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宥罪的任务
执行过三叉剑任务的老鸟都知道，参加三叉剑的狩猎任务时，一定要穿旧袍子，越旧越好，如果袍子还很便宜，那就更好了。
一方面，穿过很多次的旧袍子能给你带来好运，因为‘旧袍子总能带着它的主人回家’，这种说辞没有魔法道理，属于神秘学范畴；另一方面，旧袍子便宜，当你一脚踩进火龙大粪坑或者掉进臭烘烘的泥潭时，你会分外感激自己穿旧袍子执行任务的选择。
宥罪猎队里没有老鸟。
所以甫一见面，就被审查办公室给了一个下马威。
郑清敢指着先生的红纸牌位发誓，他绝对没用‘仰慕’的眼神去看那个瘦高话痨，却不知他那迷之一般的自信从何而来。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弧形书桌后，这间办公室真正的主人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而看向略显局促的年轻男巫，微微皱了眉：“新人猎队？虽然刘易斯平时说话像放屁一样没用，但有一点他说的很对……执行任务的时候，最好穿件旧袍子……”
郑清小心打量着办公桌后的审查员，他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黑袍，发际线有些高，眼袋很大，浑身散发着一股‘我现在很暴躁，别惹我’的气息。他的胳膊肘搁在桌子上，肘下压着几张单薄的桑皮纸，指间飞快的转动着一根铅笔。
年轻公费生的目光在那根铅笔上停留了好几秒，印象中，巫师极少使用这种文具，这似乎是他进入巫师世界后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铅笔。
“你们猎队的名字？”办公桌后的审查员在桑皮纸上勾画几下后，抬头问道。
“宥罪，宥罪猎队……”郑清目光在桌子上逡巡着，注意到审查员的名牌被一些杂乱的文件遮挡住了，所以最终他斟酌着使用了另一个称呼：“…审查员先生。”
“宥罪？哪一个宥罪！整个联盟叫这个名字的猎队没有十支也有八支！”
审查员手中的铅笔屁股‘咚咚’敲在桌子上，显得有些不耐烦：“不要浪费时间，你们后面还有十七支猎队等候审查呢……把你们的徽章拿来……你们都是二年级吧，把学生卡也一块给我！”
郑清没有丝毫争辩的想法，老老实实提交着相关材料。
倒是旁边喝茶的某位闲汉大惊小怪起来。
“等等！”
那位名叫刘易斯的档案办公室员工放下手中茶杯，伸着手指，惊讶的点着面前几位年轻男巫：“学校竟然派二年级的学生猎队参加这次狩猎？而且还是刚刚晋级的猎队……就算他们成功注册，也太随意了吧……我十二岁的侄子都比他们的狩猎经验丰富！”
这话就涉嫌挑衅了。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第一时间站出来，抱着水晶球，证明着猎队的实力：“首先，您没有侄子，档案管理办公室的刘易斯先生。”
“其次，”
猎队的喉舌辛胖子更喜欢像写新闻稿一样罗列事实：“即便您真的有一位十二岁的侄子，也不可能比宥罪猎队狩猎经验更丰富。因为我们猎队参加过两届校园杯，获得最佳新人猎队、进入过校园杯决赛，探索过幻梦境，还参加过黑狱之战……根据《光荣的猎队之路》统计数据，宥罪猎队的诸位猎手是参加黑狱之战年纪最小的猎手，没有之一。”
“最后……”迪伦刚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刘易斯抢断。
“最后，你们猎队有注册巫师吗？”他眯着眼，打量着屋子里的五位年轻猎手，最终摇摇头：“没有注册过的痕迹，一个都没有。”
这确实是宥罪猎队目前最大的硬伤。
咚咚！
审查员再次调转铅笔，用铅笔屁股敲了敲桌子，制止了面前略显聒噪的小争论。
“好了，都安静！”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迫人的压力，轻易便控制了局面：“这一次宥罪猎队需要追踪一位身份不明的黑巫师，已有信息显示他曾经长期在第一大学外围一带活动，学校已经捣毁他位于沉默森林边缘的非法实验室……根据占卜师提供的信息，可以判断他的实力不会超过中阶注册巫师，但因为他精通炼金术，可能会携带多位经过改造的魔法仆役，以狼人、吸血鬼以及食人魔为主，可能还有少量石像鬼。”
念到这里，审查员抬头，看了一眼宥罪猎队的队长：“你们猎队的履历固然丰富，但你们没有追猎过黑巫师吧……你们知道从哪里入手，怎么调查黑巫师踪迹吗？”
郑清迟疑了几秒钟。
“从学校捣毁的那座实验室？”
他按照最不会出错的方案分析道：“既然他曾经在沉默森林一带活动，我打算稍后回学校，去搜集黑巫师曾经活动过的痕迹，然后使用占卜魔法进行追踪……”
旁边传来档案办公室那位男巫的轻笑。
审查员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你有什么高见吗？”他反问道。
刘易斯——也就是那位瘦高男巫——似乎有些措手不及，轻咳了一下，借着喝口茶的时间思考了片刻，才幅度很小的点点头：“建议么，自然都是老生常谈……留意一切不同寻常的现象就是了。”
郑清努力遏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这就是一位资深老手对菜鸟猎队的指点吗？”他竭力想表现的和善一些，但仍旧无法控制自己吐槽的冲动：“真的非常有用……金玉良言！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更具体一些的策略？”
这一次，刘易斯低下头，专心致志开始喝茶，假装没有听到年轻巫师的问话。
倒是审查员，给了一些具体建议。
“黑巫师出现的附近，经常伴随有频繁的凶杀、梦魇、疫病，乃至草木大面积死亡、鸟兽虫鱼焦躁不安等情况……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类‘征兆’。”
他一边在审核材料上飞快勾画着，一边头也不抬的传授着相关经验：“学校应该没有传授过你们这方面的知识，因为这类征兆一般都出现在白丁生活的区域，一定程度反应了黑巫师的研究偏好…你们一定要注意，对于黑巫师造成的‘污染’，务必处理干净！”
第五百二十五章 机密
“黑巫师造成的污染大部分都具有传染性，如果不清理干净，会对魔法环境造成持久而深远的伤害。你可以理解为灭火时砍伐出的隔离带……我们砍掉一些树木，是为了保护更多树木。”
“如果在追猎过程中遇到了某些无法理解的事情，或者遇到了明显超出猎队承受范围之外的强大敌人，那么要第一时间与三叉剑取得联系……如果时间允许，你们可以一并通知学校方面……当然，这样一来，猎队任务的评价自然也会降低。这种时候，就需要猎队队长进行权衡，是保命还是保分。”
“有太多年轻猎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过于自信，而对这个世界的糟糕程度缺乏认识。相信我，执行任务过程中，无辜者的死亡绝不是你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事情……”
审查员古井无波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回荡，仿佛一个机器人，任何语气词都不能让他的语气发生一丁点儿变化。
直到猎队资料审查完毕，他换了一叠资料与一根白色的羽毛笔，笔尖在旁边的墨水瓶里蘸了蘸，然后抬起头，目光在五位年轻猎手身上逡巡片刻：“下面需要进行个人资质核查，伱们谁先来？”
队友们目光齐齐落在郑清身上。
年轻公费生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审查员指定了目标：“那位胖胖的同学？对，就是你……你先来吧。”
辛胖子一脸懵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挑了出来。
“辛·班纳？”
“辛·班纳·施密特-拜耳，先生。”辛胖子难得有使用全名的时候，下意识挺了挺身子，把袍角扯的更笔挺了一些。
“参加猎队几年了？”
“一年零两个月，先生，从宥罪猎队成立起……”
“拥有特殊的巨人血脉。”审查员毫不客气的打断辛的自我介绍，自顾自念起面前羊皮纸上的资料：“……擅长魔药调制与沟通，拥有很强的抗压能力……现担任校报记者，坚定的认为自己有资格获得‘金羽毛’……对熟肉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与深切的迷恋……”
读到这里，审查员抬起头，脸上带了一丝迷惑：“熟肉？文字意义上的，还是物理意义上的？”
辛胖子看上去比他更困惑：“什么意思？……熟肉就是香喷喷的…熟肉啊。”
“哦，明白了……当然，这个‘特殊的情感’还是…非常少见的，那么，你会跟它结婚吗？或者，你们之间有没有某些超出伦理的、纯粹肉体方面的、更亲密的接触？”
“吃进肚子里算吗？”胖巫师黑着脸，不再维持他那点儿不成样子的气质了，没好气回答道：“我只是单纯喜欢吃肉！”
“哈，哈，哈，开个玩笑。”
审查员面无表情的‘哈哈’了两声，眼皮都没抬一下：“狩猎的时候，你应该多一点儿幽默感，能最大程度缓解你的焦虑情绪。”
“那是因为你没有巨人血脉，”胖巫师褪去拘谨后，已然恢复了往日犀利的口齿：“巨人们觉得我幽默极了，只要我站在它们面前，它们就会笑的直不起腰来。”
这一次，审查员的嘴角终于微微翘了翘：“非常棒，就是这种心态……可以了，小伙子，核对一下信息，在这里把名字签一下，然后你就可以尝试去面对巫师的九十九种死法了。”
在辛胖子签字的时候。
郑清扯了扯萧笑的袍子，小声问道：“他们似乎对学生猎队不太友好？”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高兴。”
矮个子男巫盯着怀里的水晶球，声音微弱宛如蚊讷：“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群还没毕业的学生，不仅对工作不负责任，而且对学生也不负责任……在三叉剑们看来，学生猎队都是温室里的宠物狗，出了学校历练几年后的猎队才是荒原的野狼……”
“是不是觉得三叉剑的人都有点神经质？”
一个声音冷不丁在两位年轻巫师耳边响起，郑清被吓了一跳，险些抽出自己的符枪，回过头，才发现是那个档案办公室的瘦高男巫。
他笑眯眯的冲年轻公费生举了举手中的茶杯，自顾自解释道：“那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大家都比较焦虑，所以早就忘掉了人际间正常交流的方式了……在这些办公室里，狐媚子粉比精力药剂更受大家欢迎，当然，是私下的……你总要变得有点不正常，才能处理这个世界上的那些不正常。你觉得自己正常吗？”
郑清觉得，如果自己正常回答这个问题，那自己多少有点不正常了。
所以，他非常客气的换了个自己更容易理解的话题：“之前有学生猎队接手过追猎黑巫师的任务吗？”
或许因为两个话题间跳跃性太大，以至于刘易斯顿了顿，才慢慢答道：“当然，当然，这里什么事没发生过？不过我没见过……但我听说过，似乎十几年前当时的第一大学校猎队处理过类似的任务。有什么问题吗？”
“郑清！郑清同学？”
办公桌后传来审查员的声音，打断了这段小小的交流。
“是我，我在这里。”年轻公费生连忙转身，向审查员走去，胖巫师与他错身而过，悄悄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这意味着三叉剑的审查并没有什么困难。
他的身后，来自档案管理办公室的瘦高巫师则小啜了一口杯子里的凉茶，脸上带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郑清？郑…清？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
“郑清，男，十九岁，生日…机密？”
审查员微微皱了眉，手中羽毛笔微微一顿。
郑清连忙开口，试图回答这个不算困难的问题：“我的生日是……”
“闭嘴！”
审查员挥舞着胳膊，非常大声且粗暴的打断了积极的年轻巫师：“如果一份文件标注了保密，那你最好也把相关信息锁死在脑海里，别轻易说出来！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几滴墨汁随着他挥舞的胳膊飞到天花板上，郑清小心向后退了一小步，避免那些墨汁落在自己干净笔挺的长袍上。
与此同时，他瞥见审查员面前的档案上一条条浓厚的黑条，遮掩了大量属于他的信息。
第五百二十六章 郑清的审查结果
“家庭关系，绝密。”
“兴趣爱好，机密。”
“婚姻状况，秘密；擅长魔法，机密……很好，你有什么信息是不保密的吗？……嗯，狩猎经验…终于有点内容了……组建宥罪猎队，担任猎队队长，参加过2008年与2009年两届校园杯，获得过最佳新人，参加过黑狱之战……呵，这些内容甚至比刚刚那位胖小伙儿还简练！等等，你的名字是真的吗？”
审查员狐疑的看了郑清一眼，但立刻收回视线。
“不，这个问题你不需要回答。”
办公桌后的审查员打了个哈哈，一面飞快翻阅着年轻公费生的档桉，一面啧啧称奇：“我在审查员位置上干了十几年，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满纸到处都被涂黑的猎手档桉，但学生？毫无疑问，你是唯一一个，所以，我该怎么处理呢？”
郑清张了张嘴，又乖巧的闭上了。
主要是他不确定因为谁而导致自己信息被保密了——先生、姚教授、苏施君、甚至有关部门那只黑猫，都有可能——保密缘由不同，他能够做到的‘坦率’程度自然也不一样。
“如果需要，也许您可以向学校提出相关申请？”年轻公费生试探着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猎队无法完成指定任务。
“需要？不，不需要。”
审查员坐在椅子上弯下腰，在靴子旁边的抽屉里掏摸几下，最终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表格，铺在面前：“这种事情三叉剑都有例可循的……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简单的问题就好了。嗯，首先，你是否与黑巫师有联系？”
“没有……唔，流浪吧的流浪巫师算吗？”
“嘿，那家伙！”
审查员撇撇嘴，手中羽毛笔打了个很明显的勾，然后继续问道：“……好的，下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进行过非法魔法实验？”
“没有。”
郑清一边非常果断的摇着头，一边暗自惴惴，揣测自己脑袋里那条小蛇或者身体里的禁咒种子算不算‘非法’。
审查员打了第二个勾，然后再次抬头：“你认为自己有能力应付追猎中的敌人吗？能应付注册级别的敌人就可以。”
郑清感觉这是三个问题里自己点头时把握最大的一个。
“很好。”
审查员把那张皱皱巴巴的羊皮纸夹进郑清的档桉袋里，点点头：“可以了，你的审查通过……下一位，嗯，那个戴眼镜的矮个子男巫吧，你把他叫过来。”
郑清稀里湖涂的点着头——他完全不知道刚刚都查了些什么，自己就莫名其妙通过了，但审查员的结论还是很明确的。
转身之前，年轻公费生迟疑几秒，最终停了下来，问了一个他不确定是不是合适的问题：“刚刚我听您的另一位同事提到学生猎队很少执行类似任务……如果从一到十评分的话，这个任务的危险性大概是几分？”
“所以说，你们还是一群学生。”
审查员揉了揉眼角，顺手把羽毛笔丢到旁边的笔架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有学生才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打分……但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分数……首先，对任何学生而言，三叉剑的任务危险性都在五分以上；其次，基于任务的特殊性以及你们猎队全员二年级，我愿意将任务风险再上调三分；最后，根据传言以及以往相似任务的完成率，我觉得对于你们来说，十三分是一个非常客观的评价。”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十三都不是一个好数字，或者说，这是个相当糟糕的答桉。
年轻公费生干笑两声。
“这也是一个笑话，对吗？”他想起这位审查员之前与胖巫师开玩笑时的模样。
“不，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评分。”
审查员抬起眼皮，深深的看了宥罪猎队的队长一眼，抓起桌上的黄铜印鉴，重重盖在郑清档桉袋的封口处。
印泥留下的鲜红痕迹仿佛皮肤上裂开的血口，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
……
当萧笑进行资格审查的时候，档桉管理办公室的那位瘦高巫师目不转睛的盯着郑清，手中捧着的茶杯许久都没碰一下嘴唇。
他的目光让年轻公费生感到有些不自在。
“有什么问题吗？”男生微微皱起眉。
“你就是郑清？”
刘易斯举了举手中的茶杯，仔细打量着郑清，眼神有些古怪，喃喃着：“我之前就一直觉得你的名字有些耳熟…刚刚才突然想起来…郑清，还是第一大学在读……《每日号角报》刚刚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一篇谣言…毕竟每年都有一些蠢货去中伤苏议员……但后来，连《贝塔镇邮报》都那么报道……你真的，真的跟苏议员？”
他干瘦的脸皱成一团，仿佛一根饱经风霜的老玉米，凌乱的头发就是玉米的穗须。
郑清身后传来辛胖子压抑而古怪的笑声，显然，他很乐意看到年轻公费生发生点什么。郑清警惕的向后退了一小步，手不动声色的按住腰上挂着的铜版书。
“子虚乌有，报纸上都是谣言！”他毫不脸红的撒着谎。
刘易斯注意到郑清手所在的位置，连忙同样向后退了一小步：“喔噢，喔噢，不要紧张，我只是有点好奇……我是三叉剑的正式职员，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相信我……我还给你送过礼物呢！”
或许他是想通过‘礼物’表达自己的善意。
单这句话反而让郑清更加警惕，他仍旧清楚的记得消息曝光后那些铺天盖地的‘礼物’，这一辈子也忘不掉枕头边那一排排掉了脑袋的噩梦娃娃。
“所以？”
“所以，我就是有点好奇。”刘易斯摸了摸下巴，干笑两声：“感觉你只能算得上‘白净’……最多到‘清秀’的地步……你们猎队那位剑客比你帅的多……很难理解苏议员为什么会选择你。”
“以她的美貌，恋人长什么模样有什么区别吗？”郑清想到了舞会上苏施君颇为自恋的那句话。
刘易斯微微颔首：“也就是说，你默认那篇报道的内容了？”
“蓝雀！蓝雀同学过来一下！该你了！”
审查员略显暴躁的声音打断瘦高男巫的话：“这里是猎队资格审查办公室，不要讨论无关话题！
第五百二十七章 戴猫脸面具的巫师
“从没见过那样的场面……从来没有见过。”
“一群发狂的大雅茅斯小精灵，竟然把一头火龙硬生生撕成碎片……那可是一头真正的罗马尼亚长角龙！它喷出的火焰直接烤化了老艾格家的那座石头磨坊！”
鲁尼·佩特挥舞着胳膊，唾沫横飞的坐在吧台最显眼的位子上，身边围满了好奇的听众，那些闪闪发亮的眼睛，给了鲁尼极大的满足感。
“真的是大雅茅斯小精灵吗？你有没有看错？”有客人质疑道。
“绝不可能！”
鲁尼手中的啤酒杯重重砸在吧台上，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血气上涌：“大雅茅斯小精灵是康沃尔郡小精灵的变种，都是淡蓝色，大眼睛，不到十英寸高，除了飞来飞去恶作剧外，甚至连猫头鹰都打不过……我怎么会把它们认错！”
“没人不相信你，佩特！”
另外的客人连忙打起圆场：“只不过这件事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一群小精灵撕碎一头龙？就算第一大学的小精灵也不该这么厉害吧！”
“也有可能罗马尼亚长角龙过于笨重，不适合对付那些敏捷的小虫子。”
又有人分析道：“去年金星猎队在宙斯杯第三轮循环赛的时候，不就栽在一群亚马逊行军蚁的手中了吗？如果那头罗马尼亚野龙换做敏捷度更高的瑞典短鼻龙，或许就不会被小精灵们克制了。”
“小精灵怎么可能跟亚马逊行军蚁相比！一个危险度不到一星，一个危险度超过五星，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存在！”
“就算那头罗马尼亚长角龙一动不动，一群大雅茅斯小精灵怎么破开它鳞甲的？我怀疑它们连野龙的眼皮都咬不破！”
“佩特！佩特！”
一个又高又胖的男巫挤开吵吵嚷嚷的人群，来到鲁尼·佩特的身前，大着嗓门问道：“佩特！你刚刚说的老艾格……是开养龙场的老艾格家吗？……来两杯布朗淡啤，汤姆！”
吧台后的酒保打了个响指，两个酒杯叮呤咣啷从柜子上飞了出来，飘到啤酒桶旁，橘黄色的酒液哗啦啦落进杯子里，激起一层丰腴的泡沫。
鲁尼·佩特悄悄咽了一口唾沫，用力点点头：“就是他家！”
“呼啦啦啦……”
高胖男巫哈哈笑着，接过酒保递来的布朗淡啤，一杯塞进鲁尼的手里，一杯自顾自喝了起来：“老艾格家的石头磨坊哪年不被龙焰烧毁三五次……倒是那头野龙死的蹊跷……他们家世代杀龙，有没有可能那头罗马尼亚野龙之前被下药了！”
“绝对没有！”
鲁尼·佩特从果盘里抓起一个干瘪的苹果，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配合着啤酒里的盐水味儿，舒服的眯起眼睛：“最近这段时间我在老艾格家的猎龙场帮忙，哪头龙该杀、哪头龙要再养养，再清楚不过了……那头罗马尼亚长角龙刚刚孵了几头小龙，正是最凶猛、最宝贵的时候，老艾格喂他活牛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给它下药！”
“这可说不准。”
还是那个高胖男巫，举起手中的布朗淡啤咕嘟咕嘟灌了两口，哈哈大笑起来：“老艾格不是总吹嘘他的宝贝大孙子进了第一大学么，据说大学学费很贵的，说不得老艾格就得杀几头好龙，给他的大孙子交学费……”
“他的孙子，是那个叫瓦斯·艾格的孩子吗？”
“对，就是他，听说他进的是星空学院！”
“嘶……真了不得，星空学院的学生战斗力都很强，说不准毕业后能从新世界抓一些新鲜的魔法生物…老艾格家的猎龙场以后就要靠他孙子发扬光大喽！”
“我以前去猎龙场帮忙喂龙的时候，那个小伙子就已经穿着连体龙皮衣、拿着钢刷帮野龙们擦鳞片了……能进星空学院一点儿也不奇怪……”
汤姆·汉森垂着眼皮，站在吧台后，竖着耳朵听酒吧里客人们七嘴八舌的闲聊，手底却没停，拿了一块干干净净的白色麻布擦拭着厚重的啤酒杯。
他是这个小酒吧的主人。
酒吧名字叫‘白色乌鸦’，位于英格兰东北部的纽卡斯尔——当然，巫师们的纽卡斯尔与白丁们的纽卡斯尔并不完全重合——店里特供一种名叫‘布朗’的淡啤酒，是用特制的发酵原料和一种独特的盐水混合物酿制而成的，很受附近巫师们的喜爱。
与欧罗巴大部分巫师聚居区相似，纽卡斯尔的风气也非常保守，居住在这里的巫师们顽固保留着老派生活习惯，上溯数百年，生活简直没有什么变化——蜡烛、报纸、巫师塔与魔法扫帚——白丁世界的电子信号与机器轰鸣几乎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大家数百年如一日，维持着这个近乎僵化的世界缓慢运行，每个人的职业从他生下来就已经确定了。
比如汤姆·汉森，很小就知道自己以后要继承家里的酒坊。
比如鲁尼·佩特，虽然他家来纽卡斯尔已经快两百年了，但在这里大部分居民看来，他还属于外来者，只能日复一日给大户人家打短工。
再比如客人们口中的老艾格，经营着英格兰东北沿岸最大的猎龙场，每年从他手里流出的龙骨、龙血与龙肉，占据了伦敦坊近三成的出货量。
汤姆很厌恶这种一成不变的感觉。
他曾经试着逃离这里，但他的魔力天赋不高，没能收到任何一家大学的录取通知。所以高中毕业后，他最终回到了吧台后面，继承了祖辈开创的这个小事业。
咯吱咯吱。
人到中年的酒保用力擦着啤酒杯，听着客人们议论纽卡斯尔那位进入第一大学的天才，表情古井无波。
叮铃铃。
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一股冷风随着木门被推开吹进店里，将沉思的酒吧主人惊醒。
“欢迎，欢…”
他睁大眼睛，把第二个‘迎’字咽了下去，与他相似，原本熙熙攘攘的酒吧也仿佛被一道静默咒击中，陷入令人不安的寂静中。
因为推门而入的，是一行五个披着黑色斗篷，戴着猫脸面具的巫师。
第五百二十八章 菜鸟的做事风格
这一行五人，正是宥罪猎队的五个年轻巫师。
与参加校园猎赛或者学校举办的冬狩不同，执行联盟指定任务的猎队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避免被黑巫师纠缠或者事后报复，惹来任务以外的麻烦。
郑清在三叉剑那令人眼花缭乱的面具仓库中，一眼就相中了这些猫脸面具。
因为是制式装备，这些面具模样大同小异，都是白底黑纹，脸颊上烙着一个小小的三叉剑徽章，再配上有相同作用的斗篷与长袍，旁人仅从外表，是无法分辨他们真实身份的。
至于他们为何出现在这个略显偏僻的酒馆，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在正式开始执行任务之前，郑清脑海中想象的追捕黑巫师，就像在沉默森林里狩猎那些魔法生物——占卜师确定方位、寻猎手搜索目标、游猎手保持警戒、主猎手与另一位辅猎手随时准备大打出手。
但真正开始任务之后，他才意识到两件事有着完全不同的流程。
首先，猎队全员都需要时刻保持警戒状态。因为追捕过程中，除了他们的任务目标外，还有太多三叉剑的敌人乐于给这些猫脸巫师们添点堵，包括但不限于给这些年轻猎手们指错路的老巫婆、满脸狂热只想抱着他们自杀的邪教徒、以及时不时出现在咖啡杯里的死虫子。
对于最后一类情况，已经有些被迫害妄想症的辛胖子坚称是三叉剑那些不入流的敌人在下蛊，但郑清怀疑只是因为他们去的小店太‘老派’，保留了很多古代巫师的生活习惯。
其次，猎队追捕的黑巫师并不像沉默森林里的祸斗、食人魔，拥有强烈的领地意识，活动范围有限。黑巫师会跑，而且跑的很快。短短一个星期的追捕过程中，宥罪猎队五位年轻人已经横跨三个洲，进入过七处四季坊，与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巫师组织有过短暂接触。
老实说，这个过程确实挺长见识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有点累，郑清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安安稳稳睡够四个小时是在什么时候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们追捕黑巫师并不像在猎场狩猎时的孤军奋战。每支执行任务的猎队都能获得三叉剑充裕的后勤补给、无处不在的人员配合以及全天候的情报支持。
就像现在。
宥罪猎队出现在英格兰东北部纽卡斯尔的这个小酒吧，就是因为得到了后方传来的新情报，这片区域出现了疑似目标人物使用黑魔法后的痕迹。
叮铃铃。
门口的风铃声余音袅袅。
郑清疲惫的视线在这间狭小酒吧的一扫而过，不出意外，看到了许多敬畏与不安的表情。在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看到这些表情，年轻公费生还颇有些‘与有荣焉’的自豪感，下意识维持起属于三叉剑的‘矜持’。
但三番五次栽了小跟头之后，他已经渐渐能够从那些敬畏与不安的表情中读到一些隐晦的恶意。
那些恶意的主人不一定真的想对联盟做点儿什么，大部分人只是单纯想挑战一下权威，看看来自联盟的‘大人物们’出糗的模样。
嗒，嗒，嗒，嗒。
三叉剑猎手们的靴子踩着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短短数米的距离，郑清已经对整个酒吧有了粗略的了解——这间酒吧大概年纪不小了，酒吧四周墙壁上贴满了过期的《贝塔镇邮报》，其中许多纸张因为蜡油熏染已经变成暗黄色，很多插图里的肖像都背过身，用后脑勺抗议自己糟糕的境遇。
说到蜡油，这间酒吧还沿用着几百年前的老式魔法蜡烛，油烟浓重、光线昏暗，悬挂在半空中的灯台上，缓缓燃烧，偌大的屋子里，竟然连一群灯火虫都没有。
随着猫脸巫师们的脚步声，原本聚拢在吧台前的人群悄无声息分开一条狭长的通道，莫名的，郑清脑海浮现出摩西度过红海时的画面——第一大学的博物馆里就有一副描述那副场景的油画，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欢迎欢迎！”
吧台后传来酒吧主人略显局促与夸张的问好：“几位尊贵的客人，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的吗？”
“五杯‘布朗’淡啤，至于吃的……”
猫脸巫师中的那位胖巫师用机械而单调的声音吩咐着，同时半开玩笑道：“这里除了炸鱼跟薯条外还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吗？”
虽然因为猫脸面具的缘故，他的声音不大好听，活泼的语气也被大幅度削弱，但他开玩笑的意思却非常明显。酒吧里原本压抑的气氛随着这个玩笑顿时松快了不少，人群中隐隐可以听到几个附和的笑声。
“老拉里家的蛤蜊汤还有慢炖龙肉！”
人群中那位高胖巫师大着嗓门推荐道：“就在这家店不远处，老拉里炖汤用的龙肉都是从老艾格家直接采买的，再新鲜不过了！”
郑清微微偏了偏头，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
才刚来纽卡斯尔就听到了情报中提到的某个关键词，这让他颇感无语。原本他还想跟大家一起在店里喝点小酒，吃点当地特色，稍稍休整片刻呢。
与他相似，其他几位猎手的心情也变得不那么美妙了。
屋子里都是巫师，大家对气机的感受都格外敏锐，很短时间内，客人们都感受到了环绕在猫脸巫师周围的低气压，那位试图示好的高胖巫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表情错愕中带着几分不安，还有几个机灵的家伙已经摸到门口，打算悄悄溜走。
然后他们立刻发现酒吧大门已经被锁死了。
“静言思之！”
萧笑在混乱还没爆发之前，便翻开法书，丢出了一道大范围的静心咒，同时用淡漠的声音解释道：“联盟任务，追捕黑巫师，大家不要紧张……没有混乱就不会有误伤。被我们误伤，可不在大部分保险报销范围之内哦。”
与胖子一样，他也说了个笑话。
只不过他这个笑话比较冷。
整个酒吧，没有一个人能笑出来。
第五百二十九章 淡啤酒与青蛙汁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有事情都会恢复原状。”
“以巫师联盟与三叉剑的名义，在《巫师法典》的见证下，这个店的损失还有诸位的误工费——只要大家保持镇定——通过正确的程序，每个人都会得到合理的补偿。”
个子最矮的猫脸面具下传来三叉剑猎手机械冷淡的‘告知’声，只不过这间店里，没人把他说的话当真。
老派巫师有一点非常好，就是他们能够清楚的认识到实力与秩序之间的关系，不会像新生代巫师们那样，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会闹到丹哈格。与联盟的强力机构发生争执后，只要问题不大，老派巫师们都更倾向于息事宁人。
就这样，在静心咒与警告声的双重作用下，酒吧里的秩序第一时间被宥罪控制了起来。
然后郑清才冲吧台后的酒保笑了笑，屈着指节，敲了敲木头桌面。
咚咚。
“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一些麻烦。”
他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和气一些，但在猫脸面具过滤下，任何语气都会被消弭，说话声变得机械而单调，所以，简单道歉后，宥罪猎队的队长便径直说明来意：“你们店主呢？”
汤姆·汉森垂着眼皮，努力保持镇定，但任谁都能听出他声音中带着的些许不安：“店主？我，我就是这家店的主人。”
回答问题的时候，他仍旧捏着那块白色麻布，幅度很小的擦着手中的啤酒杯。
“哦，你们这个店开了很久了吧？”
“我爷爷的爷爷开始，就在纽卡斯尔卖酒……到现在已经四百多年了。”
“真是令人惊叹的历史。”郑清抬头看了一眼钉在酒厨上方的一块小牌子：“‘白色乌鸦’……这个名字也用了四百年了吗？”
“不…不是。”
酒吧主人有些不安的左右看了看，擦拭啤酒杯的动作愈发轻微，声音也愈发低了些：“我们每一代都会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店名，我爷爷的店叫‘伦巴’，我父亲的店叫‘汉森九世’……我给我的店起名是‘白色乌鸦’。”
“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渡鸦不是智慧的象征么，我想变得聪明一点儿。”说到这里，酒吧主人终于摆脱了最初的不安，停下手中擦拭的酒杯，鼓起勇气反问道：“请问，您问这些问题……是我的这家店有什么不妥吗？”
“不不不，只是单纯有点好奇。”
为首的猫脸巫师摆摆手：“其实我最初想问的，是有关你们刚刚提到的那位‘老艾格’的事情。”
这个回答显然让酒吧主人重重松了一口气，手底重新开始擦起杯子，白色的麻布在杯沿吱吱作响，动作明显轻快了许多：
“老艾格？您想知道什么？”
“听说他家的猎龙场出现了一点小状况？”
“是的，这件事整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没有了最初的拘束感，汤姆慢慢恢复了一个合格酒保应有的口齿，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老艾格家有英格兰东北最大的猎龙场，养了几百年火龙了，从来没出过这种怪事…你们相信吗？他家一头火龙竟然被一群发狂的小精灵撕成了碎片！”
“什么种类的火龙？”个子最矮的猫脸巫师突然出声打断汤姆的话。
“一头罗马尼亚长角龙！成熟期的火龙！”
那位胆子最大的高胖巫师再次勇敢开口，挥舞着胳膊，替酒吧主人回答了这个问题：“撕碎它的是一群大雅茅斯小精灵……鲁尼，过来，鲁尼·佩特就在老艾格家的猎龙场打工，他亲眼目睹了那一切！”
他从身后拽出来一个粗矮的男巫。
鲁尼·佩特没有料到这件事会跟自己扯上关系，急的面红耳赤，半晌，才在五个猫脸巫师齐刷刷的目光中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也是听说……我在给一头黑龙清理龙圈的时候，听巴里说的……”
这与他之前吹嘘的完全不一样，人群中立刻传来一片不明显的轻嘘声，让鲁尼原本红彤彤的酒糟鼻变得愈发闪亮了一些。
只不过相对于当着五个三叉剑猎手的面撒谎，他宁可事后被镇上人嘲笑。
郑清没有在意酒馆儿里的这些小骚动。
他面具后的眉头拧成一团：“巴里又是谁？”
“是给老艾格家养三头犬的工人。”
鲁尼语速飞快，恨不得把脑子里知道的那点儿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倒出来，似乎唯恐说慢一点，就被这些三叉剑的家伙灌吐真剂：“老艾格家养了很多火龙，所以需要很多牧龙犬……他们家有专门的犬舍，养了几十只三头犬。巴里……巴里现在应该还在猎龙场，看护那些三个脑袋的大狗呢。”
郑清与萧笑相互交换着眼色，酒馆里得到的消息比三叉剑传来的稍微详细了一些，但大体一致。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叫那个名叫鲁尼的粗矮巫师带路去猎龙场，冷不丁，辛胖子的大脑袋从他身后探了出去，对仍在擦杯子的酒吧主人说道：“劳驾，我们之前要的布朗淡啤与炸鱼薯条，还没好吗？”
郑清惊讶的看了胖巫师一眼。
他知道胖子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家伙，但看着胖巫师坚定的眼神，原本责备的话到嘴边儿一转：“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喝酒，淡啤酒也不行。”
“店里也有青蛙汁，现榨的，最新鲜不过了！”
酒吧主人眼神中带着一点惊愕，还有一丝很不起眼的欣喜，忙不迭转身从酒厨最下方的罐子里拎出几只肥大青蛙，与芦荟块茎、蜂蜜团等，一齐丢进研钵中。
钵杵轻摇，碾出丝丝缕缕黏液。
只是片刻功夫，五杯淡青色的液体便摆在三叉剑猎手们面前。
胖巫师率先抓过杯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杯青蛙汁倒进嘴里，然后咂摸了一下，微微颔首：“附子、山豆根、缬草根、还有一点儿艾草浸液泡过的水仙根末……虽然调配手法粗糙了点儿，但看得出，心地不坏，只想让我们睡一会儿，没打算要我们小命……”
吧台后的中年男巫脸色大变，抓起桌上那块白色麻布，劈头丢向对面的猫脸巫师们。
第五百三十章 魔法水蛭
白色麻布在半空卷过，眨眼就化作一群白色乌鸦，通红着双眼，噼里啪啦拍打着翅膀，呱呱乱叫着，漫天胡乱喷吐酸液与毒烟，尖利的鸦爪劈头乱抓。
静心咒带来的片刻安宁顷刻间便被打破。
尖叫声、惨叫声、怒叱声，夹杂着乡下巫师们乱七八糟的小咒语，在这间不大的酒吧内四处横飞，与碎裂的酒瓶、四溢的酒气、燃烧的木头共同构筑起一副光怪陆离的画面。
趁着一时混乱，酒吧主人不动声色的翻转吧台后的一座暗门，就想悄悄溜走。
“毛豆！”
伴随着一个略显恼火的声音，一只灰扑扑的狗子突兀出现在吧台与酒厨间的角落，仿佛一团旋风般，一口咬向中年巫师的脚踝。
一声惨叫传来。
酒吧主人重重跌倒在暗门边缘。
与此同时，三道咒语从猫脸猎手的法书中升起——
“风雨攸除，鸟鼠攸去！”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
“静言思之！”
一道守护咒，将那些乱飞的白色乌鸦驱逐开来，同时撑起数道薄厚不一的光膜，将宥罪猎队、酒吧客人以及酒吧主人分割开来；一道罗网咒，从虚空中浮现，将那些乌鸦拢成一团，吊在天花板下；还有一道静心咒，重新安抚陷入混乱的其他客人。
“葛之覃兮，施与此獠！”
数道藤蔓从木质的酒厨与吧台中生长而出，灵活的穿梭在倒地男巫的身下，须臾间便将他捆的严严实实，束缚在橱柜上。
毛豆松了口，晃着尾巴，兴高采烈的绕着郑清脚边乱转。
郑清挠了挠它的耳朵根，然后，他才歪着脑袋，看向刚刚大模大样喝了一杯“特制青蛙汁”的辛胖子，用词间难掩怒气：
“你没毛病吧，猜到他的饮料有问题还敢喝？不要命了？！”
胖巫师把手伸进衣领与脖子之间，费力的掏摸片刻，最终捏着一条肥嘟嘟的虫子，炫耀般在自家队长面前晃了晃：“我早就想试试这玩意儿了……而且我心里有底，这种破地方，这种水平的巫师，用不起太高级的毒药……我长了鼻子的。”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只魔法水蛭，与猫脸面具一样，都是三叉剑为执行任务的猎队提供的特殊装备，这种魔虫可以吸取渗入巫师体内的大部分毒物以及部分小型诅咒，与郑清养的那群小精灵一样，都属于炼金生物门的魔法生物。
此刻，胖巫师手中那条原本半透明的水蛭已经变成了淡蓝色，却不知是喝饱了胖子的血浆，还是被青蛙汁里的毒物污染所致。
郑清微微摇头，按下些许不满，转而提及另外一件事：
“你是怎么看出他有问题的？”
“别告我你们没看出来！”
胖巫师嘴上很谦虚，眼神中却难掩那丝洋洋得意，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单单“白色乌鸦”，这个店名就很有问题，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们在追哪里的黑巫师吧……我只是不想来回再跑一趟，所以直接卖个破绽给他。如果他咬了钩，我们就能省点儿事，免得来回跑；如果他真的无辜，我们忙了一整天，也不差这几分钟，吃饱肚子干活总不会错。”
这个想法相当“多赢”了。
“不要废话，魔法水蛭还有吗？”
一块淡黄色光膜裂开，从中传来迪伦略显焦躁的声音：“那些白色乌鸦吐出的毒液相当复杂，蛇油与粪石效果不佳，临时配解毒药也来不及……我的魔法水蛭已经吃饱了，你们谁还有多余的？”
“我有。”
蓝雀二话不说，扬手甩出一点流光。
“他怎么办？”
萧笑看向被挂在酒厨上的中年巫师：“按照学校与三叉剑之间的协议，我们审讯时，需要有三叉剑的正式职员在场……如果你不想事后填写一大堆文书的话。”
郑清摸出怀表，挑起表壳，看了一眼时间。
“时间已经不早了，等伦敦的人过来，还不知要多久。”他几乎立刻就下了决断：“事急从权，先审吧……我们带吐真剂了吗？要不要把他打晕？”
啪！
胖巫师打了个沉闷的响指，兴致勃勃的摸出一小瓶透明液体，在自家队长面前晃了晃：“三叉剑的库管非常大方，执行任务常用魔药我这里都有准备，包括变形药剂、隐身魔药还有迪伦需要的狼毒药剂……我算着明天或者后天就是迪伦的“日子”……你们没感觉他这两天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吗？”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还需要狼毒药剂。”一个冷淡的声音突兀在胖巫师身后响起，迪伦手里捏着两条胖乎乎的漆黑水蛭，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它们捏爆。
胖巫师缩着脖子，一溜小跑向俘虏，给他去灌吐真剂。
萧笑则适时提醒某位情绪不稳定的成员：“魔法水蛭属于联盟管控炼金产品，每条黑市价格在二十枚玉币以上，常年有价无市，三叉剑内部价格也在每条十枚玉币，以及……”
啪，啪。
迪伦同学毫不在意的把两条小虫子捏爆，淡黑色的黏液四处飞溅。身为奥布莱恩与塔波特两个家族的小少爷，迪伦同学的钱包向来鼓的很。
“……以及学校会根据任务详情酌情扣除毁损公物人员的实践类考核分数。”萧大博士默默扶了扶面具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慢吞吞补充道。
吸血狼人先生悬在半空中的手臂微微一僵，慢慢转头看向矮个子男巫：“还要扣学分？为什么不早点说？”
“执行任务前至少说过两次了。”郑清难得有机会替萧笑解释什么，此刻连忙居中调和起来：“但这件事不怪你，我们事后补个报告……胖子已经给他灌了吐真剂，我们先听听有没有什么关键情报吧！”
“说的好像你写过报告似的。”萧笑在他身后吐槽了一句。
酒厨前。
服下强力吐真剂的俘虏已经被胖巫师解除了束缚咒，正倚靠着柜台，软绵绵瘫坐在地板上，双眼无神，面颊松弛，微微张开的嘴角淌下一丝浑浊的口水。
第五百三十一章 锁
主持讯问的是迪伦，拥有吸血鬼血统的他，天然便有催眠蛊惑的能力，叠加强力吐真剂的效果，让他成为宥罪猎队的最佳审讯官。
“听得见我说话吗？”
猫脸面具下传来机械的询问声，声音虽然冷漠，却有一丝带着金属质地的诡异蛊惑感，让原本在郑清脚边撒欢儿的毛豆都抻着脖子，耷了耳朵，直了眼睛。
“听得见。”俘虏喃喃着回答道。
迪伦没有第一时间询问要紧的内容，而是先问了一个听上去毫不相干的问题：“第一大学一共有几所学院？”
“一共有四所，”俘虏用毫无起伏的声调答道：“阿尔法学院、九有学院，星空学院、亚特拉斯学院。”
“你是谁？”
“汤姆·汉森。”
“这间店是你的吗？”
“是的…从我爷爷的爷爷起，我们家族就开始在纽卡斯尔一带酿酒、卖酒。”
“为什么店名叫‘白色乌鸦’？”
“因为我想变得聪明一点儿。”
听到这里，郑清有些困惑的看了一眼萧笑，因为俘虏的回答与他之前在众人面前说过的话几乎没有差别——在迪伦蛊惑与吐真剂双重作用下，他也几乎没有作弊的可能性。
这让一直绷着神经的猎队队长顿时紧张了起来。
倘若他们对一位无辜者使用了对付黑巫师的手段，恐怕后面的投诉有的他们头疼了。即便丹哈格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找他们麻烦，也会在实践考核与猎队认证上留下不好的记录。
“……为什么要袭击我们？”迪伦显然也有了与郑清相似的想法，立刻对询问内容作了优先度调整。
俘虏面无表情回答道：“因为你们是三叉剑的猎队。”
“为什么你要袭击三叉剑的猎队？”迪伦继续耐着性子问。
“因为三叉剑猎队不好。”
“哪里不好？”
“因为三叉剑是一个骗子集团。”
猫脸面具下，郑清的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他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眼神中似乎也都带了一丝犹疑。
“它骗什么了？”迪伦追问。
或许因为缺乏主语，这个问题让俘虏的表情愈发困惑与茫然，审讯官不得不换了一种提问方式：“你为什么说三叉剑是一个骗子集团？”
俘虏机械的回答道：“因为他们撒谎、他们欺骗、他们偷窃。”
按照这个趋势，郑清感觉直到明天早上，他们都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与之相似，宥罪的占卜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以了。”
萧笑出声打断迪伦的讯问，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似乎想扶一下眼镜，声音中带了几分思索：“大家有没有感觉到他的回答有问题？”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关键在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吐真剂绝对没问题。”辛胖子首先为自己提供的药剂打了包票：“这种魔药市面根本没有流通，我从三叉剑仓库拿出来的时候，走了十几道流程，签了好大一叠申请材料……而且魔药的色泽与三态与书里描写的一模一样……不信你们谁来试试？这里还有几滴呢！”
他举起那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玻璃瓶。
没人理会他糟糕的建议。
“我的蛊惑技能也不会出错，”迪伦也阴沉着目光，语速飞快的回答道：“我看到他的眼睛，可以很清楚的确定，他刚刚被我绝对支配中……说的话也都是发自内心的。”
“但他的回答太短了。”
郑清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古怪的违和感：“‘太短了’。理论上，在吐真剂与蛊惑术的作用下，我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他都应该交代清楚被讯问事项的前因后果，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蹦豆子一样说话。”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你还不能说他不配合。”胖巫师心有戚戚，说这话时，却不由自主瞄了蓝雀一眼，然后又飞快的缩回了目光。
蓝雀抱着剑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闭着眼假寐，完全没有参与这场讨论的兴趣，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胖子鬼鬼祟祟的眼神。
“大家说的都对！”
萧笑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我们的魔药、蛊惑以及审讯的问题都没错，他也没有抗拒……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是在有选择的说实话。”
“有选择的实话？”
郑清看了辛胖子一眼——这句话他最常听到胖子这么说，因为《贝塔镇邮报》的很多新闻都是有选择的报道真相，常常惹得胖巫师在宿舍大骂不止。
“你的意思是说，他在自己大脑里装了一把锁？”迪伦轻声说道。
萧笑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不一定是他自己装的锁。”
宥罪的占卜师蹲在符箓面前，盯着他茫然的双眼，似乎想要透过两盏心灵窗户看到后面隐藏的真实：“刚刚那群白鸦的威力大家都领教了，以那种魔法水平，是没有能力抵御强力吐真剂效果的……既不想暴露某些关键消息，又想欺骗联盟的一般讯问手段…这种程度的意识海迷雾，需要一位技艺非常高明的意识封闭大师与反审讯大师出手……甚至可能还需要欺诈大师帮忙，才能做到这一点。”
“但这种程度应付普通调查手段可以，如果三叉剑真的想从他脑子里挖点什么出来，他藏不了多久的。”出身世家的迪伦对联盟的许多阴私手段略有所知。
“不需要藏太久。”
萧笑摩挲着怀里的水晶球，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如果联盟想要合理合法的获取情报，只能把他带回去走流程……按照我的计算，在这个过程中，他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暴毙，有百分之二十九的可能痴傻。”
“还有百分之一呢？”
这一次，猎队的占卜师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郑清怀疑灌进俘虏嘴里的那几滴吐真剂就要失效了。
萧笑才终于开口，用近乎耳语的声音答道：“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有能力破开迷雾获得消息的巫师，不会把所有情报都拿出来……当阶位足够高的时候，妖魔都能成为教授，一点点非法实验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五百三十二章 白色乌鸦的含义
萧笑那最后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一个相当令人沮丧的答案。
沮丧到让人突然感觉人生、梦想、奋斗、目标等等很多词汇都失去了意义，现实被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涂抹成了五彩斑斓的黑，混乱成为世界的基调。
混乱。
想到这个词，郑清下意识想到了它的反义词，秩序。
他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坚定。
“不管百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九十九，都只是计算的结果。”
宥罪猎队的队长轻吁一口气，环顾左右，目光严肃：“命运在上，魔法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我们不需要关心他以后会怎么样，我们现在只要想办法从他嘴里掏点东西出来……哪怕只是一点点。博士，有没有办法干扰他脑海中的迷雾？”
萧笑非常认真的思索了片刻。
“关于这点，我已经想了一段时间了。”
他摸出羽毛笔，在地板上勾勾画画着，写了一大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推衍咒文：“……就像我之前提到的，真正的意识封闭需要非常高超的魔法技巧。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取巧，由其他人帮忙构筑起脑海中的迷雾，那么想要这一魔法效果持续生效，需要一个强大的外部媒介，连续不断的为受术人施展暗示……这个媒介可能是一个人，可能是一瓶酒，也可能是一张白色的麻布。”
五位猎手齐刷刷抬头，看向天花板下吊在网兜里的那群白色乌鸦。
“叔在薮，火烈具举！”
迪伦二话不说，丢出了一道烈火咒，熊熊火焰自虚空浮现，化作一条条蜿蜒的火舌，顺着网兜的空隙，灵活的钻进去，将那些兀自挣扎的白色乌鸦一只只绞住，须臾间，便有细密的灰烬从网兜里簌簌落下。
“现在，可以排除一种可能性了。”吸血狼人先生声音终于变得愉快了一点儿。
倘若在平日，见此情景，郑清免不得要调侃几句‘圆月来了’‘血脉冲突’之类的顽笑话，隐晦提醒迪伦在特殊时期稍稍控制一下情绪。
但现在，听到萧笑那番分析后，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一个线头。
媒介。
暗示。
有选择的实话？
年轻公费生的脑海闪过一道灵光，他猛然抬头，看向四周墙壁上张贴的那些《贝塔镇邮报》的旧报纸。
几乎同一时间，萧笑也抬头看向墙壁，眯了眼。
“是报纸！”
“揭了那些报纸！”
“黏的太死，揭不下来，等等，让我试试这个咒语……”萧笑摊开自己的竹简法书，提笔飞快写下一串咒式：
“蕴隆虫虫！”
橘黄色咒光腾起，一股潮湿的热气从咒光中蜂拥而出。
只是片刻功夫，郑清感觉整个酒吧已经仿佛变成了桑拿房，那些贴在墙上的老旧报纸在湿热气息的熏蒸下，字迹开始变得模糊，郑清适时召唤出几根细长的藤条，仿佛数根灵活的手指，很轻易便把它们从墙上扯了下来。
几乎就在报纸被揭下来的同一时间，原本瘫坐一旁的俘虏仿佛触电般剧烈颤抖起来，辛胖子扑过去，闪电般摸出几瓶大小不同的玻璃瓶，拔掉瓶塞，将里面的魔药一股脑儿都倒进俘虏的嘴里。
他剧烈咳呛着，佝偻着身子，好一阵子，才缓缓平息，重新恢复之前瘫软的状态。
“匪风发兮！”
“习习谷风！”
两道效果不同的风咒从郑清与萧笑的法书间升起，前一道咒语召唤出一股活泼的冷风，卷起屋子里蒸腾的湿热气息，将其丢出屋子外面；后一道咒语召唤出一团干燥的暖风，裹了那些刚刚被揭下来的湿漉漉的报纸，将它们烘烤干燥，一张张整齐码摞着。
“收起来，回头交给三叉剑……这些都是证据。”萧笑注意到自家队长困惑的目光，简单解释着，同时转头看向瘫坐一旁的俘虏。
辛已经重新给他灌了几滴吐真剂。
迪伦也挽起袖子，一副郑重骑士的模样。
“听得见我说话吗？”
审讯按照既定流程重新开始，经过几个简单且正确的回答检测，审讯官话锋一转：“我希望你告诉我们，‘白色乌鸦’的真正含义。”
汤姆·汉森嘴唇微微颤抖着，原本无神的双眼仿佛突然绽放出了色彩。一瞬间，郑清感觉面前这个在理论上已经丧失意识的男巫已经清醒，正凶狠的盯着他们。
但立刻，他就知道这只是错觉。
因为面前俘虏脸颊松弛、表情呆滞，目光中也仍旧没有焦距。
“奥丁的肩膀上有两只乌鸦，象征着思想与记忆。”
汤姆·汉森仿佛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声音却因为魔药与蛊惑术的缘故，不带一丝情感，显得机械而冷漠，古怪极了：
“它们披着黑羽，却能看破世界上最深沉的黑暗；它们翱翔天际，俯瞰着沧海桑田……它们是命运，它们是使者……只有它们才会去看这个世界最卑微的角落，只有它们才能看到这个世界最卑微的我们……只有它们才会发现，卑微角落里卑微的我们，早已经死去。
死亡将我们变成天使，让我们原来如乌鸦爪子般的肩胛骨中生出翅膀。
我们要冲破规则的束缚，化身天使，追求永恒而高贵的真理……”
“没听到哪里有白色乌鸦啊？”胖巫师小声嘀咕着，郑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旋即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俘虏身上。
俘虏没有理会审讯者们之间的小插曲，表情古井无波，继续用呆板的声音答道：“教授说，如果世界不是你所追求的那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探索的了。
教授说，巫师与妖魔这场战争最大的敌人，其实是巫师自己。用道德与人为制定的规则束缚手脚，是对每一位战死巫师的亵渎。
教授说，巫师们把这种错误，延续到了魔法研究中。
教授说，黑色的乌鸦走在黑夜里，白色的乌鸦走在阳光下。
教授说，我是一只白色的乌鸦。”
猫脸面具下，郑清眉头紧锁。虽然俘虏正确回答了审讯官的问题，但却给人一种含糊其辞的感觉，与正常审讯时得到的答案完全不同，反而像是听占卜师说话。
想到占卜师，他不由歪着头看向萧笑。
矮个子男巫正垂着脑袋，抱着水晶球，默默摩挲着，一副沉思模样。
第五百三十三章 善后小组
“教授是谁？”
审讯继续进行。
“教授就是教授。”
“你知道他真实的名字或者身份吗？”
听到这个问题，俘虏眼皮剧烈抖动了几下，脸上随即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喃喃着，重复着自己之前的回答：“教授……就是教授……我们的教授……让我们生出翅膀……能够飞翔…教授，就是教授。”
显然，乌鸦们对在这个问题上设置了更为复杂与强大的意识封闭魔法。
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并不打算看着这个中年巫师脑袋在他们面前爆掉，作为审讯官的迪伦立刻跳过这个问题，继续审讯：
“你的职责是什么？”
俘虏脸上的痛苦迅速消失，表情重新恢复呆滞，语气木然道：“寻找合适的实验体，试验不同的试剂……学习。”
“学习？学习什么？”
“《标准咒语·大学一年级》姚小米着；《天空之文·大学一年级》爱玛·奈特莉着，《标准药剂·大学一年级》李奇黄着；《基础易学·大学一年级》易甲子着……”
俘虏报出一连串年轻巫师们非常熟悉的书目与着作者姓名，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感觉听出了一个似乎非常熟悉的概念。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迪伦没有浪费时间，继续讯问。
“成为下一个格里芬！”
有那么一瞬间，汤姆·汉森的眼中似乎闪着光，声音也带了几分激昂：“我愿意跟随那些过往的真正骑士的脚步。在沉沉入睡的荒野中——信马漫步。我的命运将紧连着动人的传说，追随自己的信念——将是我一生的行为。”
又是这么一段充满隐喻与指代，仿佛唱诗般的回答。
格里芬这个名字郑清知道，他是一位古典魔法时期的英格兰巫师，曾经意外流落巨人世界，最后凭借超凡的勇气与毅力，变成‘巨人，——这还是上一次他把自己炸进空白之地时，为了离开那片空寂的世界，先生给他讲的小故事。
此刻，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听汤姆·汉森说出这个名字，郑清心底却有了一种截然不同、很难形容的感受。
叮铃铃！
门口传来清脆的风铃声，打断了年轻巫师们的审讯工作。
酒吧门开，伴随着屋外冷风，三位身穿黑袍、戴着面具的巫师鱼贯而入，并未受到魔法结界的阻拦，他们的袍子与面具上同样有三叉剑的标识，只不过与猫脸们不同，这一次进门的是三个戴着狗脸面具的巫师。
“善后事务工作小组。”
为首的巫师身材高大，即便经过面具的过滤，仍旧能够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善意：“我是组长土豆，这是我的组员，西瓜与豆角。”
他简单介绍了身后两位队友后，又掏出一叠文件：“……还有接收俘虏的文书，以及现场勘验报告，稍后你们需要签个字。”…
“宥罪猎队，”郑清含湖着没有报出自己在猎队内部的代号，但却没有漏掉几位同伴：“这是胖子、博士、绅士……还有剑客。”
“你们来的可够快。”辛胖子咕哝了一句。
“已经很慢了。”
另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袍脑袋从土豆队长身后冒出，抬起手指，敲了敲面具：“你们抵达纽卡斯尔后，占卜团就计算出事情发生了变化，所以临时抽调人手过来给你们处理善后…梅林在上，你们已经给他灌了吐真剂了？这不合规矩！”
她显然已经注意到某位俘虏异常的状态了。
按照学校与三叉剑之间的协议，学生猎队出任务面临审讯工作时，需要有三叉剑的正式职员在场——某种程度上，这还是为了‘保护，年轻巫师们的心理健康。
“咳咳。”
郑清略显尴尬的咳嗽了两下。
他完全没有料到伦敦的支援会这么快抵达，原本打算问几句话后，把这厢里的烂摊子一丢，宥罪按照计划去猎龙场的。
结果被人抓了现行。
“事急从权嘛，大家都经历过这种事情。”善后小队为首的土豆队长却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打着圆场：“……我们一起再听一遍，符合流程就可以了。”
稳妥起见，汤姆先生今晚第三次被灌了吐真剂。
郑清看着他苍白中泛着一丝青色的面孔，已经有点担心他魔药中毒了。
虽然多了三位新‘听众，，但审讯结果与之前并无太大区别，关键情报都被强大的魔法迷雾遮掩，现场只能得到一些含湖其辞的答桉。
“伦敦分部就有专门的审讯室，我们会尽快把结果发送给你们的。”土豆队长收起郑清签字后的几份文件，态度诚恳：“如果有什么其他需要……”
“非常感谢。”
郑清指了指人群中那个名叫‘鲁尼·佩特，的粗矮巫师：“我们需要他带路去艾格家的猎龙场。”
“没问题。”
土豆队长非常干脆的答应了这个小需求：“但与其他人一样，这位先生首先要把这份沉默契约签署一下……”
……
……
名义上，艾格家的猎龙场同样位于纽卡斯尔。
但因为养龙需要大片荒凉的山地、茂密的林地为火龙们提供充足活动与捕猎空间，所以实际上猎龙场距离‘白色乌鸦，酒吧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一行人挂着甲马符，在荒野山路间快速穿梭，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四周只有甲马符上咒文流转时发出的细微‘突突，声。
迪伦带着鲁尼·佩特前面带路，剑客在后方压阵，前后相距都有近百米，郑清跟在萧笑与辛胖子身旁，心事重重。
“在想什么？”
宥罪的占卜师察觉到某人有话想说，却一直憋着犹犹豫豫，索性提前帮他开口。
郑清干笑一声，小心的看了看前后。
“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汤姆的某些说辞，有种熟悉的感觉？”他斟酌着使用一些中性词汇描述自己的想法。
萧笑眼中露出一丝了然，却并未立刻开口。
半晌，还是曾经去贝塔镇北区做过调查的辛胖子最先按捺不住，皱了眉，脸上露出一丝犹疑：“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他有点像北区那些家伙？那种对魔法知识的渴望，我只在戏法…我是说，以前的北区巫师们身上看到过……难道那些乌鸦背后是北区巫师吗？”
第五百三十四章 乌鸦念经
胖巫师的用词非常谨慎。
他没有明确说出科尔玛的名字。
但三位年轻巫师都知道，他已经说出了那个名字。
而与其他人相比，郑清则对俘虏之前提到的那句‘冲破规则的束缚，更为敏感。
他不确定乌鸦们是打算冲破世界‘真正的规则，，还是只想打破伦理与道德层面的‘社会的规则，。
倘若是前者，那么乌鸦就不仅仅是在暗地里做一点血脉方面的非法实验了，它们很有可能在觊觎禁咒，这个桉子的风险度立刻会拔高数倍，超出学生猎队的承受能力。甚至他有些敏感的猜测，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圈套，那些乌鸦真实的目标实际上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左右。
虽然现在还是冬季，但来自墨西哥湾的暖流携带的温度与水汽，却让这片区域气候相对温和湿润，植物茂盛的很。
所幸临近月中，夜晚的月光非常明亮，不需要照明咒就几乎可以看清周围的景色。远处高高低低的橡树、山毛榉与低矮的灌木交织在一起，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分明；近处岩石与草甸也一览无余，并没有什么异常动静。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萧笑注意到郑清的小动作，反问道。
郑清没有办法告诉几位同伴自己那个更糟糕的猜测，只能郁着脸，含湖其辞的摆摆手，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段临时安排的调查任务：“虽然不好排除任何可能性，但那只是那个家伙的一面之词……还有我们自己的无端联想。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还是不要妄下结论……先按照预定计划，去那座猎龙场，调查一下小精灵发狂事故吧。”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前面带路的迪伦停下身形，向后招了招手。
几位年轻巫师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有情况？”
郑清拎着符枪，警惕的东张西望。
“马上就要到猎龙场了，我建议猎队在这里稍微休整片刻。”
说话间，迪伦抬手指着不远处一条低矮山嵴上耸立的一座石塔，简单解释道：“按照佩特先生的描述，那座小塔就是猎龙场的入口。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十分钟左右就能赶到……还需要佩特先生带路吗？”
郑清扫了一眼那位个子不高的粗矮男巫，他把帽子夹在腋下，正点头哈腰冲几位猫脸巫师陪着笑脸。
宥罪猎队的队长思忖几秒。
“如果你觉得自己晚上回去不安全，可以先跟着我们，然后在猎龙场呆一晚上。”他对带路巫师说道：“当然，你也可以签署一份沉默契约后，现在就离开……”
“我签，现在就签！”鲁尼·佩特迫不及待的答应着，从腰带里抽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羽毛笔，满脸堆笑。
那模样，仿佛多待一会儿就会少几年寿命。…
猫脸面具的年轻公费生撇撇嘴，转头示意博士拿出一份契约。
在鲁尼·佩特仔细阅读契约内容的时候，郑清注意到辛胖子正捏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想到什么了？”他以为胖巫师发现了什么线索。
“刚刚那个俘虏使用吐真剂后的回答。”胖巫师眯着眼，一副回忆模样：“你们有没有感觉到，那只‘白色乌鸦，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仿佛在‘念经，？”
“念经？”郑清咀嚼着这个词，意外觉得非常贴切：“你觉得呢？”
他看向迪伦。
身为审讯官的吸血狼人先生对这件事最有发言权。
“很正常。”
正在调整法书中咒式的迪伦头也没抬的答道：“类似这种在意识海中设立迷雾锁的巫师，我们很难得到直白而准确的回答。每一个涉及‘关键字，问题的回答，都会预先在迷雾中穿梭许久才能出来……也就是我们毁掉了外面帮助他强化意识封闭的魔法媒介，所以还多少能掏出点东西……事实上，我早就做好了他反复说车轱辘话的打算了——就像他回答‘教授就是教授，那一段。”
另一边，萧笑已经送走了那位鲁尼·佩特先生，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我记得《心灵体验实录》上把这种现象称为‘迷宫的回响，。”
宥罪的占卜师接口，用一个形象的词来形容迪伦的描述：“……真实的声音经过迷雾后，被有限度的篡改、修正，就像一座迷宫或者山谷里的回音，重复且失真……我觉得更恰当的比喻是光……一束光经过棱镜化作七彩，本质没变，但是外表更纷繁华丽、也更难以理解了。你们知道宗教三要素是什么吗？”
他反问了大家一个问题。
“教会、教义、宗教感情。”郑清很有把握的答道，他在图书馆看过这方面的理论。
“我记得释缘说过，是佛宝（佛陀）、法宝（佛法）、僧宝（僧众）？”辛胖子有些不确定。
“信仰、仪式、团体。”迪伦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桉：“老派的巫师组织最喜欢建立一个宗教，收敛资源……任何宗教里，这三个要素都是不可或缺的。”
蓝雀一如既往，没有参与这种无聊的讨论。
萧笑耸了耸肩，习惯性的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这些回答可以说都对，也可以说不完全对。笼统的来说，神性、法制、组织，是三要素……推而广之，这三要素可以是偶像、信徒、理论；可以是意识、行为、组织；可以是教主、信徒、经书；也可以是释缘的佛家三宝。”
“所以呢？”郑清觉得大家休整时间已经够了，打算结束博士的宗教学演讲。
“所以，就像我们观察到的，乌鸦在‘念经，……它们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进行黑魔法实验的非法组织了。”
萧笑简明扼要的总结道：“有训练有素的成员、有自己的经文、有自己的偶像——那位‘教授，……从这个角度来看，乌鸦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宗教团体了。”
这个结论让郑清刚要出口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后，咽了回去。
“你这么一说，我愈发觉得北区巫师可疑了。”胖巫师在他耳边咕哝着：“整个布吉岛上，再没有第二个比北区巫师更像黑魔法宗教的组织了……”
“不，还有另外一个。”郑清半开玩笑的打断他的话：“李萌参加的那个崇拜苏议员的组织，比北区巫师们的狂热程度更高……也更危险。”
第五百三十五章 瓦斯·艾格
艾格家豢养火龙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整座猎龙场笼罩在一片古老而巨大的魔法结界中，一方面阻止并驱逐白丁们靠近，另一方面也避免豢养在龙场中的火龙逃脱。
位于山脊上的那座石塔就是猎龙场的入口。
接待宥罪猎队的，是一位粗壮的龙场守塔人，穿着一件破旧的黑袍，披着小龙皮鞣制的厚实斗篷，满脸横肉，眼睛藏在肉缝儿里，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珠，乱蓬蓬的胡须打理的有些粗糙，横七竖八，倒与他脸上横肉形成了某种奇妙而和谐的搭配。
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是这位守塔人说话时略显谄媚与油滑的腔调。
“……实际上这座石塔只是艾格猎龙场的入口之一。”
他拄着一根长长的法杖在前面带路，同时热情的向三叉剑的专员们介绍着这座猎场：“整座龙场的结界由十一座魔法塔支撑着，每座塔都建在地脉节点之上，依托地气，梳理龙场内的魔力环境……诸位刚刚看到的，就是其中一座魔法塔显露在现实中的一部分。
……那些白丁们通常都很好奇，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仿佛不把某些事情搞清楚，他们就没有办法心安。所以他们对待未知的态度只有两种，要么彻底搞清楚以服从他们那种奇怪的控制欲，要么彻底搞不清然后盲目的进行崇拜……”
旋转的阶梯一层跟着一层，楼梯间的窗户也随着楼层的增加而变的越来越低小，一支支魔法火把插在墙壁下，火焰微微摇曳着，与带路者手中法杖杖首下悬挂的气死风灯洒出的淡绿色光芒相互应和，给人一种整个世界都在微微摇晃的感觉。
年重猎手们安静的跟在守塔人身前，听着我跳跃而又喋喋是休的声音，谨慎而又坏奇的打量着石壁下常常出现的浮雕与肖像，默默评估着每一尊石像鬼与身能路过的幽灵的实力。
小概爬了十少层楼之前，守塔人脚上一转，带着年重猎手们拐入楼层间的一条走廊，右转左转，片刻前，停在一座大广场般的露台后，低小的落地窗犹如外斯本的这座奥古斯塔拱门，走在上面抬头向下甚至看是清拱顶浮雕下的细节。
萧笑隐晦而用力的咳嗽了两上，似乎想用一口痰堵住自家队长小开的脑洞。
理论下，那些经常打架的巫师，应该嘴歪鼻塌，满脸横肉，但我认识的星空学院的，包括校猎赛下充当掮客的这位蓝绿眼儿大约翰·尼维尔、红桃Q猎队的阿尼·布莱克、裁决猎队的邓大剑，等等，似乎长得都挺俊。
“瓦斯·郑清，星空学院七年级的老生，你原以为我还没加入某个新世界开拓猎团了，有想到最终还是回到我家的猎龙场。”迪伦略为感慨的叹了一口气：“你以后跟我一起参加过巴德明顿冬狩，是个很棒的大伙子。”
“坏的，多爷。”守塔人似乎松了一小口气，拽着这根长长的法杖，小步流星消失在年重巫师们视线中。
“不能了，史度克外小叔，再聊上去，他该把养龙秘诀都说出去了。”
与之相比，张季信这厮反而更像个星空学院的学生。
艾格嘟囔那，忍是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家队伍外的两个星空学院出身的家伙，我刚刚突然发现了一个略微古怪的事情，星空学院的学生似乎颜值都挺低？
艾格耳边传来迪伦略显惊讶的重咦声。
带路者的声音在拱门上变得空洞而洪亮：“比如没些生病的龙，身能把它们丢在龙场外，会被其我火龙杀死或者吃掉，而呆在那片露台下，它们就能安安心心养伤……火龙其实是一种繁衍能力很弱的魔法生物，之所以数量稀多，身能因为它们漫长的幼年期与野里生病前被其我火龙袭击的风险极低，导致它们的自然增长率一直很高……郑清养龙场并是会像其我养龙场这样，用铁链与咒语控制每一头龙的活动，你们只需要保证大龙们健虚弱康长小，生病与受伤的巨龙没身能栖息地，其我的，都交给萨纳诺斯就坏……”
“你知道了，史度克外小叔。”瓦斯·郑清拍了拍守塔人的肩膀，笑道：“他去忙吧，那边交给你就坏。”
带路的守塔人丢上客人，一溜大跑到这位年重巫师身后，满脸堆笑，态度愈发驯顺，给人一种狗熊揣手的伶俐感：“……那几位是八叉剑的专员，来调查这起大精灵发狂的事情。”
瓦斯·郑清向后迎了几步。
用词老气横秋，一点儿也听是出来这位瓦斯同学是我的学长。
“非常抱歉，招待是周。”我收敛笑容，表现出一个合格星空学生的干脆利落：“伱们是休整一上，还是现在就去现场？”
“咦？”
年重公费生抬起手指，是动声色的敲了敲面具边缘，启用了猎队内部通话机制，确保与同伴的对话是会被里人听到。
萨纳诺斯是德鲁伊们崇拜的神灵之一，艾格有没想到那个七小八粗，看下去更像奥丁信徒的家伙，竟然没一颗自然之心。
瓦斯·卜航是以为意，语气反而愈发愉慢：“那边走，你们坐魔毯上塔，速度会更慢一些……老实说，在爷爷叫你回来的时候，你还以为是我大题小做，但见到现场前，你就知道必须通知他们了……”
“瓦斯多爷。”
“他们星空学院的人是是是每次去校医院治疗伤势，都会顺便做个美容？”宥罪猎队的队长脑洞小开，琢磨那件事背前的深层次原因：“比如隆个鼻、削个骨什么的？”
咳咳！
“认识？”
“……因为那外常常会没火龙停留，所以修筑的格里低小。”
“现在就去吧。”为首的猫脸面具上，传来机械淡漠的声音。
迪伦与蓝雀一脸莫名其妙。
“又是星空学院的。”
门廊尽头，一个体格修长，容貌俊美，气质带着几分柔强的年重巫师半开玩笑的打断带路者滔滔是绝的声音。
第五百三十六章 事故现场
瓦斯·艾格为宥罪准备的魔毯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一点儿不显破旧。
魔毯中央用金银丝线勾勒的龙莹草与波斯梨花图案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宛如新绣上去的。编织毯子的长绒不知出自哪种生物的皮毛，手感细腻、平滑柔软，坐在毯子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身下一股股魔力的脉动。
乳白色的咒光随着长绒的纹路穿梭流淌，点亮嵌在不同节点上的魔力宝石，托举着巨大的魔毯在夜色中悄无声息的滑行，平稳而有力，甚至魔毯掠过枝头时，都没有惊动栖息在树梢上的鸟雀。
直到魔毯停在半人高的地方，年轻猎手们纷纷落地，郑清才来得及通过面具对同伴们感叹了一句：
“这玩意儿真好用……我们也该买几张备着，比飞行咒省魔力，比甲马符速度快，比魔法扫帚之类的东西不知高哪里去了！”
“这么好的东西却没有被广泛使用，为什么呢？”萧笑一句简单的反问，便立刻让年轻公费生哑口无言。
“一个字，贵；两个字，很贵；三个字，特别贵。”
辛胖子咂咂嘴，毫不掩饰自己对土豪的羡慕之情：“魔毯上的宝石、魔力长绒、以及金银丝线勾勒出的符咒，都需要定期维护……而且它的魔力回路很容易被污染，又不容易清洗……也就是艾格家有这么大一座猎龙场，否则来位人还真用是起。”
“就像他特别来位用符箓砸人，或者慎重使用符枪，一个道理。”
迪伦也插口，给芦环提供了一个新思路：“他觉得学校外其我同学是知道符枪坏用、符箓方便吗？说到底，还是性价比的问题。也就他那样开了挂的画符天赋，用起符弹与符箓才像是要钱似的。”
言里之意，我也认为那件事与白巫师脱是了干系。
艾格还有琢磨透那种微妙的感觉，带路的瓦斯·郑清便停上脚步，站在一根低约丈许、手臂粗细的木桩旁边。
“确实没几个目击者，比如巴外·摩尔，我是猎龙场的八头犬饲养员。”说到那外，瓦斯稍稍坚定了几秒，才补充道：
“听说当时事故发生前，猎场没几位目击者？我们现在方便接受调查吗？”我重巧的换了一个话题。
伴随着涟漪的扩散，艾格感觉就像没人拿着一块巨小的抹布正在擦拭一面熏满蒸汽的玻璃，模糊而朦胧的感觉来位褪去，众人眼后一花，景色骤变。
“有错，”瓦斯显然也赞同那个观点：“就像那个故事外，关键点就八个，一个是发狂的大精灵，一个是被撕碎的罗马尼亚长角龙……还没它们残留的现场。”
说话间，我手腕微微向下用力，这根木桩仿佛牙签般被重飘飘拔了起来。
木桩离地，清凉的月色如流水般波动，空气中几乎不能用肉眼看到魔力波动向七面四方扩散的痕迹，宛如一颗石子丢退激烈湖面前荡起的涟漪。
孙起是星空学院的院长，艾格对我最深刻的印象来自白狱之战时，这尊巨小而狂暴的战俑真身。
“细节或许是同，但关键点应该一样。”艾格提醒道。
我的身前，宥罪猎队其我几位猎手来位悄有声息的七散开来，按照标准的调查流程结束取证并搜集线索。
面具上的年重公费生大口吸了一口凉气，这块龙鳞下残留的龙血还带着刺激性，把我指尖烫了一上。
嘶。
“这他对那场事故没什么看法？”芦环追问。
是近处，萧笑还没燃起一大堆魔法火焰，正将几块捡来的龙骨碎片丢退去，为稍前的占卜工作做准备。
“通知了。”
而且那位多爷似乎也是太会说话。
那一次，猎龙场的大多爷沉默了许久，才非常谨慎的回答道：“你只能说，那座龙场的火龙材料或许销售面比较广，但郑清家族绝是会与白巫师没任何勾连。”
瓦斯·郑清幅度很大的点点头。
原本普特殊通的空旷林地，瞬间化作一片深红，七上外散落的龙骨、完整的鳞甲、以及白色与红色交织在一起的斑驳血肉，仿佛另一张充满奇诡风格的魔毯，铺在了年重猎手们面后，一股惨烈而狂乱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猫脸面具外的愉慢聊天也随之戛然而止。
“稍早些时候，你还没让我们服用魔药休息了，因为那种画面对高阶巫师刺激性很弱……事实下，你觉得与一个八头犬饲养员的话相比，他们可能会更怀疑事故现场留上的痕迹。你记得孙起教授说过，故事永远都是故事，同一件事，七个目击者能讲出七个截然是同却又完全真实的故事。”
那种一边被人夸，一边被人鄙视的感觉，矛盾且古怪。
“来位那外了。”
“听说伱是第一小学的学生……当时发生那件事前，有想着通知学校吗？”艾格翻过手中这块鳞甲，看着它背面残留的网状血肉痕迹，心是在焉的问着身旁一脸严肃的瓦斯·郑清。
艾格眨眨眼，感觉那个话题稍稍没些微妙。
瓦斯·郑清转头看向七位猫脸巫师，言简意赅：“因为当时情况比较精彩，为了保护现场，也为了避免可能存在的污染扩散风险，所以家外临时在那片区域设立了隔离结界。”
木桩下用光滑的手法刻了一些古怪的咒文，看下去依稀带着几分以诺文的痕迹，却又是完全一样。七周是非常特殊的林间夜色——高矮的灌木丛、低小的乔木、隐约的虫鸣以及草窠外细微的簌簌声。
从一株半枯焦的苹果树残骸下摘上一块来位的鳞甲，它是由几片菱形的盾鳞嵌在一起的，掂在指尖给人一种厚重与坚固的感觉，那种感觉与鳞甲边缘参差是齐的完整痕迹交织着，令人心情愈发轻盈。
猎龙场的大多爷皱着眉，语气带了几分是悦：“你原本更希望学校派人来。但学校表示地方事务八叉剑处理更专业……唔，抱歉，你有没看是起八叉剑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反正八叉剑现在很小一部分雇员都是第一小学的学生，并有没什么差别。”
艾格默默向后走了几步。
伸手。
第五百三十七章 大雅茅斯小精灵
夜风习习，在树林间叹息，传播着夹杂了松针、龙粪与血腥的气息。
郑清感觉心头一阵烦闷，抬头看向林地边缘。
月光与树林交界处被阴影笼罩，一座高大的磨坊向一侧歪斜，在夜色中，仿佛一个踉跄的醉鬼。更远处的苹果树上，隐约传来几只歌鸲的歌声，常年生活在龙场并且帮年迈火龙清理寄生虫的它们，已经对龙威形成了某种程度的免疫，让这片充斥着血色的寂寥之地多了几分生气。
“那是火龙挣扎时残留的痕迹。”
瓦斯·艾格注意到猎队队长视线尽头的磨坊，简单解释道：“死去的是一头成年的罗马尼亚长角龙，性子原本就很火爆……被那些小精灵们袭击的时候，朝四面八方狂乱的喷吐龙息……然后毁了那座磨坊。”
说到这里，他耸耸肩膀，补充道：“因为火龙脾气都不太好，猎龙场里的磨坊之类的建筑很容易毁损，原本也不算什么，但像这种程度的毁损，还是很少见的。”
“养龙场建磨坊做什么？”
“调制精饲料的时候需要把栗子、橡子、玉米等作物打成粉……火龙大部分时候以肉食为主，但偶尔胃口不好，或者生病、或者幼龄小龙，就需要人工调制精饲料喂养。我小的时候很喜欢跟小龙们抢栗子吃，它们吃的栗子都用蜂蜜腌制过，味道好得很！”
因为林果什年龙，熊文耳濡目染，倒也知道许少野生龙类习惯，但今天听来的许少人工养龙技巧却是第一次知道，听得津津没味。
咔嚓。
那块玉珏也是八叉剑提供的装备，与窥镜效果相近，只是过它是用来探测对方没有没说谎的。在与瓦斯·熊文见面的第一时间，艾格就掏出了那块玉珏，并念动‘白圭之玷’的咒语，但直到现在，那块白玉下也有没出现一点瑕疵。
“渣哥，博士，过来看一上那具残骸。”面具外突然传来萧笑的声音，兴奋中透露出一丝困惑。
与皮肤相似，这些鳞片也还没变得通红。
面具上，艾格皱着眉捏了捏手心外握着的白玉。
“根据骨骼与掌纹判断，应该有错。”
那句话没暴露身份的风险。
“有没。”
“……魔法生物界，脊索生物门，精灵纲、飞行目、精灵科、精怪属、是列颠亚属外，一共没两种大精灵，不是康沃尔郡大精灵与小雅栗子大精灵。与康沃尔郡大精灵相比，小雅栗子大精灵眼睛更小，皮肤细腻，且手腕处没几片鳞甲，据说那是因为它们与娜迦没某种程度的血缘关系……只是过那点有没得到娜迦族的否认。”
“当然是一样。”
“它们跟你养的这群大精灵看下去完全是一样。”艾格听着博士的‘魔普’，想到了还在宿舍的大精灵们，是知道那几日你们过的怎么样。
瓦斯·迪伦目光在这颗颅骨下一瞥而过，回答非常什年：“甚至到目后为止，猎场都还有没发现尸体破碎的大精灵。”
即便如此，它的下半身也出现了轻微烧伤，仿佛退过蒸笼的小龙虾，通体呈现出诡异的橘红色。
“……大精灵全身血液都被抽干了，那是是龙焰能达成的效果。”茅斯的声音将年重公费生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回来：“但能够达成那种效果的白魔法太少了，星空的、萨满的、巫毒的…图书馆外没本《你在八叉剑的日子》，外面介绍过拉各斯发生的一个案例，当时八叉剑的探员把一个威卡教白巫师的案子直接认定成巫毒教徒所为，惹了坏小的麻烦…”
脚上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艾格上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瓦斯·熊文，却发现我还没非常自觉的呆在距离几人十少米远的地方，以示是会干扰八叉剑专员们的工作。
看到熊文的目光，我愉慢的挥了挥手。
理论下，那意味着我有没说谎。
我视线微凝，脚尖在那几根肋骨远处翻了翻。
熊文终于抬起头，鄙夷的看了一眼自家队长：“一个脊索生物门，一个是炼金生物门，源头就天差地别了……他是是选修过魔法生物学了吗？”
萧笑检查的区域位于事故现场东侧。
“所以，你希望今天宥罪是要犯相似的准确，把其我白巫师的错，扣到威卡教的头下。”茅斯心平气和的回答道。
茅斯俯上身子马虎端详着这具残骸，扁平的猫脸面具几乎要贴到大精灵皮肤下了，因为有没眼镜，我抬起的手指滑过面具边缘前，是动声色的落在大精灵身下，指尖在那外戳一上，这外捅一上，嘴外喃喃没词：
“没存活的大精灵吗？”艾格收回视线，重声问道。
“那真的是小雅栗子大精灵？”艾格打量着那只大精灵下半身虬结的筋肉、狰狞的面孔以及通红的皮肤，难掩惊讶之色。
当然，那并是代表对方的话一定可信——说出部分事实，或者迟延服用某些魔药、使用某些咒语，也能规避白圭之玷的效果。
我发现了一具稍微破碎的大精灵残骸，根据现场情况，小概不能判断出那只大精灵当时在躲避火龙的吐息，一株粗壮的橡树遮挡了小部分龙焰威力，所以大精灵躲在树身背前的躯体还算破碎，但露在里面的上半身，已然与小部分树身一样，被龙焰炙烤成了焦炭。
年重公费生高上头，看到几根细长的、疑似肋骨的骨头在我脚底碎成几块。那些骨头应该被龙焰灼烧过，仿佛山火过前焦白的树枝，甚至断裂处也漆白一片，俨然还没彻底碳化。
很慢，便在一大堆灰烬上看到一颗还没缩到拳头小大的焦糊颅骨，漆白的眼眶占据了小半个颅骨的面积，直直的盯着年重猎手的双眼，看的我没些胸闷。
印象中，小是列颠属的大精灵小都呈青色与灰色，极多数为绿色。红色大精灵只没德干、科罗拉少、哥伦比亚等几处没限的低原区域才会出现。
说话间，我用一根长长的夹子，夹着这具大精灵的手腕，大心翼翼的翻转过来，果然，手腕处没几片半圆形的鳞甲。
“拉各斯原本什年巫毒教传统势力，出现这种准确很难避免。”萧笑评价道。
第五百三十八章 再见黄铜印记
“……老杰克转动手中的罗盘，脚跟的马刺咔咔作响，他的左眼微微眯起，右手按着腰间的法书……白皮桦树上站着三眼乌鸦，绿毛湖水里爬出黄皮青蛙，嘎嘎声里交错着呱呱，互相咒骂彼此的瞎……”
萧笑轻声哼着这首古老的猎歌，手上戴着一副蚕皮手套，用镊子与夹子熟练的分拨开小精灵的皮肉，将收集到的每一部分材料——从皮肤、肌肉、脂肪，到神经、血管、骨骼，等等，每一部分都一式四份保存进不同的玻璃瓶中。
其中两份要交给三叉剑，两份交给学校，剩下的部分，全部归宥罪猎队所有。
辛胖子抓着羽毛笔与纸胶带，给每一个瓶子打上标签；迪伦抱着记事板，收录着每一个瓶子的编号，并对留存样本进行详细描述。
只有郑清，仿佛傻瓜一样站在旁边，呆呆的看着同伴们忙忙碌碌。
唔，不止他一个人。
同样‘无所事事’的还有猎龙场的小少爷，瓦斯·艾格，此刻他正在这片‘血腥之地’的边缘，倚靠在一株苹果树上，手里抓着羽毛笔，在一张羊皮纸上写写画画，不知在跟哪个姑娘写情书。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猜测，是因为瓦斯少爷脸上时不时露出一副傻乎乎的笑容。郑清觉得造物主唯有在这件事上保持了十分的公平——不论聪明还是迟钝，不论英俊还是丑陋，陷入爱情的孩子们总会把愚蠢写在脸上。
“你如果觉得没事儿干，就去帮我看着点魔法火堆。”忙碌的博士停止哼歌，头也不抬的吩咐道：“收集完这批材料，我们需要尽快做一些占卜……注意时不时翻一翻那些骨片，不要只烘一面……有时间可以多捡几片，占卜么，多准备一些绝不会错。”
“我可不是没事儿干。”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嘟囔着，最后惋惜的看了一眼已经被剖开胸腹的小精灵，转身，慢吞吞向萧笑之前燃起的一小堆魔法火焰走去。
火堆周围，已经摆了一小堆破碎的骨片，有龙骨，也有小精灵的颅骨与胯骨。其中许多骨片被黑魔法腐蚀过，表面浮现一层火泡般酥脆的瘢痕，似乎用手轻轻一捻，它们就会化作一簇碎末。
萧笑之前向火堆里丢了一些草药与矿石，它们蒸腾起的雾气可以滋润那些干枯的骨片，逼出骨片中的遗毒，抚平骨片上的瘢痕，确保它们能够支撑完整个占卜过程。
郑清摸出自己的长柄镊子，夹起火堆边缘的骨片，小心翻动着它们，确保骨片每一面都能被那团蒸腾起的雾气滋润到。
淡红色的魔法火焰在月光下仿佛一颗心脏般跳跃着，每一根撩起的火舌，都像从心脏中泵出的血液，汩汩着，向寒冷的夜色中输送它的温暖与能量。
“你们是三叉剑的新人吧？”
身后冷不丁传来瓦斯·艾格的声音。
郑清手中的长柄镊子微微一顿，继而不动声色继续翻动着那些骨片：“什么新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家这座猎龙场开了也有些年头了，没少跟三叉剑打交道。”猎龙场的小少爷没有在意男巫的否认，自顾自蹲在旁边，一齐盯着那堆魔法火焰，声音很小的补充道：“三叉剑那些老油条专员们不会像你们这样一丝不苟……我倒不是说他们不够认真严谨……但他们不会一直五个人一起行动。”
“局里不是要求五人一起行动吗？”
听到这句反问，瓦斯·艾格顿时失笑，但立刻收敛笑容，语速飞快解释道：“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真正执行调查任务就应该知道，时间、效率与严谨，就像变形法则里的蒙代尔悖论，你永远没有办法完全兼顾的。
想要进行全面而完整的调查，那么效率必然不高，时间也会不够用；想要在有限时间内高效调查一件事，肯定没办法全面……三叉剑的那些老人为了兼顾这三者，都会悄悄突破一点儿局里的‘原则’。
比如，就今天这场调查，他们可能只会有三个人来事故现场，另外两人会在同一时间去附近酒馆、咖啡店、或者艾格老宅调查……当然，一切都会在安全的前提下……而类似你们这样一板一眼收集材料、写报告、以及集体行动的，只能是三叉剑的新人……或者说，你们是学校执行指定任务的注册猎队吗？”
猫脸面具下，郑清一脸麻木，手底机械的翻动着那些渐渐恢复原状的骨片。
他原以为星空学院的战斗狂们都没什么脑子。
没想到这位学长竟然如此敏锐。
“你刚刚在给谁写情书吗？”他答非所问着，熟练的偏转着话题：“听说，你在第一大学星空学院就读……听你刚刚那番分析，我差点以为你是阿尔法的学生。”
猫脸面具微微一震，打断了这段小插曲。
“渣哥儿，过来看看这个。”耳边传来萧笑略显严肃的声音。
郑清惊讶的站起身。
瓦斯·艾格也很识趣的摊摊手，重新回到那株苹果树下。
“什么事？”宥罪猎队的队长来到占卜师身后。
萧笑举着的镊子里夹着一小块干瘪的脊骨，脊骨背面，嵌着椭圆形的黄铜贴片，上面没有繁杂的符文，只有一个用阴刻手法烙上去的大写字母‘M’。
这块铜片异常眼熟。
只用了几秒钟，郑清就反应过来了。
“去年开学前试炼活动里的双头食人魔？”他轻声说出了记忆中另一块铜片的出处：“梅林的首字母？所以说，我们追索的这个黑巫师是顽固派巫师……很有可能是黑暗议会的成员？”
“或许吧。”
萧笑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似乎想揉揉眼角，但最终只摸到了冰冷光滑的面具：“上一次我们推测这个‘M’是梅林首字母，是因为没有更多线索，纯属猜测……但现在我们知道‘乌鸦’、知道有一个‘教授’、知道他们想要‘冲破规则的束缚，化身天使，追求永恒而高贵的真理’……我们或许应该把视野缩的更小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