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如此奔忙为哪般（上）
陆离与银发婆婆从森林里出来，正想请教与人交往的技巧，却忽然觉得杀气腾腾。银发婆婆神情肃穆站定，陆离转眼望去，只见街巷口站着三妖，两妖双手环胸依靠在街角墙壁上，另一只猢狲妖已经现出真身，四爪着地，尾巴高高翘起。陆离刚要迈步向前，猢狲便呲牙咧嘴，发出警告的声音。
银发婆婆眼神凌厉，在秘境中，拼死搏斗也不是没发生过。别说上次陆离与明阳拜师大长老向北，引起众妖不满，上百只妖围攻陆离，幸亏陆离行事果决，一剑砍死了领头人，又用经文墙震慑住了其余的妖精，这才防止了一次生死拼杀。
可是如今，陆离法力更强，按理说更加不应该会有挑战者才对，事出异常必有妖，这三只妖绝非善类。
陆离倒是很想知道这三只妖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有事说，没事滚。”
银发婆婆嘴角上扬，心想：这小丫头不愧是向北的关门弟子，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人物才能在秘境危险降临之际代替向北领导众妖。
“有人出钱要你的命。”
“哼。”陆离冷笑一声，“银发婆婆，请您为我压阵。”
银发婆婆只点点头，便向右后方让出三米的距离。
陆离不再多言，打出经文墙，两只妖不慌不忙打开一把伞，伞却不是普通伞，经文墙打在伞上竟完完全全折返回来。陆离心中大惊，同样惊慌的还有银发婆婆，她飞身又向后退了十米，陆离怕经文墙伤到银发婆婆赶紧收回经文墙。
银发婆婆还未落地便大喊一声，“小心他们手里的工具！”
此言一出，陆离余光可见无数根黑白飞镖向着自己发射而来，刚刚依墙而立的一只妖是豪猪。陆离祭出黑龙古剑，不断砍断飞射而来的豪猪标枪。银发婆婆也不再压阵，飞身向另一只妖砍去，手中持着的竟是蜀山弟子剑。
第三只妖是臭鼬，他根本不用出手，一个臭屁就足够了！
银发婆婆向来喜欢干净，即使在众妖过渡用的洞穴客栈，她也一丝不苟地打扫卫生，清洗临时用品，所有人都知道银发婆婆的洁癖，所以这三只妖根本就是针对两人，一人拿伞挡住了陆离的经文墙，一人恶心银发婆婆，让她暂时失去战力。
“陆离，我去洗个澡！”
陆离见银发婆婆已经飞身而起，满脑子问号，她还没有见过打架打到一半要去洗澡的呢。
但是这正中三只妖的下怀，猢狲甚至都没有动手，只是臭鼬与豪猪与打在一处。
陆离开始还想保留实力，过了两招才发现自己必须倾尽全力才能勉强保住性命。
黑龙古剑上下翻飞，黑龙都出了几次，猢狲还是没有动。
陆离放出一个大招，自己飞身后退，黑龙古剑在空中化出一个半圆，两只妖向后躲避，再看去时，陆离已经不见了。
两只妖看向猢狲，猢狲嗷嗷嗷叫了几声，伸手指向陆离，两只妖虽然看不见陆离，却足够
相信猢狲，便拿着各自的武器向猢狲所指的地方一顿乱砍。陆离左右躲避，黑龙古剑发出与冰刃磕碰的声音。猢狲后脚一用力，前爪将陆离的胳膊抓出几道血印子。
陆离再次显现出来，三只妖对陆离，陆离节节败退。
专心修炼进入秘境的妖精果然不一般，陆离已经遍体鳞伤，她艰难抵御，甚至大声质问：“你们背后的人为何要杀我？总得让我死得明白吧！”
猢狲已经化出人形，豪猪与臭鼬一边一个站着，猢狲说道：“若你是个人该有多好，等你死了，还能去问问阎王。”
陆离单手持剑，剑尖抵着地，陆离的血瞬间黑龙古剑流到了地上。“就是因为我们妖族没有轮回，你们就可以在此生肆意作恶吗？”
“作恶？我们可是通过了纯净之水的，可是你眼中的好妖啊！”
陆离头皮发麻，纯净之术的确有些太片面了，好与坏有时候真的很难分清。陆离喘着粗气，抬眼看向三只妖的后方，远远的一个亮点越来越大。陆离嘴角上扬，“你们还有两句话的时间。”
“足够了。”猢狲一抬手，陆离所站之地，一张金色大网像凡人的捕兽网一样将陆离网在当中。陆离期初以为是像老树林那样的枯枝烂叶，等她挣扎一番，很多树叶从网中散落出去，大网金光闪烁，陆离厉声尖叫。原来这网竟绑满了符，全是降妖除魔的上品。
陆离觉得头痛欲裂，猢狲单手持标枪向着陆离投掷出去，陆离已经失去了理智与控制力，标枪穿透大网即将插入陆离身体的时候，一只黑山羊犄角呈搏斗状态，标枪瞬间化为齑粉。
“明阳？”陆离昏死过去之前，疑惑地小声说了一句，“怎么会？”
明阳全身冷汗，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明阳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砰砰砰地跳着，“陆离？陆离，陆离……”
陆离再次醒来觉得浑身疼痛难忍，甚至火辣辣的不敢动弹。
“陆离？陆离？”
陆离喉头微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陆离，我，我实在没想到他们如此凶狠。我……”银发婆婆内疚异常，她当时实在无法忍受一身臭屁味道，还想着陆离在外边也算是大杀四方，甚至蜀山的长尊们都没能伤到陆离丝毫，毕竟银发婆婆来自蜀山，她觉得能从蜀山掌门手中逃脱的人，就真是厉害。所以银发婆婆才忽略了陆离并非靠着自己的法力大杀四方，也没有与蜀山硬碰硬。
陆离呼吸微弱，勉强摇摇头，向北则坐在陆离旁边一直没有说话。
银发婆婆抿着嘴看向北，向北则摇摇头。银发婆婆只好嘱咐陆离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则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陆离皱着眉想说话，向北却率先说道：“你想的没错，是明阳的护身咒。”
陆离眼皮打架，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
向北只好将实话告诉了陆离，“陆离，明阳一
片赤子之心，你们也许不是男欢女爱，他却甘心失去一整个护身咒也要护你安全。但是你要明白，如今你又失去了你仅剩下的哪一半护身咒，你以后千万不能再死一次了。”向北顿了顿，“同样，明阳也没有了护身咒，你若是心怀愧疚，更要练好本领，以后你才能还给明阳一次救命之恩。”
陆离使劲咽了一口，吸着鼻子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向北见陆离想开了，便继续说道：“这网上的符品质不低，你身上的伤很难完全愈合，尤其你手上恐怕会留下疤痕。”
陆离低眼看自己的手，手背上被烧灼的痕迹异常明显。陆离甚至想：本来身材就不好，脸上的眼睛太大破坏了整体和谐，第二张脸上又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疤痕，日后恐怕真要嫁不出去了。”
向北抬头望着大树平台方向，“明阳来了，你要见见吗？”
陆离收回思绪轻轻摇摇头。
向北并不多说什么，留下一些丹药便起身离开。
陆离看着向北的背影，向北出了门，陆离也没有收回视线，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门。
向北再次回到找到陆离的地方，他开启光阴倒流术，锁定了三只妖，甚至直接忽略三只妖，将光阴倒退回三只妖接到生意的那个时候。向北心情复杂，他没有急于抓那人，而是回到大树平台打坐。
一个时辰后，向北再次睁开眼睛，他已经坐在了魔界不周山的湖心岛上。戚平柳很无奈，表兄弟两人面对面坐着，将遮蔽气机的工作交给了他。
“我说你怎么比我老这么多了？”
向北白了于水一眼，他如今完全是回到了年少之时的吊儿郎当的态度，一只脚盘着腿，一只脚稍微弯曲伸向向北，两只手则撑在身后。向北眉毛一皱，“坐好了！”
于水下意识坐好，又突然觉得自己很丢脸，戚平柳甚至笑了起来。于水虽然盘腿坐着，腰却塌了下去。“遇到大事了？说出来听听。”
“你能解决吗？”
“万一呢。”
于水将刚才的烦心事一五一十说了，于水白眼都要飞上天了，“我说你在你们秘境就是这么当大长老的？当傻了吧你！”
“若是我自己，当然好办，可是陆离还小。”
“小？要是算小的话，我可是比你们都小，你们想想当年你们这么护着过我吗？”
此言一出引来戚平柳与向北的共同讨伐，“太没良心了吧！”
于水瘪瘪嘴，再次回到了最开始的坐姿，“谁不是从小长大的呢，可是老戚不说了吗，不经历不成长，你不也说吗，从不实践怎么知道自己对错？你就让那个小妖女自己去选择嘛。”
“什么小妖女，她是你师侄女。”
“呵呵。”于水白眼飞上了天，小妖女他可看不上，他甚至开始怀疑向北的眼光。
而此时，一黑衣男子如流星一般一头冲进了不周山，所有人都望向这名男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如此奔忙为哪般（下）
明阳一头栽进不周山的湖心岛，因为太着急，明阳甚至刹不住闸，一下子撞在了大柳树上，向北与于水身体都随即一颤，戚平柳则是心里一颤。
于水盘腿坐好，与向北最后看了一眼对方，向北已经回到了秘境。明阳却刚刚迷迷糊糊睁开眼，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戚师叔，借您的柳树用用。”
戚平柳眯着眼皱着眉，一拂尘将明阳打晕，“还敢觊觎我的柳树，想得美！”
于水点着头向戚平柳伸出大拇指，戚平柳则傲娇地走了。
没过半个时辰，明启再次出现在不周山接走了明阳。因为明阳感受到陆离出事，拼劲全力飞向沙漠结界，发现仍旧进不去便打起了戚平柳大柳树的主意，他又拼命往回飞，这才一头栽在了地上。明阳被被戚平柳打了后，竟然昏迷三天三夜。明启忧心忡忡，只是不敢去问戚平柳到底怎么一回事。
陆离沉睡三天三夜终于清醒过来，小姨、银发婆婆与小满自然都来照顾她，至于绿影，小姨没有告诉她是怕她吓着又担心思。
这天陆离终于在小姨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哑着嗓子问道：“想杀我的人查到了吗？”
小姨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为什么？”
“大长老没说，但是那三只妖一直被大长老抓了起来。”
“大长老为何不杀了他们？”
小满一说话，小姨就瞪了小满一眼，小满不明所以看着银发婆婆，银发婆婆便说道：“这些妖不一般，他们在秘境已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没少干。大长老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应该是想将这些做这种生意的妖全部连根拔起，所以才一时没有处置。”
“那知道是谁想要我死吗？”
这次轮到银发婆婆犹豫了。
“银发婆婆。您知道了是不是？那您为何不告诉我呢？是我认识的人吗？”
银发婆婆摇摇头。
“那是上次我斩杀之妖的家人吗？”
银发婆婆还是摇摇头。
“那是不服气我做我师父的弟子还是不服气明阳没有回来？”
银发婆婆仍旧摇摇头，“你还是不要猜了，如今你还是要养好身体，不要胡思乱想。”
陆离怎么肯依，“银发婆婆，我如今都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杀我，我如何安心得下？既然师父已经告诉了您，就是想让您告诉我的吧？早知道晚知道都得知道，不如就现在您就告诉我好了。”
“陆离……”
“银发婆婆，我想知道！”
银发婆婆看看小姨，小姨轻轻摇摇头，银发婆婆却下定了决心。“陆离，你记得你去魔界开启妖精的秘境记忆，有一对母子的，都是白猿精的。”
陆离点点头，“我记得的，他们家的男人杀过凡人，没有通过纯净之水的考验，当时他们还很激动来的。”
“就是他们。”
陆离嘴巴微张，“为，因为我杀了他们家的顶梁柱？可是后来他们还说谢谢我呢。”
小姨抢先说道：“妖精的嘴骗人的鬼，按说咱们就是妖精，不该这么想，可是能活下来的妖精
哪个是善茬？不骗别人，我们能两手赶紧地活到现在？”
银发婆婆赶紧解释，“这话糙理不糙，你也要理解，毕竟不是所有妖精都能像你一样，刚知道自己是妖精没多久就能得到高僧的法力，之后顺顺利利进入秘境的。”
陆离心情沮丧，“那男人看着很好的样子，我当时就是路过，上他们家歇脚，一看一家子都是妖精，我当时还信心满满地觉得他们必能全部通过测试。
我趁着他们不注意将纯净之术倒进茶壶，大家一起坐着喝茶，原本就是这样坐着，一切都很美好平和的样子。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户妖精之家的男人突然痛苦地捂着喉咙倒地不起。那女人和孩子都扑在他身上痛哭，我甚至吓傻了，我真的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后来我都不敢告诉母子两是怎么回事，我只说我是秘境来的，若是他们以后无依无靠，我可以开启他们的秘境记忆。
也许后来母子两人来到秘境知道了真相，便开始怪我了。的确，我的确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我当时应该说出真相的，我甚至应该早点问问男人有没有杀过凡人，为什么。也许他真的是无可奈何之下才杀了一个凡人，而我居然没有询问缘由，就这么让他白白送了性命。”
小满心情复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银发婆婆与小姨对视一眼，共同开解陆离，“陆离，进入秘境的条件就是不能杀过凡人。我觉得你没有做错，规矩就是这样的，这规矩早就定好了，不应该因为一两个人随意更改，这样才能对所有妖精一视同仁，才公平。”
陆离一直低着头，眼睛看放在被子上的双手，受伤的疤痕异常明显。
“那对母子呢？”
足有一分钟的安静，陆离抬头盯着银发婆婆，“那对母子呢？”
银发婆婆见陆离眼神坚定，只好如实说了，“被大长老处死了。”
陆离倒吸一口气，眼睛睁得老大，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陆离之后的十天每天浑浑噩噩，白天怎么也睁不开眼，一到晚上就两眼瞪得巨大，怎么也睡不着，她实在想不明白向北的做法。
第十一天，陆离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她独自一人来到大树平台，向北正在这里打坐。
“坐吧。”向北眼睛也不睁，陆离坐下的瞬间眼前出现了白猿母子扑倒在一家之主的尸体上的情景。
男白猿的尸首不断消散了，陆离磕磕巴巴告诉母子两可以进入秘境，母子两自然同意，但是一路上，母亲都郁郁寡欢，孩子也不敢多说话，瞬间从活泼的孩子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大人。
当他们无意之中知道纯净之水的时候，母亲疯了，她嘴里念叨着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孩子的心理防线也崩塌了，毕竟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几次危险，母亲都说不能辜负了陆离，两人进入秘境之前都靠着这一丝信念苦苦支撑。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只有对陆离的恨意。
母亲疯了大半年，当陆离回来秘境的时候，尤其是陆离拜访母子两的时候，母亲彻底清醒过来，她脸上带着笑招待了陆离，转头就将家里所有值钱的宝贝都变卖
了，买凶要杀陆离。
当向北找到母子两的时候，母亲知道陆离没死的时候，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所有的委屈，痛苦，悲伤都涌上心头，她抄起一把菜刀向向北砍去，向北一拂尘结束了母亲的性命，孩子目睹母亲被杀，抓起母亲手中的菜刀就要砍向北，向北仍旧没有客气，因为这孩子其实也已经一百多岁了，只是长得小，不代表心智不成熟。正是他在母亲发疯发狂的时候每天到街面上打听，才最终找到了做黑市生意的三只妖，也就是说，即使母亲没有清醒过来，这孩子也会雇凶杀陆离。
陆离看完整个过程，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师父，是不是我做错了？”
“为师并不这么认为。”
“那是不是师父定下的规则出了错？”陆离终于抬起头直视向北，“师父不觉得评判标准太单一了吗？这样的一刀切如今已经出了问题，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但是不是能够解决问题的关键。”
“什么意思？”
“若是我说，我早就看出这评判标准有局限，你会怎么想？可是我们秘境使用这个标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没有改呢？你能明白吗？”
“师父，明明标准就是您定的，您想改，怎么不容易了？”
“因为我一直画地为牢啊，我天天坐在这大树平台，对外边的世界知之甚少，我判断妖能不能进入秘境的标准越简单就越不容易出错，我们秘境也就越能接纳更多的妖。”
“那师父为何画地为牢？当年神仙二界联合剿灭妖族，那个时候也是只剿灭作恶多端的妖精啊，师父为什么就关闭了秘境，还这么多年都不敢出去？”
向北平静地说道：“当年我的判断也许不够准确，却是保护秘境不受涂炭的唯一办法。后来我不出秘境，是担心暴露秘境的位置，再后来，我虽然有了一步跨入别界的本事，却几乎不用，毕竟这样的术法若是被别人探查到了，他们对我向北的忌惮就会越来越深，对秘境的恐惧也会越来越大。可是我越不出去，他们越猜测，甚至戚平柳与于水的境界没攀升一点，他们就要猜测我的境界如何，还会因为消息闭塞，他们还会认为我应该比戚平柳、于水更厉害几分。有时候我也很无奈啊，但是又无可奈何，我总不能出去说，你们我的法力就这样，你们别害怕。”
陆离再次低下了头，她明明看过秘境档案，对为什么关闭秘境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白猿母子两的死太意外了，陆离才方寸大乱。
“师父，若是我们的规则错了，难道不应该改正吗？规则错了，还要将人杀了，这是对的吗？”
“规则不全面，出现了纰漏，杀掉一个好人当然不该，但是杀掉两个坏人，为师觉得合情合理。”
“可就是因为规则不全面，出现了纰漏，才让他们变坏的呀。”
“世道不公的时候多了，好人就都要变成坏人吗？有规则就该遵守，不能遵守就要受到惩罚，若是觉得规则错了，那你就要变得足够强大，日后制定了这秘境的规则，改变不公，若你不能，那你只能眼睁睁看着。”
陆离深入沉思，哑口无言。
第一百五十二章 秘境变革
风雨欲来，平静了上万年的秘境迎来巨大的变革：向北对外宣布，自己将再次全面主持秘境一切事物，遇事投票的规定被取消。
陆离与银发婆婆心中了然，大多数人却不能理解，甚至有人纠集了一帮自有论者以死规劝向北，希望他不要逆行倒施。
向北对此只有一句话：命是自己的，你不想要没人能拦得住。
众妖很无奈，若是在人界，凡人忠臣会绝食抗议，而妖精吸收天地精华，就算百年不吃不喝也一点问题都没有。即使后来真的有妖自杀身亡，向北也仍旧眼睛都没眨一下。
陆离明白，向北如今对一两只妖的死亡熟视无睹就是为了日后能够确保更多妖精的活。没人振臂一呼乾坤独断的众妖，一旦离开秘境，将面临巨大的分裂与危险。
这是听天命尽人事最大的注解，在危险没来之前，怎么准备都不过分。
这天，陆离正在家里规划撤退路线，银发婆婆款款而来。
“你身体刚好一点，不易过于劳累。”
陆离笑着摇摇头，“银发婆婆，我早好了，师父的丹药可管用了。”
“那就好。”银发婆婆听陆离声音有气无力，知道她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才能完全恢复，便紧走两步拿起一个披风为陆离披上。
陆离笑着说道：“婆婆，虽然人界马上就要入冬了，可是我们秘境可是四界如夏，每天都骄阳似火的，我真的不需要披风呀。”
“薄款的，披着吧。”
陆离除了无奈的笑还能怎么办呢。
“陆离呀，我已经跟大长老说过了，我说我已经猜到大体是出了什么情况，还建议他帮你找几个帮手。”
“婆婆……”
“陆离，你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又每天劳心劳力，若是你身体垮了，还有谁帮大长老呢，我们秘境又该怎么办呢？”
陆离想了想，她的确觉得自己一人承担所有工作是太慢了点。
“那师父怎么说的呢？”
“大长老叫我跟你说，明日午时，让我们到大树平台，他有话说。”
“您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银发婆婆摇摇头，“不过我觉得大长老听进去了我的建议，我想也许是他帮你找了几个帮手吧，大家见见面？”
陆离点点头，第二天就由衷佩服银发婆婆的智慧，她尽然仅凭一些言语和行动就能丝毫不差地猜测出秘境即将到来的危险情况，还能推测出向北的下一步行动。
向北为陆离介绍道：“陆离，这四位也算是你的前辈了，都是当年建立秘境之时便在此打理秘境事务的老人了。”
陆离赶紧施礼，随着向北的介绍一一看出。第一位名叫井云，他身穿一身老鼠灰的衣服，透着精明的小眼睛镶嵌在一张尖脸上。第二位是六水，站在向北左手边，如是没在秘境，陆离都差点以为他是一位寿星。第三位站在向北的右手边，名
叫天瑶，是四人当中唯一的女性，她五官立体，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却花白了头发。最后一位熊羡身材魁梧，圆圆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四位看上去都与向北年龄相仿，但是具体年龄陆离是无法猜到的，她当然也不会询问。
“银发婆婆，陆离，今后你们与他们四人一起帮我打理秘境事宜。尤其是如何在危险来临之时能够有效地逃离秘境。”
陆离听这话，知道师父必是告诉了四人实话，便放心询问：“师父，弟子最近在整理规划撤退路线，不知哪位前辈可以帮我完成？”
不等向北说话，井云站了出来，“秘境的路线我最为熟悉，怎么走能最快捷，我都一清二楚，我来吧。”
“多谢前辈。”
向北也点点头，便继续吩咐道：“六水，银发婆婆，你们最擅长与人交往，我打算挖出秘境内所有从事不法生意的人，或关或杀，最后都不能带他们离开。”
银发婆婆与六水对视一眼，“请大长老放心，有我二人在，绝不会让宵小之徒逍遥法外。”
向北点点头，对天瑶和熊羡说道：“离开秘境势不可挡，你们收集护身用品，为离开之后做准备。”
众人都得了指令，分开行动，向北将陆离单独留下。
“陆离，如今你每天规划撤离路线，可是你怎么确保到了那一天，大家会按照你规划好的路线行动呢？”
“师父，我这几天想了，大树平台就在秘境的正中央，我们秘境道路又很笔直，从秘境的最边缘到大树平台若是闲庭信步，自然要走上两天的时间，但是只要御风飞翔，只要一个时辰，即使算上拥挤和混乱，只要规划好，一个半小时足够了。
我昨天在街市看见了一种粉，店家说散在地上平时完全看不出来，但是只要催动法力，即使是在没有一点光亮的黑夜，也能散发出淡黄色光芒，清晰异常。今天我打算去买一点，先看看效果。”
陆离说完，向北长久的看着陆离，陆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师父？”
向北脸上带笑，“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能多想多做，也许能在那天来临之时，救下我的性命？”
陆离怔住了，她就是这么想的，甚至随着事情的不断推进，陆离越来越觉得这不是不能办到的事情。
“陆离，那天在森林与街巷交界处攻击你的人，他们算不算准备万全？”
陆离突然觉得心里凉了一大截。的确，那三只妖为了确保杀死她绝对算是准备万全，对付陆离的有隔绝-经文作用的伞，对付银发婆婆的臭鼬屁，可以远距离发射的豪猪标枪，甚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事先埋好了贴满符的捕兽网……
“陆离，不管你如何计划，到了那一天，还是会出错。何况你都不知道人家要怎么进攻，从哪里进攻。你会规划，人家不会吗？你与三只妖打斗之前，不知道妖精也有能克制僧人经文的宝贝吧？人家来攻打
我们，会赤手空拳就来吗？所以你说的一个半时辰，真的有那么长时间吗？”
“师父？”陆离听出了向北做最坏打算的决绝，“若是妖族没了师父，妖族要何去何从，我们该怎么办？”陆离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我不想您死，我都已经没有婆婆了，我不想师父死。”陆离吸着鼻子，“师父，您可不可以不死，我们现在明明可以离开秘境。就算您去了外边，也没人是您的对手，您一定可以活下来的！”
向北见陆离嘴角下坠，心里有了许久没有的心疼。向北脸上带笑，“那你说说，师父离开了秘境，在这里的妖族怎么办？若是有人攻打进来，他们恐怕连半个时辰都没有了，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陆离使劲摇着头，哭得更加伤心了。
向北长长的呼吸一口，“陆离，当我弥补上因为八苍离世而塌陷的那一方秘境后，我就与秘境紧紧联系在了一起，这里与我休戚与共，我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市，每一颗花草树木，日出日落上万年，我看着这大树平台从一棵树不断壮大。”向北抬头望去，用手一指，“你看这大树平台，当日明阳惹了一棵树，他生了气把自己拔起来，上百棵树都要被迫挪动了一步。他们枝芽交错，根须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出了什么危险，恐怕一个也跑不掉吧。”
“咳咳。”
大树平台突然活了过来，“跑不掉就不跑了，我们与你这老头子在这里上万年了，若是以后没了你，我们都没事干，多无聊？”
向北也毫不客气，“你们还想跑？打断你们的腿！”
“哈哈哈哈……”大树平台的爽朗笑声感染了陆离，她用手背抹着眼泪，“你们居然还笑得出来？”
“陆离呀，虽然明阳有点欠打，可是他那种傻乎乎的乐观，你还真不服不行。小陆离，你可要与你大师兄好好学学呀！”
陆离喜极而泣，赶紧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鼻子又使劲吸了两下，“他闯祸的时候你可就不这么说了。”
大树平台又集体笑了起来，陆离也笑了，既然命运避无可避，那就迎着它勇往直前好了！
明阳被戚平柳打，昏睡了三天三夜，后来又与明启闹别扭，非要去不周山找戚平柳算账。明启劝解不成，干脆将明阳拘押在寝宫内，可是他犹不死心，居然驱使众多凶兽撞击结界，结界破了一个大洞，明阳虽然没能逃出去，凶兽们却跑出去不少。
魔尊大为光火，派出精兵强将好不容易才将凶兽一一抓回。
魔尊与明启一商量，威胁明阳再胡闹就处死全部凶兽，明阳躺在地上装死才躲过一劫。魔界无法，只得在万魔宫后开辟出一宽阔场所供凶兽们居住，还将明阳用以指挥凶兽的骨哨没收，魔界这才终于平静下来。
沸翼与长公主再次对明阳心生忌惮，沸翼觉得是时候为自己准备出路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年关难过
陆离每天忙得四脚朝天，她知道即使如此尽心尽力，向北也很有可能会身归混沌，但是她愿意拼劲全力，即使最后没有那个最好的结果，也希望不是那最差的结果。
时间过得飞快，向北已经在银发婆婆与六水的帮助下，基本肃清了秘境中的不法分子，只是还有一些情况比较复杂的需要再仔细斟酌一番。
这天银发婆婆对陆离说，“最近大家都在忙着为秘境日后找出路，可是秘境内却开始人心浮动。我昨天听见有人说是大长老想再次令出他口，排除异己。”
陆离瞬间火了，“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呢！要是师父想掌权，凭师父的本事，早就将权利抓在手里了，还能这么多年都由着他们胡闹吗？”
“陆离，你先别激动。”银发婆婆见陆离怒气未平，便给陆离解释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能怪他们。况且就算他们都知道了，有些妖还是会选择能自在一天是一天，你想啊，他们在人界拼了命修炼，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就是能进入秘境的信念支撑着他们。在秘境这么多年，他们享受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就不可能再去喜欢有拘束的日子了。所以你总不能希望他们一句牢骚都不说的，就这么认了吧。”
陆离知道银发婆婆说的有道理，就是心里不服气。
银发婆婆见陆离不再说话，便拍拍她的后背，“你师父都愿意为秘境牺牲性命了，怎么会在意他们背后那些闲言碎语呢？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张弛有度，否则所有人都紧绷着一根弦，敌人还没有攻进来，我们自己倒是要乱了。”
“婆婆是不是有了解决的办法？”
银发婆婆会心一笑，“你还记不记得下个月是什么日子？”
陆离使劲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起来，只能疑惑地看着银发婆婆。
银发婆婆无奈地摇摇头，“怎么，刚离开人界三年，就忘了人界的大日子了？”
“哦！”陆离激动地站了起来，“除夕了！要除夕了！？”
“对呀。”此时的陆离终于恢复了孩童般的快乐，银发婆婆虽然没有孩子，但是看着陆离就觉得若是她有孩子，能够如此，便心满意足了。“你都来秘境两年了，却一年在外边，一次除夕都没有过过。”
陆离突然愣住，“我们妖精也过年吗？那鞭炮我们也能放吗？春联也可以贴吗？还有，还有我们妖精就不用敬灶王爷了吧？”
一个个问题问得银发婆婆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了，“你先别激动，我们是妖精又不是鬼，怎么会怕鞭炮声呢。春联倒是可以张贴的，就是我们秘境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贴过呢，毕竟有些妖精的确怕红色，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别贴了。至于灶王爷，我这些年倒是从没有礼拜过，灶台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问题。我想着人家灶王爷可能不想接受咱们妖精的礼拜，人家也想好好过个年嘛，我们就不要给他老人家添堵了吧？”
“哦。”陆离笑着点头，“那
我们妖精怎么过年？也守岁吗？”
“守岁？凡人是担心独脚神生气散播给他们疾病，我们又不会生病，独脚神也不会来我们秘境，我们守岁干嘛？”
陆离又尴尬一笑，“嘿嘿，也是。那我们过年干嘛？总不能干巴巴坐着聊聊天吧？”
“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妖呀，我们妖是六界中最能歌善舞的，你想想你第一天来到秘境，大家为了欢迎你阻止的篝火晚会，根本不用人张罗，大家就都唱跳起来，欢快异常，所以你可千万别担心除夕那天会无聊啊。”
“哦对，那倒是。”陆离笑容满面坐在椅子上，“银发婆婆，您是想说，趁着除夕办个篝火晚会，然后给大家宽宽心？”
银发婆婆点点头，“你觉得如何？”
“大家若只是单纯地玩乐一番，当时倒是欢愉了，过了那天大家还是会风声鹤唳呀？”
“所以可能需要大长老说点什么，什么都成，只要能安定军心就成。”
“嗯，那我去跟师父说一下。”陆离是个行动派，马上就找到了向北，向北竟也想到了这些。
“师父，难您要说两句的话，最好在大家玩乐起来之前，要不然太乱了，该起不到效果了。“
向北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最近操心操惯了？”
陆离腼腆一笑，下意识扯了扯衣角。
“不过你糟心是对的，毕竟要发言的人是你。”
“啥？”
“还啥？你一个南方女孩，说话不要像明阳一样那么粗犷。”
陆离又腼腆一笑，她发现最近师父越来越爱开玩笑了。
“陆离？”
“嗯？”
“想什么呢？”
“师父。”陆离神色复杂，“您是不是更喜欢师兄一点？”
“让你有这样想法的原因是？”
“师父，因为明阳他与您其实有点像啊。”
向北眼睛快速眨了一下，“我年少时候的确与明阳有些像。”这件事戚平柳早就看出来了，向北却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师父，您年少的时候也闯祸？”
向北见陆离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谁还不是从小孩长大的呢？”
“那倒也是。”陆离突然想起来，“师父，您跟于水前辈什么关系，他长得和您有点像呢，”
“他才没有我长得好呢，当年小姨一直不满意他的长相，说他浪费了小姨那么完美的相貌。”
陆离尴尬一笑，“呵，那就是恁们是表兄弟呗。”
“不错，不过呢，虽然我是于水的表哥，却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你看明阳喜欢闯祸吧，他这点过错算什么，我在昆仑可是差点将昆仑暴露了，当时神界都紧张起来，师父气得差点将我逐出师门，要不是八苍为我就请，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八苍？师父，当年你们的分歧不是很大吗？要不然八苍老祖也不会开创了蜀山，后
来您也不会关闭了秘境。您和八苍老祖的关系以前很好吗？”
“你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能有多复杂？上万年，很多曾经的理想永远不能实现，曾经的好友也各奔东西了。我与于水是表兄弟，与八苍、戚平柳都是很要好的朋友。陆离，你与明阳的关系有多要好，我们四人的关系比你们只会更加亲密，只要一个眼神，彼此就能明白各自的心意，即使分开了数万年，我们还是能够理解彼此的决定。陆离，不是说大家的想法不同了，就不能再做朋友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明阳的性格可谓格格不入，可是你们是因为一起不得不经历了一些事情，才成为朋友的嘛？这样的朋友有必要为彼此豁上性命吗？”
陆离摇摇头，她与明阳绝不是男欢女爱，但是确实友达以上。
“若是哪天你与明阳产生了分歧，这分歧无法调和，比如你想保护秘境，他想保护魔界，你该怎么办？”
“那也不可能有冲突啊，我们妖魔可是一家。”
向北看着陆离良久，最后只是笑笑没说话。
陆离被向北看得有些心理发毛，妖魔是一家的鬼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陆离迷迷糊糊回到家里，小满又变成了猫正趴在院子里晒太阳。
陆离单手搂起小满抱在怀中，“小满啊。”陆离懒洋洋盘腿坐在地上，“你怎么又变成猫了？”
小满并没有说话，只是喵了一声。
陆离将小满放在自己的腿上，突然很惆怅地说道：“不知道明阳现在在干嘛，你说魔界冷不冷？我们秘境这么热，人界却已经下雪了吧。
你知道吗？婆婆走了之后，我的第一个除夕是在马背上度过的，那个时候我特别着急去投奔一个人，可惜我那时候眼神不太好，那人竟然要杀我。后来我又在马背上过了一个新年。
去年呢，我和明阳在人界收妖，明阳打了鸡血一样，蹲在城头看烟花，还偷人家供奉给祖先的果盘和冷猪肉。哈哈，结果被人家刚睡醒的孩子看见了，明阳还非得冲着人家扮鬼脸，把人孩子给吓得呀，哇哇哇地哭呀。你应该知道的呀，那人界过年是不能哭的，那孩子白白被他的爹娘打了一顿，明阳则躲在远处笑得滚在了地上。你说他是不是很欠打？”
陆离说着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觉得很苦涩。
小满前爪把着陆离查看，“你怎么哭了？你想他就叫大长老让他进来呗，他不是经常来咱们沙漠结界吗？”
陆离赶紧止住泪水，“凡人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我的亲人都不再了，其他亲朋就在秘境，每天都能看见。就是不知道明阳在干嘛，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所以才突然想起他来，没事的。”
虽然明阳经常欺负小满，小满还是满怀期待地帮明阳也准备了房间，知道明阳不再回来的时候，小满也的确有些失落的。
而此时的明阳还在寝宫里装死，连明启来看他他也不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年关难过（下）
明阳在寝宫中装死一直装到了大年三十，明启实在看不下去，一脚将明阳踹了起来，明阳二话不说站起身。
“你该不会真的欠揍吧？”明阳居然真的在仔细思考，明启没好气地又踹了明阳一脚，“赶紧把自己洗干净，跟我一起去给父尊拜个年。”
“拜年？又过年了？”明阳想起去年除夕，自己被陆离在小巷子里追着打。那时候明阳嘴里叼着猪头肉，双手捂着屁股在前跑，后边追着无可奈何的陆离，“看来我还真是欠打呀。”
明启早就习惯明阳的想法信马由缰，也不问他在想什么，便开始收拾被明阳和凶兽幼崽们弄得乱七八糟的寝宫。
明阳只随便擦了一把脸，就又被明启踹了一脚，明阳这才确定自己的确欠揍。
明阳一边洗澡，一边大喊道：“大哥，我这么欠揍，我以后得找个能打得过我的媳妇。”
寝殿内长久的沉默，明阳以为明启已经离开了，便不再说什么。
半个时候后，三兄妹终于集齐向魔尊郑重行礼拜年。
“你们三个又长大了一岁，明启，日后魔界的事情你要多承担。
明阳，戚平柳师尊答应让你去不周山学习，明天你就去报到。
无心，这一年多你隔三差五去北邦，为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为了这种事情闹得父女不和，明天，你也到不周山不学习，以后不要随便离开不周山。”
“父尊！”无心一噘嘴一跺脚，把明阳都逗笑了。
“活该。”就这么着明阳又挨了一脚。
大年三十是六界共同庆祝的节日，即使冥界，很多心有牵挂的鬼仍旧会停留在冥界，等着还在世的人一起去投胎，以完成他们在世时的一些心愿。
年底，人界家家贴春联，放鞭炮，这对于凡人来说是喜庆之日，对于还留在人界的鬼魂来说却是如入热油锅中。
顺来山与无明水的狭长地带在那次突如其来的灭村灾难之后，已经变成了一座鬼城，当年幸存下来的人也已经心有余悸搬往了别处。
冷冷清清的小村子内，野猫突然叫了起来，其他小动物也四散逃走。
一个鬼魂缓缓走到小院门口，院子里的房屋甚至都算不上残垣断壁了，院子里还有一条很大的坑道。鬼魂轻声叹息一口，最终还是没有进入院子。
陆离十分紧张，毕竟她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讲话。哦不对，是第二次，上一次她的旁边还有明阳，只说了一句话就被台下的人反对。
陆离看台下的人都莫名其妙看着自己，便更加紧张起来。
向北今日只站在台下为陆离压阵，陆离呼吸急促，见向北朝她点点头，四位长老与银发婆婆，小姨和小满都给了陆离目光上的支持，陆离深呼吸两口，便按照早就准备好的说道：“各位。”
台下瞬间安静，齐齐看向陆离。
“各位，想必大家都应该认识我了，我是大长老的弟子陆离。今日是大年三十，马上就要除夕夜了，在人界，除夕夜是辞
旧迎新的一天。我们秘境在过去的几个月也发生了很多变化，也许有人会觉得行动受限制了，不自由了，但是我要告诉大家，我们秘境还是一如既往地安全。”
陆离看了一眼向北，“只要有师父在，便会尽最大努力保证秘境的安全。我作为师父的弟子，自然也会尽全力保证秘境的安全。”
银发婆婆其实早就知道陆离发言内容，毕竟陆离把握不好发言的度，她很担心自己讲了半天，大家还是不明白秘境正在发生什么，又很担心自己讲的太多，让大家完全猜到了秘境将要发生什么。
所以陆离开篇就说安全，说完就马上改变话题，将过去几个月秘境发生的事情都重新梳理归纳了一遍，又展望了秘境的未来。“各位，今天过后便是新的一年。新的规则下，将保证更多安分修行的妖精更加安全的修行，让那些宵小之徒再无立锥之地，甚至为大家提供一个更好的修行场所。”
此言一出，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银发婆婆很紧张，因为最开始的发言稿里并没有最后这半句话，她很担心是陆离上台后太紧张或者有了什么别的想法一时冲动说出了最后半句话。
陆离见向北神色无异，岿然不动，心中大定。“各位，各位！”
众妖又齐齐盯着陆离，陆离便继续说道：“我们妖族在六界中可谓声名狼藉，但是同样声名狼藉的还有魔界。我并不是说我们要与魔界合并或是共享一个地方或是怎样，我是想说，魔界能够拥有一方水土，与在六界中占有一席之地，我们妖界当然也可以，只是，只是！”
陆离再次加重了语气，镇下了又一波的窃窃私语。“只是这需要我们妖族共同努力，改变我们以往的作风，遵守规则，融入六界。”
向北仍旧一言不发，众妖惊恐地看着向北期待着他能说句话。
陆离也不想给大家这样的是将，“我们总不能永远畏首畏尾，躲在这个秘境中。我们的秘境这有这么大，妖精却会源源不断地走进来，若是出现了人员太密集的情况，我们该怎么办？到时候再去想办法吗？”
突然有人大声质问：“让我们离开秘境是你的主意还是大长老的规划？”
陆离看了一眼向北，刚要说是自己的想法，向北却说道：“是我的想法。”
陆离明显感觉众妖松了一口气，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再说话的。
陆离想这也许就是定心丸吧，在众妖心中只要有大长老在，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可是陆离明明知道向北将不久于人世。
陆离实在无法掩藏自己的心情，便下台站在了向北身边，银发婆婆便赶紧开启篝火晚会。
“为师觉得你今天已经做得很好了。”
陆离抿着嘴最终没有说话。
第二天明启便亲自带着弟弟妹妹来到不周山，“不知道不周山的规矩吗？这里的学生不允许家人相送，你不知道吗？”
黑龙老师板着脸劈头盖脸骂了明启一顿，明启赶紧说道：“我来找老师的，老师说找我有事。”
黑龙老师稍
稍缓和，“你把明阳也一并带去。”
明阳和无心都吓了一跳，明阳被明启拉走，留下无心觉得心惊胆战，这位老师居然连大哥都骂，还板着一张臭脸。
“站在这干什么？女生寝室在那边，自己过去找自己的房间。”
“哦。”无心吓得赶紧跑，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来不周山求学，她反正是一点都不想来。
湖心岛，戚平柳盘腿而坐，明启与明阳并排站着。
明阳可是一个站不住的人，他与大哥一起向戚平柳施礼后，戚平柳竟然纹丝不动也不说话，明阳百无聊赖，两条胳膊不自觉晃动起来。
明阳一个猝不及防冲到戚平柳面前，脸对着脸，双手撑在戚平柳膝头，明启很想看看明阳怎么被教训便站在一旁打算看热闹。
明阳左右摇头看戚平柳，就当他真的开始仔细观察戚平柳的时候，戚平柳一下睁开眼睛竟吓了明阳一跳。
明阳往后退了两步，“哎呦我去，吓死我了！”
明启使劲憋着笑。
“师叔，您挺调皮呀。”
“一般一般。”
明阳傲娇地一扭头，“师叔请我来，是不是有事找我商量？那我可能让您失望了，我可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
这一说，明阳可不愿意了，“我就那么差吗？”
戚平柳站起身来，将拂尘抱在怀里，“明阳，人生的价值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明阳双手叉腰看低，“那我本来就是笨嘛，反正大家都知道啊，魔界也没人需要我干什么。”
戚平柳看向明启，明启神色复杂，这些年他在不周山求学，虽然知道明阳一直不自信，但是他没有想到明阳的不自信能如此根深蒂固，即使做了向北的开山大弟子，他仍旧如此不自信。
不等明启说什么，戚平柳便说道：“人有没有用不是别人说了算的，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那你才真是没用了。”
明阳快速瞄了一眼戚平柳，又瞄了一眼明启，却还是一言不发。
明启走到明阳身旁，“明阳，你有没有想过，你心赤诚，但是却很少能交到朋友，不是因为你笨，是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你，是你主动拒绝了他们的结交，怎么会是你自己的问题呢？”
“那我在秘境也没交到朋友啊。”
“那陆离是什么呢？”
明阳一下子就转悲为喜，“哎对呀，小妖女是我朋友，还有小满呢，还是银发婆婆，还有小姨，哎对了，还有大树精呐，哈哈哈。我的朋友还挺多的。”
明启见明阳这小孩脾气真是一点也没变，便不自觉笑了，“你要是能少瑟一点，还能交到更多朋友。”
“哦。”明阳面上受教了，心里却觉得自己还是很棒的。
“明阳，你表明爱炫耀，其实内里却一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师叔，干嘛说这么直白呀？”
“因为如今有一件事，非你去不可，你愿意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型相亲会
明阳与无心在魔尊的安排下进入不周山学院学习，第二天，无心却发现明阳不见了，她还被明启警告让她不要说出去，无心自然很生气，却不敢真的惹大哥生气，便将此时瞒了下来。
魔尊以及魔都的人都以为明阳去了不周山，不周山学院的学生却没有一人见过明阳，幸好不周山是不会轻易放假的，明阳的去向暂时没人会去关注。
陆离当着众妖的面说要重建秘境秩序，为日后融入六界做准备，因为向北“坦言”是自己的想法，秘境之中，微词渐稀。
时间流逝，陆离所能想到的所有问题都找到了解决办法，陆离甚至又开始觉得向北活下来还是大有希望的。
“小姨，您说要带我去相亲？”
“是啊。”小姨热情地介绍道：“陆离呀，你别觉得不好意思，你都二十了，这要是在人界，你孩子都满地跑了。”
陆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号，“我，那明阳说我在魔界还是小屁孩呢，他都五百了也没相亲呀。小姨，您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那你又不是魔界的，你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妖精啊，我们还得从真身修炼修成人形，没个上百年肯定不行，你看你多好，生下来就是人形，那你还等什么呢？再等等，你都老姑娘了。”
“啊？我，我怎么我就老姑娘了？”
“啧，这凡人不是有句古话嘛，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小姨还能害你呀！”
“小姨，您不是也还没解决终身大事呢嘛？要不今天先安排您吧？”
小姨羞赧一笑，陆离觉得浑身不自在，“小姨？”
“哎呦走吧。”小姨拉着陆离就出了门，街市上异常热闹，似乎每个人都盛装出街。
“快快快，就是这里了。”
陆离顺着小姨所指看去，大树平台最外一圈的紫罗兰已经垂到了地上，淡紫色花帘上挂着一个个红色的圆球。
陆离见小姨从旁边的台子上也拿了两个球，一个交给陆离，一个留给了自己。
“这是干嘛？”
“你把名字写在外边，然后里边呢，你用法力抽取一些你自己想让别人了解的过往，放在里边。若是有人想了解你，便会打开圆球，看你的过完，如果他想继续深入地了解你，就会去找你了。”
“小姨，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集体相亲会吧？”
“你听说过呀？”
“我就随便一说。小姨，这相亲会不会每年都有吧？”
“对呀，每年的三月初二，咱们秘境便会组织大型相亲会，明天呢，就是集体婚礼。”
“认识一天就成亲？！”
“你小点声！”小姨不好意思地拉了一把陆离，“咱们都是妖精，又不是那凡人，还要三媒六聘的。你看这个圆球，大家都差不多会将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都打进去，若是你都看了，就已经足够了解对方了，还需要等什么？”
陆离虽然大为惊讶，但是想想人界大多数凡人成亲前连
面都没有见过，秘境里这些妖精们已经算是自由恋爱了。
小姨催促陆离赶紧将经历放进球里，然后将球挂在紫罗兰腾上。陆离嘴上答应，却缓步绕着大树平台走了一圈。陆离见众妖三三两两，俊男靓女一波又一波地来到大树平台，有人往上挂红球，有人往下摘，有人将刚刚摘下来的红球又放了回去，显然是不满意。有人则满意地带走了红球，似乎是找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他（她）。
陆离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球，突然会心一笑，将红球还了回去。
陆离正打算离开，见小姨垂头丧气走了过来，“小姨？”
小姨叹了一口气，“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陆离笑着说道：“小姨这么美，怎么挑都不过分。”
小姨很失望，却没忘了关心陆离的终身大事。“你怎么样，看见喜欢的男生没有？”
陆离笑着摇摇头，小姨却喜笑颜开从兜里掏出来四个红球，“这些你看看，我觉得还是与你挺相配的。”
陆离哭笑不得，“小姨。”
“先看看嘛，你看了那人又不知道，你不看，万一错过了好男人，明天人家成亲了，你就等着哭吧！”
陆离只好无奈地接过了红球，“好好好，我看我看。”
“你呀，别不当回事情，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是你爹娘活着，也一定会操心你这件事的，如今只有小姨我给你操心了。”
陆离不停点头，有长辈为自己操心让陆离再次有了当孩子的感觉，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决定，甚至不用照顾别人，只要享受被操心，被关爱就好了。
“哎，小满？您看那是小满。”
两人远远看去，小满旁边还站着一年轻女子，小姨赶紧拉着陆离识趣地走开了。
陆离忍不住好奇回头张望，“这小满够厉害的，我还老觉得他还是一个小不点呢。”
“他还小不点？你这个个头，连人家胸都不到，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是小不点？”
“有您这么当小姨的嘛？”陆离心里不服气，她又不是故意长这么瘦小的，在人界的南方她都算矮的，来到全是俊男靓女的秘境，陆离已经很无奈了，还要被小姨当年揭穿，即使化妆也弥补不了身高的不足。
小姨笑得花枝烂颤，“这你可赖不着别人，你爹娘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你怎么长成这样，还不是你自己长的吗？”
“不怪我！婆婆说，我爷爷奶奶都长得矮。”
“成成成，就算是他们耽误了你，好吧。所以呀，你更要努力呀，赶紧从这些人中选一个。”
绕了半天又绕了回来，陆离真是避无可避，只好背着小姨将四只红球还了回去，然后对小姨说都看了，不合适。
小姨抱怨了两句，开始还让陆离不要太挑剔了，免得错过了好男人，之后似乎自我安慰似的，又说男人们都不靠谱，今年的质量的确不行，还说陆离刚刚二十岁，不用着急。
陆离开始还附和两句，后边就开始拼命点头
，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逃脱了相亲的命运。
当天晚上，小满至晚方归，陆离搬了把小板凳双手环胸假装生气。“长本事了是吧，这都多晚了，跑哪玩去了！”
小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了，“那个，我……”
陆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小姨从屋里捂着嘴出来，“说说吧，人家姑娘怎么样？”
小满满脸羞涩。
“哎呦，那是不是小姨明天就能喝上喜酒了？”
“没有没有。”小满赶紧摆手，“小姨，我们太小了。”
“太小？我们妖精还讲究这个？”
陆离使劲忍着笑，“别不好意思嘛，这要成亲了，以后都要住在一个院子里了，怎么没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害羞了？”
“真的没有，我们商量好了，要在相处相处，明天不参加集体婚礼。”
“嘿！”小姨很伤心，“你们还真是爱捣乱，你们太小又不着急，干嘛占着紫罗兰腾的位置呀！真是讨厌！”小姨狠狠白了小满一眼。
小满不知道小姨为何如此生气，又不该说什么，只好看着陆离。
陆离以前一看小满被欺负就会忍不住维护他，如今眼见小满从一个小屁孩长到了这么高，还找到了女朋友，陆离再也不想不管不顾地维护小满了，只笑呵呵看戏。
幸而小姨已经翻着白眼双手环胸走开了。
“小满啊，您这身高六尺的，叫你小满是不是有点不合时了？”
小满再次化为猫形，“这样呢，叫小满是不是没问题？”
陆离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有抱起小满，在她眼里，小满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只可以随便搂着抱着的小猫妖了。
“小满，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
“以后？什么以后？”
“就是以后呀，你现在找到喜欢的人了，若是你们相处得时间长了，觉得彼此都很合适，你们就可能会成亲生子呀，有了孩子后，以后就会当……”
“停停停停！”小满一个头两个大，“我今天刚找到一个好女孩，明天我就当爷爷了是吧？”
陆离咧着嘴笑了，她又忘了妖精的人生长得很，根本没必要考虑什么以后的人生。陆离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摸了两下小满。小满也像一只普通的小猫一样仰着头，享受着被陆离挠痒痒。第二天，秘境全境都散发着浪漫的气息。
今天是三月初三，据说是轩辕皇帝的生辰，是惊蛰往后一个月，也是春日茂盛之时。
这一天更是秘境的集中婚礼日，即使不是在三月初二大型相亲会上结识的，也可以在这一天参加婚礼，秘境中大多数妖都是这天成亲的，毕竟只有这一天是向北大长老征婚。
陆离早起就自动离开了小满，她可不想第一天与那位羞赧的女子见面就要产生什么误会。小姨虽然没有找到自己的理想之人，观礼还是要的。
“没事看看婚礼，增加一点对婚后生活的向外，还是不错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集体婚礼
陆离很早就离开小院往森林而去，她原本是想找绿影一起去参见集体婚礼，凑凑热闹，谁知豆娘家族分外忙碌。
“陆离，你来了。”绿影飞到陆离身边，满脸喜悦，“不过今日无法同你玩耍了，姑姑成亲，大家都在忙呢。”
“你姑姑也是要参加集体婚礼的吗？”
“是呀，不过姑姑和姑父不是昨天认识的，是从小定的娃娃亲，今天终于要成亲了。”
“那恭喜恭喜。”陆离双手抱拳逢人就说恭喜，而豆娘家族已经喜气洋洋，所有人都来帮忙。陆离见大树干上都挂着彩色的帷幔，树下也支起了桌椅，孩子们嬉戏打闹，大人们忙忙碌碌。
豆娘家族早就认识陆离了，也把她当做了一家人，不仅给喜糖，还让她帮忙干活。
陆离自然愿意帮忙，认识的朋友家办喜事，她这个朋友自然也是高兴的。
此时的秘境全境已经喜气洋洋，家家户户将大红灯笼挂了出来。初三日的人间月如钩，今日的秘境却被向北以法术在夜空中悬挂了一颗硕大无比的满月，银盘撒下皎洁的月光，与大红灯笼遥相呼应。秘境亮如白昼，街市上人来人往，很多人甚至盛装出席。
大树平台的紫罗兰腾早已经被布置得姹紫嫣红，藤蔓垂到了地上将大树平台严严围住，只有正东西南北方向藤蔓向两边挑起，好似一个大大的帷幔。
喜欢凑热闹的妖精早已聚集而来，银发婆婆好似人界的男方家主母一般操持忙碌，帮忙的也大有人在。从早到晚，大家齐上阵将大树平台装点一新。从平时向北打坐的鹅卵石太极通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通路上摆满了鲜花，树干上也挂满了红粉色的帷幔，甚至鹅卵石太极也被仔仔细细清洗了一番。
按照集体婚礼的流程，女方家族派人将女方送到大树平台的东部入口排队，新人在大树平台被证婚后，站在南北方向的通道上接受大家的祝贺，之后男方家族会在南北方入口接上新人回到男方。
绿影年纪小，自然不需要送亲，但是也没有待在家中等待，而是被陆离拉来看热闹。毕竟绿影的姑姑姑父都是豆娘家族的，绿影和陆离都已经见过了，对于陆离来说已经失去了新鲜感，而绿影当然希望亲眼看着姑姑出嫁，她从小与姑姑关系最为亲密，姑父也待她很好。
陆离与绿影姗姗来迟，但是不缺好地方，因为小姨和小满早就占好了位置。
绿影看了位置，着急地说道：“陆离，姑姑要从东边从来。”
陆离伸长脖子张望，“我看东边已经没有空位置了。”
小姨笑着说道：“你姑姑从东边出来，那男方必是从西边出来，然后各自走到中央，由大长老征婚，而后由北向南走来，咱们这里可是最好的位置，你姑姑姑父走过来，肯定能看见的。”
绿影喜笑颜开，与陆离一起站定，只等婚礼开始了。
陆离左右张望，“小满，你
女朋友呢？”
“她听说一会儿要来两个美女，觉得得好好打扮一番，便回家去了，一会儿回来。”
陆离冷汗直流，很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毕竟她和绿影都不算什么美女，不过就是两个普通的女孩子。昨天她其实远远看着那女孩了，侧颜还是很好看的，如今人家要是再打扮一番，自己和绿影就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绿影，绿影。”
“怎么了？”
“咱们也回去化个妆再来吧。”
“你不是化妆了吗？我觉得你化的挺好的呀。”
陆离见绿影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突然觉得心好累。陆离的化妆技术在小姨和银发婆婆的调教下已经很好了，起码不会被明阳嫌弃，但是得靠当天的发挥。她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左看右看，又为绿影整理一下妆容，可是她发现越整理越糟心，总觉得不够好。
“哎呦得了。”小姨实在看不下去了，“今天要见公婆的又不是你们，还要怎么个美法？”
陆离其实还想再整理整理，小姨洋装要打，陆离只好憋着嘴作罢。
婚礼开始前，桐雨姑娘终于来了。
小满一挥手，“桐雨，这呢。”
陆离和绿影都好奇地回头，只见一姑娘身量纤纤，素衣白裙朝这边走来。桐雨五官不算立体，却线条柔和，跟人天然的亲近之感。陆离见她脸上干干净净，差点以为小满谎报军情，桐雨走近，陆离才看出桐雨的白裙点缀着一些粉色，脸上淡淡的脂粉和身上若隐若现的梅花香，都透视出女孩子独有的用心。
小满赶紧给大家相互介绍，绿影倒也不在意，她虽然胆小害羞，身边有陆离作伴就够了，不至于不自在。
陆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姨正在与桐雨寒暄，原来桐雨的真身就是一只迎雪傲立的梅花。陆离见她衣着、妆容、处事都十分得体，又见小满双眼含笑一只看着人家，心里高兴，觉得小满找到了好人家。
忽然，人群喧闹起来，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银发婆婆率先站在最中央的平台下宣布集体婚礼正式开始，话音刚落，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通道上百花齐放，萤火虫家族现出真身，萤火点点。在众妖的惊叹声中，第一对新人从东西两方缓缓走出。
陆离远远望去，原本就身穿大红嫁衣的新娘子在萤光中如梦如幻，她并未顶着盖头，就这样满脸幸福地款款走来。
众人都看新娘子，把新郎官晾在一旁。两人走到最中央，由向北证婚，再从银发婆婆手中接过合噙酒，喝过喜酒后，缓缓由南向北而去。
“他们怎么去那边了？那姑姑会过来吗？”绿影焦急地询问。
很明显，害羞的绿影如陆离一般第一次参加集体婚礼。
“你姑姑是几号？”
“十八号。”
“那肯定会来这边的，单号去那边，双号来
这边。”
绿影放下心来，专心看婚礼。
第二对新人则没有穿大红喜服，而是纯白色衣服。陆离大为意外，却发现别人还是一副祝福满满的样子，并没有人觉得奇怪。陆离赶紧假装自己没有大惊小怪，之后出场的新人大多数还是大红色喜服，但也有粉色、紫色甚至黑色，陆离这才终于习以为常，觉得也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终于来到第十八对新人，绿影的姑姑一身浅绿色喜服，长长的拖在地上。陆离这才看见新郎官，巨绿影说，这新郎官也是豆娘家族的，虽然与绿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却与姑姑算是亲上加亲。所以刚刚送新娘子前来的豆娘家族的长辈们还等在外边，等着将新娘子再接回去。
绿影自然笑容满面，陆离、小姨、小满与桐雨都对着绿影恭喜，绿影自然更加高兴。小姨早已喜极而泣，虽然这些新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却大受感动。甚至拉着陆离的手，“你呀一定要听小姨的话，早些成亲生子，你看看，这可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陆离一边偷笑一边打趣小姨，“等我成亲，您要是哭成这样，可千万别说是我的家属。”
“你这孩子。”小姨一边擦眼泪，一边继续说道：“你要是出嫁啊，小姨得送你到门口然后就得回去招待客人，可能无法观礼了。”这么说着，小姨就大为伤心，“到时候也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看去了，我们最美的新娘子就要去别人家了。”
陆离尴尬地抱着小姨的肩膀，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好了。
绿影正处在喜悦中，看见小姨这样十分不解：“我姑姑还是会回到豆娘家族的呀，大家都很高兴，您怎么哭了？”
“傻丫头，我们又没有家族，到时候陆离还不是便宜了外族的小王八蛋？”
绿影听完还是觉得小姨哭得莫名其妙，“陆离不管去哪，她还是她呀，结算她出嫁了，您也还是小姨呀。再说了，陆离出嫁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小姨又转向陆离说道：“你可别听这小丫头说的傻话。”
绿影见姑姑与姑父走了过来，高兴地向两人挥手，两人也笑着接受大家的祝福。
小姨拉着陆离继续唠叨：“陆离呀，你爹娘死得早，但我是知道他们的呀。你想你爹娘人妖殊途还在一起了呢，这就充分说明这男女之爱是人家大爱，是任何艰难险阻都不能阻止的，是人世间做美好的东西，是有些人一辈子的追求，是你爹娘愿意献出生命也无怨无悔的。所以陆离呀，你碰见了好男人，可千万不要错过呀。”
“是是是。”陆离要知道凑个热闹还能被唠叨，打死她她也不来。
“你就敷衍我吧！”
陆离刚想说自己没有敷衍，是认真的。忽听一声巨响，紧接着大树平台都颤抖起来。陆离下意识飞身来到向北身边，只见向北眉毛皱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秘境遭遇攻击（上）
秘境正在举行集体婚礼，众妖却听见一声巨响，整个大树平台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感。
陆离、四位长老都飞身来到向北身旁，向北皱着眉小声说了句：“来了。”
“是哪边儿？”
“森林入口。”
陆离心里咯噔一声，因为在走访中，陆离发现即使会遇到危险，森林中的妖精几乎不会离开秘境。陆离私下不止一次问过绿影，绿影坚定地说自己绝不会离开秘境。
“那要是你全族都离开呢？”
“怎么可能？我们豆娘家族都最喜欢秘境的森林，我们哪都不去。”
陆离心里凉了半截，她原本打算今天集体婚礼结束之后，便继续劝说豆娘家族同意集体搬离，可是如今世间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很多人都在大树平台及其附近看热闹，撤退起来十分方便。
向北一挥手撤去了天上的圆月，夜空显示出本来的样子，向北站在太极正中央一跺脚，陆离早早撒在秘境全境的荧光粉被向北用法力催动。
按照陆离的规划，森林遭受最先攻击被编号为情况四。而秘境内有五个地方可是催动荧光粉，鹅卵石太极就是其中之一，通过第四套秘法，可以启动早先规划好的在情况四下的标识，撤离路线被荧光粉指明，在夜色中清晰异常。
向北二话不说，已经开启云门。陆离也催动法力，从大树平台开始，秘境响起警报，同时传出陆离的声音：秘境正在遭受攻击，请大家遵照地上的荧光路线，尽快前往大树平台，有序撤离。
此声音是陆离早就收进扬声筒，隐藏在秘境全境的，这句话将不听播放，虽然扬声筒寿命有限，但是留给秘境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所以陆离还是选择了此种方法。
指挥此次攻击的正是云鹏小殿下，他已经听见陆离的声音，什么大树平台，什么荧光路线，云鹏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有序撤离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云鹏此次绝对算是放手一搏，他在神帝与众神官面前担保能够大创妖族，让神界的地位再次超脱六界之上。如今妖族却打算逃跑，这可是云鹏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云鹏心中一着急，御剑而行，想看看众妖往哪里跑。可是四位长老已经御风而来，悬停在大树平台与森林的中心位置，拦截御剑而来的敌人。
云鹏正面迎战四位长老，自然一招便败下阵来，幸亏白蕊姬紧随其后，为云鹏挡住了第二下法力攻击，两人才再次回到神兵天降之中。
秘境再次响起警告：飞行前往大树平台的妖精不得高于五米，超过五米将视为敌军来犯，将被就地处决。
“云鹏，你是指挥，不可轻易冒险！”白蕊姬很担心云鹏出现意外，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白蕊姬所有的理想抱负将无的放矢，或者需要付出双倍的努力。
云鹏虽然心有不甘，却只能指挥大军抓紧进攻。
而此时的大树平台发现了一件陆离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有人开始往外跑去！
“回来！门口在这边！都往云门里走！”云门已经被向北改良过，南北两个方向都可进入，已经有人通过了云门，还有源源不断的妖精正在赶来。
警报不断响着，警告声、疏导声循环播放。
最让陆离揪心的还是远处的
火光和越来越近的法术撞击声，森林内必是已经两军交战了。
可是做让陆离头大的就是很多妖精开始从大树平台离开，她一眼瞥见绿影与姑姑、姑父飞身而起，此时的他们已经变得细腰大臀，眼神凌厉，獠牙暴起，三人手中都已经祭出长矛法器往森林飞去。
“绿影！回来！”陆离高声大叫，却已经阻挡不住任何人了，此时小姨来到陆离身边，“你赶紧走！”
“小姨您快进去，我一会儿就过来！您快进去！”
小姨突然眼神复杂，“我不能走。”
“小姨？”
“陆离，我对不起你。当年你母亲即将临盆，那个僧人来了，我一害怕就逃走了，后来你母亲死掉了，我真的很愧疚。我，我怎么能撇下自己的姐妹不顾，甚至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一有风吹草动就逃走了。”
“小姨，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您当年就算留下，也只能白白牺牲掉性命，我母亲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所以她不会怪您，我更不会怪您呀。”
小姨满脸泪水摇着头，“这件事情我后悔莫及，直到遇到你，我觉得我终于可以弥补我良心的不安。陆离，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逃跑一次了！”说着，小姨甩开了陆离的手，独自飞身而出，与四位长老站在一起，阻击从空中进攻秘境的神仙。
陆离伸手想拉住小姨，却什么也没抓住，只有小姨飞身而起的一个背影。陆离很想与小姨在一起，银发婆婆却拉住了陆离，“陆离，那是你小姨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陆离想起在不周山，黑龙老师也说婆婆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突然意识到，在这场战役中也许很多人都会死：师父，四位长老，小姨，甚至她自己。
陆离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四下寻找，小满也不见了踪迹。陆离心情差到了极点，她最想活下去的人要不不见了，要不冲到了抵抗神仙大军的最前线，活下来的几率很低。
银发婆婆站在云墙旁一直在指挥大家：“不要拥挤！到了对面不要随意走动！去对面找自己的亲人，不要拥挤！不要踩踏！不要拥挤！”
陆离突然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似乎所有的计划都是徒劳，是白费力气。
可是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大树平台内突然出现一队天兵，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陆离飞身而出祭出黑龙古剑，一剑剑挥去，心里的怒气却不断升腾。
陆离余光看见向北一掌打碎了一块木板，原来有一天兵就这么明目张胆扛着传送门混在众妖中沿着荧光粉来到大树平台开启了传送门，一队天兵便穿门而过。
“师父？”
“小心天兵。”
众妖大惊失色，银发婆婆继续指挥，“大家看好周围，快进门去！快进去，小心天兵！”
秘境内，天兵天将通过传送门已经攻入秘境腹地，但是能来秘境的妖精都不一般，天兵天将同样损失惨重。
云鹏皱着眉悬停在空中极目远眺，一片黑暗之中，刀光剑，术法横飞，大街小巷内，通红的灯笼还发出悠悠的光。
几个月前，云鹏专门请假回天庭查阅档案，查到了六界原本链接通道的位置，尤其神界与秘境的通道位置。云鹏向神帝禀报并说
出了灭掉秘境的计划，神帝觉得计划可行并交给云鹏一只已经开启秘境记忆的妖精。
这只妖精便是白润再次扬名立万的那只，当时白润并没有完全杀死妖精，而是将他的魂魄拘禁起来，交给了神帝。
神帝当时不过因为百万年的经验才将妖精的魂魄暂时保存了起来，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云鹏将已经开启秘境记忆的妖精魂魄注入了一只普通的狗尸体中，这只被改良过的狗妖精进入秘境之时告诉向北自己是被陆离开启记忆的，毕竟陆离开启记忆的妖精中有些法力不精没能到达秘境，而有一些因为脚力不成或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比陆离回到秘境的时间还晚才来秘境。
向北最开始还会询问陆离，后来想想没有秘境记忆的妖精也找不过来，况且大家都忙得脚丫子朝天。向北又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释然了，接收了狗妖。
就这样，一只“叛徒”狗妖精顺利混进了秘境，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在森林中按照云鹏交给他的办法重新开启了秘境这边的通道口，最终与云鹏在神界建立的通道贯通连接，将天兵天将引进了秘境。
此时的狗妖战战兢兢站在一旁，他曾经魂牵梦萦的秘境，如今战火纷飞。他知道自己是千古罪人，但是云鹏在他体内注了秘法，他不按照云鹏的指示办事，三个月后便会再次神魂分离。
“你猜，若是你告诉向北你是被我威胁的，向北会不会信呢？那些妖精又会怎么处理你呢？我听说你们妖精会相互吸魂魄以增进法力的，不过你放心，我在你的魂魄里放了东西，没人可以将你吸走。到时候，向北见了你这样，只能将你的魂魄拘押起来，那滋味，你体验了这么久，应该很熟悉吧？你要是想此后余生都这么度过，你尽管告诉向北好了。”
魂魄被拘押好似时时五雷轰顶，狗妖再也不想尝到魂魄被拘押的滋味了吗，便毫不犹豫出卖了秘境。
可是不管是人还是妖精都是复杂的物种，神妖大战，可谓惨烈，天兵天将不断进入，蜀山弟子也加入了此次进攻，所带法器全是克制妖族的，妖精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
狗妖内心不断煎熬，突然他大喊一声冲进神仙大军，只不过白蕊姬一根打妖鞭上下翻飞。
此鞭最初被白润炼化，专打妖魔鬼怪。之前白蕊姬的锁妖绳被戚平柳斩断，失去了护身法器，白润不放心女儿，再次将自己亲自炼化了的一件法器交给白蕊姬防身用。
此打妖鞭可不得了，一鞭下去皮开肉绽，三鞭下去魂飞魄散。
“最恨你们这种背叛之人！”白蕊姬收起鞭子冷冷走过狗妖的尸体。
芷越在不远处看了，心里不是滋味，狗妖的尸体不断消散，芷越心中的嫉妒却越聚越多，她所嫉妒的是世门大家根本不用怎么努力就能拥有如此好的神兵利器，而她直到今日也只有一把烂大街的蜀山弟子剑。
云鹏才不在乎一只妖精的死活，他眼前的战场正打得如火如荼，此战必胜才能对得起他精心的策划。
“云鹏小心！”
云鹏下意识飞身而起，法力横扫一片，众天兵被打飞，白蕊姬一鞭子抽过去，向北挥手便是一光剑，直接斩断了白蕊姬的打妖鞭。
云鹏再看去，秘境与神界的通道已经被关闭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秘境遭遇攻击（中）
向北眼神凌厉，横扫三军，芷越大惊失色，一步跨进就立在她旁边的传送门，又一步跨进第二道传送门，芷越连续跨了四次，终于来到一偏僻小巷。
芷越刚刚跨出传送门，门就被劈裂，芷越挥舞弟子剑，与妖精家族打在一起。
芷越见眼前十几只妖，年龄参差不齐，却全是女的。芷越以一敌六，开始打了个难舍难分，便只好运用上了秘术，妖精家族见此人身法诡异，自知不妙，族长大喊一声：“快走！去大树平台！”
芷越嘴角上扬，没想到秘境中还有这么好打的妖精。
蜀山弟子剑虽然每人一把，算得上是烂大街的法器，品轶也不高，但是弟子剑会根据主人的修为一点点增加品轶。所有秦白与红红的蜀山弟子剑算得上是神兵利器，若是不管不顾能一剑劈开锁妖塔。芷越这把虽然没有那么厉害，却自有妙处。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所有蜀山弟子是在昨天晚上才知道此次行动，蜀山山门大关，所有弟子今早被运送至神界，与天兵天将一起参战。
丁柔自然是抱怨连连，如今她也只跟在齐琪身边，坚决不会离他超过十步。与白蕊姬想保护云鹏才在云鹏身边不同，丁柔是为了自己能活下来。
芷越更加不同，她想趁乱再次提高自己的法力，对芷越来说，秘境就像是一锅香喷喷的炖肉，吃一口不亏，吃两口不饱。
为了提高自身法力，芷越必须单独行动，为了能够避开人群又能安全存活下来，芷越为自己的弟子剑注入了大量符，这些符无疑是专门对付妖精的。
当然芷越是没钱买符的，这还要感谢丁柔。她这个惜命鬼从家里带回来两大箱符，说是下次弟子们下山修行的时候就不用怕了。如今遇到了更加危险的情况，丁柔自然掏出了全部家底，不仅给了齐琪一沓，还给了芷越一沓，芷越留下十张，剩下都喂给了弟子剑。
拥有符之力的弟子剑，妖精挨边就死，这就给了芷越胆敢深入秘境腹地的底气。
芷越以一打十，弟子剑加持，秘术横飞，竟渐渐占据了上峰。芷越一个黑虎掏心将一只小妖精抓在手中，“桐阳！”一旁的妖精大喊一声，“我杀了你！”芷越不慌不忙扔出弟子剑，弟子剑横扫而出，直接斩断了向芷越刺过来的长缨枪，弟子剑甚至扫过妖精的腹部，妖精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弟子剑回到芷越手中，另一只手也没有放开名叫桐阳的小妖精，她手上一发力，小妖精的法力开始源源不断灌入芷越体内，
芷越觉得通体舒畅，大笑起来，“来来来，来者不拒。”
族长婆婆怒发冲冠，家族虽是小门小户，却团结温馨，今日遭此大难，灭族似乎不可避免。族长手持梅树手杖，使劲往地上一戳，整个人从慈祥老者变为狠厉妇人，头发凌乱暴起，“蜀山欺人太甚，想要灭我全族，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好了！”
芷越刚刚吸完小妖正想与人痛快打一架，族长
自杀性扑了过来，芷越一剑向前，“噗”地一声，弟子剑贯穿族长之身。
“族长！”众妖悲痛异常，芷越刚要说她螳臂当车，却突然被无数树枝环住，族长已经死死抱住芷越，弟子剑拔不出，整个人又被缠在梅花树枝之内。
梅花家族长缨枪向前，芷越被捅刺几下，顿感大事不妙，芷越松开弟子剑，手还是拔不出来，梅花树干堆越来越紧，芷越又被同刺激下，已经觉得呼吸困难，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在芷越觉得自己命休矣的时候，一条金龙一头栽在地上，在秘境的街巷中推倒一片房屋。
而梅花家族与芷越所在位置正是被推平的大片区域之内，金龙庞大的身躯与瞬间倾斜倒塌的房屋，墙壁将整个梅花家族压死，芷越却因祸得福，被梅花树干“保护”了一下，梅花族长完全死透，梅花树干化为齑粉。
芷越剧烈咳嗽着从一堆废墟中爬了出来，她喘着粗气抬眼见飞扑过她的那只女妖精被倾倒的墙壁砸死，她身下血流成河，睁着两只大眼睛，一身白中带粉的衣裙渐渐被扬起的粉尘铺满。
芷越歇斯底里笑了起来，“时也命也！”
已经碰裂的墙体里滚出一只红色球体，芷越下意识向后躲闪，球体却毫无动静地打开，小满存在里边的平生记忆展现出来。
“陆离？”芷越虽然不认识小满，却在小满的胡家客栈经历中一眼看见了陆离，这与芷越买来的陆离信息也完全吻合。
芷越伸手将红球握在手中，冤家路窄可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秘境中的战斗还在继续，火光冲天，法术光芒万丈，地上的荧光已经极其微弱。警报声，疏散声，喊叫声，法器磕碰声，声声入耳。
芷越瘫在地上，双手撑地回头望去，一条金龙在地上推地三十几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它身上似乎被什么捆住了，任他怎么扭动身子也无法挣脱。
芷越知道，在这只进攻秘境的队伍中，只有云鹏的真身是龙，她艰难站起来，抄起弟子剑向云鹏跑去。而此时很多妖精也向云鹏躺倒的方向奔去，云鹏巨大的真龙真身受到不同程度的攻击，龙吟之声响彻整个秘境。
芷越左右格挡开妖精的进攻，转眼看见白蕊姬已经冲过来正在帮助云鹏隔断缠在身上的东西。芷越冲到跟前才看见，他全身缠着的竟是柳条。
原来向北关闭了神界与秘境之间的通道，无法再进入秘境的天兵天将马上将此情况上报，神帝正拿不准要不要帮帮儿子，一直监视魔界的神将急急来报，魔界异动，北冥之地出现大量妖族，而不周山的戚平柳故意御风飞翔经人界往秘境结界而去。
整个神界都心头一紧，神帝来不及多想将指挥大权交给右将军，自己现出真身，飞龙过道，从通道直奔秘境。真龙之神风驰电掣比值而入，刚刚被关闭的入口被神帝硬生生撞开。
巨大的冲击力将森林掀倒一丈，更别说近在咫尺的天兵天将。事急从权，神帝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芷越与梅花家族打斗之时，向北也没闲着，他以一己之力关闭了通道，横扫千军，牵制住了大部队的持续进攻。那些已经深入腹地甚至冲进大树平台的天兵天将后续发力，大多战死，神仙联军可谓损失惨重。
而云鹏作为总指挥，身先士卒，现出真身翱翔九天，口吐烈焰焚烧秘境。
陆离心急如焚，她飞身而起，黑龙不断从黑龙古剑中游弋而出。
虽然陆离的法术经过黑龙老师指点，面对金龙真身之时还是鲁班门前耍大刀，略显尴尬。
向北被神帝拖住，一时无法分身，陆离与四位长老力战真龙，小姨为陆离档住了一次进攻，力战而死，四位长老也渐渐不敌。
陆离悲愤交加，打算与黑龙拼了。
正在此时，戚平柳赶来用柳条绑住了云鹏，云鹏栽倒在地，神帝仰天长啸，也显出真身与戚平柳打在一处。
陆离双眼通黑由半空中一头栽下，黑龙古剑紧紧握在手中向着云鹏刺来。
“白师姐！”芷越大喊一声，白蕊姬顺着芷越所指看见陆离如一枚箭矢冲了下来。白蕊姬手中的弟子剑从柳条中抽离开来，身形与陆离对撞而去，陆离稍稍一错身，白蕊姬与陆离几乎贴身错开，白蕊姬挥剑横抹陆离腰间，又一抬腿踹在陆离肚子上，陆离整个身子与地面承三十度角直直坠下。
白蕊姬刚刚送气，却见陆离不偏不倚砸在了云鹏身上，金龙真身太长，陆离虽然向后划了一米，还是稳稳当当骑在了金龙身上。陆离手起剑落，金龙“嗷”地一声挣扎而起，勉强向前扭动两下，御风而起。芷越见形势不利，便拼命抓住云鹏，并大喊一声：“白师姐，快上来！”
陆离狠狠将黑龙古剑从云鹏身上拔了出来，白蕊姬想走已经不可能了，情急之下她便再次刺向陆离，陆离反手挥剑自卫。之前攻击云鹏的妖精大军冲了过来，将白蕊姬团团围住。
芷越见白蕊姬被黑压压一片的妖精越来越小，云鹏后背的伤口中，血液像瀑布一样不断流泄。芷越抱着云鹏发现他飞得歪歪扭扭，觉得云鹏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便找地方跳了下去，森林中枝繁叶茂，芷越滚落在地，好歹保住了性命。
云鹏已经顾不上其他，一头栽进了纯净之湖。
潜龙在渊，纯净之水，利于伤口愈合。
如今秘境之内的情形十分不利与神界，戚平柳突然参战，大批妖精逃出，向北死战不退，云鹏栽进湖里。
云鹏计划的速战速决完全没有实现，天兵天将与蜀山弟子都损失惨重。
战争进入焦灼状态，白蕊姬已经身负重伤，妖精们却不断围过来。
“你们都去大树平台！快走！快走！”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秘境遭遇攻击（下）
陆离大喊着让妖精赶紧去秘境过云门，一个深受重伤的蜀山弟子根本不足为惧。
但是令陆离没有想到的是，白润冲了出来。
白润手中斩妖除魔剑可不一般，经过百年炼化，符供养，神仙血脉浸润，所向披靡，“女儿别怕，爹来救你！”
白润挡在白蕊姬身前，“小妖女，当年就该除掉你！”
陆离经过这么多年早就明白当年白润假意骗自己入蜀山，目的是为了自己女儿拜入束严门下。虽然后来没有陆离，白蕊姬也顺利成为束严关门弟子，白润小人之心却昭然若揭。
“同样是一界长尊的关门弟子，你女儿如此废物，你这个当爹的，还敢大言不惭？”
陆离眼神凌厉，黑龙古剑握在手中，“你们先去大树平台，我和师父一定会保护你们。”
众妖面面相觑，大多数妖听从了陆离的吩咐继续向前往大树平台而去，也有一些妖精留了下来继续围着白蕊姬进攻。
陆离可不想与一个白润浪费时间，不管今天白润会不会死在这，陆离都报了必死的决心，所以今日，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杀一双是一双。
陆离双手紧握黑龙古剑，双手从左肩划至左胯，一条黑龙呼啸而出，白润手中的斧头砍在黑龙头上，黑龙消散，后边却源源不断有黑龙奔腾而来，白润左砍右砍，黑龙源源不断，身后，白蕊姬还在与众妖精交战。
魔界魔都万魔宫内，魔尊正站在平时练拳的地方捋着小胡子想事情。
“父尊！”明启急急走来。
魔尊收回思绪，回身问道：“情况怎么样？”
“妖精大军已经源源不断进入北冥地界，老鲲正在维持秩序。”
“还有明阳吧？”
明启楞了一下，还是乖乖承认：“是。”
魔尊抬了一下脚假装要踹明启，明启明显躲了一下，“我说你是跟戚平柳穿一条裤子是吧！你竟然不跟我穿一条裤子，偏要跟那个老头一起骗我是不是？”
明启嘿嘿一笑，“父尊，我就算不跟老师穿一条裤子我也不能跟您穿一条裤子呀，我都多大了。”
“少贫嘴！”魔尊皱着眉，双手背后，“刚刚得到的消息，神帝、白润、蜀山的三长老、戚平柳甚至于水都去往了秘境，你觉得结果会是如何？”
“昆仑四神者中三位都在秘境，，情形对秘境十分有利。李毅和白润的本事不济，杀些妖没问题，但是对向北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伤害，唯一能与三神者勉强对战的就是神帝，可是如今一对三，神帝的处境十分危险。”
“若是神帝身归混沌，将如何？”
明启眉毛不自觉皱了一下，“云鹏此时也在秘境，若是神帝陨落，云鹏作为此次攻击秘境的总指挥罪责难逃，神帝之位原本是他最有可能继承，若是真发生了这样的意外，神界必将大乱。”
“唉。”魔尊心情复杂，“富贵向来险中求，但是福祸相依的道理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记住的。”
明启心跳加快，“六界大难将至，真是天灾**了。”
“消息能封锁多久？”
“一时半刻。不过我想，秘境之事了时，消息定会传出，到时候该知道的一定会知道的。”
“你一定要确保在事情结束之前，不该知道的人绝不会知道。秘境那些妖，我会遵守与戚平柳的约定为他们提供暂时的栖身场所，但是这必须建立在神仙妖三界都遭受重创，百年间都无法再次挑战战争的前提之上。
“父尊，若是神帝真的死亡，我们魔界定会成为神界的逐
鹿场，我们该怎么办？”
魔尊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懂你的老师啊。”
“父尊？”
“戚平柳是不周山长尊，于水是锁妖塔看护人，向北更是秘境的大长老，他们都不是普通人。我笃定他们一定会以大局为重，他们会保证神帝不会完全死掉，但是秘境也不会白白遭受重创，他们必会让神仙二界也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为了在向北死后，为妖族提供活下去的可能。”
秘境内，李毅也冲了过来，帮助白蕊姬消灭掉了围攻她的妖精，此时的情形对陆离十分不利，她一对三，渐渐不敌。
陆离单手握着剑，喘着粗气，“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真是不要脸的很。”
“妖女，你们妖族窃据天下，若说你们还要点脸，就该羞愧而死！”
“呵呵呵，跑到别人家里来讨论谁不要脸吗？你还真是会颠倒是非呀！”陆离觉得自己永远也不能与装睡的人讨论道理，便拼命厮杀，甚至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陆离浑身浴血，突然一白发苍苍老妇人冲了出来站在陆离身前，陆离认出这是银发婆婆但是她却蒙着面。
“陆离，去大树平台！”
“要走一起走！”
银发婆婆稍微回头，却一直盯着对面三人，“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
陆离心中了然，蜀山弟子剑已经出现在银发婆婆手中，陆离飞身而走，大树平台中必须有人指挥。
李毅一步向前，“妖女哪里走？”
可是银发婆婆不再多言，一把弟子剑已经分出十八把，一个银发婆婆好似十八位蜀山弟子，蜀山剑阵启动，李毅楞在当场，“你是谁？”
银发婆婆并没有回答，而是驾驭剑阵与白家父女周旋，李毅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银发婆婆已经抓准时机抽身而走。
“三长老！”白润差点没气死，他根本不明白李毅傻愣愣地看什么呢！
李毅嘴巴微张，白蕊姬察觉不对，向父亲轻轻摇摇头。
此时，森林方向响起金的声音，“怎么鸣金收兵了？”
“听令行事！”白润虽然生气，但是战场瞬息万变，此时大家都在秘境腹地，看不清战局，只能相信并听从指挥官的指挥。
白蕊姬对能不能灭掉整个妖族没有太大的执念，云鹏的安全才是头等大事，而如今只能回到通道口打听情况。
与此同时，芷越从云鹏的金龙真身上跳下来，掉进了森林中，正好掉进了豆娘家族的地盘。
森林最早遭受攻击，大火弥漫，树木倒了一片，豆娘家族人数众多，从战争一开始便站在了御敌第一线，直到现在仍旧力战不退。
天兵天将前仆后继，站线艰难推进。
芷越一下子掉进两军阵中，甚至因为从天而降砸死了两只妖。豆娘家族已经没有了过多的悲伤，唯有杀敌，杀死更多的来犯之人。
芷越一把弟子剑，与天兵天将一起不断进攻豆娘家族。
夜色已深，森林中早已血流成河，若不是法术的光亮，这血便与土地成为一色。
神仙妖死后，尸首无需收敛，自会渐渐消散。在距离芷越掉下来的地方不足三十米之地，绿影与姑姑，姑父的尸首相隔不到两米，姑姑、姑父更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牵住了彼此的手。他们的尸首不断消散，瞳孔都已经扩散，眼中的寒意却永不会消散。
后方鸣金收兵，芷越虽心有不干，天兵天将可是最听令，大家且战且退，豆娘家族还有十几人，他们可不管什么收兵不收兵的，大家就是要拼个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稍早时候，神帝冒险入秘境，原本打算在神界等消息的白润与李毅都跟着跳进了通道，这才有了与陆离的战斗。
而云鹏化出真身一头栽进湖里，神帝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毕竟从他背上还不断掉下人去，血也撒了一路。他打算不管不顾，焚尽秘境，为儿子报仇。
可是此时于水也进入了秘境，原来神界监视不周山的人看见的并不是戚平柳而是于水假扮的，这样戚平柳就可以直接迈进大树平台保护要离开的妖族。
两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恰到好处地刺激神帝，只能他自己进入秘境，就算跟着一些天兵天将，甚至是蜀山的掌门和四位长老，或者什么神将，只要不轻易调动更多天兵天将就成。毕竟从人界而来需要时间，神帝认为自己有时间扭转大局，便没有投入更多的兵力。
于水已进入秘境，心中早已不见踪影的怒气升腾起来，秘境已经千疮百孔，远远望去，四方天地开始不断坍塌，甚至发出嘎啦啦的声响。
戚平柳也已经发现秘境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便抽身回来站在大树平台的鹅卵石太极上，盘腿而坐，从他身下开始，柳条不断延展出去，每隔一百米，柳条便向上支撑起秘境的空间，防止秘境坍塌。
这就意味着向北身体已经变得十分脆弱，甚至不再能够支撑第二空间。向北烈火焚心，就算没有敌人，他也已经十分虚弱了。而此时的向北就在敌人的最后方，通道内还在不断出现新的敌人，他心里知道自己真的支撑不到一个半时辰了。
于水是向北的表弟，但是两人就差了几个月，从小到大都是于水在照顾向北，向北遭受了这种无妄之灾，于水怎么能不气愤？
他身后发出妖艳的红色光芒，神帝的真身在空中翱翔，还在口吐烈火焚烧秘境。在这一刻，在于水眼中，秘境所有人的声音、妖、神、仙都已经不在了，他双眼眯成了一条线，飞身而起一手出纯净之术，一手出愤怒之火，愤怒之火焚烧纯净之水，比火还炙热的水蒸气灼烧神帝的金龙真身。
龙吟之声再次响彻秘境，于水已经失去了理智，什么大局，什么六界的安宁，在这一刻都是屁！凭什么是一个躲在这里上万年什么都没干过的向北承担这一切？凭什么小人不讲理，他们这些法力最高的人还要考虑这考虑那，为那些光想着抓取权利的人擦屁股？
于水再次一手出纯净之水，一手出愤怒之火，神帝被灼烧地疼痛异常，他嚎叫着往通道处逃窜，甚至一脚深一脚浅地将秘境街巷中已经是残垣断壁的房屋踩踏破烂。
于水看着神帝仓皇而逃的样子，心中更加生气，愤怒之火在于水手中不断积聚，只要发射出去，神帝必死无疑，千钧一发之际向北冲了过来。“算了。”
于水身上的红色光芒消失了，他再次恢复了理智，一把抓住向北的胳膊，“跟我走！”
向北嘴唇无色，浑身颤抖，轻轻摇了摇头。向北用最后的力气朝着湖里一捞，一条“小水蛇”被虚握在向北手中，“你拿着，帮我照顾好妖族。”
于水气急，“你自己照顾，我才不管呢！你死了，我就将他们都扔到锁妖塔里，气死你！”
向北笑了。
远处，神界已经鸣金收兵了，两兄弟悬在夜空中，眼神都黯淡下去。
“走吧，再不走，就白费力气了。”
于水鼻子一酸，向北却一脚踹在于水身上，“还你的！叫你当年踹我！”
于水已经泪流满面，金鸣声越来越急促，于水最后看了一眼向北，转身而去。
在于水眼中，向北最后的身影是模糊的，但是他真的来过，来过这个人间。
第一百六十章 进入魔界之后（上）
天地重归寂静，向北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这秘境，身死道消，归于混沌
“师父！师父！”
陆离被于水拉出秘境，通道彻底堵死，陆离跌坐在地上双手拍门，可是没拍两下，门也消失了，陆离上半身扑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明阳眼中含泪，蹲在陆离身边紧紧抱住了她。陆离眼泪直流，打湿了明阳的衣衫，仍旧不肯干休。两人身体前后摇了摇，陆离突然不甘心地捶打起明阳，明阳并不松手，他知道陆离是在怪她自己，可是这一切怎么能是一个陆离可以阻止的呢？
“陆离。”
陆离听见小满的声音，浑身颤抖着勉强站起来，“小满，小满……”
两个劫后余生的人紧紧抱在一起，小满声音沙哑，“桐雨没有出来。”
陆离怔住了，小满哭着说，“她说让我先过来，要回去找家人一起走，可是我等了半天，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她。”小满低着头已经泣不成声，“都怪我，都怪我，我应该与她一起回去的，应该一起的。”
陆离强忍着悲痛将小满搂住，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了拍小满的肩膀。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陆离怎么忍心苛责于他呢？
老鲲走了过来，“陆离，你们妖族现在谁做主？”
小满赶紧止住哭，站在一旁。
陆离使劲克制，哭的确无助于妖族现在的情况，陆离沙哑着声音：“可有人过来说自己是长老？”
老鲲摇摇头。
陆离其实早就猜到了，四位长老一直在空中御敌，两条大金龙先后腾空，长老们已经尽力了。
“前辈，那您可否看见一银发老婆婆？”
银发婆婆站在陆离身后不远处，“陆离，我在这。”
陆离看见银发婆婆抿着嘴点了点头，还好，还好，银发婆婆还活着。
“银发婆婆，我们妖族可还有管事之人？”
银发婆婆看着满身污渍的陆离，眼泪差点流下来，“大长老与四位长老皆身归混沌，如今你便是管事之人。”
陆离又瞬间泪目，又不知所措又悲愤交加，更多的是想起那些没能离开秘境的人。
老鲲走到陆离身旁，“刚刚我大体数了一下，过来的妖精有三十万左右。你作为管事人，该如何安置这些人，以后该怎么办，要赶紧拿出一个章程。”
陆离牙齿咬着嘴唇，原地踏步两个半圈，“我们秘境有三百万之众的，我们有三百万妖族的。”
银发婆婆知道陆离一时难以接受，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地计划了，可是逃出来的仍旧只有十分之一。银发婆婆赶紧将陆离搂在怀中，“陆离，你现在要镇定下来，好歹我们还有三十万妖精，你的功夫也不算白费。”
老鲲可不会安慰陆离，作为一族之长，老鲲明白陆离的道路任重而道远，而有些道理必需陆离自己去感悟。
银发婆婆说道：“陆离，我现在
去让各个家族推选出一人，然后大家一起过来商量。”
陆离正要点头答应，一只妖精冲了过来，指着陆离质问道：“陆离，你和向北早就知道秘境要破是不是？”
北冥之滨瞬间安静下来，三十万双眼睛都看着陆离。妖精继续质问道：“什么融入六界？什么已经有规划要离开秘境？都是骗人的！你们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为什么不早点说？害我们白白丢掉性命！”
众妖开始窃窃私语，陆离满心委屈，但是却无话可说。
明阳可看不下去，剑眉立竖站在陆离身边，“没有师父和陆离，你们都得被神界灭了！你现在活着就好好活着，不要这么欠打！”
陆离轻轻拉了一下明阳，指责陆离的男妖精却像受到鼓舞一样继续表达心中的不满，此时，又有一些痛失家人的妖精加入了指责陆离的行列。
一女妖精全身污渍，蓬头垢面冲过来一把拉住陆离，“你看见我儿子了吗？你看见我儿子了吗……”
陆离被吓了一跳，因为这女人明显已经处于疯癫状态，从惊恐地询问，到妙明奇妙的絮叨，再到癫狂地笑声，陆离觉得她越来越渗人。这女妖精已经撒开了陆离，尖利的笑声响彻天地，“哈哈哈，我儿子没死，我儿子还好好的呢。哈哈哈……”女妖精像醉汉一般走着曲折的路，路过之地，大家纷纷避让，“没死，没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妖再次眼神幽怨看着陆离，好像在说：你看看你，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死了她的儿子！
明阳用身体将陆离挡在身后，“你们不要不识好歹，我们为了保住秘境做了这么多工作，你们呢？你们能活下来都应该谢谢师父，谢谢陆离才对！”
老鲲脸色阴沉，双手背后，终于开口道：“你们这些妖精的内务事我不想管，但是你们所处之地是我北冥之滨，我是北冥的族长老鲲。今日你们妖族蒙难，我北冥只能暂时提供给你们一块容身之所，但是你们不能进入北冥海中。从现在开始我只与你们的管事人说话，你们与其在这里指责别人，不如赶紧想想以后要怎么办？”说着，老鲲眼神凌厉扫视众妖，“你们想学那人界的泼妇打架也要站到自家门口才能有底气，既然站在了我们北冥的门口，就要守着北冥的规矩。”老鲲看了一眼陆离，又扫视一眼众妖，自己缓缓回北溟海内去了。
陆离明白老鲲是在帮自己，一些不知道老鲲与陆离相识的妖精只会听出老鲲的威胁之意。但是银发婆婆心思通透，对众妖说道：“大长老为了保护我们妖族，身归混沌，我们妖族自当感念。如今大长老只有两位弟子，那就是明阳与陆离。我提议，请陆离出任大长老之职，带领我们妖族找到栖身之所，再次建立秘境？”
“再次建立秘境？那我们再次遭受攻击怎么办？”
“就是啊，再说了，陆离怎么能当大长老呢？她身上可有神界的血统！”
“那也不能让明阳当呀，他是魔族的！”
“那我们怎
么办？”
银发婆婆见众人七嘴八舌，终究不是办法：“大家，我刚才说了，请各家族族长出来说话，我们总会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的。”
“你算什么东西！蜀山的走狗！”
银发婆婆愣住了，陆离不能视而不见，“你们怎么这么说银发婆婆？她这些年在我们秘境为妖族尽心尽力，与蜀山已经没有任何瓜葛……”
“别以为我们没看见，她手中的蜀山弟子剑，是想与我们一起抵御外敌，还是想杀妖？谁又说得清！”
“不错，在秘境她肯定不敢，出了秘境她还不再次投奔蜀山吗？”
“我们不能冒险！”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陆离从来没想过大家会这么想，“我可以不当大长老，但是你们不能污蔑别人！”
“让她把弟子剑交出来毁掉我们就相信她。”
“不错，毁掉蜀山弟子剑，毁掉！”
银发婆婆人缘不错，自然有人出来为她说话，场面便一度乱了起来，陆离想要劝架却不知道该拉谁。
最终还是银发婆婆站了出来，“你们都别打了！”
银发婆婆站在对峙的两拨人中间，向着力挺自己的朋友们说道：“谢谢大家的信任，这一百年我银发婆婆没白活。”
银发婆婆端庄自持，即使在大战之后又被人误解，银发婆婆还是从容淡定地说道：“我们在秘境少说人一起生活了百年，我所知道的秘境开放，包容，友善，今日妖族遭受无妄之灾，有些人一时无法接受，害怕了，我不怪你们。不过蜀山弟子剑跟了我百年，我绝不会为了大家一时的信任就毁掉它。看来，我与妖族缘尽于此，从此山高水长，你我各自珍重吧。”
“银发婆婆。”
“陆离，我虽然答应了大长老要好好照顾你，但是今日我若不走，你只会更难做。”银发婆婆伸手擦了擦陆离的脸颊，“以后，要靠你自己啦，千万保重！”
说完，银发婆婆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开了。很多妖精都向前追了两步，最后只能呆呆望着银发婆婆的背影。
明阳红着眼，在万魔宫，他见过的阴魔诡计已经太多了，他决不允许眼前这些刚刚被就出来的人就这么一步步将所有好人都逼走。
“你们！”明阳祭出避水剑，“我是大长老的开山大弟子，师父身归混沌，我当然要扛起责任。不过我自知能力有限，师父当年也着重培养于陆离，所以从今以后，陆离便是妖界大长老。你们若有意见，现在就站出来，先问问我这个开山大弟子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陆离也站在了明阳身边，她决不允许妖族内部发生决裂，不能允许向北白白牺牲。
一直站在反对陆离第一线的男妖刚要站出来挑战，一队人马已整整齐齐来到众妖跟前。
“干什么呢？”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陆离与明阳都不用回头看，就心中大定，明启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进入魔界之后（下）
明启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一只三千人组成的军队。明启左边是凉城王凉玉，右边是北孤城城主北长祥。
北长祥催马向前一步，“我是北孤城城主北长祥，你们的管事人在哪？”
明阳避水剑入鞘，看了一眼陆离，陆离向前一步，“北城主，我是这里的管事人，我叫陆离。”众妖如临大敌，却都没有言语。
明启等人翻身下马，北长祥介绍到：“陆长老，这位是我们魔界的大公子，旁边的是我们魔界凉城王，如今你们所处之地是魔界北邦，是我北孤城地界。”
大家相互见礼，“多有打扰。”
“明阳，你干什么呢？”
明阳突然被点名不知道该说什么，明启一瞪眼，明阳赶紧乖乖站了过来。凉玉、北长祥与众将领一施礼，“参见二公子。”
众妖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知道明阳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明启摆出魔界皇族的贵气，对陆离说道：“向北大长老身归混沌，此乃六界集体之不幸，还请你节哀。”
陆离鼻子一酸，这还是大家劫后余生后，第一次有人公开对向北的死亡表示哀悼。
“多谢大公子。”
明启提高声音说道：“陆长老，魔尊会依照与向北大长老的约定，提供给妖族一片栖身场所。但是。”明启面对众妖说道：“但是这一切只能建立在妖族会听从我们魔界暂时指挥的基础上。”
明启抢在有人提出异议之前高声说道：“不过你们放心，我魔界不会指挥你们去做什么。只是希望你们暂时呆在北冥之滨，等你们建立了自己的家园，你们便可以离开。
但是有几点我作为魔界的公子必须说清楚，第一，也许你们有些人是知道的，这魔界的北邦分为两部分，你们背对着的北冥和你们面对着的北孤城，北冥族长老鲲你们也见过了，他是我们魔界比较老的前辈了，就算是我的父尊也敬他三分，所以没有他的允许，请不要随意进入北冥。
第二，北邦正在打仗，但是北孤城属于中立状态，所以请你们不要轻易进入北孤城，以防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第三，日后若是你们妖族有任何需要，在不损害魔界利益的基础上，我个人愿意尽全力帮忙。毕竟我的弟弟明阳是你们如今的长老陆离的师兄，我也十分敬重向北大长老，所以我也希望你们可以安然无恙度过这段艰难岁月。”
明启的善意陆离听得明明白白：明启将戚平柳与魔尊的约定说成是向北与魔尊的约定，又说了很多尊重向北的话，这无益于提醒了所有人向北的功绩。明启还清清楚楚告诉妖族，他们魔界现在只承认陆离是管事人，妖族在魔界绝不能惹是生非，否则就没有什么暂时的安栖之所了，这无异于帮陆离直接安定了妖族。
明启留下三千人的军队帮助妖族安营扎寨，还送来了一些
生活用品。明阳被明启带走，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各个家族的族长也不断来到了陆离身边。
“陆长老。”一女妖精似乎刚刚恸哭过，眼睛充满了血丝，脸上与身上却干干净净，肯定是收拾了一番才过来。
“我认识你，你是豆娘家族的。”
“是，我见过你，你是绿影的朋友。”
陆离激动地问道：“绿影呢？姑姑呢？你们的族长呢？”
豆娘妖强忍悲痛：“长老，我们豆娘家族力战不退，从始至终，战线只后移了一百米不到。敢问陆长老，大长老如何如此快地认输了？我们豆娘家族，如此坚持是为了什么？！”
陆离哑口无言，因为她也不明白为何不到一个时辰，向北便直接摧毁了秘境。陆离只能凭借自己对向北的了解才能推测：向北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绝不会如此行事。
豆娘妖精继续说道：“大长老，刚刚情况混乱我才没有出来。大长老身归混沌，如今你成为了我们妖族的长老，我便将族长让我告诉大长老的事情告诉你好了。”
“什么事？为什么你们族长不自己过来？”
“族长被神界抓走了。”
“什么？”陆离没想到神界竟然会抓妖精，她一直以为神界的目的是屠尽妖族。“怎么会呢？为什么抓豆娘族长？到底发生什么了？”
豆娘妖眼神黯淡，“我只知道，我们真个家族力战不退，我和长老受了伤，被抓住了。他们神界鸣金收兵，天兵天将本来想杀了我们，可是有一个蜀山的女人说将我们带回去也许有用。族长趁着他们在商量的时间，按倒旁边的守卫，我才趁机逃了出来，一直飞到了大树平台来到这里。
我只听见族长喊道：‘快去告诉大长老，有妖精被神界抓走了，小心有妖精叛变！’
可是我不知道，如果族长知道，正是大长老彻底摧毁了秘境，他要作何感想呢？陆长老，请您告诉我，大长老为什么抛弃我们？为什么连抵抗都不抵抗，就连我们这些奋起抵抗的妖精都直接弄死？这是大长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吗？”
陆离一时无话可说，豆娘妖便继续说道：“既然长老相信大长老是为了我们秘境才不得不这样做的，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绝不会等在这里去什么第二个秘境。我一定要为我的家族报仇，一定！”豆娘妖转身就走。
“你站住！”陆离有些话不吐不快，“在这几个月的时间中，我一直询问你们豆娘家族的意见，是你们自己说就算死也绝不会离开秘境！我已经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我甚至在森林中冒险标记了逃亡的路线，可是你们自己选择了与秘境共存亡。
秘境当然敬重你们的决定，但是你绝不应该因为自己的选择没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就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别人。
你的家族都是为了秘境而战，其实是为了整个妖族而战。你的族长，拼命给了你一线生机，甚至不是为了让你活下去，而是为了整
个妖族不受背叛！他心中的大爱，不是你心里的愤恨可以抹杀的。
你现在可以离开，但是你不能离开北冥之滨，你刚刚应该听见了魔界大公子的话，你想找神界报仇，我不拦着，但是你要是离开这里惹怒了魔界，让我们妖族无处可去，我绝不会允许。我想就算你的族长在这里，也不会允许。”
豆娘妖终于转过身，眼中含泪，忍了很久才说道：“如今我便是全族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参加族长会议？”
“当然，我们妖族的何去何从，需要所有人的决定和努力。”
“大哥，你到底想带我去哪啊？我也是我师父的徒弟，我也想帮助妖族啊！”
“父尊已经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了，你要是真的喜欢被揍，你早点说话，我可以满足你。”
明阳瞬间不说话了，凉也忍不住笑了。“明阳，你还有这爱好呢？”
明阳也不甘示弱，“你怎么这么闲？不会是仗打输了吧？我可告诉你，我大哥绝不会帮你去打仗的。”
“你就别给别人操心了，还是想想自己怎么能不挨揍吧。”
“哼，我现在就回不周山上学去，再也不回家了。哎呦，大哥，疼。”
“哈哈哈。”
明阳被明启踹了一脚，转头就要踹凉也，凉也又不傻，自然逃跑。明启在后边见两个人嬉闹，无奈地摇摇头，凉也很明显是在遛明阳，让明阳以为自己能踹着的时候又突然发力逃跑，然后又给明阳一种要成功的错觉，后而再逃跑。
秘境被完全摧毁，妖族大举逃跑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魔界。最先收到消息的就是北邦全境，这也是凉也亲自来到北冥的原因。
而此时的万魔殿内，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魔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三十万妖族，家园被毁，正是悲愤之时，只要我们稍加利用，甚至只要给他们一点便利，妖族绝对可以再杀神界一个回马枪！神界必将遭受更大的损失，那我们魔界一统六界指日可待！”长公主兴奋异常，双眼闪着喜悦的光芒。
魔尊假装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计划，“本尊听说神帝顺利逃生了，凭着这些丢盔弃甲的妖精能与神界抗衡？”
“魔尊，末将觉得长公主的建议完全没有问题。我们只要给妖族一些便利，他们自会去寻仇，到时候就算他们没有成功，也是他们妖族自己寻死，与我们魔界无关。反而若是他们成功了，我们魔界将获利最多！魔尊……”
魔尊捋着小胡子，“的确，的确。”
长公主与沸翼眼神炙热，魔尊却一直重复说“的确”。
长公主心里愤愤不平，她不知道她这个哥哥怎么如此懦弱，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肯稍加利用。
长公主与沸翼交换了一下眼神，明摆着是要私下搞些小动作。
可是这一切，魔尊都看在眼里，只是什么都没有说而已。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云鹏的下落
秘境突然坍塌，不光妖族大多没能逃出，神界更是损失惨重。
而神界之所以鸣金收兵，正是由于云鹏坠入湖底，神帝战败，通过两界之间的通道仓皇逃离，一直顶替云鹏的位置坐镇指挥的左将军见此情形，心一横决定舍弃小殿下，为神界保住这只精锐。
原来云鹏献策攻打秘境，神帝为了给他扬名立万的机会，命云鹏为全权指挥，他带来的是神界最精锐的部队。甚至蜀山都觉得此战必胜，派出了大部分弟子的同时没有派遣长老，就是要给还是蜀山弟子的云鹏在功劳簿上再加上一笔。
按照神帝与束严、云鹏的推演，三月初三，夜深人静之时进攻最好。可是进入秘境之时，全秘境几乎都醒着，天上还挂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满月。甚至秘境内，早就布置了机关，方便秘境遭受攻击时撤退，这些都是神仙两界万万没有想到的。
神帝仰天长啸，一下从通道窜了出来，大家还没有看清这巨大的金龙真身是神帝还是云鹏之时，金龙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后，天兵天将几乎是乱爬带飞地撤退出来。
鸣金收兵时，芷越就在森林中，自然是最早一批撤退回来的。
李毅、白家父女虽然正在秘境腹地，却凭借高超的法力第二批撤退出来。
齐琪与丁柔根本没有深入腹地，鸣金收兵之时，两人被几只妖拖住，丁柔拼了命往外扔符，两人才勉强赶上了末班车。
通道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瞬间崩塌，最终化为乌有。
很多人都瘫倒在地，呆呆望着原本是通道口的地方，如今那里已经恢复了万里云海的波澜壮阔，再也不会有人从里边爬出来了。
芷越望着万里云海，突然心生悲苦。这姹紫嫣红的云海，好似上百万生灵，只是他们不再鲜活，无法再多问一句：这样，值吗？
神帝冲进万龙殿，在进入殿内的一瞬间化为人形。
万龙殿内，有着大大小小的汉白玉龙型雕刻。有些龙口含龙珠，更多的并没有，有些神采奕奕，更多的已经黯淡无光。
神帝踉跄着来到一条大龙雕刻之前，这龙的光泽稍稍逊色于左右两边，光亮洁白的珠子却丝毫无碍，仍旧稳稳当当含在口中，甚至一丝裂纹都没有。
神帝伸手把着旁边的柱子，松了一口气。
“陛下，陛下！”天后已经得到消息，赶紧来到神帝身旁。她也抬头看大龙雕刻，“这，云鹏怎么了？云鹏怎么了？”
神帝勉强支撑身体，“还活着。”
天后倒吸一口凉气，“陛下？”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天后心中焦急，又看见神帝脸色苍白，伸手扶神帝的胳膊，“陛下，您怎么了？”
神帝全身通红，虽然有龙鳞抵挡，愤怒之火焚烧北冥之水散发出来巨大热量还是灼伤了神帝。如今他觉得全身发热，却又像憋着发不出来。
“陛下，难道陛下受了伤？”
神帝轻轻推开天后的手，自己坐在大殿正中央的台阶上。这里有一块半径为一丈的圆形和田玉石，神帝盘腿坐在正中央盘腿运功，头上同样有半径为一丈的圆形屋顶。屋顶正中央一条石刻金龙突然活了过来，石龙每一片龙鳞都透着金色的光亮，龙须宛如蛟龙入海，飘逸自然。石龙口含龙珠，缓缓下降了半米，巨大的龙身向下盘旋而动。龙珠洒下金光点点，飘飘渺渺，虚虚实实落在神帝身上。
半个时辰后，神帝便再次神采奕奕，恢复了往日的光彩，而头顶的石龙也恢复原状，金色光芒却减弱了一分。
天后终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下，但是云鹏仍旧不知所踪，这让天后怎么也无法完全放心。
“陛下，云鹏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来神界龙族掌管四方，万龙殿就是他们的分身。每一条真龙出生之时便有一条石龙被雕刻在万龙殿内，石龙与真龙的生荣没哀休戚相关，真龙欣欣向荣，石龙便神采奕奕，真龙没，则龙珠掉落，龙身崩碎，在此后百年间不断断裂，最后完全化为齑粉，从这万龙殿永远消失。
而万龙殿的正中央便是现任神帝的石龙，万龙围拢在神帝石龙的周围，似乎在守卫神帝的石龙，也守卫着整个龙族。
真龙在修行中不断获得大机缘，有时也会出现若是全部吸收便如鸡肋的情况，真龙便将多余的法力暂时储存在石龙之内。今日，神帝受伤颇重，便“拿回”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法力，神帝身体大好，石龙便再次归于沉寂，等待主人的下一次召唤。这就好像真龙家族的第二条命，受到严格的保护。
神帝望向云鹏的石龙，龙珠并没有掉落，龙身也没有迸裂，只是光彩有些暗淡，这一切都说明云鹏还活着。
“没有人来向你报告云鹏的消息吗？”
“我本在寝宫等待消息，他们只说一条金龙冲进了万龙殿，我想着不管是谁，定是受了伤来此疗养，便急急赶来，此间，我并没有收到云鹏的任何消息。可是陛下，云鹏的石龙如此暗淡，他一定是受了重伤，可是他为何没有与您一起回来？或是他自己回了天庭，怎么没有来此疗伤呢？这事，他是知道的呀，我还帮他在他的石龙里存了一些法力的。”
神帝眯着眼看天后，他早就发现云鹏的石龙不同寻常，云鹏出生时天有异象，链接真身与石龙之时更是失败了三次，最后由真龙家族辈分最高的长辈亲自坐镇，更换了石头重新雕刻才终于建立了与真身的联系。后来云鹏的石龙就异军突起，在万龙殿熠熠生辉，光芒已经遮挡不住。所有人都认为是云鹏大道机缘太好，才养的石龙如此神气活现。可神帝了解天后，他早就怀疑是天后偷偷为小儿子的石龙注入了自己的法力。
“这石龙与真身相互孕养才能达到最后的效果，也能最真实地体现现在云鹏的状态。如今，我们也只能祈求上苍，但愿云鹏能够平安归来吧。”
天后自知失言，可是她对云鹏的爱护是无保留的，
绝不允许云鹏出现任何意外。“既然陛下有伤在身不宜劳累，我便自己去寻找云鹏，我就不信我的儿子能被一群妖精要了命。”
“天后！”神帝一下子站起来，“云鹏失踪的事情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难道也放任不管，等着给儿子收尸吗？”
“秘境当时有两天通道，一个是通往我们神界，另一个是妖精逃走用的。若是云鹏从另外一条通道逃出，还不被妖精抽皮拔筋吗？那这石龙口中的龙珠怎么也会掉下来，就不会只是光芒黯淡了。所以云鹏必然还活着，只是被人控制住了。”
“谁敢控制云鹏？谁又能控制住一条真龙！就算云鹏受伤，拼起命来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所以，他现在应该很安全。”
“什么意思？”
“若是他情况危急，以云鹏的脾气，会乖乖地什么也不做吗？当时秘境突然坍塌，必是向北的杰作，他就是要让我们神界遭受最大的打击，甚至牺牲掉还在秘境中的妖精，他是在给逃出去的妖族寻找活下去的底气。而这底气就是云鹏在他们手上。”
神帝见天后震惊的表情，抢在她说话之前，继续说道：“放心，云鹏不可能在普通妖精手里，向北一定会将云鹏交给他信得过的人。而在这个世界上，向北最信得过的，又能与我们神界谈判的只有两人，那就是于水与戚平柳。”
神帝眼神坚定不容置疑地说道：“你马上吩咐下去，就说云鹏力战妖界大长老向北，受伤颇重需要调养，即日起封锁万龙殿，任何人不得进入！”
天后已经明白了，神帝还是心疼儿子的，已经为云鹏此次进攻失败找说辞了：云鹏虽然战场失利，还是凭借一己之力斩落向北，其功大焉。
天后心中自然是最偏爱云鹏的，若是真如神帝所说，只要能换回儿子，对方提什么要求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而事实的确与神帝猜测的一般无二，于水受向北所托，将陆离拉出了秘境，可是对于陆离能不能顺利掌管妖族，于水没兴趣知道。在陆离哭天抹泪之时，于水已经来到不周山一甩袖子，将云鹏扔进了冥湖。
戚平柳盘腿坐在湖心岛上，嘴巴刚动了动，向北却抢先说道：“不用你管。”戚平柳知道他现在火大，谁说话谁倒霉，便一言不发继续打坐养神。
于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都直直伸向前方，甚至挺直了身子僵直地躺在地上，装死装到了第二天中午。
人界的阳光摇曳，晒进不周山。戚平柳实在无法忍受他如此，闭着眼长出一口气，“你这样，他也不能活过来了。”
于水心里烦闷，已经两次了，都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于水猛地抬头，“老戚，你可千万别哪天想不开，也想去死啊！”
戚平柳单手撑腰，“我还想这么跟你说。”
于水咧嘴一笑，心里却仍旧阴霾不散。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于水云鹏辩论
“师叔，师叔。”明阳被明启带来了不周山，心大地想找戚平柳给自己打个马虎眼。
明启站在湖外向戚平柳施礼，明阳却已经飞身要到戚平柳身边去，只是湖心岛不同以往被设置了结界，明阳一头撞在结界上，“噗通”一声栽进湖里。
于水终于坐起来，开怀地笑了。
明阳落汤鸡一样扒着结界，“哎师叔，您设结界干嘛？”
“你想干嘛？”
“我爹知道我去北冥了，要揍我，您可不能不管我呀，我可是奉师命才去的。”
“老子管儿子，我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况且我还不是那天王老子。”
“天王老子有什么好？哪有我师父厉害？！”
于水听明阳的马屁话不错，一挥袖子撤去了结界。
扒在湖心岛边的明阳和站在湖外的明启同时吃了一惊，明阳指着湖心岛上的中心位置，“师叔，您的柳树呢？”
戚平柳稍微一错身，“在这里啊。”
明阳睁大了眼睛痛心疾首，故作夸张捶着自己的胸，“哎呀，我的师叔呀！天杀的神仙，害我师叔真身受损，真真是气煞我也！”
“你再大点声，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师叔我真身受损。”
明阳赶紧收了声音，整个人也被明启从水中提起。明阳将自己弄干净的同时，戚平柳已经再次步好了结界，从外边看，柳树仍旧如故，只有里边能看见柳树已无，这剩下一支细细的柳条，甚至土都已经掩平了，好似刚刚插好一般。
“老师，前辈。妖族已经在北冥安营扎寨，陆离也已经接任了长老之位。”
戚平柳轻轻点点头，于水却一言不发。
明阳可没有时间安慰于水，只见他厚着脸皮蹲在戚平柳身边，“师叔啊，看在我师父的份上，要是我爹要揍我，您可得拦着点啊。”
还不等戚平柳说话，于水就将明阳打下了水，力度之大甚至直接将戚平柳刚刚设下的结界撞出来一个大窟窿。
明启明白，于水是不希望明阳打着向北的名号为自己捞取好处。
明阳不明所以，脑袋发蒙地泡在湖里，“你这个老头，打我干嘛？”
于水目露凶光，“再敢多言，就将你一扇子扇回万魔宫。”
明阳知道于水没有吓唬自己，一个黑龙老师都能办到的事情，于水更能。
明阳不甘心地白了于水一眼，打算游泳去湖对面思考人生。明阳一蹬腿，踹在一条“大鱼”身上，明阳天生是个闲不住的，一头扎进水里要看看什么东西吓唬自己。
明启并没有看见明阳在干什么，便继续与戚平柳报告。“老师，昨日一役，神界逃出者只有不到十三分之一，可谓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掀起什么波澜的了。”
话音未落，明阳在水中突然看见一道金光，这金光游弋而上，甚至将明阳顶出了水面
明启不知发生了什么，已经做出防御姿势，两条钢鞭拿在手中。明阳被扔在地上，金光却逐渐缩小，最终变得只有一人高。
“云鹏？”
云鹏直直盯着明启，“你说我神界将士只有十三分之一逃出？怎么会呢？他们可都是神界的大好儿郎，是神界最精锐的部队！”
于水怒火中烧，红色的光芒再次出现，戚平柳率先问道：“谁又不是大好儿郎呢？大好儿郎就不会死吗？”
云鹏怔住了，他带着建功立业的信念冲进了秘境，却弄得两败俱伤，他瘫倒再地，却被明阳一脚踹在身上，云鹏猛烈地咳嗽着，明启使劲拉着明阳，明阳却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小混蛋！偷袭别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单挑，看我师父不给你打出屎来！”
“明阳，明阳！”明启也不知道云鹏在此，只是他觉得既然戚平柳与于水都在，怎么处置云鹏，他们更应该决定。
明阳不理解明启拦着他的目的，可是明启轻易不会吼他，明阳便不甘心地闭嘴站在了一旁，只是眼睛还死死瞪着云鹏。
明启向前一步，“神界小殿下，我收到的消息确实如此。不过小殿下，你难道不想知道妖族死伤多少吗？对于妖族来说，他们也承受着巨大的悲痛，他们失去的也许家人，朋友，甚至是赖以生存的家园。小殿下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吗？”
云鹏捂着胸口站起来，“我也是在保护我自己的家园。”
明启冷哼一声，摇着头说道：“你是在争权夺利。”
被明启当面揭穿，云鹏心里反而安定了，“魔界大公子，我想问你，若是哪天神界威胁了魔界，你会不会对神界大开杀戒？之前妖族在北邦参战，你不也忙着驱赶妖族，平定内乱吗？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族群，我们有什么不同？”
明阳很想冲过来打云鹏一顿，明启一瞪眼，明阳只能生着闷气蹲到了戚平柳身旁。
明启说道：“神界小殿下，你觉得你有个想法，与你真的做了只见相差多远？妖精想对神界不利，与妖族真的对神界不利，相差多远？
也许小殿下也觉得相差甚远吧，何况被你屠杀的是一心躲在秘境不出来，永远也不会对神界造成不利影响的妖族。
小殿下，有些借口，似乎都不需要怎么推敲就说不通吧！”
云鹏眼神坚毅：“未雨绸缪方能立于不败之地，魔界大公子，如今魔界动-乱，民生凋敝。若是魔界也能早做筹谋就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了。所以，若是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选的。”
明阳真的压不住心里的火，一个箭步冲过来指着云鹏，“我大哥比你强多了，我们可是为了防止争端扩大到整个六界才驱逐妖族。不像你，打一场根本没必要的杖，就是为了给自己捞好处！”
“漂亮理由谁不会找呢？我是为了神界，也就是为了保证六界的安宁，我不觉得我有错。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时间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
做的。”
明启拉了一下已经怒火冲顶的明阳，“老师，前辈，既然你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就先送明阳去课堂了。”
戚平柳点点头，明阳嘴上骂骂咧咧明启拉走，云鹏毫无怯意，“两位打算怎么处置云鹏？”
于水仍旧红光耀眼，“你说要是我挟持你，与神帝谈判，结果会如何？”
“我父帝绝不会轻易被要挟。”
“是吗？可是如今他已经对外宣称是你杀了向北，不管你损失了多少天兵天将，甚至是蜀山弟子，就杀死向北这一条，就够你荣登神帝之位了吧？”
云鹏震惊地盯着向北，他没想到神帝能如此处置。
“若是现在我与六界说，你在我手上，成了妖族的俘虏，你还能登上那至高之位吗？”
云鹏入坠冰窟，甚至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么？这就怕了？刚刚侃侃而谈那个劲呢？”于水眼神凌厉，“别人的命在你眼中算什么？你高高在上地俯视人间，还要说为了这六界的安宁？昆仑与蜀山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神界已经堕落如此，只知道争权夺利了吗？”
云鹏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已经不想管什么前途了，他激动地问道：“既然水伯如此决绝，云鹏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云鹏倒是想请教水伯，当年你们四人一同离开昆仑，为何只有八苍坚守本心，开创了仙界，死也要守护六界的安宁。你们三人却纷纷叛离了神界，甚至公开与神界为敌，助纣为孽，这就是当年昆仑交给你们的吗？”
“你说六界，难道妖魔不在六界之中吗？”
“所以我才要建立起六界的新秩序，六界必须归于统一。令皆出自神界，六界才能永远安宁。到时候，六界将不再有纷争，不再相互攻伐，难道这样不好吗？”
“建立六界新秩序？”于水冷笑一声，“好志向啊，你有没有想过，原本这天地之间只有神魔两界，为何现在分成了六界？”
“所以才更应该重新建立秩序，彻底消灭妖族，还人界以安宁，将天地再次分为阴阳两界，我神界与人界为阳，魔界与冥界为阴，天地秩序将再次建立，回归到最开始的平和状态。”
“妖精难道是人为出现的吗？你就算屠尽妖族，妖精就不会再出现了吗？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出现一个就杀一个吗？”
云鹏眼皮快速跳动了两下，狠狠地说，“不合理的东西就应该被处理掉，他们已经窃居天下这么多年，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出现即合理。你不去想为什么出现，也不去想让万物怎么更好地适应六界的变化，只一味去除新出现的因素，不觉得自己太蠢了吗？”
云鹏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一点问题，只是眼前这两人已经无法理解自己，更不会为了神界的利益再出山，所以现在已经多说无益了。
戚平柳见两人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却无法说服对方更不可能赞同对方，便提醒于水道：“该去神界了吧？”
于水不再多言，一下将云鹏兜进袖子，向天庭飞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于水神帝谈判
于水直接闯进了南天门，如今神界也是风声鹤唳，天兵天将丝毫不敢懈怠，天庭瞬间乱了起来。
于水直奔万龙殿，神帝还在万龙殿假装再为云鹏护法。
于水眼光凌厉站在万龙殿门口，全身未动，门却已开。神帝对于云水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还觉得他来的委实有些晚了。
神帝一伸手撤去万龙殿结界，于水毫不客气一脚迈进殿内，结界再次补齐，天兵天将站在外边不敢离去，更不敢进去。
于水径直来到神帝对面两米处站定，一言不发看着神帝。神帝见到这位半年前还是神界最长者的人，五内杂陈，“好久不见。”
于水仍旧眉头紧锁看着神帝。
神帝便开诚布公，“你袖管里的东西总该拿出来才好。”
于水一甩手，将云鹏扔在地上，云鹏在地上翻滚两圈才终于停了下来，他一只手撑着，单膝跪地，怒气冲冲看向于水。
神帝见到了儿子心里放心不少，起码大家还有的谈。
于水却一下打消了神帝心中的侥幸，他手“握”光剑，一剑劈开了云鹏的石龙，石龙崩裂，头部都被砍断半颗，只是龙珠还稳稳当当含在石龙口中。
石龙被毁，云鹏的心脏如炸开了一般，他一时承受不住，巨大的金龙真身不受控制地在万龙殿内痛苦扭动。龙吟之声甚至冲破结界，很多神仙都已经听见。站在外边的天兵天将就要不管不顾往里冲，神帝大呵一声，“都给我退下！”
右将军率先反应，甚至因为身法太快一个踉跄栽倒在台阶上，“都退后，退后！”
云鹏真身在万龙殿内翻滚，不断拍打万龙石刻，幸亏每一条石龙都有法力护体，否则龙族现在便皆是云鹏这般惨淡光景。由此也可窥见，于水这一剑是多么高深莫测。
神帝见向北双手背后，仙风道骨站着，甚至不担心云鹏的真身撞到自己。
神帝直接从盘腿坐姿变为骑在云鹏身上，法力源源不断注入云鹏的真身，真身之上，金光不再外溢，云鹏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神帝起身站在云鹏身边，云鹏身子的后半部分斜躺着，两只前爪撑着地，头部勉强抬起，一双淡绿色眸子中间竖立着一根黑线。
云鹏眼中发出寒冷的光，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出他全身龙鳞微微向外张开，似乎要让自己看上去更大一些。
云鹏两只后爪终于扭动过来抓在地上，整个身子像连绵的三座山峰。
云鹏的头凑近于水，居高临下看着这只比自己的头大一点点的前辈，摆出随时都可以一口将其吞进腹中的姿势。只是云鹏全身仍旧不自觉颤抖，即使已经努力克制，这一切还是都逃不开于水与神帝的眼睛。
神帝在旁边轻轻按住云鹏，云鹏扭头看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不满之声，最终却向左扭头，绕过云石台阶，真身轰然倒地，占据了殿内的半圆之地。
“水伯来此不会是专门来耍威风的吧？”
于水终于开口道：“我来为我表哥讨个说法。”
“向北已死，水伯打算如何？”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水伯法术高深莫测，想向
北应如是。杀向北者，向北也。”
于水冷哼一声，“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条件你得答应。”
“什么条件？”
“云鹏，我要带走。”
“这不可能。”
于水也不多言，身后红光耀眼。万龙殿正中央，石龙再次活了过来，只是这次他像一条小蛇一样，恭恭顺顺缠在了于水的右胳膊之上。
于水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小水蛇”的脑袋。神帝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头脑发麻。
“现在可以带走了吗？”
神帝勉强支撑，“你叫我如何面对天下人？”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水伯现在是想以武力欺人吗？将云鹏攥在你手上，你到底想干嘛？难道让我们神界向妖界低头吗？”
“我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不就是以武力欺人，强按着六界的头听从神界的指挥吗？怎么，这刚过去一天，你就忘了？”
神帝双手背后，手指用力，思虑良久。“我顶多答应你短时间内不会再大举攻伐，只要妖族安分守己，魔界不……”
“你没有提要求的权利。”
神帝怒目圆睁，他活这么大还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云鹏不跟我走也成。”于水稍稍缓和，“只是此次进攻秘境，你们神界不准将此事作为他的丰功伟绩，不准对外宣扬此次事件的功过成败，更不准往向北身上泼脏水！你们必须要禁止大家谈论，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准。”
“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吗？死了这么多人，我怎么能堵住悠悠之口。”
“那是你的事。”
“水伯口口声声你们神界，这是要与神界割袍断义了吗？”
于水看着神帝良久，有时候他真的不懂现在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戚平柳从未入魔，向北也不是妖，你看我通体的红色光芒，在世人的眼中，我才是那个异类吧？怎么你们神界还这么想让我留在神界？装点门面吗？”
神帝早就看见于水的异常，他以前也并没有见过于水，只是听说蜀山有一风烛残年的老人，一直守着锁妖塔，万年没有离开过。今日一见，于水疯子卓然，似乎比戚平柳还要小上一些。
半年前，蜀山突然驱逐了于水，这让神帝大感意外，毕竟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于水似乎是蜀山的长辈，被晚辈们联合驱逐了，所有人都难以接受。最令神帝痛心的，自然是当年的昆仑四神者都不在神界了，让神界失去了六界中最有地位的长辈。
这些长辈的确如于水所说就是装点门面，即使他们什么也不做，只要没有站到对立面去，什么都好说。可是如今神界失去了八苍，于水，戚平柳，甚至向北。
于水的话其实已经很重了，摆明了想与妖族站在一起。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神帝见于水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你必需回蜀山去，看好你的锁妖塔，戚平柳也……”
“我不能替别人做决定。
神帝已经心满意足，他本来就管不着戚平柳，他不过是想将条件开的高一点，给大家都留有谈判的余地。
云鹏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甚至没吭一声。他觉得神帝已经被于水套路了，只是大家都没有反悔的机会。
于水一打响指，“云鹏，跟我走了。”
云鹏缓缓起身，东摇西晃跟在于水身后，他的心气自现在起算是彻底没了。
神帝遵照与于水的约定，下令禁止谈论攻击秘境一事，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左将军心里最侥幸，毕竟是他不顾云鹏死活下令鸣金收兵，即使这一命令挽救了一些天兵天将的性命，没有让神仙两界全军覆灭的。可是间接导致殿下死亡的罪名，任谁也扛不住。
起初神帝对外宣城云鹏受伤颇重，右将军想进去查看，却始终没有机会。虽然只有一天时间，神界其实早已议论纷纷，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那日于水来到神界，大家才终于看见小殿下，只是他踉踉跄跄的身影，嘴中不断流出的鲜血，之前响彻天庭的龙吟之声……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于水的厉害，这位被蜀山驱逐的人，双手背后闲庭信步地走着，后边跟着垂头丧气的神界小殿下。
包括右将军在内的很多人都知道，神帝与于水做了交易，而于水翻手为云，顺利抢回了锁妖塔，云鹏也再次进入蜀山，成了于水的弟子。
时光流转一个月，情况趋于平稳，只有魔界北冥之滨的成片妖精，才提醒着六界：这场惨烈的神妖大战真的存在过。
蜀山的夜，安静异常。月朗星稀之时，丁柔坐在门槛上看天。
“丁柔？”
丁柔一回头，芷越疑惑地看她。丁柔赶紧擦了挂在脸上的眼泪，“你醒了？”
芷越假装没看见，也坐在了丁柔身边。
两人抬头看星星，看着看着，丁柔就再次哭了出来，芷越知道她是太痛哭了。如今蜀山冷冷清清，去秘境前有五千弟子，如今只有一千不到。每次上课，空空荡荡的桌椅都让人哀伤。
可是李毅没有同意撤去这些桌椅，也没有将学生们聚拢到一起，就让大家这么稀稀落落坐着，说为了让大家永远记住：妖族的残暴，是我们坐在课堂里永远也想象不到的。为了那些枉死之人，我们更应该振作精神，勤勉上进，他日定要屠尽妖族，为师兄弟（姐妹）们报仇！
芷越早有雄心壮志屠尽妖族，自然收到极大的鼓动，更觉得天下纷争，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丁柔却日渐消沉，那些致死也闭不上的眼睛，那些伸手拽住她要与她同归于尽的妖精，那些扭曲的脸，痛苦的呻吟，永远也挥之不散。
最令人绝望的是，神帝一声令下就抹杀了这件事，好像那些为了道义献出生命的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样对吗？这样当然不对！但是能改变吗？答案也是显而易见。
丁柔已经从默默啜泣变为嚎啕大哭，连芷越都觉得月色清冷，蜀山的夜实在有些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