼凑的积木，混乱而破败。
回到地面的路，并没有她想象中好走。
正当她寻找断梯之间的出路时，一缕清冷的白光穿过缝隙，洒在断梯之间，留下一片片形状各异的光斑。她向前走了几步，站在白光之下，让白光落在自己身上。
瞬间，渊底积攒的压抑与恐惧都随着白光而消散，不知为何，这道白光有让人安心的能力。
“外面天亮了吗？不对，不是，没有温度。”
皮影戏伸出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和手背，她不是很确定，但可以肯定不是日光。
短暂的停留后，她继续向前跑去，有白光的照明，很多晦暗的角落都能窥探一二，这节省了她许多找路的时间，能够让她更快离开地下。随着越过的断梯越来越多，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不断上升，只要再通过一个缺口或者别的阻碍，就能看见天空。
在通过一条狭长且有白光照明的通道后，她来到一处奇怪的圆形区域，之所以奇怪，并非这一片区域本身有多独特，而是区域内的景象，是她来到《渊底》后从未见过的景象。
本该一片荒芜与破败的废墟之中，坚硬的岩石表面竟然冒出一株株绿芽，绿芽的数量并非只有一两株，而是成百上千，在绿芽的覆盖下，本该死气沉沉的废墟瞬间重新恢复活力。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难道是乌有？”
皮影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了更让她惊讶的一幕，她刚走过的道路不知何时，已经被青苔覆盖，完全变了个模样。
滋滋……
奇怪的声响出现在她耳边，同时传来的还是一股肉类烧焦的气味。
“谁？”
皮影戏平和的脸上瞬间变得严肃，同时，她的身体也已经进入动作姿态，双手握拳，护住身体两侧，双膝微微弯曲，随时准备战斗。
然而，当她问出口后，消散的恐惧如潮水般重新袭来，在《渊底》的世界，一共只有三个人，她、千江月，还有……
乌有。
皮影戏顿时感觉周围的温度降低到零点，寒气从脚底一路攀升，沿着脊椎直冲脑髓。
“踩着光走，光会保护你。”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皮影戏抬起头，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什么都没有看见，眼中只有在黑色岩石上茂密生长的绿芽。
没有人回答。
皮影戏向前走去，她的右脚踩在光柱的边缘停下，刚才的提醒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可是，光只有这么点……难道说……”
她马上将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虽然她不知道提醒自己的人是谁，但肯定没有恶意，这说明唯一的恶意来源依然只有仅剩的殿堂级演员，踩着光走，光会保护她，那么，在光之外的地方呢？
答案是影子。
即便是乌有，也没办法在她保持影子状态的时候直接杀死她，只能通过其他方法让她脱离影子状态，例如让时间倒流，或者拖延时间比拼生命力，但现在，如果有足够的空隙让她休息，无论是前一种办法还是后一种办法，都不可能伤到她。
顿时，她也想到了自己刚才走过的那条狭长通道，因为一直待在渊底的原因，她跑过狭长通道的时候一直都踩着光，这意味着，如果乌有赶了上来，即便发动偷天技能让时间倒流，整个过程，她依然都在光的保护中。换而言之，现在，她有一条绝对安全的道路前往地面。
理清楚前因后果之后，皮影戏融入影子，通过光无法照到的阴影区域，直到来到下一片光圈中，才从影子中脱离，让自己的生命力恢复。在恢复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的体力以及在攀爬垂直通道时候所受到的轻微伤都在加速恢复。
这种通过光来恢复的能力，她曾经见过，就在不久前。她轻咬嘴唇，刻意不去细想，而是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以应对接下来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挑战。
剩下的时间中，皮影戏在光与影之间切换，也看见了绿芽开花结果和凋零，再被新的植被所取代，似乎，《渊底》的世界正在复苏。在以影子状态拐过一个弯后，前方豁然开朗，大地一片明亮，随着影子离开最后的出口，她终于从渊底离开，重新回到地面。
皮影戏从影子中离开，环顾四周，鲜花、草地以及从脚边跳过的昆虫，她抬起头，夜空群星璀璨，一轮明月如银盘一样挂在不远的天空，所有一切都仿佛在告诉她，这里不是原来的世界，而是一个全新的，充满生机的新世界。
“皮影戏。”一句沙哑的轻声呼喊响起，声音来自于皮影戏刚离开的洞口。
皮影戏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孤傲的身影站在阴影当中，正用虎视眈眈的眼神，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因为距离和光影的关系，她看不清对方的具体容貌，但是，她能够凭借体型以及刚才听到的沙哑声音断定，现在站在阴影处的不是别人，正是乌有。
“我能看见，钥匙就在你的心脏位置。”乌有缓缓伸出右手，但指尖在触碰到月光的时候，却仿佛被火烧了一样，马上缩了回去。他笑了笑，“别弄丢了，我们光阴冢再见。”
皮影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又看了一眼站在洞穴内的乌有，接着，她开口问道：
“千江月呢？”
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想，而且很可能就是事实，但是，她还是想要确认，即便是从敌人的嘴中说出来也无所谓。
乌有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问道：“你想知道什么？他最后说了什么吗？还是他最后做的事情？又或者，你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三个问题问出之后，他没等皮影戏开口，继续说道：
“需要我回答吗？”
因为喉咙受损的关系，虽然他的声音很轻，听在耳中却有一种恶魔在低语的感觉。
【演员皮影戏，请尽快前往光阴冢！】
地狱电影的提示在皮影戏脑海中响起。
皮影戏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她转头向反方向走去，不知何时，一个黑色衣柜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
【演员皮影戏，请穿上“独享光阴”，通往光阴冢的道路正在修建，原地等待即可。】
皮影戏看了一眼黑色衣柜，她走到衣柜前，将衣柜打开，衣柜内挂着几件宽大的白色外套，外套的肩章处，有血色漩涡图案。她从中拿出一件穿上，本来宽大的外套在穿上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变得合身。
她刚穿好，一条半透明的白色光带出现在她脚边，她沿着白色光带向上看去，发现光带的终点是明月的中心，蜿蜒的光带像一条弯弯的小河，从明月一路延伸到她的脚边。
【演员皮影戏，道路已经修建完成，请通过光带前往光阴冢！】
皮影戏一脚踩在光带上，虽然光带看似薄如蝉翼，但踩上去的时候却如履平地。
“虽然他认为他和我不一样，但在我看来，我和他一直都是同一个人，我们都愿意为了自己所珍视的事物付出一切。”陌生的声音再次出现。
皮影戏转头看去，只见光带边缘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浑身由黄白色的光点构成，看不清具体容貌。
“你是……千江月的前世？”
她问，但实际上，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实际上，我和他更像是人生的不同阶段。记忆能决定很多东西，但不能决定一切，你不用为任何事情而感到内疚。对了，他让我为你送上一声祝福。”模糊人影将双手放在身后，抬头挺胸，动作十分正式，“在此，我谨代表《渊底》所有幸存的生灵，祝你，梦想成真！”
说完，模糊的光影便化为光点，随风飘散，如同四散飞舞的萤火虫，飞向未知的远方。
【演员皮影戏，你已获得族群祝福，在离开电影《渊底》时，该祝福将确保你的生命力全满，你的精神状态恢复到最佳，你的体力恢复到最佳，你身上的伤势将得到修复，你的充能型装备将全部充能完毕，拥有使用次数限制的技能将会被重置。】
皮影戏马上转身沿着光带朝明月进发，她没有多停留哪怕一秒，走了两步之后，她抬起双手不停擦着眼睛，但眼泪却像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同一时间，渊底的异化人类身上都被不断钻向渊底的白光包裹，无论是奇特的植物还是肉泥状的身体，无论是生是死，都在白光的作用下渐渐形成一个人形的身体。
白光仍旧继续向下，如同流淌的河流，一同向下的还有不断改变渊底的绿芽，短短的时间里，整个渊底已经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直到白光刺穿重重黑暗，来到千江月的尸体旁，才终于停下。
绿芽在千江月的尸体旁茁壮成长，鲜红、浅黄、纯白的花朵从绿芽上长出，装饰整个洞穴，也填满了千江月胸口的洞，原本单调的洞穴顿时变得丰富多彩。
咔嚓一声，上方的岩石裂开一条缝隙，缝隙中，净光源清冷的白色光芒洒下，恰好落在千江月身上，也将洞穴完全照亮。同时，流淌到洞穴内白光仿佛具有生命力一样，沿着岩壁流向净光源，让净光源始终维持同样的亮度，从而让洞穴达到永昼。
【唔……你应该喜欢这样。】
神明的低语响起。
【离开的时候明明很坚决，但后来还是因为队友改变了主意。即使在不确定究竟是不是有效果的时候，依然选择彻底释放能量，只是为了赌那微不足道的可能性吗？】
【看来在人类的思想这方面，地狱电影比我了解得更多也更全面，这就是它让另一个演员一同前来的原因？只是这么简单一个举动，就能同时解决数件事情，堪称四两拨千斤，挑不出任何毛病。】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下一集了。】
第1919章 不会忘却的身影
烈日挂在头顶，灼热的空气中带着让人烦闷的燥热。钱仓一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沙漠。他醒来后，便身处这片不知名的沙漠中，不过，他能够确定，自己现在的确在光阴冢内。 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四周的时间与平时完全不同，既不是有规律的流逝，也没有静止，而是始终处于不断的变化当中，腐蚀着闯入这里的一切生物。 他伸出右手，手掌时而变得焦黑，时而化为白骨，但在独享光阴的保护下，很快便恢复原样。 实际上，即便没有独享光阴，他也能够保护自己不受混乱时间的侵蚀，只需要耗费一丁点生命力即可，不过，在镜城一战后，他的生命力依然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除了伤势的影响外，还有白骨诅咒的副作用在干扰。 风沙吹过脸颊，细小的砂砾不停拍打，但随着钱仓一向前迈出一步，刺痛的感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抚摸。 明晃晃的白色凭空出现，一片片鹅毛般的大雪从身侧飞过。 钱仓一眉头紧皱，抬头看着天空，烈日依旧当空，但四周已是冰雪飞舞的景象，刚才的一小步，仿佛让他跨越了半个世界。他右手紧紧握拳，再缓缓松开，光阴冢的领路人发动。 瞬间，周围出现无数身影，每一个身影都与他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这些身影的姿势各有不同，有的正半蹲在地，检查地上的脚印；有的正眉头紧锁，低头思考；有的抬头仰望天空，寻找新的方向。 这一刻，似乎有无数个时空的自己在同一个时空重合，探索周围所有的一切。 忽然，没有任何征兆，无数相同的身影消失大半，风雪比之前更胜，天空仿佛有一道阴影划过，没等钱仓一抬头，剩余的身影已经所剩无几，只剩几人仍旧维持原来的姿势。他知道，那是混乱的时间卷土重来的结果。正如他与乌有战斗时的情况，现在，他的技能已经关闭，在光阴冢，他没法一直维持。 在这片土地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时间的混乱与无序，“杀死时间”在光阴冢有截然不同的效果，但与终焉之地的情况完全不同，在终焉之地，时间不存在，他的技能与其说毫无作用，倒不如说是能够让他自由行动的资本，当其他演员都不能自由行动的时候，让他依旧维持常人的行动能力反而更显强大。 在光阴冢，他的技能具有更加独特的功能，能够在纷繁复杂的无数时间碎片中寻找到一条安全的道路，即使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 很早以前，他就思考过一个问题，那些“被杀死”的时间，去了什么地方？会不会留下尸体，如果有尸体，这些尸体会葬在哪里？是光阴冢吗？ 关于时间，准确而言是地狱电影定义的时间，钱仓一总有一种错觉，自己所了解到的依然不过是沧海一粟，完全无法理解其本质，只能依靠自己掌握的浅薄知识去使用，幸运的是，他也不需要了解多少，他不是科学家。 前方的身影再次减少，这次，只剩一个，大概在前方10米左右的位置，这个身影半蹲在地，右手将地面的尘沙抹开，他的背后，大雪飞舞。不到一秒的时间，这最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他所做的一切，也仿佛从未发生过，之前抹过的地面，并无任何改变。 钱仓一抬手拉了拉衣领，向最后一个人影的地方走去。他不知道跟随其他人影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但他有一种预感，在有独享光阴保护的情况下不会死，但很可能会被困在混乱的时间当中，浪费更多的时间。 他走到最后一个人影半蹲的位置，模仿人影所做的事情，他的右手放在地面，掌心传来滚烫的热感，但手背却因为冰冷的风雪而刺痛。他将地面的尘沙抹开，淡黄色的砂砾下方，一块黑色铁盖出现。他迅速将铁盖周围的尘沙全部抹开，让铁盖露出。 黑色的圆形铁盖直径在半米左右，两侧有明显凹槽可供抓握，像是通往地下的入口。 钱仓一站起，右手伸入凹槽中，将铁盖抬起少许，他弯腰偏头朝铁盖下方看去，但入目只有无尽的黑暗，他打开核能手电，强劲的光芒穿透黑暗，照亮了深处，里面只有一张扑克牌，牌面是方块7，更下方是一片紫灰色的泥土，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特殊地方。 不过，他没注意的是，当他掀开铁盖的同时，他所穿的白色外套也发生了变化，肩章上缓缓旋转的血色漩涡变得更加明亮，而且，边缘似乎也扩大到了肩章之外，像是在彰显自身的身份。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到处乱翻，这一点都不礼貌。” 一个钢铁般沉闷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钱仓一猛地转过头，看向身后。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简陋的白色纸人，像是从幼儿园手艺课程上剪下来的一样，甚至，还能在纸人上面看到一些不小心沾上的彩色颜料。 “地狱电影？” 纸人弯腰，盯着白色外套上的肩章，叹了口气。 钱仓一想开口，但却被打断。 “不要问我任何问题，不过你可以去找她，说不定她愿意帮助你，你身上有她的气息。”纸人重新站直，接着挥动右手，顿时，被抬起的铁盖完全打开，一条金色的金鱼从下方跳了出来，落在布满沙尘的地面上，随后，又是一条，只不过这次是虎皮鱼，再然后，是一条电鳗，然而，原本落在地上的金鱼却轻轻摆动尾部，在风雪中游动起来。 越来越多的鱼从下方蹦出，鱼的大小也越来越大，没过十几秒，便从金鱼扩大到海豚，然后是虎鲸。短暂的时间里，飘着风雪的沙漠变成了水族馆，游动的鱼类在风雪中欢快游动，没有丝毫不适。 钱仓一疑惑不解，正准备回头看去，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同时，他感觉自己身后传来一股力量，将他丢到黑影上。狂野的风从脸颊上吹过，冰冷的刺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下来。 他发现自己在飞，而且正笔直地朝天空的太阳飞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后方跟着一片鱼群，鱼群中，无数鱼类聚在一起，仿佛正在跟着他进行一次长途旅行。他将注意力放在身下的黑影上，发现是一头蓝鲸。 随着鱼群继续攀登，风雪也被甩在身后，直到周围明亮渐渐被蓝黑色所取代，冰冷的感觉也随之远去，只是，同时消失的还有身下的蓝鲸以及身后的鱼群。 钱仓一漂浮在半空中，双脚踩在虚无的黑暗上，他没有往下掉，而是站在群星闪耀的星空中，成为多采多姿的一部分。他左右看了看，谨慎地伸出右脚向前走去，右脚落在同一水平面上，脚底传来脚踏实地的感觉，确定不会掉下去后，他继续前进。 光阴冢的领路人发动，但这次，所有的人影都在笔直的前方，似乎，这条路是刚才的纸人为他所制定的道路。 他一直向前，直到群星从中间被撕裂，并迅速从两侧褪去，才停下脚步。 前方，一个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准确来说是让他震惊。人影身形瘦弱，身穿白色长袍，长袍边缘有淡淡的金光，只是，它的头部却不是人头，而是一个白色的球体，球体漂浮在脖子上，却与身体浑然一体。 往事如幻灯片在钱仓一脑海中浮现，何方岛上的壁画逐渐定格，眼前的人影正是壁画上，已经飞升的……月神。 月神转过身来，白色球体缓缓旋转，一道白金色的波纹扩散开来，波纹速度不慢，却无法躲避。 钱仓一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睁大眼睛，却只能看着白金色的波纹触碰自己，但当一切发生后，他发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身上的伤势也跟随一起修复。 “我们没见过，但你认识我。” “你身上有他的气息，很微弱，作为人类，你不应该会活下来。” “地狱电影的所有物吗？原来如此。” “……人类，苍一？也许你现在赶时间，但刚才我已经填补上了空缺的时间，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月神双手放在身前，右手轻轻握住左手手背。
第1920章 胜利果实
“谈谈？”钱仓一向前走去，随着他继续靠近月神，脑海中闪过曾经看见的画面，红色与人头相互交织，“你想知道什么？恕我直言，你应该能够直接提取我的记忆，而且……”他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肩章上的血色漩涡，“……我认为我们的相遇不是巧合。” 月神没有回答，微微侧身坐下，在她坐下的时候，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一条棕色长椅。之后，月神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钱仓一坐下。 钱仓一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再睁开眼睛坐在月神身边，他上半身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等待着月神开口。 “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敏锐，没错，我们的相遇不是巧合，但与我无关，我并未参与到地狱电影的计划。” 月神空灵的声音直接在钱仓一脑海中响起，仿佛安眠曲一般让人渐起睡意。 “我并不想从你身上知道什么，我只是在做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引导人类。” 说到这里，月神头上的白色球体缓缓转动。 钱仓一左手扶额，重新整理脑海中的思绪，之所以他会有之前的猜想，根本原因是地狱电影带给他的神秘与恐怖，从初入电影时感受到的未知，再到逐步了解后的轻视，然而，越接近真相，他心中就对地狱电影越发恐惧。 而让他内心抗拒的直接原因，则是小钻风对他说的话，对未来的预言。 “我记得在何方岛的壁画中，你已经飞升。”他转过头，“你为什么会在光阴冢？光阴冢，究竟是什么？” 他没有解释何方岛和壁画，在与高位存在的对话中，这些细枝末节无需去特意解释，无论他说什么，只要有明确的中心思想，高位存在都能了解他的意思。 “飞升？那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我只是离开了我的家乡，踏上了一段新的旅途。至于光阴冢，我不知道该如何让理解，或许，我将我在做的事情告诉你，能够让你有直观的感受，虽然未必正确，但与直接解释相比，应该能让你更容易了解。” 月神说话的间隙，周围的白光渐渐褪去，变成了一个别墅外的小院子，院子内似乎有一段时间缺乏打理，不再整洁，但却更加充满活力。 “我的院子？”钱仓一左右看了看，后方的别墅是他拿到黑卡后购买的房屋，与之前相比，他感觉轻松了不少，虽然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但来自环境的压迫确实减少了很多，“好吧，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待，死亡的到来。”月神没有等钱仓一开口询问，而是继续说下去，“你没有听错，神也有寿命，虽然我所剩的时间依然比你所在的文明要长得多，但是，即使没有其他外力干扰我，我依然会迎来自身的消亡。” 钱仓一尝试理解，但他发现自己确实无法完全理解，这种对时间长短观念的跨度感受，他只能纯靠自身的想象去感受。 “光阴冢……是时间的墓地，这里储存着时间的尸体，但同事，这里也是时间的起源之处，被你所杀死的时间，都能在这里找到。” “什么？”钱仓一眉头微皱。 “放心，它们不会来找你复仇。”月神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我可以这么理解吗？光阴冢是一个联通其他世界的中转站？就像，我现在在做的事情一样，穿过数个电影世界，再从光阴冢到达终焉之地，这样一来地狱电影就——”他的话被月神打断。 “——到此为止吧，你无需了解光阴冢的本质，也无需思考这些事情，这些对你没有帮助，因为光阴冢，不止一个。”月神结束了这个话题，以十分突兀的方式。 钱仓一轻叹一声，但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的确不愿意去细想这些完全超过他思维能力的话题，即使每个字都在尝试向他传递有用的信息，但凑在一起依然难以理解。 “该换我问你了。”月神空灵的声音将钱仓一从思绪中拉回。 钱仓一点点头，只是睡意和疲惫感越发强烈，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呵欠，左手揉了揉眼睛，尝试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关于你一直坚持的事情，为演员争取一个机会，是只有你自己能取得胜利，还是只要能胜利，任何人完成这件事都无所谓？” 出乎钱仓一意料，月神询问的竟然并非何方岛有着猩红色球体的月神的事情，反而是关于演员的事情。这件事让他心生警惕，但考虑到月神的能力，他便将多余的想法暂时压在心中。 “我的同胞，自有自己的活法。我无权评价他，也不愿评价他。”月神解释了钱仓一心中的疑惑，似乎也不避讳她能够直接感知到钱仓一的想法。 钱仓一经历过几次与高位存在的谈话，已经能够适应人类在高位存在面前的身份，他想了想，将自己的答案告诉月神： “任何人都可以。” 他将背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 “其实刚开始，我的想法并不清晰，我只是想要做点什么，不只是为自己，而是为所有的演员。 我想，如果这一切是不是从来没发生过比较好？可是，地狱电影除了它所带来的死亡与恐怖之外，也确实将演员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打开了演员的视野，未来可能不一定会更好，但一定充满‘惊喜’。” 他抬起右手，放在头发上，轻轻向后抚摸。 “是的，我并不认为地狱电影带给我的只有伤痛，我在进入地狱电影后遇到的队友，我经历的一个个神秘诡谲的世界，这是我在现实世界体验不到的经历，地狱电影改变了过去的我，也成就了现在的我。 但不是所有演员都有我的运气，都会遇到他——智多星，大部分演员其实都像我后面遇到的新人演员一样，惨死在电影世界，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自己又为何会被选中。” 往事依稀浮现在眼前，过去的记忆伴随沉稳的声音，再次引起同样的情感。 “假如每个演员都有一个机会，能够选择自己未来道路的机会，至少，不会发生那么多悲剧。所以，对我来说，重点是演员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哪怕只有一次。这件事是谁去做，由谁做成，我都不在乎……只是，这一路走来……到最后，可能还是只能由我去完成。”
第1921章 成为符号
一阵沉默。 钱仓一转过头看着月神，神情中带着疑惑，他想了想，问道： “是谁让你问我的？地狱电影？” 问完，他选择深呼吸，即使月神没有回答，他心中依然已经有了答案，实际上，也不可能是别的高位存在，演员从始至终都在地狱电影的控制之下，即使告诫会之前与其他高位存在有牵连，那也是因为地狱电影本身，而不是其他势力。 “是，也不是，你猜对了一半。”月神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像是在暗示什么。 “这算一个问题吗？”月神补充一句。 钱仓一反应过来，月神所谓的谈谈，是采用一问一答的方式，一方询问，另一方回答，之后轮换。 “算是吧。”他将视线从月神的头部移开，不让自己联想太多。其实他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但不知为何，来到光阴冢之后，许多事情都仿佛变得不一样，他的心态发生了一点变化，但不知是最终考验来临前的胆怯还是释怀，他也不清楚。 “如果你想休息，可以在这里睡觉，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月神提了另外一件事情。 “睡觉？”钱仓一摇头，“不，我还有事情要做。” 如果不是你想谈谈，我现在已经离开。 他在心里说。 “放心，不会有任何影响，包括你去终焉之地这件事。”月神补充一句。 钱仓一感觉月神话里有话，但他想了想后，依然摇头，“谢谢。” “我想知道，如果你在进入地狱电影后有机会永远离开，你是会选择离开，还是选择同一条路？”月神没有再继续和钱仓一聊休息的事情，而是换了一个问题，一个需要深思才能回答的问题。 钱仓一闭上双眼，思绪顺着时间往回流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想，一个个与众不同的电影世界，以及，生死之间涌现出的勇气与热血，每一个都值得回味。 如果让时间倒流到最初，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 钱仓一将大脑放空，感受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实际上，无论月神是否询问，他在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都想过同样的事情，这件事与机会本身无关，而是他对自身，对未来的看法。 惊心动魄还是……和平安宁，这两件事无法调和。 短暂的犹豫后，钱仓一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选什么，或许到时候自有答案。” 他回避了这个问题。 月神头部的球体轻轻转动，似乎在等待，等待钱仓一进行补充。实际上，钱仓一的确想补充。 “但我相信，不管是哪条路，我都会接受，并努力让一切变得更好，这一点不会变。”钱仓一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说出这些后，他感觉无处不在的压力减轻了很多。 月神似乎在以谈话的方式帮他释放压力，虽然现在他的生命力和体力都恢复到接近最佳的状态，但是精神上的压力以及思维方式，却已经和《终焉之地》这部电影开始前截然不同。 那时候，小钻风还没有牺牲自己，来换他一条命，那时候，鹰眼还健在，还能帮他分担团队的压力，那时候，千江月、皮影戏和寓言还不是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完全不同，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个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一刻，他莫名感觉恐惧，这是他一路上刻意不去思考的问题，也是他难以面对的问题。 月神没有遵守规则，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也是钱仓一最担心的问题：“为了胜利，你能接受一路上的任何损失吗？” 任何…… 钱仓一感觉自己的呼吸粗重，他甚至不敢去细想这个词代表什么。 他无法回答，即使他没有仔细去想他也知道答案，虽然他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去做，但他没办法给出答案。 “你的队友，他们和你是一条心，你们是一个团队，严格来说，不能算损失。”月神仿佛看穿了钱仓一的内心，直接将最关键的部分点了出来。 “够了。”钱仓一制止了月神，“到此为止吧。” “你知道自己要面对的真正对手是谁。”月神站了起来，向前走去，她的脚下出现一条淡白色的波纹，走了几步之后，她转过身，看着钱仓一，轻声询问：“你有想过……威胁时间么？” 钱仓一愣住，不知道月神的意思。 “威胁？” 他重复了这个词，月神的话题跳变让他有些跟不上。 “难道你不觉得你的技能太过单调？”月神头部的球体斜着旋转，“不能理解吗？也许，你可以试试，在杀死时间之前，威胁它们去做一些事情，它们抗拒不了。” 钱仓一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的确无法理解，但月神的话，像是在暗示光阴冢的领路人还有其他用法，新的用法或许能够做到一些之前做不到的事情。 “我，会试试。” 钱仓一点头，他清楚，这算是“谈谈”后的回报，一些提醒。 “谈话到此为止。”月神转身向前走去，“剩下的时间，你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如果你想离开，直接离开即可，你会靠近终焉之地。”她顿了顿，“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睡一觉，很多时候，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留下这些话后，月神的身影渐渐变淡，但周围的环境并无任何改变，依然是钱仓一久坐过的院落。 第三次…… 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为什么她一定要让我睡觉？她真的是壁画上的月神吗？会不会是其他的东西假扮的？ 无数猜想浮现在钱仓一脑海中，他左右看了看，完全无法让自己静下心来。 “现在，怎么可能睡觉。” 他轻声说了一句，准备站起，但当他上半身前倾，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刚才月神的问题又让他停了下来——你能接受任何损失吗？ 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 他的背靠在椅子上，头偏向左侧，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睁不开，他试了几次，索性慢慢闭上眼睛，在睡着前，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他们不是什么‘损失’……” 黑暗中，他感觉记忆开始倒转，一路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曾经的感动，无论看过多少次，再次面对时，依然热泪盈眶。 “苍一。” 一个钱仓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中带着一点与众不同的摩擦感。 他在记忆中搜索。 “别醒过来，就这样。”声音再次传来，但这次，十分谨慎。 钱仓一没有尝试睁眼，而是让一切顺其自然。 “你想说什么，直接在脑子里面想就行，我会知道。”声音靠得越来越近。 忽然，钱仓一想起声音的来源，不是其他人，正是地狱归途的经纪人——小太。 “我现在，不是以地狱电影的身份和你对话。”小太的声音减轻，“这部电影即将结束，一切都会终结，对你而言，这是一个残酷的结局，但是并非毫无胜算。” 钱仓一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能想到，如果千江月在这，肯定会反讽一句，可能同样没用，但气氛不至于这么严肃。 “想想乌有，你们已经赢了他不是吗？但他还活着，为什么？有什么东西和他一样，怎么都没办法打败？仔细想想，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小太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甚至还有一点回音，“我能帮你做很多事，但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苍一，你必须超越殿堂级演员，你必须成为一个符号。” 钱仓一猛地睁开眼，四周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小太的声音，甚至刚才的话都在脑海中渐渐变得模糊。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睁开，一切都和刚才一样。 “是梦吗？” 他双手揉了揉眼睛，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这一觉，确实让他的焦虑减轻不少，若有若无的疲惫感也消失不见，现在的他，才算是恢复到最佳状态。 “该出发了。” 他站了起来，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入睡的长椅，空空如也。零星的只言片语在脑海中闪过，却难以捕捉。 “有什么东西，怎么都无法打败？答案是……” 他耸了耸肩，转身继续向前。 “……苦难。”
第1922章 最后的冲刺
黑色的铁链组成一张密布的网，挡住去路。 乌有停下脚步，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铁链，他伸出右手碰了碰，铁链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这里就是前往终焉之地的入口。” 他仰起头，沿着铁链的方向看去，一直到铁链聚集的地方，聚成一团的铁链缓缓抽动，如同缠在一起的毒蛇。 “没有钥匙，进不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方，是一座“绿色”城市，废弃的高楼上，爬满绿色藤蔓，远处云层落下的一缕阳光，照在最近的汽车顶上，再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去。这是一座废弃的城市，已经无人居住。 “皮影戏应该在后面，我得想办法弄到第七联系才行，除此之外，还要提防苍一，如果千江月能够获得新的技能，我能够‘进化’，那么，一路走到这里的他，恐怕也可能掌握新的能力，而且，肯定会克制我的技能，我的优势依然存在……”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散落在他周围的石块漂浮到他头部的位置，然后石块之间以螺旋状的轨迹发射出去。 “……充沛的生命力。” 说完，他将右手插在外套的口袋中，向后走去。 “在光阴冢，我的技能会受到一定影响，不能一直维持时停状态，这一点有点麻烦，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呢？制造出暂停时常越来越短的错觉，让皮影戏以为我被光阴冢的环境克制，这样一来，她就会偷偷摸摸靠近终焉之地的入口。” 一声轻笑从他口中发出，沙哑而阴险。 …… 同一时间，皮影戏借住镜面的反光观察超市外的情况，实际上，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她会比乌有早通过光阴冢，前往终焉之地。 在来到光阴冢后，第七联系仿佛能够感受到同类的存在一样，始终带领她朝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去，一路走来，遇到了许多诡异离奇的事情，但都被她一一化解，凭借族群祝福带来的恢复效果，她终于走到这座荒废的都市。 然而，当她看见终焉之地入口——由第七联系的铁链构成的一面宽大且厚重的墙壁时，对危险的预感让她做出了暂时先躲起来的决定。 这是…… 皮影戏左手捂住嘴巴，她在镜面中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身影，这人没有左手，显然是跟踪她而来的乌有。她马上将镜子放下，防止反光引起乌有的注意。 奇怪，乌有为什么没有使用时停搜索？这不是会暴露自己吗？难道说，光阴冢对他的技能有影响？还是他不想被苍一发现？又或者，这是诱饵？诱惑我出去？ 皮影戏脑海中闪过数个想法，在她看来，每一种都有可能，不过现在，她只能以最坏的角度去猜测，于是她没有趁此机会发动影之主，偷偷靠近终焉之地的入口，而是待在原地，继续等待。现在，不是她的机会，不管现在出现任何机会，都不能算真的机会，因为时停期间，即便她只差半秒就能够利用第七联系打开前往终焉之地的道路，依然等于不可能。 真正的机会，只有在队友到来之后才会出现！ 乌有从超市外走过，没有停留。 …… 钱仓一将门打开，门外，并非浴室，而是阴沉的天空，几缕阳光穿破云层，像是刺破黑暗的曙光。他伸出右手，感受着风从手边吹过。 “到了吗？” 他走了出去，将门关上，接着左右看了看，楼顶的风光出现在他眼前，他向前走去，站在楼顶边缘，看着向远处，不远处，由无数铁链组成的墙壁阻挡了继续前进的道路，从铁链的缝隙中，不时有几道奇异的光渗出。 “终焉之地的入口。”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 忽然，下方不远处袭来一阵蓝色丝线，丝线在空中飞舞，将周围的一切笼罩，这其中也包括钱仓一，不过，蓝色丝线没有覆盖太远的地方，到达一定高度后，便被不知名的罡风吹散。 时间被暂停了。 钱仓一没有动，他没有打破时停，而是默默等待。 在光阴冢，时停的范围有限，各类时间系能力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压制，不过，这并不影响通过时间到达的速度不同来定位对方。 钱仓一知道，乌有现在就在楼下不远处，而乌有，还没有发现他。同时，他也知道，乌有没有获得钥匙，不然早已经离开这里，前往终焉之地。这座废弃的城市，就如同百米赛跑最后的冲刺阶段，胜者可得一切。 时停效果结束。 钱仓一右手伸到腰后，将银色光辉拿出。银色光辉旋转两圈后被他牢牢握住，接着，他找到了从楼顶向下的楼梯，便转身下楼。 实际上，皮影戏所走的路线比钱仓一走的路线近并非巧合。按照地狱电影的安排，携带第七联系的千江月与皮影戏等人从运输舰的通道离开，再通过渊底神明的处理后，前往光阴冢。这是一条更近的路线，因为乌有会被留在运输舰，与苍一对峙。假如乌有没有及时发现，并且想办法跟上，那么，最先到达终焉之地的将是千江月。 然而，随着乌有察觉到地狱归途的计划开始，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即便是在幽暗森林中，告诫会的计划依然是守在通道前狙杀演员，到运输舰中，乌有本质上还是在执行这一战术，但在特殊道具太阳的心脏下，他的优势被完全抹平，更被钱仓一击破虚数之铠，甚至丢了一条命。 从现在的角度回看，告诫会的战术十分正确，正如他们对地狱电影的了解，只要还留有其他演员，就存在被超车的可能，事实也是如此。 钱仓一翻身下楼，半空中，一个轻便的二段跳后，平稳落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左手撑地，耳朵竖起，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接着，他猫着腰，顺着走廊前进。此时，他整个人如同一只猫一样，在楼内以各种离奇的路线迅速移动。 直到，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身影出现。
第1923章 残酷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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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4章 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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