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沼泽之下
这样想来,那日雨夜所见的怪物,可能是去杀池清秋?
自己与她居然就这样擦肩而过,后来还阴差阳错顶替了她的身份……
慕酒酒忽觉命运奇妙。
“所以你后来在亭中看见我,才会觉得这么惊讶。”
“是的,我不清楚你是怎么逃过一劫的,或许是某种特殊的诈死之术?”
慕酒酒默然,不作回答。
若是真是如此,那该多好。只是池清秋恐怕也如她师父那般,死得不明不白。
慕酒酒低头沉思,心生感慨。
柔逸含见她心不在焉,眼底闪过一道微光。她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却抚上绛紫色的裙边,捏碎了一颗水晶。
慕酒酒本来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忽觉背后一寒。
哪里不对劲儿!?
与此同时,几道毒蛇从柔逸含身下窜出,吐着森然的信子,张开血盆大口朝她而来
慕酒酒差点跳起来,她最讨厌这种爬行的有鳞生物了!
那几条蛇的颜色极为艳丽,在黑暗中,鳞片微微闪光。
慕酒酒通过它们的外表,都能感受到它们毒性有多强,她立即拿出风月幽梦朝地上斩去
毒蛇被这凛冽的剑气一分为二,慕酒酒看着它们,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是真的害怕这种东西,多看一眼都觉得心底有点发毛。
“咝咝”
前方,一大群毒蛇以极快的速度向她窜来
慕酒酒:“……”
真是服了,哪儿来的这么多?
这堆东西对慕酒酒来说不难对付,但却对她的身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而在她的前方,柔逸含眼底怨毒之色闪过,五指成爪,凝聚力量,向她心口抓来
慕酒酒目光一跳,余光瞟过身后
后方,有一大片苍翠欲滴的植物,于空中摇曳。
柔逸含看着眼前的少女,她与她已是咫尺之距,可对方好像并未注意到她的存在,仍旧专心对付那一堆毒蛇。
柔逸含嘴角勾起嘲讽笑意,指甲快要接触到她衣袍
她的指甲上抹了特制的毒粉,只要见了血,沾上一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眼前的少女像是忽然察觉一般,惊愕抬头,眼底难以置信。
来不及了。
柔逸含眼底露出得意神色,就在她的指甲马上就要刺破她皮肉时,慕酒酒却突然往上,朝空中飞去!
那把剑突然化作素伞,载着慕酒酒悬浮于空中,发出莹白色的淡淡光芒。
柔逸含一惊,想要后退,可刚刚用了最快的速度前来,她一下子飞跃出去。
“砰!”
身上突然一重。
柔逸含惊讶的发现,自己身边多了无数摇曳的绿色植物,而植物之下,竟然是一大片沼泽!
“你故意的!”柔逸含怒道。
这少女之前故作惊恐之色,就是为了引她坠入沼泽。
慕酒酒拿着伞在空中道:“你都要杀我了,还不准我反击一下?”
她整个人飘浮于空中,衣裙被风往后吹去,墨发在风中飞舞。
慕酒酒环顾四周,这夜空中无月无星辰,唯有寒风吹拂。
虽然在空中看起来更飘逸,姿势也更帅,但慕酒酒实在觉得有些冷。
她控制风月幽梦下降落地,然后走到柔逸含面前,一双平静的眸,就这样望住她。
柔逸含一开始还试图挣扎,或者运转灵气让自己飞跃上去,后来发现这实在是无用功。
周围的绿色植物微微摇曳,看起来生机勃勃,而在这绿意之下,却不知掩埋了多少枯骨。柔逸含努力伸手,指尖触碰到了岸边,但身上实在是太重,根本无法挣脱。
然后她抬眸,望见了眼前的静立的少女。
“好妹妹,我知道错了,救救我……”柔逸含一脸懊悔之色,眉宇间带着祈求。
慕酒酒眼底平静。
“姐姐刚刚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拉我上去,我保证把一些其他的事也告诉你,就帮姐姐这一次,好不好……”
她朝慕酒酒伸出手,眼底泛起泪光,看起来是如此令人动容。
慕酒酒似乎也动容了,她犹豫的伸出手,指尖马上就要触碰到她的手指……
柔逸含脸色一喜。
慕酒酒却突然顿住了,她收回手,垂下眼道:“你指甲很漂亮。”
那是一双修饰的极为精致的指甲,恰到好处的颜色,不那么惹眼又带着一丝诱惑,轻抚在人身上时,就像一个委婉的邀请。
然而指甲的缝隙里,却有淡绿色的粉末,看起来并不醒目。但在慕酒酒的眼中,她却看到她的指尖飘起一缕缕青黑色的烟雾。
似乎从那日与青烟兽对战之后,她就能逐渐感受到周围灵气的变化,只是这种感觉时强时弱。
慕酒酒不清楚那青黑色的烟气到底是什么,但直觉不是好东西。
柔逸含望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眼底掠过愤怒与怨恨。
慕酒酒低声道:“是不是我将你拉起的那一瞬间,你就会顺便用指甲刺破我肌肤,毒粉沾染血液融入我的肺腑……
然后,你再趁机杀了我?”
柔逸含眉梢一跳,身体微颤,但她脸上却还是带着和善的笑。
她极力掩饰道:“怎么会呢妹妹,你不计前嫌救了我,我又怎能做这种下作的事?刚刚那个只是误会……要是你不信,你可以将剑的一头递给我,将我拉上去。我保证,我定不会害你,会好好感激你的。”
柔逸含感觉自己身体不断下沉,而且这沼泽里不知含有什么物质,她的血肉似乎也被腐蚀,带着钻心的疼痛。
她的神情微微扭曲,但偏偏又极力挤出笑容望着慕酒酒。这种矛盾的情绪展现在她一人脸中,看起来别扭至极。
慕酒酒心想,这个笑容有点鬼畜呐。
她目光惋惜:“你说的真好,我差点就信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呢?”
说罢慕酒酒站起,俯视这沼泽中那人。
沼泽已经蔓延到柔逸含的嘴角,她不敢说话,只能用嗓子发出破碎的声音。
她眼底逐渐染上惊恐之色,眼睛牢牢的盯着自己,使劲摇头,又不敢动作太大,以至于沉的更快。沼泽沾到她的肌肤上,烙了一个个鲜明的红印。
慕酒酒心中其实并不好受。
她自认并非是个冷漠之人,但也做不到愚善。这人三番五次想害她,要是她再圣母下去,也会搭上自己性命。
她垂下眼睫,在离开之前,淡淡道:“之前森林里那位黄衣女子,也是你杀的吧?”
柔逸含瞳孔突然睁大。
慕酒酒不再理她,走入黑暗之中。
森林里突然爆发出女子绝望刺耳的尖叫,然后又归于平静。
黑暗逐渐吞噬了一切。
夜空中,不知是谁的悠悠的叹息,消散于风中。
第九十二章 山洞深处
段千晓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感觉身体很热,仿佛有火焰灼烧,时而觉得置身火海,时而有感觉沉如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水。
身边有人在唤他,声音忽远忽近。
一股灵力涌入身体,他感觉意识清醒了些。
衣服似乎被褪去了,有人正在擦拭他的身体,好像还在为他上药。伤口处火辣辣的痛,他发出轻轻的闷哼声。
过了会儿,嘴里被倒入一些药粉,他有点不喜,下意识想吐出来,下颚却被人捏住。
那人灌了一些水进去,药粉与水融化,嘴里更苦了。
“段千晓,你听得见么?”有人对他说。
他能听见,可是动不了,也无法回应。
段千晓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那人看见没。
也不知是谁救了他,如此细心,肯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吧?等自己醒来,定要好好感谢对方,要是对方未嫁,他就……
等到他真正醒来,已是晨光熹微。
段千晓挑开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坐在他身边,正准备喂他丹药的闻渊。
段千晓:“……”
闻渊见他眼神有些奇异,问道:“怎么了?”
段千晓:“没、没事。”
他往周围望去,发现这地方是个山洞。说山洞其实不准确,这山洞里面有点深,像个隧道,周围很宽阔。
段千晓正躺在洞口不远处,光线能照到的地方。往洞里看去,黑黝黝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闻渊见他嘴唇干裂,开口道道:“喝点水。”
说罢递给段千晓一个装水的容器。
段千晓接过,他正好嗓子有点干,一口下去,满是苦味。
“闻渊兄,你往我嘴里塞了多少药啊?”段千晓一连灌下去数口,嘴巴里还是充斥着丹药的味道。
闻渊随意道:“不多塞点,你觉得你还能醒?”
段千晓笑道:“也是,反正已经被你们救过多次,那我就不道谢了。”说到这儿他环顾四周,疑惑道:“清秋呢?”
闻渊明白他说的是慕酒酒,想到之前的事,目光微冷:“我们走散了。”
段千晓有些惊讶,见闻渊似乎情绪不大好,安慰道:“放心吧,我们待会儿便去寻她,这森林说大也不大,不会有事的。”
闻渊:“情况有些复杂,我们遇到了个实力恐怖的黑影,我害怕她又在林间遇见,恐怕会出点事故。”
段千晓听后惊讶道:“你们也遇到了?”
闻渊抬眸。
……
接下来,两人各自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告诉对方,双方听后,目光都有些凝重。
段千晓严肃道:“所以现在我们的敌人,很可能是一大群没有痛觉的死人,一个恢复能力极强,实力恐怖的黑影,还有一位隐藏在暗处的控制者?”
闻渊点头,思索片刻道:“对于背后的那个控制者,你应该也有猜测了吧?”
段千晓与他目光对视:“……你怀疑,是那个村庄里的老人?”
闻渊道:“没错,当初一个村子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本身就很诡异。何况后来酒酒又遇到了他,那时他正用百鸟灵笛控制一群青烟兽。”
段千晓有些奇怪,这闻渊兄怎么总叫清秋为酒酒,不过他也没问,心想这莫非是他们之间的情趣?
他道:“百鸟灵笛不是只能控制灵鸟类么,怎么青烟兽也能控制?”
闻渊:“这件事我也有些疑惑,我怀疑他应该对笛子做了一些改善。”
段千晓想了一会儿道:“当初这百鸟灵笛的拥有者,是一位青年才俊,曾经在一场比试里大出风头。那时无数灵鸟受他召唤,从天边而来,看起来颇为壮观。
后来不知怎的,这人突然就销声匿迹了,这些年再也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这样看来,此人恐怕凶多吉少。”
闻渊点头,而且他怀疑,慕酒酒身上的蝴蝶印记,也与那位老者脱不开干系。
失去痛觉这种情况,不就是和那些被控制的死人有点像么?何况当初木屋内,那位被控制的黄衣女子,腰侧也有这样一个印记。
想到这里,闻渊眼底冰冷之色一闪而过。
又聊了会儿,段千晓环顾四周,将自己的储物袋翻了一遍,疑惑道:“咦?我的佩剑怎么不见了……闻渊兄,你之前找到我的时候,有看到我遗落的佩剑么?”
虽然段千晓还带着其他的剑,可那把佩剑对他而言,意义还是比较不同。
重伤的时候段千晓神志不清,最后那一刻都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就晕了过去。现在想来,也不知那黑影为何放他一命。
闻渊道:“你的剑是被黑影拿走了,至于我在哪里找到你……”
他说到这儿神情有些古怪,“我是在一只巨型灵兽的背上发现的你。”
段千晓听后神情惊愕:“黑影拿我的剑干嘛,它也用不了啊……等等,巨型灵兽?它拖走我不会是想把我吃了吧。”
闻渊道:“不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被它照顾的还算不错,至少没遇到其他的危险。
它是一只雌性灵兽,而且处于哺乳期。我怀疑它自己的孩子因故丧命,于是把你当做幼崽照顾。”
段千晓听后,心中有点些微妙。
这一路来,他也算杀了无数灵兽,即使有些是对方先攻击,但手里的确染上许多鲜血。
他心中生出几分难以描述的感觉。
接着闻渊又道:“我把你从它身边夺走,耗费了不少力气。那灵兽似乎对你极为在意,拼了命护住你。
它某种意义上也算救了你,我也不好伤它,所以便把它用药迷晕了……
这种灵兽嗅觉极强,我怀疑它醒来后还能顺着气味找到你,到时候你要不给它道个谢?”
段千晓看着眼前不似开玩笑的闻渊:“你认真的?”
闻渊语气漫不经心:“认真的,有什么问题么?”
段千晓艰难道:“……没有。”
跟灵兽道歉什么的,可还行?
正在此时,隧道深处却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悉悉索索的,伴随着幽幽的回声。
段千晓身体一顿,骇然道:“这山洞深处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闻渊随意道:“是的。”
段千晓道:“那要不我们现在就……”
他“离开这里”几字还没说出口,就听闻渊道:“可以,我们先在外面找点东西吃,就进去探一探。”
段千晓:“……”
第九十三章 陪我玩呀(三更)
天光破晓。
昨夜,慕酒酒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将就了一夜,幸好半夜没发生什么。
她晚上实在有些害怕,总觉得周围有什么东西注视着自己,那眼神冰冷,像要窥探她的一切。
慕酒酒再三往周围望去,确定身边没人,可那种窥视感就是挥之不去。
没办法,她只好逼着dawn一直跟自己聊天,最后实在是累了,勉强有了睡意。
天光不算大亮,周围的光线朦朦胧胧的。
慕酒酒肚子饿的咕咕的叫,她无奈的揉了揉,打算在周围找一些野生的灵果吃。
可看起来似乎没这么好运,走了半天,都没有看见一颗能下蛋的树。
慕酒酒朝前方一路寻去,走了许久的路,也一无所获。
为什么闻渊每次就能找到这么多吃的?
慕酒酒有些不解,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在一块岩石上。
头顶黑影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树影间穿行,树叶晃动,发出簌簌的响声。
慕酒酒一惊,指尖覆上剑,豁然抬头
只见一只淡金色绒毛,瞳孔琥珀色的灵兽,站在树干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神情不屑。
慕酒酒望着这只灵兽,心想,你瞅啥?
灵兽“哼唧”一声,表情似乎在说:“愚蠢的人类。”
慕酒酒冲它做了一个鬼脸,心想这灵兽看起来真是欠揍啊欠揍,不过看在它长的尤其漂亮的份上,她就原谅它好了。
“砰!”
几个东西突然砸在慕酒酒头上,她没感觉到疼痛,只是眼前突然一黑,眼冒金星。
“什么鬼!高空抛物违法的!”她摸着脑袋,大喊一声。
那灵兽用琥珀色的漂亮瞳孔注视她一眼,“哼唧”一声,转头将屁股对着她。
慕酒酒朝地面望去,看向砸自己脑袋那几个“罪魁祸首”,突然睁大眼睛。
那竟然是几个青红色的灵果,圆润饱满,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味。
所以这灵兽是给她送吃的来了?
这也太好了吧。
她立即捡起,将果子外皮沾着的泥土擦了擦,对上面背对着自己的大屁股喊:“谢了,么么哒。”
“大屁股”不理她,只是背后的绒毛抖了抖,一只特别长的绒毛在空中飘呀飘,看起来就像一撮呆毛。
慕酒酒突然有些心痒,伸出手,跳起来摸了摸它屁股后面的绒毛。噫,手感不错。
“嗷!!!”
灵兽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一下子从树干上跃起,差点摔了下来。
慕酒酒也被这声音吓着了,心想不就是摸一下,至于么?
灵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恐眼神望了她一眼。
那一瞬间慕酒酒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罪大恶极的采花大盗,而这灵兽就像一个宁死不屈的黄花姑娘。
接着,那只灵兽悲愤的瞪了她一眼,便转头,从林间飞快跃走了。
“诶,别走啊。”
慕酒酒立即跟了上去,可这灵兽看起来身姿极为灵巧,几个眨眼间,她便丢失了它的踪迹。
她无奈一笑,从怀中拿出刚刚的灵果,擦拭了一下表皮,一口咬下。
其实按理说她应该更谨慎,但慕酒酒觉得之前那只灵兽看起来傲娇,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应该不会害她。
灵果味道甘甜,汁水饱满,她感觉自己饿了许久的胃,发出满意的喟叹。
“嘻嘻”
周围突然响起诡异的笑声,那声音似乎很远,又好像近在咫尺。
慕酒酒一怔,抬头。
周围唯有茂盛的树木,哪有什么其他的人。
“是谁?出来!”她朝周围大喊道。
“嘻嘻嘻嘻”
那笑声回荡在耳边,似乎更近了。
尽管这是白天,可那笑声太过诡异,慕酒酒还是起了一声冷汗。
她身形一动,用极快的速度逃离这里,尽量往开阔的地方去。她想,这人可能藏身于高大的树木后,等到了比较宽敞的地方,看她还藏在哪里。
但渐渐慕酒酒便不这么想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无论跑到哪里,甚至是没有遮挡物的地方,周围还是回荡着那诡异的笑声。
“嘻嘻嘻”
慕酒酒喘着气,害怕之余,心中也生出几分怒气。
她冲周围喊到:“别藏着掖着,有本事你出来!”
那笑声停止了。
慕酒酒心想,这东西是被自己镇住了?
也是,现在还是大白天,鬼怪什么的,哪有这么猖狂。
正在这样想时,前方突然出现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抬眸往前望去。
只见一位披头散发,身着丧衣,身上沾满血迹的少女,跌跌撞撞向她走来。
慕酒酒隐约看见她黑发下,狰狞恐怖的笑意。
天啊!!
真出来了?
慕酒酒拔腿就跑。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慕酒酒第一次觉得人的潜力如此巨大,明明刚刚已经力竭,现在却速度奇快的在林中飞跃。
可身后,那女鬼的声音却一直幽幽传来。
“你怎么跑了呀,不是你叫我出来的么,嘻嘻……”
“别跑嘛,我们一起玩呀,嘻嘻嘻嘻……”
慕酒酒倒吸一口凉气,谁要和你玩?
对不起刚刚是她唐突了,求求您快回去吧!
身旁的景色飞快的倒退
她感觉精疲力尽。
不知何时,身后的声音消失了。
慕酒酒回头望去,那女鬼已经不见踪迹。
是被自己甩开了么,她转过头,却迎面撞上一个冰冷的东西。
再抬眼,眼前是一张脸色苍白的脸,眼角带着血泪,瞳孔空洞的诡异阴森笑脸。
“啊啊啊”
慕酒酒感觉自己肾都要被吓出来了。
女鬼笑嘻嘻的望着她:“你干嘛呀?”
慕酒酒默了,你说我干嘛?
她一个正常人看到非人类事物不应该惊恐一下么?
不过好像到了这个世界以后,真没遇到什么正常的事。
想到这里,慕酒酒竟然释然了。内心平静下来,忍住心中隐约的害怕,镇定道:“你要做什么?”
女鬼嘴角裂到耳根,开心道:“嘻嘻,我想让你陪我玩。”
慕酒酒:“……”她看着这女鬼的笑容,感觉自己又忍不住想跑了。
忽然,她目光一顿。
慕酒酒仔细端详眼前的女鬼,心中莫名升出几分奇异的熟悉感。
似乎在哪里见过?
女鬼用指甲发黑,手臂发青的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心,亲切道:“你陪我玩嘛,我都注意你好久了……”
慕酒酒目光一凝。
原来是她!
第九十四章 “慕酒草”?
慕酒酒想起来了。
当时,她刚进森林,便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后来这身影又出现过几次,而且除了自己别人都不能看到她,那时慕酒酒都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
她冷静的问道:“之前一直吓我的就是你?”
女鬼笑嘻嘻:“我没有吓你,我在跟你玩哟。”
慕酒酒:“为什么是我?”明明森林里还有这么多人。
女鬼听后目光微微一黯,瞟了她一眼,轻轻道:“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
慕酒酒:“……”感情她是通灵体质?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鬼问道。
慕酒酒思索片刻,心想,难道这女鬼想要知道我的名字,再取我的头发做点什么诅咒之事?
“我叫皮卡丘。”她一本正经道。
女鬼似乎一怔,慕酒酒以为她怀疑了,刚想改口,便听她说:“你的名字很特别,很好听。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特别的你,所以你才能看见我,还答应和我一起玩游戏吧……”
慕酒酒:“……”她想,我只是因为每次你都阴魂不散,实在逃脱不掉,才陪你一起闹腾的好么。
她望着眼前的女鬼,对方的目光空洞阴森,笑容诡异,可那眼底……竟然带着悲切?
慕酒酒心中一动,涌现一种奇异的感受。
女鬼僵硬的扭着头,望向她,眼底流出血色的泪。
慕酒酒下意识做了一个动作,她将女鬼脸上的血擦了擦,做完之后她自己都愣住了。
女鬼似乎也是一怔,目光一动,那毫无生命力的瞳孔中,竟然露出几分难得的活气来。
“你愿意陪我……玩这游戏么?”女鬼望着慕酒酒,声音沙哑。
慕酒酒本想拒绝的。
可她看着女鬼的模样,不知为何,却开口道:“好。”
女鬼身体一颤,眼底闪过微光。
慕酒酒疑惑道:“怎么玩?”
女鬼轻轻道:“你闭上眼。”说罢,她用那冰冷的手覆上她的眸。
一种眩晕的感觉渐渐弥漫上来,慕酒酒心中有些害怕,这不会是什么邪术吧?
她刚想咬破血肉让自己清醒过来,耳边却传来沙哑的声音,竟带了几分渴求意味:“相信我……”
慕酒酒犹豫会儿,不再反抗,任由自己沉入黑暗。
……
身边的景色发生变化,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就像陷入沉沉浮浮的梦中,她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感觉自己似乎附在了什么东西身上,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
这是怎么了,魂穿了?慕酒酒奇怪的想。
或许这样说很奇怪,但她感觉自己被人拿起,发出轻微的响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折断。
然后,她对上一双秋水一般的眸。
眼前的姑娘容貌清秀,唇红齿白。她的眼睛很动人,天生是一副眸如秋水,惹人怜惜的模样。但她的眼底却没有光芒,像是被厚重云层掩盖住了。
“你真是一颗形状奇怪的草。”她听到少女这样说。
慕酒酒:“!?”
什么鬼,这人是对她说的么?
少女的身下是条小溪,十分清澈。慕酒酒往下望去,借着那倒映,她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那是一颗在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草,只是在那狗尾巴上面还有一个毛球,看起来就像一颗长着绒毛的绿色棒棒糖。
慕酒酒:“……”
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鬼!
这是就是女鬼所说的游戏么?这游戏就是让她体验“与众不同”的野草的一天?享受周围纯天然的绿色环境,没事儿吹吹凉风照照小溪?
慕酒酒感觉无力吐槽了。
这边少女凝望她一会儿,便随手把她扔在了地上,挎着篮子离去。
“别走啊。”慕酒酒内心呼唤,但她发不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声音。
此时恰好起了一阵风,慕酒酒立即把握机会,乘着风,又飞到了少女的脚边。
开玩笑,要是不让她带走自己,估计她就一直呆在湖边,一直面对一成不变的景色。
虽然不知道那女鬼说的游戏到底是什么,但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少女凝望她一会儿,将她拾起,放在身边。
她轻轻道:“我们也算有缘了……那我以后就带着你吧,我们都是这种随风飘浮,不能决定命运的东西。”
少女说完后,便带上她走上一条小径。
此时已是落日时分,余晖将周围都染上一层暖色的光芒,眼前的道路有点崎岖,杂草丛生。
慕酒酒看着周围的环境,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姜映儿。”有人开口喊道。
出声的是一位少年,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毛颜色很浓,嘴角带着笑,周身洋溢着一种青春活力的气息。
他望着姜映儿的时候眼底有光,衬得整张脸都亮了亮。
慕酒酒看着他,内心略有感触。
其实她能理解这种眼神代表含义,那是见到喜欢的人,才会出现的神情。
她似乎在闻渊眼底,也是见过的。
心突然生出几分惆怅与想念。
这边,被换作姜映儿的少女看着这少年,目光微微诧异,但她眼底并无惊喜。
她轻轻道:“秦照,你怎么在这儿。”
秦照笑道:“我刚刚路过,顺便就来看看你。”
姜映儿不言,她的家在村庄的偏僻处,而秦照的家离这里很远,不可能路过的。
她也没揭穿,轻声道:“我要回去了。”
秦照立即道:“那我送你。”
姜映儿没有回答,任由秦照跟在他身后。
两人漫步在落日余晖下,周围的风卷起枯草与落叶,这画面看起来有几分诗意。
姜映儿不置一言,眼底似乎有几分愁绪。
秦照也注意到了,小心翼翼地开口:“映儿,你不开心么?”
姜映儿先是不理他,然后闷闷地说了一句:“别这样叫我。”
秦照无奈:“知道了。”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周围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似乎到了饭点。
过会儿,秦照听见姜映儿低低的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
“我有过开心的时候么?”
秦照身体一顿。
慕酒酒在倾听他们谈话的同时,也在打量周围的环境。
当她看到一座座排列稀疏的房屋,终于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眼前的地方,正是她曾见到老者的那个村庄!
第九十五章 跟我走吧
这似乎是以前的村庄,里面虽然人口不多,但也有许多人居住。
慕酒酒目光深思,这女鬼给她看这些,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她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日暮下,少年少女的背影被拖得很长。
秦照突然开口:“映儿,要不你跟我走吧?”
姜映儿一愣。
秦照道:“出了这村庄,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那里的灵力更丰富,建筑也更加繁华。我们可以去外面生活,你不必永远这样……”
这些话秦照以前跟姜映儿说过,而且不止一次。
秦照描述的世界是她没有想过的,毕竟她从生下来就被教导,“因为你是这样,所以你必须如何”这样的话。
姜映儿心中升起一股希望来,但她想到一些什么,目光又黯淡下去。
“……不了。”她轻轻道。
“为什么?”秦照不解,“既然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那便逃离就好了啊?这么多年,你做的也够多了。”
姜映儿道:“你也不想想,我们到那些地方,该怎么活下来?我们哪儿来的灵石?况且,随便一个人都功力高强,能轻易杀死我们。”
“灵石我们可以去赚,若是有人要欺负你,我定会保护你的。”秦照说这话时神情深切,眼底光芒闪烁。
他眸中含着对未来的无数期待,那种神态,也只有在少年的眼底才会出现。
姜映儿望着这样的他,情绪被感染,眼底也似乎有光。
可最后,她还是淡淡道:“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你不和我一起走么?”秦照皱眉。
姜映儿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他们还小,村里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爷爷,自称是迁藤界某个大势力的长老。他一眼看中秦照,说他有天赋,要收他为徒。
秦照本来是要走的,但最后因为一些原因,又留下了。
至于什么原因……她又怎会不知道?
他当时行囊都收拾好了,最后一眼,却是看向她的。
这样想着,姜映儿开口道:“你有天赋,也适合更好的生活。所以,你不要在未来里考虑我了,我只会拖你下水。”
“映儿……”秦照声音有些苦涩:“明明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良久的沉默。
“抱歉。”她低声说,“我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
秦照看着这样的她,心中一痛,恍惚想起了初见她的情景。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无数带着绿意的柳树垂下,而她不过豆葵年岁,虽然衣服朴素,那双眼却极为灵动。
秦照喜欢去溪边捉鱼,这村庄周围灵气稀薄,但这小溪里的灵气还是略高一些,里面的鱼味道鲜美。
刚走到溪边,便见到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孩。
她独自坐在小溪边的一块岩石上,背影寂寥。
秦照那个年岁的男孩,懂事不足,淘气有余,虽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但性子跳脱,也经常做一些荒唐事来。
他望着那背影,灵机一动,手里拿出刚刚抓的一只灵蛇。
这种灵蛇看着吓人,实际上无毒。他看着那小女孩娇小的模样,心想自己等会儿要不把它扔在她身上,她肯定会吓一跳吧?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偷偷走到女孩的身后,刚准备扔,女孩就转过身来。
秦照:“……”
他一惊,手一抖,当着她的面,那条蛇就被他甩到女孩的脸上。
然而想象中的尖叫并没有传来,女孩淡淡的望着他,将蛇往地下一扔,一脚踩了上去。
“啪!”
秦照惊了:“你……”
女孩一双眼睛淡漠的瞅着他,没说一句话,又扭头过去。
秦照本来心疼自己的蛇,见到女孩这种反应,又觉得有趣。
他在她旁边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不搭话。
她手指轻轻触碰小溪边的一朵洁白花朵,小心翼翼地捧起,眸中露出几分笑意来。
阳光下,她看起来很温柔。
秦照心中一动。
但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她的手。
明明那手腕白皙纤细,手指却肿了起来,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伤口。
这样一双手出现在一个美好的女孩身上,显得有些可怖。
“你的手怎么了?”他问。
“不关你的事。”女孩冷冷道。
她听他这样说,神情有些局促,但还是装作神情冰冷的模样,将手放在背后藏起。
秦照见她不理她,只好作罢。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包子,那是之前出门时他带出来的。
他望着溪边的景色,在她面前吃起来。
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落下,洒在她们身边。
秦照突然感觉,身边的女孩余光似乎一直往他身边看,他难得聪明几次,从怀里又拿出一个包子,对她道:“你要么?”
女孩道:“不要!”
虽然这么说,她却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秦照道:“你帮我吃嘛,反正我吃不完了,就当我刚刚欺负你,赔礼道歉咯。”
说罢,他将手里的包子递到她身前。
女孩“哼”了一声,伸手接过。
她虽然极力克制,可是却吃的有些急,这样看起来一点都不淑女,但秦照还是觉得她鼓起的脸很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没忍住,再次问道。
有了包子的情谊,女孩终于愿意理他了。她瞟了他一眼,然后道:“姜映儿。”
“姜映儿……真好听。”他由衷夸道。
女孩有些脸红,没有说话。
这天秦照忘了捉鱼,一直陪着身边的女孩。
他那时还不明白何为心动,他只是觉得这女孩真有趣,真好玩,而且很可爱,眼睛就逐渐离不开了。
“我下次还能来找你玩么?我还会给你带包子哦。”分别的时候,秦照说。
姜映儿刚想说好,又生生顿住了。她犹豫道:“我平时出不来的……”
秦照:“出不来?为什么。”
姜映儿:“因为要干活,还要照顾哥哥。”
秦照不解:“你还有个哥哥么?你一个小女孩能干什么活。”
姜映儿望他一眼,眼底出现了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沉重,她轻声道:“你不懂的。”
“那你就告诉我啊?”秦照道。
姜映儿抿抿唇,不再说话。
第九十六章 她的生活
现在想来,那便是他们的初遇了。
秦照开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姜映儿却突然叫了他一声。
“秦大哥。”
“……啊?”
秦照有些局促,她好久都没这样唤他了。
昏黄的光线下,姜映儿一张小脸清秀白皙,看着他的目光很静,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受,忍不住唤道:“映儿……”
秦照没忍住,握住了她的手。
姜映儿并没有挣脱,她垂下眸,轻轻的看了一眼他们相触的指尖。
秦照目光一喜,以为这算是彼此的默认,心底温暖如同阳光下的溪流,笑得毫无遮掩。
可他还没有高兴多久,便听姜映儿低声道:“秦大哥……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秦照一愣,抬头。
姜映儿并没有望他,她目光很轻,似乎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秦大哥,放下我,离开这里。”她低声道。
“你说的是什么话……”秦照皱眉,“我们本可以一起走的,你每次都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克制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过得不累么?”
秦照这个年纪的少年,原本就有一股冲劲儿。他向往外面世界的一切。
好几次他都想一走了之,离开这个一眼能望到尽头的小村庄,可姜映儿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每日和她在一起,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觉得,自己本是可以带她一起离开的。
姜映儿听到这样的话神情有些恍惚,但最后她还是拂开他的手。
“抱歉。”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背着他离去。
身后秦照在她身后喊:“映儿,你舍得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么?”
姜映儿没有回头,也没有搭话。
她想,其实自己也是讨厌这个地方的。
但是,她被困在这儿了。
身后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大概秦照也离开了。
姜映儿一步步往屋子走去,回到那个不算家的地方。
若是她中途回头,便能看夕阳的背景下,那一个久久凝望的身影。
可是她没有回头。
……
屋里很黑,周围很简陋,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家具。
打开门,一股潮湿的味道。
父母还没回来,他们去镇上工作了。姜映儿摸了摸肚子,准备劈柴烧火做饭,这些是她从小到大就会做的,极为熟练。
听说外面那些厉害的人物,用灵力就可以生起火,手一挥便能将井里的水引过来,那他们做菜肯定能方便很多吧?
她眼中浮起淡淡羡慕。
正在往锅里加水的时候,身后却出现脚步声。
姜映儿下意识皱眉,回头望着身后那个皮肤黝黑的人。
他的五官很平庸,眼神有些呆滞,似乎没有焦距。他个头有些矮,好在身体还算结实,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像个“傻大壮”。
姜映儿开口道:“哥哥,你先等等,饭马上就好了。”
平心而论,这位哥哥跟她容貌一点也不像,也不知这一对父母是怎么生出如此不相像的子女。
那位哥哥听后嘴角一裂,开始傻笑,眼神看起来不太对劲儿,嘴里发出“嗯嗯哼”这种含糊不清的声音。
姜映儿叹气。
也是,哥哥是个痴傻的,又怎么会听得懂她说话呢?
姜映儿走过去,拍拍他的背,对他指向门口道:“先回里屋等等,待会儿再喂你吃饭。”
平日里这样说他都听得懂,姜映儿说完便不再理他。
锅里水开始沸腾,要下菜了,她连忙转过身去,开始忙碌。
结果才过一会儿,身后就传来噼里啪啦之声。
姜映儿惊愕回头,发现哥哥不知怎么的,碰倒几个放在桌子上的碗。
碗“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尖锐的地方划破了他的手。
姜映儿脸上的惊恐之色浮现,“你……”
她的神情好像不只是因为他受伤,而是害怕因为他受伤导致的一连串的事情。
“才一个转身而已,你又把事情搞成这样。”姜映儿深呼一口气,似在隐忍一些情绪。
身前,他的哥哥坐在地上,看着一地杂碎的碗和流血的手,傻乎乎的笑。
姜映儿复杂的看着他。
家里原本就不景气,这又要到冬天了……
她怜惜的看着脚下摔碎的碗,指尖有些颤抖。
眼前,他的哥哥还在笑,笑得如此开心……他似乎根本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摔坏东西,他在笑,父母吵架,他在笑,别人的痛苦在他面前就是一场游戏……永远都这样。
“我真想和你一样,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还有人帮我收拾烂摊子。”她垂眸,低声道。
最终,她还是把哥哥带到里屋,给他上药。然后又拿起扫帚,将地面的碎片扫干净。
饭好了,姜映儿有点饿,忍不住尝了一小口,然后端起碗,先给哥哥喂饭。
做这些时,她面无表情,不置一言。
姜映儿从小便早熟懂事,别人小孩哭闹,上窜下跳的时候,她在洗衣砍柴做饭。别的小孩去镇上跟着那些厉害人物读圣贤书,学习灵力时,她还在洗衣砍柴做饭。
家里没有多余的灵石,若是学这些,定要给镇上的教授者一些好处,父母向来是不愿意的。或者说,对她,不愿意。
她曾经见到秦照轻轻一跃,便能从平底跃上极高的大树,他还会使用一点灵力,据说曾看到别人用,无师自通便会了。
每次姜映儿都装作对这些不在意的样子,因为知道自己无法拥有,可又忍不住关注跟灵力有关的一切。
多么向往,那样的生活。
姜映儿曾经听一个老奶奶,讲她年轻时看到的厉害人物。他们一剑能地动山摇,甚至能御剑在天空中飞来飞去,每每听着,都心生向往。
只有想到这些时,她像是笼罩着阴云的眼底才会带着光,那是看着遥不可及的东西,内心的期待与向往。
天色渐晚。
木制的大门发出声响。
她知道父母回来了。
母亲的面容总是笼罩着一股愁绪,像是永远都在忧愁烦恼着什么,父亲的表情还是和以往那样不耐,那双眸子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永远都蓄满怒火。
姜映儿晚上没吃饱,因为食物没剩多少了,大多数都喂给了哥哥。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件事,果然得到了父亲的愤怒。
“怎么又吃完了!?你们只有两个人,能吃这么多么?”他瞪着姜映儿,眼睛要喷出火来。
姜映儿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另一间屋子传来母亲的惊呼。
第九十七章 失去了爱的能力
“天啦,怎么少了几个碗?”
姜映儿身体一颤。
父亲闻声而去,不负众望在外面找到了碗的碎片。
他将姜映儿的头发扯到那碎片面前,狠狠一推。怒道:“说!是不是你干的?天天吃那么多还只知道惹祸,赔钱货!”
“不是我……不是我……是哥哥。”她头发被扯的极疼,跪在地上,哭着说。
“你就是觉得你哥哥不会表达,所以可以随便污蔑他对吧?”母亲听到她这样说,有些不满道。
“真的不是我……”姜映儿声音哽咽。
富裕的家庭似乎很难想象,这种因为打碎一个碗导致的家庭矛盾,但在姜映儿家里,这种情况永远都在发生。
贫穷带给人的不只是物质的贫乏,还有思想上的愚昧。
例如,姜映儿的父母就觉得,即使他哥哥是痴傻,即使他什么都不会做,那也比她这个“赔钱货”的女孩好得多。
姜映儿的目光平静接近麻木,似乎不想再辩解一句。
她其实也没有特别难过,因为她习惯了。
日复一日的,永远都这样……
身上伤的狠的时候,她有时会阴暗的想要是自己也是男生就好了,要是没有哥哥就好了,要是没有这样的父母就好了,要是父母不在就好了。
那些恶毒的想法就像一个个毒蘑菇,在她沾满血迹的伤口冒出来。
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父母发泄怒火之后,姜映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姜映儿的房间很小,里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几乎只摆的下一张床。还好她自己也没什么东西,不然肯定放不下。
肚子有些饿,她轻轻摸了摸。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过,那时更严重,经常吃不上饭,可逐渐也挺过去了。
后来遇到秦照,每次他都会给自己带点吃的,反而还不习惯挨饿了。
小时候她会想,父母为什么不信她。从小到大,哥哥做了什么,他们都会怪在自己的身上。
后来逐渐长大,她觉得,可能他们心底也有猜测,只是人只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姜映儿将裤脚挽起,用药膏擦拭上面的伤口。
这药膏是秦照以前给她的,父母可不会跟她留这种东西。
在他们眼底,自己只是一个照顾哥哥的工具,给点吃的,当牲畜一样,再让她做做农活。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
肌肤上有很多已经殴打所致的伤,有些已经好了,留下浅浅的印记。
她应该庆幸自己天生恢复能力好,即使很重的伤也不容易留疤,不然,多难看。
其实说起来,她也是个年华正好的女孩,爱美本来是天性,只是有时候为了生存,会忘了这些。
那些胭脂水粉之类的,自己肯定是买不起的,唯一的一次,是秦照送给她的,据说是他在镇上,选的最好的一家铺子。
姜映儿垂眸。
秦照的示好她不是不知道,但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她连爱一个人的能力,都逐渐消失了。
她心底别扭又自卑,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任何美好的东西。
正在此时,衣袍中掉出一颗毛茸茸的草。
姜映儿微怔,她想起来了,这棵草是她之前在溪边拾到的。
她轻轻捧起它,将它放在前端,凝望。
也不知时被风吹的还是怎样,那颗草似乎带她手心里转了个圈,像是在安慰她。
跟成精了似的。
大概是眼花了吧,姜映儿捏住那颗草,将它放进自己的怀里。
她蜷缩在那张小床上,安静睡去。
深夜和白天,其实对她意义不大。
但因为白天要面对更多厌恶的事,她便更喜欢深夜。
至少不用被骂,不用挨打,也不用做那些日复一日繁琐无趣的事。
……
清晨。
姜映儿睁眼。
其实她这个房间狭窄,背光,但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在同一时间醒来。
得去做早饭了。
姜映儿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胳膊和腿。昨天的伤已经愈合不少,真好。
刚想起床,忽然顿住了。
破旧的枕头边,放着一颗毛绒绒的草。
明明记得昨日把它放在怀中的,是睡着了后无意间将它放在枕边的么?
她没多想,穿衣起身,出门的时候想了想又折回来,将那棵草揣在怀里。
天色还没大亮,姜映儿熟练的做起饭。
她走向另一间门,里面养着一只鸡。
这是她们家最后的一只鸡了,之前的那些都卖了,为了治哥哥的病。
之所以留着这只,因为它是母的,可以下蛋。还有就是因为,这只鸡生来就和别的长的不同,以前村里有个稍微有点见识的老奶奶,说这是一只灵兽。
在她父母眼里,灵兽可是一种了不起的东西,于是吩咐姜映儿照顾好它,家里再困难的时候,也没卖过它。
这些年为了哥哥也花了不少钱。其实姜映儿觉得他哥哥那是天生的痴傻,治不好,可她不敢说,父母也不信。
按照他们的意思,哥哥原本是正常的,是她生下来后,才慢慢发现不对。
是她欠他的。
姜映儿觉得这话可笑至极,那时哥哥还是个婴儿,怎么能看出不同来?
错永远在她,这是他们一贯的说辞。
姜映儿打开了那扇破旧的门,里面一片漆黑,隐约能嗅到腥臭味。周围堆着一些茅草,是留给那只“灵兽鸡”下蛋用的。
姜映儿熟练的在那个茅草窝里找到了蛋,环顾四周,心中突然一沉。
这里面,哪里有那只鸡的影子?
……
“我都跟你说了看好它,你怎么回事儿!?”
怒极之下,父亲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
“啪!”
姜映儿头扭到一边,头发散了,目光淡淡。
她的皮肤向来娇嫩,父亲又经常做重活,力气很大。这一打之下,脸上逐渐渗出血来。
其实姜映儿昨日关好了门,睡前还看了它,还在。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但她明白,此时此刻,无论解释什么,都是没用的。
母亲在一旁唉声叹气,抹眼泪道:“原本就过得难,这下那灵兽也丢了,这可怎么办……”
耳边传来父亲的叫骂声,母亲的哭泣声,混杂在一起。
姜映儿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只是目光,逐渐暗淡下来。
贫穷导致愚昧,逐渐让人丧失希望,喘不过气。
父亲刚想继续打她,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第九十八章 谢谢你
父亲瞪了姜映儿一眼,然后去开门。
来者是隔壁的王婆子,头发花白,一脸褶子,脸上带着慈善的笑。
据说在她很年轻的时候,丈夫就跟外面的人跑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这些年一直一个人。
王婆子笑道:“今日前来,是有事跟两位商量。”
姜映儿虽不知道他们商量什么,但觉得应该没有自己什么事,于是她对父亲道:“我去找找那灵兽。”
昨晚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出来的,但应该没去太远,努力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姜映儿跑了出去,而在她身后,王婆子对她父母一笑。
“你家这姑娘,生的不错,眉清目秀的,又懂事。”
父亲摇头:“她,别提了,天天惹事,今天还……”
母亲碰了碰他的手,给了个眼色她不想跟外人提自己的家事。她对王婆子笑道:“不知道今天王婆子上门是何事?”
王婆子目光一转,问道:“两位可否知道镇上那位张仙师?”
“张仙师?”母亲皱眉,“好像是有耳闻。”
王婆子道:“这张仙师啊,年轻时也是个厉害人物,据说也是大势力的弟子,后来年老了,才到镇上来的。”
父亲有些漫不经心,他在镇上工作时听过此人,据说此人家里灵石富足,可这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王婆子道:“这张仙师啊,可能是年龄大了,就喜欢那些青春活力的小姑娘。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两位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愿。”
父亲手指一顿,目光深思:“那王婆子的意思是,张仙师看上了我家姑娘?”
王婆子笑道:“是啊,你家姑娘干净漂亮,身上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穿着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当时我就觉得,这姑娘定有出息啊。”
父亲沉吟片刻:“若是她过去了,张仙师那边……”
王婆子立即道:“放心,聘礼肯定是少不了的,起码这个数。”
说罢,王婆婆用她枯瘦的手比了个数字,充满皱纹的眼底闪着微光。
若是这事儿成了,她也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这边,母亲还有些犹豫:“听闻那张仙师年纪大了,还曾有过妻室,这恐怕不太好……”
王婆婆打断她:“诶,这你放心。张仙师的那个妻子原本就年老珠黄了,哪里比得过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这些年张仙师在外面的事,她可曾说了半句话?要是你家姑娘嫁过去,让张仙师开心了,说不定还要给你们一些什么好处……”
父亲也道:“就是,年龄大的才知道疼人,你这个婆娘明白什么。”
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王婆子比的那个数字,这么多灵石,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他无意识吞了吞唾沫,一脸正经的对王婆子道:“我们可不是卖女儿的人,只是觉得这样能让她幸福,过上更好的生活。”
王婆子道:“放心,懂的,都是为了孩子嘛。那这事儿,算是成了?”
父亲点头。
母亲还有些犹豫:“需不需要再问一下映儿的意见……”
父亲挥手,不耐烦道:“映儿从小乖巧懂事,哪次不是听我们的?放心,这事没问题。”
……
外面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周围都灰蒙蒙的。
姜映儿在村庄里四处寻找。
那只灵兽身上的羽毛很是鲜艳,按理说应该很容易发现才是,可她走了好大一段路,都没发现它的踪迹。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映儿。”
姜映儿惊讶转身,只见秦照立在雨中,静静的望着她。
“你……”
“你……”
两人时开口,彼此都一愣。
姜映儿立即道:“你说。”
秦照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她,似乎什么都想说,可是句句都无奈。
“还是你说吧。”他道。
姜映儿道:“我家里走失了一只灵兽,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找找?”
“什么样的?”秦照问。
姜映儿细细描了灵兽的模样,说罢,只见秦照微微皱眉:“你这么说,我好像看过……”
“在哪里?”姜映儿豁然抬头。
秦照道:“之前邻居家似乎跑进了一只色彩鲜艳的东西,像鸡又比鸡的个头大,一头钻进米缸偷吃,被发现后被追着打。
可这东西不知怎么回事儿,速度奇快,一下子就扑着翅膀溜了出去,不见踪影。
我也是刚好路过,才看到的。”
姜映儿:“那它去了哪个方向?你有没有看见?”
秦照道:“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找。”
两人踏过沾满泥泞的小径。
灰色的雨幕中,秦照道头发眉梢都被打湿了,因此显得眉毛更加乌黑。他低着头,姜映儿有点看不清他的神情。
秦照低声道:“映儿,如果不出错的话,我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姜映儿听后微怔,然后平静道:“挺好的。”
一路沉默。
秦照看着身边她纤细的背影,突然觉得,似乎他们经常这样,并肩走过相同的熟悉道路,走着走着,他们就长大了。
秦照道:“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姜映儿没有搭话,她的目光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小路尽头,有一个五彩的东西一闪。
秦照也看见了,大声道:“是不是在那儿!”
前方不远处,一个彩色的东西在草地里游移,似乎在啄什么东西。
两人立即上前,秦照往前一扑,一下子抓住了它,问道:“是它么?”
姜映儿大喜:“是的。”
那只灵兽身上一半沾满了泥泞,嘴边还含着一颗草,豆大的眼睛望着它们,拼命挣扎。
秦照制住它,对她道:“我帮你送回家?”
姜映儿想了想,摇头:“你等会儿还有事吧,先去忙,我自己来。”
说罢她便接过那只灵兽,与秦照道别。
走了一段路,她回头,发现秦照还在原地,静静的望着自己。
她大喊道:“秦大哥,快回去吧,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照顾。谢谢你,愿意喜欢这样浑身黯淡的我。
让我明白,自卑如我,也可以是被人捧在心上的。
……
第九十九章 你懂事点
告别秦照后,她又回到那个阴暗的家里。
此时王婆子刚刚出门,对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笑。
姜映儿感觉这个笑容有点奇怪,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但出于礼貌,她也对那人笑了笑。
进了门,她对父亲道:“灵兽找到了。”
父亲道:“嗯,不错,”
姜映儿有些讶异,父亲很少对她这样和善的说话,何况他眼底的情绪竟然是温和的。
姜映儿道:“我先去把它关上,大抵是饿极了才跑出去的。”
父亲点头:“快去吧,等会儿快点过来,有事告诉你。”
姜映儿心底微微疑惑。
她将那灵兽关进房间,想了想,又拿了个破碗,将自己的吃食装了些进去。
这样应该就不会跑了吧?
她关上门,来到了里屋。
父母彼此对望一眼,母亲轻声开口:“映儿,今日我要跟你说一件好消息。”
“是什么?”虽然母亲这样讲,姜映儿心底还是咯噔一下。
“映儿,你也慢慢长大了,又出落的越发漂亮,你知道镇上那个张仙师么,他对你有意思,今日王婆婆来提亲,我们已经应下了。”
姜映儿身体一颤,睁大眼睛。
张仙师?
那个镇上荒淫无度的张仙师?
此人年龄已大,但偏偏越老色心越强,总是喜欢对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
而且对方还有妻室。
他们怎能让自己嫁给这样的人!?
姜映儿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了,她望着眼前的父母,他们神情似乎都很满意。母亲还道:“你过去就能享福了,不用做这些粗活累活,听说张仙师家,仆人都好大一群呢!”
姜映儿突然从他们的对话中明白了什么。
冬天要来了,粮食更少。
之前家里就不景气,哥哥饭量又大。
而之前听他们的意思是说,要将哥哥送入镇上,找一个什么神医治疗,据说能治好他的痴傻之症。
那个神医毛发稀疏,据说年轻时是某个大宗门的弟子,后来不知怎的被逐了出来。
姜映儿觉得那人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罢了,品行也不见得有多好,可是父母不信。
现在家里的情况,肯定是拿不出灵石治疗的。
若是将自己卖了,那就不一样了。不仅可以少一个人吃饭,还能得到许多灵石,那张仙师荒淫无度,人却大方。
自己在他们心中原本就不重要,打发出去,百利无一害。
姜映儿感觉身子有些站不稳了。
她身体微微颤抖……哥哥都已经这样了,他们也不愿放弃,自己为这个家奉献这么多年……
她的命就不是命么?
要是嫁给那人,她一辈子就完了。
眼前,母亲还在跟她说话,语气是那么温柔,印象里,她从未见过母亲这么温柔的跟自己说话。
“映儿,若是你嫁给张仙师,肯定能过得很好。张仙师家里灵石富足,你这么懂事,又这么好看,他定会好好对你。虽然他年龄大一些,但年龄大的会疼人啊……”
“我不嫁。”姜映儿低声道。
母亲神情惊讶,印象里,这个在她眼底一直逆来顺受的女儿,是第一次反抗她。
父亲瞬间被激怒,大力的拍着桌子:“你再说一遍。”
“我不嫁。”姜映儿抬眼,满眼通红。
她就这样死死的看着他们,眼底充满不屈与愤怒。眼泪凝结起来,滴落于地。
在被父母冤枉,父亲殴打的时候她没有哭。
在寒冬腊月砍柴洗衣服,手指冻得发痛的时候她没有哭。
在每次面对秦照的目光,可却只能硬下心来让自己拒绝的时候,她没有哭。
可是她做了如此之多,却还不能掌控自己命运丝毫的时候,她忍不住流泪了。
是啊,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件物品,一件若是能换得更大利益,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姜映儿此时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她感觉全身冰寒,血液逆流。
有时候她觉得即使父母过度偏爱,可是心里应该还是有一点在意自己,毕竟,她也是他们的骨肉啊。
如今,听到这些话,她心底再也不存任何希冀。
父亲看到他的样子,怒从心起,伸手又要打她,被母亲拉住了。
母亲望着他,摇摇头。
父亲深吸一口气,要不是过些天就要将她嫁出去,害怕打伤了留脸下印子,他一定要狠狠收拾他。
他挥袖,狠狠道:“不孝。”
姜映儿咬破了唇,生平第一次对他们声嘶力竭:“是,我不孝,从小到大你们给过我什么!?哥哥有的我从来都没有,小时候几乎都吃他剩下的食物活下来。
只要稍微有点什么事,你们不分对错,动则打骂!我就不是你们的骨肉么?我就不是人么!?”
她这话时浑身颤抖,眼泪不停滴下。
父亲惊呆了,他第一次见姜映儿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以至于他微微张口,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母亲也愣住了,她轻轻道:“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什么叫为了她好?他们就是把她卖了!
姜映儿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父亲怒道:“反正我们已经答应了王婆子,过些天张仙师那边就下聘。你这段日子就在屋里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乖乖等着出嫁!”
姜映儿没有说任何话。
她呆滞的坐在地上,像一具失去生命力的玩偶。
母亲见她这样子,心底一酸,难得想起自己在怀胎生养她的时候。
那时候所有人都期待她是个男孩,包括她丈夫,婆婆,都是。
知道是个女孩后,她痛哭一场,听婆婆说要将她送走,她宁死护住她。
即使是个女孩,那毕竟也是她亲生的孩子。
想到这儿,母亲也有些犹豫,轻声道:“要是映儿实在不愿意,要不就……”
姜映儿听后,眼底闪过希冀的光。
可她还没等母亲说完后半句,就见父亲瞪了母亲一眼,于是那后面的话也消散于风中,就如这原本就不深厚的母子情谊。
父亲低声道:“为了这个家,你懂事点吧。”
姜映儿低头望着自己那双长年累月的劳作下,并不细嫩的手。
眼泪滴落在红肿的手指上。
她明白了。
自己即使做的再多,他们都是看不见的。
她这愚蠢又可笑的一生。
第一百章 逃离
姜映儿被关在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周围没有光线,房间很狭窄。她静静的抱着自己,蜷缩在床角。
姜映儿的眼睛早在之前已经哭肿,现在已经流不出眼泪。她心底已经干枯,表情麻木。
每天到了饭点,母亲会给她送饭,这比她平日吃的好上很多,但她已经没有丝毫胃口。
在黑暗里,她分辨不了时间,只能通过送饭的时间辨别。
有时候王婆子会来,与她父母商量聘礼,她听着他们商讨的声音,心底越来越冷。
又是一天,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她本以为又是王婆子,可那人开口,却是一个另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秦照。
姜映儿心中一颤,立即从床上下来,来到门前。由于太过着急,她从床上摔下,膝盖被磕伤了。
姜映儿也顾不了这些,耳朵贴在门上,细细聆听。
听到秦照问她父母,自己近日怎么不见了,她眼底含泪,拼命用手砸门,发出声响。
秦照也听到了,他似乎想进来看看,却被父亲阻止了。
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姜映儿听不大真切。只知道最后,秦照的声音也消失了。
他离开了。
他也不要自己了。
姜映儿感觉心底酸痛,眼睛本来已经干涸了,不知为何竟又流出水来。她觉得这段日子自己似乎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她本来身体就不大好,这样劳累伤神,身体也撑不住。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沉沉睡去。
梦里,似乎是初遇秦照的时候。
那时,他与自己都不大,自己独坐在溪边。这是她难得的,属于她一个人的闲暇时光。
不用照顾哥哥,不用理会那些无休无止的琐碎之事,只有那一刻,她是属于自己的。
秦照出现在她身后时,她便已经察觉。只见那男孩将一条蛇扔在她身前,她内心觉得无聊又好笑,狠狠踩去。姜映儿看着眼前的男孩反应,他的表情有趣极了。
他似乎很惊讶,可自己从小做粗活累活,又不是那种娇滴滴被保护的大小姐,这种本来就吓不了她。
后来,秦照递给她一个馒头。
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馒头。
她望着身边的男孩,发现他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姜映儿正在梦里沉浮,却被细碎的声音惊醒。
她猛地睁眼,心想,难道是贼溜进来了?
窗边却传来秦照的声音。
“映儿,听得见么?”
她先是一怔,接着立即反应过来,赶快来到窗前,拉开破旧的帘子,秦照的俊脸出现在夜色下。
“你……”
“嘘。”秦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轻轻道:“映儿,现在你愿意跟我走么?”
姜映儿含着泪,用力点头。
秦照将手覆在窗前的铁杆上,竟生生将它扳弯。
他抬头对吃惊的姜映儿道:“映儿,你钻出来,我接住你。”
……
姜映儿与秦照在雨夜间前行。
秦照的速度很快,渐渐的她有些体力不支。
其实姜映儿觉得不用这么赶,因为父母发现她定已是明早,若是平时她不见了,顶多抱怨唾骂几句,然后就抛之脑后。
有张仙师这件事后,估计会派人寻一寻她,最后找不到,也只会不了了之。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偶尔会听见的声音。
夜空中下着不大的雨,她的头发已打湿,风吹拂着她的破旧的衣袍。
姜映儿平日里总待在村庄,很少有这种出去的机会。平日里受父母的耳濡目染,内心深处隐隐自卑。她做事小心翼翼,习惯了逆来顺受。这是她第一次正面意义上反抗父母。
这种感觉让她内心深处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苍穹中的雨砸了下来,姜映儿的衣服湿了一半,她浑身冰冷,一张小脸苍白,但她毫无察觉。
秦照轻轻道:“映儿,你冷么?”
姜映儿一愣:“我还好。”
秦照牵住了她的手,姜映儿发现即使是这样的雨夜,他的手也是热的。
姜映儿弯唇笑了笑,她虽然浑身冰冷,心确是暖的。
也不知走到了何处,周围渐渐没了房屋的影子,除了周围的树,便是高矮不一的土堆。远处的山变成了一道剪影,看不真切。
姜映儿有些担忧:“这已经这么晚了,周围也看不清,我们会不会走错路?”
秦照看着远处景色,认真道:“不会的,早在之前我就查看过路线。路是正确的,就是有些远。现在我们只走了一小部分,等真的到城镇,可能已经快天亮了。”
“这么远……”姜映儿喃喃。
秦照:“没办法,村庄位置太过偏离,以往去城镇上买东西,都要提前很早出门。”
听到秦照这么说,姜映儿略微放下心。但她心中也隐隐担忧着,等到了新的地方,他们应该如何生活?秦照一个人还好,若是再带上她,会不会给他添麻烦?
她微微抿唇。
又前行了一会儿,到了一个岔路口。
秦照道:“这两条路都可以通往城镇,有一条路近一些,但周围树林特别多,听说还有暴戾的灵兽出没。”
“那另一条呢?”姜映儿听到暴戾的灵兽,心底就有些不安。
“另一条更远,但比较开阔,正常来说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而且半路还会路过一个亭子。
如今正是深夜,天又下雨,我门前可以在那儿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那就这条吧。”姜映儿很快就做了选择。
“嗯,我也觉得,现在没必要赶这点时间,安全重要。”秦照道。
周围的雨声渐渐掩盖了一些其他的声响,路边的野花也被打的七零八落。
秦照将自己的外袍覆在两人头上,用以遮雨。可惜效果有些微乎其微,雨大多从前面飘进来,淋得两人透心凉。
就在此时,前方突然闪过一抹白色的影子。
姜映儿心底原本就有些害怕,突然看到一抹影子,忍不住轻呼出声。
“没事儿,应该是其他的赶路人。”秦照稍微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安慰。
“可这么晚了,又下着雨,除了我们,谁还会在夜间赶路?”姜映儿向来谨慎,她微微眉,轻声开口。
正在此时,眼前的影子却停住了。
第一百零一章 路遇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在等她们走近。
秦照与姜映儿对视一眼,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对面的人却轻呼出声:“前面的兄弟,这附近有’霜雪鹰’出没,小心啊。”
他话音刚落,秦照就感觉头顶掠过一道强烈的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双锋利的瞳孔,在夜空中发出恐怖的青光。
霜雪鹰望着他们,挥动翅膀,无数带着寒风之力的气流袭来
姜映儿惊呼出声,她很少外出,唯一所见的灵兽不过是家里那只比鸡大一点的东西。此时此刻那霜雪鹰如此巨大,袭来的风刃,让她感觉肩上一痛,身体冰寒,几乎要被冻住。
她目光惊恐,一旁的秦照护住她,轻声道:“别怕。”
“小心”
此时,对面那道影子也飞快掠来,姜映儿看清了那人的样子,是一位锦衣的公子。
刹那间,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他们头顶升起,抵住了风刃的攻击。
只见那锦衣公子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的脚尖在地上轻轻一踏,然后便借力而起,整个人便冲那霜雪鹰
夜色下,一道流畅的影子划过,那人躲过风刃,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霜雪鹰的体内。
周围风声凛冽,苍穹上方是无穷无尽的雨,噼里啪啦落在几人身上。
姜映儿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她感觉脸上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掉了下来,用手一摸,才发现是血。
是那霜雪鹰身上溅出的血。
霜雪鹰受伤,发出刺耳的鸣叫,然后拍着翅膀,飞向空中。
直到霜雪鹰远去,秦照脑内还回想着刚刚的战斗。他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变得这么强?足以保护身边一切重视的东西?
姜映儿轻声道:“谢谢。”
她一说话,秦照才反应过来。他冲那锦衣公子抱拳:“这位兄弟,谢了。”
锦衣公子笑道:“我名为窦文成,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窦兄即可。”
这人明明实力远胜于他们,又救了他们性命,竟还如此谦逊。
秦照感激道:“我名为秦照,这位是……我的妹妹,姜映儿。”
窦文成微微疑惑:“此时下着大雨,周围还比较危险,不知两位为何要深夜赶路?”
秦照道:“我们去城镇探亲访友,之所以这么晚赶路,是有不得不这样的原因。”
他心底微微叹气,以往走这条路,并没有见到有像霜雪鹰这样的灵兽出没,大多是一些比较小而且没什么战斗力的灵兽。
难道是因为此时是深夜,所以一些其他的灵兽也跑出来了?
秦照边走边问道:“不知窦兄这么晚赶路,又是为何?”
窦文成道:“我与两位不同,我是为了进入这周围的森林。”
姜映儿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心底微微疑惑。
她知道村庄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森林,连绵千里。以前村里也有人进去过这森林,并没有发现什么奇异之处。
秦照道:“不知窦兄去这森林做什么?”
窦文成道:“两位有所不知啊,这森林里生着无数的灵花灵草,有些在市面上都极其少见。
我甚至听别人说,这森林里面还有某位大能留下来的遗址。我也曾出入这森林数次了,每每都有奇遇。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这森林一次。”
秦照道:“我以前住在这森林周围,也曾有几次进去探寻,但入目所见的除了树木,便是岩石泥土,哪有窦兄说的这么多好东西?”
窦文成打量秦照,开口道:“这位兄弟,你肯定只进入了森林的外围吧?许多稀有的灵花灵草,只有森林深处才有。而且周围往往还有一些暴戾的灵兽出没,比刚刚的霜雪鹰还厉害数倍。”
秦照:“既然这么危险,窦兄每次都一个人去?”
“当然不是,我每次都带着伙伴。”窦文成摇摇头。
秦照刚想问他的伙伴在何处,就发现姜映儿碰了下他手臂,指了指前方。
他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前方出现了个小亭子。
漆黑的夜空下,又下着雨。天地似乎都蒙了一层黑布,唯有那亭内散发出橙黄色的光芒,估计是有人用灵珠在里面照明所致。
许多人坐在亭内,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袍,从少年到老者都有。他们似乎正在交谈些什么。
此时周围模糊一片,唯有那亭内散发着暖光,吸引人前进。虽然雨不算大,但凛冽的寒风也让人有些受不住。
姜映儿与秦照走亭内,找了个角落坐下。
此时她衣袍裤脚都湿透了,她搓了搓自己有些僵硬的手,呵气取暖。
有几个人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随即移开了。
等身后的窦文成进去时,亭内大多数人都抬头,与他招呼道:“窦公子。”
姜映儿与秦照对视一眼原来他们都是认识的?
秦照想到之前他所说的,一起去探森林的的朋友,脸上浮现了悟之色。
那位窦公子与众人随意聊了几句,注意到坐在角落的秦照与姜映儿,温和的他们笑笑。
他对亭内众人道:“这两位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两位小友。”
亭内多数人将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姜映儿发现一些人的目光友善不少。
一位中年人笑道:“两位也是要去森林的伙伴?”
秦照摇头:“我们只是碰巧路过,半路遇到霜雪鹰,幸而得窦公子相助。”
“原来是这样。”中年人见姜映儿脸色有些苍白,问道:“这位姑娘是有些冷么?可以过来取暖。”
他的身前放着一个散发着光芒的灵器,源源不断的暖气从里面散发出来。
姜映儿一愣,她很少感受到别人的善意,她有些局促的冲那人笑笑:“没事儿,我不冷。”
秦照捏了捏她的手:“你这还不冷?”
窦文成注意到这边情况,对姜映儿道:“这位姑娘不必这么拘束,相逢即是有缘,这亭内大多是我此次去森林的伙伴,都是极为友善的人。”
“是啊,窦公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有人接口,并将一些吃食递给他们:“天冷,吃点热食暖暖身子。”
第一百零二章 逝去的光
姜映儿本想拒绝,秦照却爽朗一笑,他先向那人道谢后接过,尝了一小口,发现并无异样后,递给她。
姜映儿看着身前的食物,手指微微顿住。
亭内的人开始聊天,无非是一些森林里见闻,以及进入森林找到宝物后会如何,秦照听了他们的话,眼底略微思索,对姜映儿道:“映儿,我想和他们一起去。”
姜映儿略微惊讶,只听秦照道:“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到了城镇也会过得很艰难,不如跟他们一起去闯闯,要是真的有收获,以后的路也好走些。”
她想了想,轻声道:“无论如何,我都跟你一起。”
秦照冲她安抚一笑,跟窦文成说了这件事,对方自然认同。
姜映儿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听着周围人的交谈之声,忽觉困倦。她内心怀着对以后的期待,沉沉睡去……
……
晨光熹微时,众人出发。
一路安顺,偶尔遇到灵兽攻击,都被众人联手杀掉。
走了一个时辰,窦文成突然开口。
“前面这地方,据说曾经葬过某个大能。后来那大能飞升了,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宝物。”
姜映儿之前听他提过,可心底还是有些不信,她向来是个谨慎的人。
她环顾四周,似乎周围的人都有些眼热,连秦照目光都亮了亮。
话本子里总有类似的故事,往往发现某个大能的遗迹,于是一些人去探险,寻到了大量珍贵的天材地宝。这些人一般都会得到大量的财富,或是功力一日千里,得到珍贵失传的修炼功法。
可真的有那么顺利么?
有人听了窦文成的话,语气有些激动,连忙道:“那地方在哪儿,窦公子可知道?”
“我也不清楚,恐怕要再四处寻一寻……”
他话音未落,前方突然隐约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有点像一个巨大的岩石。
众人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血色的奇异图案。
那石碑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模样,周围的边都被磨平了,上面的字却微微发亮,一看就不同寻常。
周围人的脸色一喜,开始研究前面这石碑来。
也不知道谁踩到了谁,突然有人摔倒,然后不知是什么东西撞到了石碑上,上面突然光芒大亮。
一道强光闪过,众人眼睛下意识一闭,再次睁眼,眼前的景色一一变。有人发现树木的位置不同了,可除此之外,并未看到什么特殊之处。
“那遗迹真的是在这儿么?”一人往周围望了望,目光有些失望。
不会是时间过了太久,那地方都消失了吧?
“快看哪儿!”有人突然指向前方。
远处,突然浮起了细碎的光,在空中飘浮,就像无数升起的萤火,化为一道闪亮的银河。
那动人的景色,让每个人脸上都多了几分痴迷之色,他们不由自主地靠近,有些人已经朝那地方飞奔了过去……
……
姜映儿也不由自主的踏出脚步,却被秦照拉住。
她望着眼前的秦照,发现他的目光凝住了,眉毛皱起,神情看起来极为严肃。
“怎么了?”她问。
“不对劲儿。”秦照脸色有些难看。
“哪里有问题?”
“都有问题。”秦照道,“你没发现众人看到这光点以后,就有些神情恍惚了么?”
姜映儿一听,发现似乎是有一点。自己对着遗址毫无兴趣,可看到那光芒的一瞬间,就像被吸走魂魄一般,让人有一种拼命想前往的**。
秦照望着眼前静立的窦文成,此时一只霜雪鹰落在他肩上,他亲昵的摸了摸它的头。
姜映儿瞳孔微缩,这不是之前袭击她们的灵兽么,甚至它的腹部,伤口还未痊愈。
“你究竟是谁,你将我们练骗到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秦照怒喝。
面对秦照突如其来的质问,窦文成并未慌张,他温和一笑:“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么?”
秦照冷笑,拉着姜映儿的手就要往回走。
一道强烈的气流突然袭向他们的后背,秦照只感觉背后一凉,刹那间已经明白了什么,立即护住姜映儿。
那种力度,几乎瞬间就要将他撕碎!
秦照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
“秦照,你……”姜映儿话音未落,便看到他背后那巨大狰狞的伤口,她神情惊恐,指尖微微颤抖。
秦照愤怒的望向身后那人,只见窦公子目光流水般略过他们,神情怜悯,悠悠道:“还真是让人感动。”
“人都来了,还想走么?”
窦文成拿出一根笛子,嘴唇轻轻覆上。
刹那间,一道笛声传来,周围的林中突然惊起无数飞鸟。有些身形娇小,身上却覆盖着锋利的鳞片,有的身形巨大目光血红,羽翼展开几乎遮掩半个天空。
无数道黑影腾起,直冲他们而来
秦照瞳孔微缩,在这样庞大的数目之下,几乎无处可逃,他只好将姜映儿扑倒,覆在她身上。
姜映儿看着眼前神色决绝的秦照,眼泪夺眶出。
无数撞击或者是啃食的声音刺激着耳膜,姜映儿闭上眼,感觉心脏绞痛。
“求求你,你走啊,你快走啊……”她声嘶力竭。
秦照没有说话。
他浑身都是血,骨头已经碎裂……要是寻常人像他这样早就晕死过去,难得他还保存着意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努力的护住姜映儿,紧紧的抱住她。
身边的灵兽发疯了似的,疯狂的撕咬他的血肉,周围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秦照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的,鲜血不停的滴落在地上,身下的泥土变成了血红色。
姜映儿想挣脱他的怀抱,但无论如何都挣不开,秦照闷哼一声,她担心又触碰到她伤口,只好不动,在他怀中泪流满面。
“……映儿,你别哭,你听我说……”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即使你做了很多,在你父母心中,你也比不上那个痴傻的哥哥……他们还想卖了你的一生……”
姜映儿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说话,感觉肺腑钻心的疼。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她的手全是湿的,有些是她的泪,有些是他的血。
“对不起啊……其实那日我来寻你,我对他们说,我想娶你,我想对你好……但是他们看不上我……”
“我多想带你离开那个地方啊,带你去你向往的地方……可我做不到,我是个没用的人……”
姜映儿眼底积满了泪,她疯狂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窦文成注意到这一幕,轻轻嘟囔一句:“还没死啊。”
说罢,一道光刃冲秦照而来
“砰!”
秦照身体一颤,吐出一道鲜血,声音一下子变得虚弱。
他说:“映儿,我……”
姜映儿正仔细听着,却见他一下子倒在自己身上,不动了。
“秦照?”
无人回应。
姜映儿眼底流出热泪,她伸手,拂上那人未闭的眼。
然后她将唇,贴在那人冰冷的眼睫之上。
……
第一百零三章 短暂的相逢与离别
画面的最后,两人的尸体躺在冰冷的泥土间。
无数灵兽扑了过来,将她们的身影淹没……
慕酒酒眼眶微微湿润,她望着眼前的女鬼,对方狰狞的容颜,某一瞬间,与幻境中的姜映儿重合。
“姜映儿……”她呢喃出声。
女鬼浑身一颤。
她沉默片刻,望着天际,开口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故事,我也该走了。”
慕酒酒:“什么叫该走了,你不是已经……”
姜映儿望向她,目光温和。那一瞬间,她的眼神竟然是灵活动人的,面目也不复平日的苍白,竟然还有几分红润。
“我早就死了,如今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份死不瞑目的执念,我的一生,活的太过荒唐。”
“那个光点后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慕酒酒心生疑惑。
姜映儿道:“我成为厉鬼之后,又去了那个地方,这才明白所谓的大能遗址不过是一个谎言,等人们触及到了光点,便陷入沉沉浮浮的幻境之中,然后就将摔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慕酒酒微微叹气:“这么说,那些人都……”
姜映儿道:“是的,无一例外,全部身亡。”
慕酒酒神情疑惑:“这人害这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姜映儿道:“你知道炙魂灯么?”
“炙魂灯?”
“就是困住那些魂魄的地方,其余种种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窦文成在将我们杀了之后,又用炙魂灯收集他们的魂魄。
我也不知道他这样是做什么,原本我也要被关进去,最后却不知为何逃过一劫。以前我曾趁他不注意时靠近过这炙魂灯,只看见里面弥漫着一团黑气,有时会发出可怕的声音。
那种感觉很不舒服,就像一张张怨毒的脸,对你发出恶毒的诅咒。反正我只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就感觉难以忍受。连我这种厉鬼都受不了,何况普通人。”
周围忽然起了一道强烈的风,风沙走石,慕酒酒的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
“我要走了。”姜映儿说。
“别啊!”慕酒酒想伸手抓住她,却穿过了她的手。
她愣住。
姜映儿身体越来越透明,然后慢慢飘到高空,她的模样也逐渐变化,看起来和慕酒酒在幻象里看到的,并没什么区别。
“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它告诉我,只有你能帮我……”姜映儿轻轻道。
慕酒酒捕捉到了关键词:“他是谁?”
姜映儿没有搭话,她的目光逐渐放空,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她轻轻道:“再帮我一个忙好么?”
“你说,我定会尽力。”慕酒酒道。
其实即使姜映儿不请求,她也会去做。
幻境中的窦文成不知道与老者是有什么联系,可能是同谋?而自己身侧的蝴蝶印记,还有失去的痛觉,与老者也密不可分。
总之,这件事她肯定会插手。
姜映儿注视着慕酒酒,开口道:“若是你打算帮我,等会儿便一直往森林的西边走,没有路也继续前行。
不久之后,你会看见一颗上面刻了印记的树,你直接穿过它,然后……”
慕酒酒听了一半,虽然觉得打断她不好,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直接穿过的意思是,直接撞上去?”
万一树是实心的,撞傻了怎么办?
姜映儿道:“其实那颗棵树就是一个结界,进去后,里面便是另一番天地。
到时候,你可能会被幻境所迷惑,你要辨清真正的位置,在你附近,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坑,下面埋葬着数以万计的死人。你将这个放进去,毁了那个地方。”
说罢,姜映儿递给慕酒酒一个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珠子。
慕酒酒接过,那珠子外表有点像琉璃,里面却闪烁着动人的星光,像是满天星河都被容纳在内,里面还有一道银色的流光,时隐时现。
慕酒酒握着那珠子,目光凝住了。
她感觉手心里有一股温热气流运转。虽然她并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但也能从它上面流动的光泽上明白,这并非凡物品。
可姜映儿生前不过是个普通人,死后虽然化作厉鬼,但能力毕竟也有限,她哪儿来的这种东西。
“这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慕酒酒问。
姜映儿垂下眼睫,似是回忆,她轻轻道:“它给我的。”
慕酒酒目光略微疑惑,这个他是谁?或者,是她?
姜映儿目光流水一般掠过她:“你别问了,关于这个,我绝不会透露丝毫。我曾经发过誓,绝不会告诉别人有关于它的事,即使是被抓入炙魂灯,受尽灵魂撕裂的折磨,也不能说。”
慕酒酒也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她叹了口气,轻轻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可曾在森林里见到一位老人?是一位……”
她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形容他:“反正看着挺好的,以为是个好人,实际上老奸巨猾那种。”
慕酒酒说完,也感觉自己的形容有点笼统,正想多补充几句,却听到姜映儿开口了。
她道:“这样说来,是曾见过,其实也奇怪,最开始手持炙魂灯的本是窦文成,后来不知怎的,他消失了……也不知是去其他地方继续害人还是怎样,使用炙魂灯的,变成一位垂暮之年的老者。
好几次他都差点发现了我,被我用它给的隐匿气息的东西,躲过一劫。”
慕酒酒见这个“他”再次出现,但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姜映儿望着天际颜色,轻轻道:“再见,皮卡丘,很高兴认识你。”
慕酒酒突然觉得心抽了一下。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
慕酒酒立即道:“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的名字叫做……”
可惜已经晚了。
她话音未落,姜映儿便消散于空中。
最后一刻,她望向慕酒酒道方向,冲她温和一笑,那笑意纯净动人。
周围树影微晃,清风袭来。
村庄毁了,她的肉身也不知在何处,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姜映儿丝毫的痕迹。
风将周围的浓雾吹散了些,慕酒酒能感受到天更亮了些。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落在她眉间心上。
这是慕酒酒在森林里见到的为数不多的好天气。
她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怀恋起最后一霎,那个动人的笑意。
忽然,一片绿色的东西自头顶上方的浓荫飘下,轻悠悠的落到慕酒酒眼前。
她一晃眼以为那是一片叶子,伸出手,接住了它。
然后她一愣。
那是一颗长着绒毛的草。
第一百零四章 禁止入内
山洞内。
段千晓与闻渊行走在漆黑的洞内。
这洞里很深,看不到尽头。头顶有凛冽的疾风袭过。
嘀嗒。
突然一滴水从隧道上方落下。
这隧道里面有点潮湿,用照明的灵珠一看,两边的石壁上明明是水,可却带着一股腥味儿。
这洞里有些阴森,段千晓对闻渊道:“闻渊兄,我总感觉这里面有点不对劲儿啊……”
他正在这样说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禁止入内……”
那声音沙哑,难辨雌雄,在这空旷漆黑的隧道中回响,让人汗毛竖起。
段千晓犹豫片刻,与闻渊继续向前。
然而没走几步,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再继续前行,我就杀了你们……”
原本这样暗色的环境就会给人带来几分恐惧,何况这声音还夹杂着几分浑厚的力量,每走一步,都感觉灵魂在颤动。
段千晓止住了脚步,望了闻渊一眼。
闻渊挑眉,并没有感受到他眼底的深意,开口道:“看我干嘛,走啊。”
说罢,便直接往前。
段千晓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不是,闻渊兄,我们还在这洞的外围,这周围的气息就如此强烈,我想,这里面住的绝非寻常东西,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谨慎?”
闻渊意味深长的笑了:“是啊,这东西这么厉害,怎么只是警告,却迟迟不出手呢?”
段千晓听后目光一亮,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样想来也是,一路上,这不知到底是什么的玩意儿都色厉内荏,看着厉害,实际上一个屁都没放出来。
段千晓定了定心,与闻渊一同前往。
路走到一半,突然“砰”的一声,一块巨石落在了段千晓前方。
要是他刚刚快了一步,就被这从天而降的岩石砸到了。
段千晓默了,抬头。
不知为何,隧道上方的岩石都略有松动,大小不一的岩石争先恐后的落下,砸在他们前面的道路上。
段千晓望着前方的闻渊,只见他用灵力建起一道屏障,闲庭散步一般走在黑暗中。
岩石落在他身上的屏障之上,都被弹开,他走了一段距离后转身回头,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那眼神好像是再说:“你怎么还不跟上?”
段千晓深吸一口气,冲那边喊到:“闻渊兄,借点灵力给我,作为一个刚刚醒来的伤患,灵力不够啊。”
一道光注入段千晓的体内,他很快凝结起屏障,跟上前方的闻渊。
又走了一段距离,一路无事。
段千晓心底放松下来,刚想出口调侃几句,前方却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是一群战车碾过土地。
段千晓豁然抬头,发现一群玄电之狼奔腾而来。
它们的面容狰狞,眼珠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身上的鬓毛垂下覆盖住略长的身体,隐约闪烁着电光。玄电之狼身后竖起的尾巴似无数锋利的刀刃,在黑暗里光芒一闪。
段千晓大惊失色,对前方那人道:“闻渊兄,说好的安全呢?”
闻渊拔剑出鞘,一边将灵力灌输在赤血剑内,一边回头对他道:“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领悟的。”
段千晓:“……”
两人很快冲了上去,凛冽的剑意以雷霆之势袭向眼前的灵兽。
“砰!”
刀光剑影剑,血腥之气蔓延开来。
段千晓看着眼前的闻渊前辈,他的目光一片寒意,里面似乎带着血光。
他这个人向来是独特的,你从远处望他时,能从人群中一眼望出他来,这来源于他出挑的容貌与与众不同的气质。
平日里段千晓很少见到闻渊生气,他似乎是个冷静沉稳的人,但一旦拔剑,整个人的气质便截然不同,身上凝起一种肃杀之气。
玄电之狼受到攻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身后似利剑的尾巴一扫,身体迸射出强烈的电光
闻渊与段千晓跃起,快速躲过,在两人联手之下,无数玄电之狼摇晃几步,重重倒下。
段千晓收剑,朝闻渊露出一个默契的笑。
一起走了几步,他突然开口道:“闻渊兄,你是不是功力受到什么限制,导致无法发挥出真实力量?”
闻渊听后挑眉。
巨兽的事,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
“怎么看出来的?”他问。
段千晓道:“我们宗门曾经交给我一种特殊的功法,一般情况下,都能感受到别人功力的深浅。
早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感觉我无法探测你的深厚,这种情况下,要么是你用了特殊的手段掩饰,要么就是你远远强于我。
而与你相处这么久,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掩饰自己的能力,人在危急的时刻都有本能反应。
最近与你相处中,我发现你比我强,但也强不了多少。可你对剑意的理解与灵力的控制程度却远远超过我。
再加上你也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不存在身体虚弱所以实力减弱的说法。所以我猜测,应该是有仇敌对你施了什么束缚功力的术法。”
闻渊略微惊讶,没想到段千晓平时不动声色,但观察竟如此细微。
他觉得也没必要掩饰什么,点头道:“对,我的功力的确被限制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仇敌。”
段千晓惊讶:“那是什么,难道是历练?”
他以前也听过有长老这么做,把看好的弟子送到某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去历练,美名其曰磨练心智。
可惜稍微有点天赋的弟子,心底不免有些傲气,有时候遇敌不太谨慎,一个不留神就没了命。
由于经常出现天才早夭的事故发生,这种历练也逐渐少了。
闻渊听了他的话,目光难得有些恍惚。
他脑海里出现了又出现了那日雨夜的场景,江河之上,闪烁着光芒的荧蓝之树,还有那只金色瞳孔的巨兽,对他说的那一句
“你终有一天还会来找我。”
彼时嗤之以鼻,如今想起,顿时感慨起命运的无常。
人生在世,总有一两件想要守护的东西。他也是第一次觉得,若是一些人在他身边,或许将来的日子,也没有那么索然无味。
第一百零五章 你究竟是谁?
闻渊突然想到了那日巨兽给他看的幻境。
若是那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真是的未来……
闻渊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神色。
以前巨兽曾说,等他有想守护的东西时,他们还会再相见。那时,想必它也会把自己封印了一半的功力还给自己。
就是不知,这所谓的再次相见,到底是何时了。
想到段千晓刚刚所说的历练,又联想到如今自己心境的变化,闻渊轻笑一声:“的确算得上一种磨练吧。”
虽然得到了闻渊的肯定回答,段千晓心底还是有些惊讶。
他想,到底是什么宗门,才能培养出像他这样的弟子?
像他这样的人,无论放在哪个门派,定也是里面的第一人吧。
段千晓道:“之前曾听闻渊兄提起自己来自于扶间界,也不知让闻渊兄历练的是何方高人?”
闻渊想了想那巨兽的模样,开口道:“它全身白色,体型巨大,瞳孔巨大呈金色,脾气有些暴躁。”
段千晓听闻渊形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这么说来,他的师尊是一个爱穿白衣,额……略微肥胖的高人,脾气暴躁还能理解,只是不知道这瞳孔金色怎么解释,难道是高人眼底闪过的精光?
段千晓脑袋里脑补了一个头发花白一袭白衣的老者,他身体略微发福,眼底时而闪过慈祥睿智的光芒。
这模样,一看就并非寻常人。能培养出闻渊兄这样的弟子,也不足为奇了。
两人朝山洞深处而去,前方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周围黑沉沉的,不时有疾风袭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他们前方,是一道古朴厚重的门。
闻渊与段千晓对视一眼,一同运转灵力,将这道门破开。
外面漆黑,而在这门内,却极亮。周围的石壁旁有一些忽隐忽现的光芒,像一道道亮色的绸带,将这里面的世界点亮。
段千晓抬头望去,只见那石壁中心,是一幅五彩斑斓的壁画,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等他微微凝神,忍不住上前一步,这才发现,那图案都是一只七彩灵兽身上绘制的纹路。
这灵兽似鹿非鹿,额间有一只半闭的眼。它下面的两只眼睛有点混浊,虽然这种感觉很奇怪,但那两只眼睛给人的感觉,有些沧桑,像是年轻的脸上,看到一双苍老的眼睛。
那灵兽看到他们,眼底升腾起怒火,刹那间额间的第三只眼睛睁开,那是一只极为通透的眼睛,与下面的两只苍老的眼睛对比,有一种别扭诡异的感觉。
它用沙哑难听的声音道:“我不是叫你们滚么”
灵兽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周围的气流似乎微微扭曲了,一道恐怖的力量在它身前汇集,变成了一道漩涡,直冲他们而来
“砰!”
刹那间飞沙走石。
闻渊拿出云血剑,凝结出一道灵力屏障,段千晓目光也严肃起来,凝起精神,用最大的力量防御。
这股力量太过强烈,连灵力屏障都有些抵抗不住。闻渊目光一凛,后退几步,神情肃然。
段千晓目光惊骇,这山洞深处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口吐人言也就罢了,这种气息……
几乎是他感受到的生平之最。
在这道强烈的力量下,他们的衣袍翻飞,几乎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像是要被卷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段千晓内心有点欲哭无泪,没想到这山洞深处,不是一个色厉内荏的绣花枕头,而真的是一个强大的怪物,这下可有点棘手了。
灵兽出没见他们还在抵抗,瞳孔中闪过一丝怒火。
它扬起前蹄,刹那间整个地面都震了震,它额间的瞳孔里光芒一闪,顿时,从那里面升起一道光芒强烈的光球,向它们激射而来
这道力量还未靠近段千晓,他便感到一种灵魂撕裂的疼痛。他避无可避,心里有些沉重的想,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么?
就在光球即将靠近他们,要爆炸之时,那股力量却突然一下子消失,像是被强行收回。
段千晓的呼吸平息了些,他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灵兽,闻渊眼底也闪过一丝疑惑。
此时,周围无数岩石掉落,噼里啪啦的砸下来,似乎是受到刚刚强烈气流的撞击,山洞有些支撑不住了。
而他们没看到的是,那只灵兽眼底也闪过一丝骇然之色,它望着闻渊,像是难以置信般喃喃:“你究竟是谁?”
闻渊没有搭话,他全身依旧保持着刚刚的戒备状态,若是这灵兽再次暴起攻击,他定能第一时间反应,并跃起躲过。
段千晓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动了,心想,莫非闻渊兄与这灵兽还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边,这灵兽没得到闻渊的回答,突然暴躁起来,它怒吼道:“说,你究竟是谁,为何你体内有苍穹神尾的气息!?”
苍穹神尾?
闻渊目光闪过疑惑之色,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不知为何,这灵兽刚提起这灵兽的那一刻,他脑海里便浮现了一道浑身白色的身影,想到了那只封印他功力的巨兽。
他望着眼前这七彩灵兽眼底的神情,它目光很复杂,并没有忌惮和恶意,有一点怀恋,还夹杂着一丝悲伤。
闻渊心底有了猜测,思索片刻,斟酌着语气道:“我并不清楚它的名字,只知道它是一只有着金色瞳孔的巨兽,它曾经交给我一件事。”
“原来它选中的是你……”那只七彩的灵兽喃喃,接着,它目光闪过愤怒之色。
它疯狂用前蹄拍打着地面,怒吼道:“它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它永远都要瞒着我!”
那一瞬间,一股气流朝周围激射而来,并没有特定的目标,而是朝周围撞去。刹那间,石洞上无数或大或小的岩石落下,地面开始晃动。
闻渊立即飞跃起来,躲避岩石。
段千晓拿着剑,有点站不稳了。
他虽不清楚怎么回事儿,但也能从它们的对话,推测出大概的故事。
大概是这苍穹什么尾不想见这七彩灵兽,所以撒谎骗它自己已经死了?
他心想,这灵兽的脾气如此暴躁,要是他是那个苍穹神尾,估计也会瞒着。这玩意儿没事就来一次地面震动,再加上强大恐怖的光球与气流,这谁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