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再见芊影
五个人一出现，就被这洞中的气息给吸引了。
和混元图有几分相似，但又似乎多了些东西，叶凌宇无须开口，他们已经心知肚明，这里，就是叶凌宇说的那个新世界，也是叶凌宇生活的地方。
浓郁的灵气充斥四周，给他们一种极为畅快的感觉。
先是看见叶凌宇，还不及开口询问，就看见了旁边形体虚幻的君鸿。
“你是人是鬼。”弥琴音花容失色，一手按住剑柄。
“不得无礼。”叶凌宇叫住她。
将军归将军，终究是个女子，对于鬼怪一类还是天生缺少一种抵抗之力。
君鸿也不恼，捋着胡须：“这五人，就是你选择的人选？”
继承魔主传承，就意味着真正成为叶凌宇的部下，也意味着他们将一步踏上旁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
不光是选择五个继承之人，也是选择五个会真心实意拥护在自己身边的人。
叶凌宇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弥琴音五人。
察觉到他神色的怪异，弥琴音上前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叶凌宇沉了沉声，朝君鸿抱了抱拳：“君鸿前辈，能否让我单独跟他们谈谈。”
君鸿抚须，悠哉地飘了出去。
石室里，石门被重新关上，叶凌宇站在他们中间，把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以前他没告诉过弥琴音等人自己的身份，只是跟他们说，自己来自外面的世界。
眼下，他把自己的往昔的种种，加上魔界势力的划分，以及自己的一些决定毫无遮掩地说了出来。
他对旁人也许不会完全信任，唯独这五人，和他一起共处了八年之久，他完全能信得过，否则当初也不会把他们带入混元图，然后费尽心力培养他们。
刚进三千秘境，他孤身一人，最初结识的就是这几人。此后对他们说了外面的世界的事，还特地培养了他们足足八年之久。要不是真正的信任，他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从苍灵大陆说到魔界，从七魔说到五位魔主的传承。
弥琴音等人开始不解，渐渐的，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么说来，你就是魔界的魔君。”弥琴音双手抱在怀前，屈膝坐在地上，“我从来没想过，你居然还有这种身份。”
其余人也围坐一团，这么多年下来，彼此也没了这么多的拘谨。
叶凌宇讪讪挠头：“我也不是有意隐瞒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种样子。”
“你不用说了，我们都明白。”弥琴音抿了抿嘴，“所以只要我们同意，接受了传承，从今往后就是你的部下了是吧。”
“名义上的……我觉得我们更像是，朋友。”叶凌宇扣着脸颊，眼观鼻，鼻观心。
他以微末的实力占据了魔君之位，他需要的是拥护在自己身边的一股力量。没有这股力量，所谓的魔君，就只是个虚名。
也许以前他不在意什么魔君不魔君，可经历了这么多，他知道在这世上凭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卑微了。实力为尊的世界，没有力量，寸步难行，没有力量，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
以前他不会在意这个魔君之位，而现在，如果有这个机会摆在眼前，他不会犹豫。
石室里，五人都在沉思。
弥琴音突然站了起来，叶凌宇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你给我们了这么多，我们现在拥有的，大多数都是你给的，我们最终会怎么选，你恐怕比我们更清楚吧。”弥琴音微笑着说，地位也好，实力也罢，叶凌宇这八年给过他们太多了，那甚至已经超过了对朋友的好。曾经统帅一军的她轻轻弯下腰，单膝跪地，“我愿奉你为王。”
没有多余的等待，丁岳是第二个跪下的，单膝撞在地面：“我丁岳粗人一个，今后愿追随你左右。”
晴婉柔、流桑还有贾隆，皆是没有什么犹豫。心照不宣，同一时间屈膝。这是最虔诚的礼仪，也代表了他们心中的所想。
石室的门不知道关闭了多久，再次打开，叶凌宇从中大步而出。
君鸿早已等在石室外，看着叶凌宇后盈盈一笑。
“君鸿前辈，指引他们接受传承一事，就麻烦前辈了。”
“好说，好说。”君鸿点头。
“对了，前辈。生活在秘境中的人似乎并不纯粹是魔族，他们接受传承应该无恙吧。”
“放心，你以前不也是人族嘛。虽然会费点时间，但无需担心。”君鸿道，“他们以前经常吸收黑玉，对魔气有一定的适应性，距离万祖之地关闭，只剩最后一年，我相信这些时间已经够用了。”
叶凌宇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把那五人留给君鸿，大步地离开了。
君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带上一丝笑意，返回石室。
五人立在石室里，朝君鸿微微鞠躬。
“无需多礼。”君鸿让他们起身，“最多一年，你们就能站在让整个世界都为之仰望的高度，到那时，你们只需要尽心竭力辅佐他便是。”
弥琴音突然上前一步：“前辈，这么说可能很失礼，我们是否以前就见过？”
“为何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以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前辈的声音。”弥琴音看着君鸿的双眼。
丁岳也在旁边抓抓头顶：“对啊，这么说起来，我也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像是在现实中，又像是在梦里。”
“并非巧合。”贾隆不喜不悲的道，“这位老先生我们没有见过，可他却一直在看着我们，给予我们诸多暗示。五个人，五道传承，这也不是巧合。叶大人以为是凭他自己意志选择的我们，却殊不知，我们五人本就是为了接受传承，特地被引导至他身边之人。我想这一切，都是您的意思吧……”
君鸿和贾隆目光对视：“年纪不大，心思灵活，我果然没有选错人。有你们辅佐他，我何愁魔界不兴……哈哈，哈哈哈哈……”
苍老的笑声此起彼伏，在那笑声中，石室的大门轰然关拢。
祖墓的另外一处。
一间石室的门口，叶凌宇驻足良久。
他手上握着无尘之晶，静静凝视着石门。
脚尖迈出，又徐徐收回，以此往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最后一咬牙，推开了石门。
石室之中，光束洒下，照亮下方的一袭幽影。
芊影站在光束下，背对石门。身着黑色纱裙，淡薄的光线透过裙摆，照亮她白皙的小腿。
叶凌宇一步步迈入石室，站在芊影背后三步开外。
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就像生怕破坏了这易碎的幻影。
石室里一片幽静，两人沉默了足足几十息的时间。
“芊影。”沉默的最后，还是叶凌宇主动开口。
无尘之晶修复了，芊影的记忆自然也就回来了。在叶凌宇面前的她，是那个对他恨之入骨的女子。
可是意料之中的怒火没有出现，芊影伸手一托，无尘之晶飞回到她手里。
黑发轻摆，裙摆被风托起，芊影悠然转过了身来。
明媚的双眸，再不是之前那样无神。还是那张让叶凌宇移不开眼，也一辈子忘不掉的容颜。
“怎么？你在期待我投怀送抱吗？”芊影冷冰冰的说。
叶凌宇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那你一脸傻笑做什么？”
“你记忆恢复了，我替你高兴。”叶凌宇咧着嘴角。
芊影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杀气，有的，只是平静。
叶凌宇余光瞟过石床之上，敏锐地看到在床头之上叠放着一堆衣物。衣物认认真真浆洗过，整整齐齐叠好。
那是之前叶凌宇给芊影换上的自己的衣服，当时是考虑到芊影的那一身不适合在丛林行动，他就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她。还以为这衣服早就被芊影给扔了，谁知道这么多年下来，还被她如此小心翼翼地保存着。
芊影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几乎与叶凌宇面贴着面。
要不是感觉不到杀机，叶凌宇都有掉头就跑的想法了。
“你帮我修复无尘之晶，我就……姑且感谢你一下……”芊影目光有些闪躲。
这真的是那个芊影？
在她失忆的那段时间，叶凌宇在她身上没少占便宜，看也看遍了，摸也摸遍了。而且那段时间的芊影乖巧的像是只猫，时刻都腻在他怀里。
难不成是修复记忆以后，失忆时候的事就全忘了？否则以她的高傲，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叶凌宇心头想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然后手就鬼使神差往身前这么一抱。
他对天发誓，这绝对是无心的，接着就感觉到一阵温软被拥进了怀里。
石室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两具身体就这么紧贴在一起。叶凌宇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芊影的心跳声。
那心跳密集地像是鼓点。
以前他对芊影这么做，芊影多半转手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可时至今日，就这么被他搂在怀里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叶凌宇就觉得有一双手慢慢爬上自己的背脊，试探着在自己背后轻轻触碰着，粘之即离，然后慢慢放大了胆子，改成手掌，环抱在了自己的背上。
叶凌宇微微低下头，看见那张已经红透的脸。
高傲的人，有她高傲的方式，当伪装被卸去，露出少女般的娇羞。
叶凌宇心头大定，放下了所有的警惕和紧张，尽情享受这份宁静和温存。
“你修复无尘之晶的时候，我都有感觉。”芊影在他怀里开口，声音小得像是猫叫。
“什么？”叶凌宇没大听清。
“我说，你这几年来，每次修复无尘之晶，我都能感觉到。”芊影重复说，“这几年来，就算没有记忆，我也一直看着你在秘境中的投影，你所有的经历，我都看在眼里。”
叶凌宇咦了一声，那就是说，即便是失忆这段时间的记忆，她也还保留着，那岂不就是说……
芊影没有再说下去，脸上红晕越来越甚。
在万祖之地外，叶凌宇替她出头，在万祖之地与她朝夕相处，以微末实力一直帮她遮风挡雨。一切的一切，芊影都记得，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心中就住进了一个永远无法取缔的人。
再次相见，她故作平静，直到被那双强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
石室顶上的透气孔投下光亮，照亮着这份藏匿已久的情愫，与久别重逢的喜悦。
第六百零三章 九年来的对峙
石室的门紧闭了一天一夜，再次打开的时候，叶凌宇和芊影联袂而出。
“主上！”头顶虚空一阵扭曲，传来近乎哭号的喊声。
小黑一冲而下，落到叶凌宇的头顶。
傻蛇乍看之下比以前肥硕了不止一圈，身上的鳞片变得更加光泽。
三十六片小翅膀煽动，蛇信狂吐。
再见到小黑，叶凌宇一阵欣喜。
“主上，您真是太伟大了。”小黑依旧是万年不变的一句。
傻蛇也很激动，叶凌宇进秘境，它没进去，它就一直暗自愤愤不平。
伟大的主上当由伟大的魔龙陪同，这是傻蛇一贯的想法。最关键是，叶凌宇进了秘境肯定得到不少的好处，它不进去就少了它的一份。
后来伟大的魔龙找到了君鸿，君鸿实在不忍它的唠叨和那种一条蛇所不该有的烦人劲儿，终于把它扔出了祖墓。
但是扔出去也没为难它，异魔大多避开它走。
小黑好歹曾经是魔龙，头脑不比人差。自从离开了祖墓，就游荡在万祖之地各处，能被它看上眼的东西就绝不放过，通通进了它的肚子。
万祖之地这么大地盘，好东西肯定不会少，小黑也懂得审时度势，几乎只挑晚上出来，因为晚上不会有魔人在外游荡。
吃了八年，也长胖了一圈，看它这样，进化到七十二翼也只是时间问题。
今日才被放回来，在叶凌宇头顶上扭动肥硕的身体。
叶凌宇没管它，随便它怎么撒欢。
这时，远处一道虚幻的身影盈盈走来。
“穆前辈。”一见是穆云霞，叶凌宇连忙打招呼。
“穆姨。”芊影微微屈膝。
见他们拉在一起的手，穆云霞长长一叹。
以前责怪叶凌宇，是因为不看好叶凌宇的实力。现在叶凌宇从秘境中活着回来，她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在这些年间，她也已经明白了芊影的心意。如果这是源于芊影自己的决定，她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了。
“小子，你跟我过来。”她推开石门，厉声道。
叶凌宇随她进了石屋，石门在身后关拢。
“穆前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只问你一件事。”穆云霞说，“借来之力终究是借来的，就算你身边熊兵百万，那只是你的武器，却不是你自身。你对自身力量有何追求？”
叶凌宇诧异了片刻：“如果穆前辈是问我的追求。我既然踏上武者之道，自然是追求极致。”
“人人都追求极致，可又有几人做到？”穆云霞背对着他。
“几人做到了我不知，这世间胜者为王，我只是明白这个道理而已。”
穆云霞冷冷一哼：“旁人大放厥词，我只当是一派胡言，但你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格。你在秘境中的表现我也见过，我承认你与旁人有些不同。可你别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芊影若是真心与你，我无权干预，但若是你只是个眼高于顶的人，那我第一个不容你。”
“前辈说的是，我记下了。”叶凌宇恭敬的道。
“我再问你，你对芊影可有真心？”穆云霞话锋如刀，刀刀斩断叶凌宇的退路。
叶凌宇心头咯嘣一下，暗暗感叹这怎么像是被丈母娘问话的感觉。
“真心，真心。”他点头如捣蒜。
这种时候敢说个不字，搞不好下一刻就人头落地。
再者，他这也不是假话。
以前他是因为意外和芊影有了牵连，老实说，那个时候他内心更多的是内疚。而在那之后几次相遇中，潜移默化在那种陌生的关系中多了那么一点别样的情感。
也许真正奠定芊影在自己心目中地位的，反而是在芊影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在危机之中彼此相伴，才更加感觉到心中的那种珍视。
“你与芊影之事，我姑且不管了，我也相信那妮子的眼光，但愿她这次没有看错。”穆云霞渐渐放缓了语气，不再像刚刚把刀架在叶凌宇脖子上威胁的样子，“治疗芊夕的方法，你已经清楚了吧？”
“是，晚辈已经从君鸿前辈那里听说了。”
穆云霞颔首：“我见你修炼的法诀有些不一般。”
叶凌宇深明大义，连连称是：“我本来打算等芊影恢复记忆就教她的。”
“这次你在秘境得了不少黑玉吧，那种东西对魔主这种层次一样有用……”
“是得了不少黑玉，本来想回来就给芊影的。”叶凌宇表面赔笑，心中抓狂。
“嗯。”穆云霞轻轻点头，“你这小子，实力不高，运气却不错。你以前也得到不少好东西吧。”
叶凌宇心说你不把我榨干心里过意不去是不是。
“我的东西就是芊影的，她想要的，只管跟我说。”叶凌宇拍着胸脯保证。
穆云霞闻言，这才放过他。
姜还是老的辣，就凭叶凌宇对芊影的心意，想要怎么折腾叶凌宇还不是她的自由。
“距离万祖之地关闭还有一年，这一年你如何打算？”穆云霞总算是换了个话题。
叶凌宇不再强颜欢笑，正了正脸色：“晚辈还有一个新的招式没有完成，我打算闭关。”
穆云霞一听，神色中多了一丝赞赏。不因为多了助力而失去追求强大之心，这才是她真正想从叶凌宇身上看到的。
有的人天资出众，可有了无数的助力后就失去了追逐之心，把助力当做实力，抛却了自身的强大，这样的人只是庸才。
不再多说，石门开启，她飘然离去。
芊影迈步进来：“穆姨对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随便聊了聊理想。”叶凌宇说得有些心虚，伸手想要将她拉过来。
“你少来，现在你还是想想出了祖墓要怎么面对霸坤。这些年来他没有进绝域，以他的性格来说绝不寻常。他目的在你，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万祖之地就要关闭了，恐怕他会有一次大的动作。你若是不想死，还是多留个心眼。”
叶凌宇点头，还是强行把芊影拉了过来。一边把她抱在怀里，一边把一枚乾坤戒塞进她手里。
“天机九诀，我想对你应该会有用。”他说。
又和芊影亲昵了一阵，就找了一间能够施展拳脚的石室进行了闭关。
……
一年之后。
距离十年期满，还有十五天。
绝域外，奈落城。
瑶裳侧卧在长椅之上，两名侍女打扮的魅魔立在两侧，轻轻煽动蕉扇。
青竹一如既往站在她的旁边，看着那个黛眉微凝，双眸紧闭的人，一阵不忍涌上心头。
“大人，您已经几天没有休息了，不如回房休息一阵？”青竹上前。
瑶裳轻轻摆了摆手，两个侍女退下。
“战况如何了？”她问。
青竹放出神识感应一番：“回大人的话，城外已经退兵，但几十里之外还有霸坤的人马。”
瑶裳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看见她这个样子，青竹都觉得心绪低沉。
自从叶凌宇消失在风墙，九年来，瑶裳就再也没有笑过。魅魔天生魅意，笑也是一种天性，而自从那个男人失踪，就好似有一把无形枷锁牢牢地锁上了瑶裳的心扉。
这九年来，他们占据了奈落城，在奈落城后方，是通往绝域的唯一通道。
霸坤找了叶凌宇九年，瑶裳也在此守了九年。
以前，霸坤是直接派人前来，瑶裳也派出属下阻拦。
而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霸坤派出的人手越来越多，渐渐的，就演变成了双方势力之间的兵戎相见。
霸坤势力众多，瑶裳几乎是凭一己之力苦苦支撑。白天阻挡霸坤的人马，晚上面对异魔，几年下来，他们没有一天能睡上个安稳觉。
值得庆幸的是霸坤没有亲自出马，他恐怕也是忌惮苍都的威慑。如果他敢亲自出手，苍都必然阻止，所以这么多年才能支撑的下来。
可是这种局势，也在渐渐被打破。霸坤出动的兵甲越来越多，这也表示他的耐心正在耗尽。也许到了最后迫不得已之时，霸坤会破罐子破摔。
为了救治芊夕，为了找到叶凌宇，他不可能沉默到万祖之地关闭那天。
瑶裳苦苦挡住他这么久，就只为了让某个人能不受到伤害，同时也是为了弥补曾经亲手造成了那道伤痕。
带叶凌宇进万祖之地，是为了寻找那个隐藏在此处的秘密。可如今她已经后悔了，后悔当初自己的鲁莽，让有些东西变得不可挽回。
每当想起，心口就是一阵绞痛，颦眉不断。
大殿大门被推开，迎面涌来一股血腥味的风。莫煌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比起十年前，他身材更加魁梧，脸上，身上，多了很多伤疤，这都是这些年来留下的。就气质上而言，少了玩世不恭，多出了一种赫斯之威。走起路来龙骧虎步，以前的他像是个武徒，现在的他，更像是个统军杀敌的将军。
他手上提着一柄还在滴血的大刀，刀身宽厚，一看就重若山岳。他走进来，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脚印。
“大人。”他嗓门颇大，抱了一拳，“霸坤那鸟人的队伍已经退了，我来问大人要不要追击？”
瑶裳直坐起身：“退了就容他们退，让你的属下好生歇息吧。”
“是。”莫煌领命，其实也能看得出来，他自己也是疲惫万分。
“今天的战况如何？”瑶裳问。
以她的实力，用神识在外面随便扫一圈就能知晓。可那种倦意涌在心头，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这不光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中的那种无力。九年以来，每日如此，就算她是魔主，也难以忍受。
“回大人的话，霸坤这两天好像牟足了劲儿，他手下那些王八羔子搞不好全部出动了。对方伤亡颇多，我们伤亡有一个小队。大人，我觉得再加固一下护城大阵和外面的大阵的好，不是我贪生怕死，只是我觉得这样下去，搞不好撑不了几次了。”
瑶裳点点头，扭头向青竹：“由你去安排。”
“是。”青竹说。
就欲带着莫煌退下，门外突然有侍卫焦急地跑进来：“报大人，霸坤的人马又来了！”
第六百零四章 霸坤来袭
莫煌和青竹对视，同时回首向瑶裳。
以前霸坤来袭，最多白天发起攻势，一天之内，一次攻势无效，基本不会再来第二次。
“这……霸坤今天吃错药啦？”莫煌一脸的不解。
瑶裳徐徐站起身：“莫煌去组织防御，青竹做好修复阵法的准备。在日落之前尽可能拖住他们。”
“是！”莫煌和青竹齐齐应声道。
莫煌提着他的大刀大步而出，管他霸坤是不是反常，这么多年来，他又不是没打过艰辛的仗，不管霸坤派人来几次，打回去就是。
重新回到城墙上，远处已经响起了厮杀声。
笼罩在奈落城外的屏障挡住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密集如雨的灵力匹炼轰炸而出。
“来人多少？”莫煌在城墙上站定就开口问。
有侍卫打扮的人跑到他跟前：“回大人的话，一千。魔将五十以上，三名魔尊领队。”
“三名魔尊就想拿下我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莫煌把大刀往肩上一扛，老气横秋，“所有人，把大阵催动到极致，对面的那帮兔崽子，一个也不准放进来。血剑棘的种子还有多少，给我通通投到城墙外。”
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的下达出去，城墙上围聚的人来来回回跑动。
莫煌指挥若定，尽显大将风范。十年的艰苦，对他也是一种磨练。
外面轰鸣此起彼伏，宛如天际连绵雷响。
奈落城上的大阵被注入灵力，城外的大阵中一道道匹炼横飞而出，在来犯的人潮中炸开。
不过霸坤手下大多不弱，攻击虽然密集，但要击退他们却不见得容易。特别是领头三个魔尊。
三个魔尊都是天阶四层，和莫煌伯仲之间。
“大爷的，给我打，狠狠地打！”莫煌一边指挥一边叫骂，自己也跑到阵法边，把磅礴的灵力涌进阵法里。
为了对付霸坤的大军，瑶裳几乎是把所有的资源都用在了构建阵法上。防御阵法，攻击阵法，彼此相互协作，威力莫测。
攻势越发密集，就连对面三个魔尊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最后十五天就到离开万祖之地的时候了，只要再坚守十五天就够了。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莫煌防的自然是不遗余力。
战斗一口气持续一个时辰，对面一千多号人损伤不轻，可到最后也没有一个能冲到城前来。
“大人，对方好像退了。”有人在莫煌耳旁道。
“那还用说吗，有我守在此处，靠气势也能吓退他们。”被手下这么一吹捧，莫煌信心大增，胸膛挺得更高，背脊挺得更直，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霸坤的人马确实在败退，前仆后继，落荒而逃。
这一次的进攻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也许是一天之内承受两次损失，连他们都无法承担这个代价。
正待莫煌以为对方败军之时，突然有雷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轰轰轰轰轰！
“什么声音？”
一股警意油然而生。好像有什么东西刺进了他的心头，汗毛突然全部竖了起来。
异变突起，天边有一片带着雷霆的乌云压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滚滚轰鸣声。
莫煌瞳孔缩得如同针尖，猛地抬头。
那片乌云来势极快，看那趋势，是直接朝着奈落城撞过来的。
浓厚的云层被巨斧劈开，铁甲奏鸣。
巨大的舰船拨开云雾。
霸天舰！
那是霸坤的座驾，这世上能驱动这艘舰船的人唯有一个。
霸天舰不是飞向奈落城，而是撞向了奈落城。
庞大的舰身从天而落。
奈落城外的阵法纷纷启动，无数的灵力匹炼轰炸而出，可落在舰船之上仅仅只是泛起一层层涟漪。
奈落城外几里内的阵法接连破碎，那些用来阻止敌人的阵法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丝毫起不到作用。
最后霸天舰是以最雄浑之势撞在了护城大阵之上。
莫煌在此镇守数年，想过霸坤有朝一日会亲自出马，可谁能料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咔嚓声不绝于耳，那是护城大阵濒临破碎的声响。
庞大的屏障在粉碎，众人的心也在这一刻停跳。
霸坤的人马退走也不是战败，而是避开这场毁天灭地的冲撞。
一道道的疾风从护城大阵的裂缝中涌来，莫煌站在疾风中脑海一片空白。
霸天舰来带太快，快到连让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护城大阵破碎的时间更快，仅仅挡住霸天舰两息不到。
这个连魔尊都能挡住的阵法，就这么轻而易举告破。这个坚守数年的地方，对方仅用最蛮横的方式就将其击破。
回荡在众人耳中的是阵法碎裂的脆响，映入眼帘的是四散的碎片如雨而落，庞大的舰身遮天蔽日。
莫煌呆愣的时候鼻尖嗅到了一股幽香，一道幽影在他们身边一冲而过。
瑶裳一脚踏在城墙边，凌空跃起，一手打下一道灵力罩住众人，另一只手一掌朝着霸天舰按了出去。
大气停止震荡，虚空破碎，那是瑶裳的全力一掌，天阶七层的全力出手。
轰！
浩瀚之力撞上了霸天舰，周围大片的黑色虚空弥漫开来。
势不可挡的霸天舰居然在这一刻骤停，与此相对的，瑶裳口中，一道殷红喷吐出来。
余波弥漫开来。奈落城的众人被瑶裳灵力笼罩，没有受到波及，可另外一侧，还没来得及撤退的霸坤的手下，魔兵层次的人纷纷炸成一片血雾。
魔主层次的交手，就连余波都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遍布在城前的阵法或者防御工事，在最极致的力量面前，纷纷被绞成齑粉。
霸天舰停下了，在瑶裳的全力一击下，就连霸天舰都被迫停下。
瑶裳倒飞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笔直撞进了城墙里，城墙都为之坍塌大半。
“大人！”莫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了疯似的冲上去。
青竹也迟迟赶来。
坍塌的城墙里，瑶裳一冲而出，凌立在空中。身上遍布血污，一尘不染的衣衫也蒙上了一层黑灰。
九品灵器霸天舰一次全力冲撞，就让一位魔主受了不轻的伤。这种威力撞在旁人身上，就连最顶尖的魔尊，恐怕也会直接陨落。
霸天舰停稳了，不再如刚刚那样气势如虹。
舰船的门打开，上面下来一人。
霸坤双手垂在身侧，弥天之威萦绕四周，冷冷的注视下方的瑶裳。
“霸坤！这就是你想要的？”瑶裳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凶狠地望着上面那人。
“臭女人，九年了，我给过你不止一次机会。别再让我浪费口舌，给我滚开！”霸坤张口，厉啸声震得周围山峦簌簌。
如果正面交锋，瑶裳不可能是霸坤对手。七魔之中实力也有高下，天阶七层和天阶八层之间相差的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瑶裳冷着脸，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霸坤不是能够静心忍耐的人，他从来做事随心所欲，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之所以安分这么多年，那还是多亏了苍都的威慑。
瑶裳气愤了一阵，最终还是强压下心火。轻轻拂袖，掸去身上的灰尘：“霸坤，小妹无意与你为敌。十年之期将尽，你我人手都折损过半，你真想斗到鱼死网破不成？”
霸坤冷眼低扫，在这些年里面，彼此人马刀兵相向。瑶裳损失惨重，他的属下伤亡也不小。万祖之地开启这么多次，唯有这一次是伤亡最大的。
他稍微顿了顿，可那冰冷却不曾减缓：“我的目标是那小子，这次万祖之地开启是唯一的希望。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挡我，今天你若不让开，我断你魅魔一脉！”
说话间，杀机毕露。
他要么不出手，要出手，那就一定是到了万不得已，已经不再有所顾忌。他今天亲自来此，就一定是唯杀而已。谁挡他，他就亲手灭杀阻挡之人。
霸坤性格本就莽撞，从来不会顾忌许多，他能忍这么多年，这已经是奇迹了。
“我只为进绝域把那小子找出来，他若能救芊夕，我就饶他一命，他救不了，我就让他陪葬。今日我看谁敢挡我。”他声音更像野兽低吼。
“那若我挡你，你是不是连我也一起斩杀了？”就在所有人感觉危机临近的时候，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霸坤和瑶裳之间。
白骨之上裹着一件长袍，骸骨之杖于手。
当苍都出现的那一刻，瑶裳明显浑身一松。
旁的战斗苍都不会插手，可七魔之间若是交手，他必然出手阻止。
只要苍都肯出面阻止霸坤，那霸坤就决计不可能进的了绝域。
“老东西，你来得还真快。”霸坤咬牙道。
“早就料到你这性格不会老实，我等在此处很久了。老实退下，远古十二族只剩七族，你们没必要再自相残杀了。”
燃眉之急眼看就因为苍都的出现被化解了。
可霸坤丝毫没有焦虑，突然飞身而下，狠狠一拳轰向苍都。
下方人群一片哗然。
霸坤虽强，可终究不及苍都。谁能想得到他会直接对苍都出手。
瑶裳情急之下连忙护住下面人群。
苍都眼眶中两团紫火跳动：“你这小子，是越来越没理智了。”
云淡风轻一掌接向霸坤的拳头。
轰！
天阶八层和天阶九层的对轰，就算苍都不尽全力，也能挡下霸坤的一拳。
拳掌相撞，浩浩荡荡的余波海浪一般激荡而出。
“我看你是被冲昏头脑了，现在退下，还来得及！”苍都一手握着权杖，平静的道。
霸坤在狞笑，苍都比他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轰在苍都掌上的拳头突然一转，化拳为掌，一道光幕自他掌中出现，朝着苍都直接笼罩了过去，光幕之上，无数的阵法同时亮起。
这一异变，连苍都都惊了。眼眶中的紫火狂闪的同时想要抽身后退，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当屏障彻底将他笼罩的那一刻，无数的锁链在屏障内出现，牢牢捆在了苍都的身上。
人群寂静，瑶裳呆滞在原处。
“束鬼万劫咒！”苍都发出嘶哑的低吼。
霸坤眼睛都是猩红的，血丝遍布，亲眼看着苍都无力落了下去：“老东西，如果不是你，我九年前就该进绝域去找那小子了。你以为我就乖乖当了九年缩头乌龟？为了对付你，我花了整整九年时间！”
为了完成这个咒，他把所有时间都花上了。当成功的那一刻，歇斯底里，压抑在心底九年的东西，通通包含在了那不羁的笑声当中。
朗朗笑声，回荡天地之间，带着无人可挡的肃杀之意。
第六百零五章 绝境中的混战
苍都被一道屏障包裹，漆黑的锁链牢牢束缚在他身上。
被屏障包裹的瞬间他就失去了御空的能力，从高空笔直落下，身上再也感觉不到一点气息。
锁链与身体接触之处冒出袅袅白烟，然后一寸寸陷下去。就好像某种腐蚀性极强的东西正在腐蚀着他的身躯。
束鬼万劫咒，这与其说是一种阵法，不如说是一种近似于咒术的东西。
“霸坤，尔敢！”苍都只能用声音吼出自己的愤怒，他确实小看了霸坤。霸坤莽撞，做事但凭心意，可他也有脑筋，明知不可能战胜苍都，老老实实安分了这么多年，只为了能在最后一击得手。
苍都不是小看了他的头脑，是小看了他的决心。
为了芊夕，他能不顾一切，他能去触碰禁术，甚至敢于对苍都大打出手。
“老不死，别叫了。”霸坤大笑过后，终于平静下来。他的平静让人心底发毛。那似狂风海啸被隐藏在了一片无声的静谧当中，“我知道这东西束缚不了你太久。以你的实力，半日足以挣脱，而对我而言，半日也绰绰有余。”
“霸坤，他的存在，关系到整个魔界的未来，你敢对他出手，那就是跟整个魔界为敌！”苍都继续大吼。
“我知道。”霸坤突然一叹，他的叹息让人感觉有一种悲伤夹杂在其中。悲伤又如同思恋，连绵不绝，“你也别怪我，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以前没有那小子的时候，我们不也相安无事。只是这次是为了我的女人，你说我不顾整个魔界我也认了，反正我就是这样，你也早就知道了。”
霸坤轻轻合眼，再张开，如海般深沉的威压弥漫空中，他凌空而立，一步步踏出。
“霸坤，你给我停下！”苍都落在地面，大声吼叫。
“苍都，你闭嘴吧，今日这恶人，我做定了！”
瑶裳脸色惨白，她知道自己赢不了霸坤。苍都是她唯一的靠山，当这座靠山倒塌之时，战局就已经倒转。
“瑶裳，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让还是不让？”霸坤走到了瑶裳跟前，厉声问。
瑶裳面露挣扎。
城墙上，莫煌双手紧握，冷汗顺着刚硬的脸颊边缘流下。坚守了九年，说不定就要在今天功亏一篑了。
见瑶裳没有回答，霸坤冷笑了一声，手掌轻轻一挥，在他后方，厮杀声响彻。
浩浩荡荡的一片人潮涌了过来。不再是之前的千人，此刻冲来的数量，比之前多出数倍不止。这是霸坤手下的所有人马，他把所有人都带来了，眼前的这一阵，就是他筹备数年的最后一战。
精锐齐出，他自己也亲自出马。数倍于瑶裳的兵力，在没有了护城大阵的情况下，瑶裳如何能抵挡。
不需要瑶裳下令，莫煌手中长刀一举：“所有人，随我杀出去！”
刀剑出窍声萦绕四野，满城兵甲齐齐涌出。在霸天舰的那一次冲撞中，几乎所有的阵法都已经被破坏，所有的防御也都失效。而没有了这些，剩下的，就只有最直接的肉搏。
两方人马冲撞在一起，没有过多的谦卑，见面就是透至灵魂深处的杀意。
也许在上一次万年轮回以来，就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交战。
莫煌身先士卒，挥舞巨刀杀进了人群。长刀挥砍，把一个又一个敌人斩落刀下。
战场的上方，瑶裳和霸坤渐渐升高，他们的战场不在此处。
当升到一定高度，连奈落城都已经看不见的时候，才双双停稳。
“为了那小子，你做到这种地步到底有什么意义？”霸坤高声问。
“有什么意义，你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吧，我对你说了又有什么用。”瑶裳取出一条绸缎，冰冷一笑。这么多年，她一直久失笑容，难得的笑，却比十二月的飞雪更加冰寒。
“区区一个外来的小子，就因为他背负传承之力，就把整个魔界搅得不得安宁。瑶裳，你堂堂魅魔之主，就为了那么一个不明来历的人，宁肯挡在我的面前？”
瑶裳嘴里传出淡淡的笑声，只是那笑声中也带着苦涩。值得吗？无数次的扪心自问，可至今也没有得出过答案。
九年如一日，她到底为了什么才坚守到今天？
没有多说，手中绸带绕身而舞。
要阻止霸坤，那就唯有战，除此之外再无它法。
瑶裳绸缎往前一抛，化作一道五彩斑斓的匹炼直袭霸坤面庞。
霸坤转手一掌，轰在匹炼之上。
匹炼倒飞而出，瑶裳也跟着连连后退。她几乎尽全力的一招，被霸坤随手化解。
“你当真要战不成？”霸坤怒色溢于言表。
“小妹当然也不想，那若是不战，你肯退去吗？”
“瑶裳，你要赔那小子殉葬，我成全你！”怒吼之际，霸坤拳头宛若离玄的箭，一道拳劲呼啸出。拳劲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在来到瑶裳面前时，就已经化作漫天拳影。
瑶裳左右闪躲，在密集的拳影中穿梭横飞，一次又一次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攻击。万彩霞衣发动，她身上衣衫绽放出万丈霞光，从四面八方朝着霸坤包裹了过去。
霞光中，传出若有若无女子的娇笑，斑驳光影，就好似烛光红帘，其中无数女子的倩影扭动腰肢。
万彩霞衣的作用在于精神干扰，靠着这个，她就曾控制住过霸坤一次。
她和霸坤实力差距是无法弥补的，唯有靠着万彩霞衣的效果尽可能缩小这个差距。
霞光弥漫之际，霸坤突然暴退，这个招式有多少威力他亲身领教过。
退后的同时，接连几道掌印印了下去。每一掌都有着翻山倒海的威力，瑶裳发招之际，根本来不及闪躲，掌印接二连三轰在了她身上。
万彩霞衣上的光晕一暗，她一声惨呼淹没在爆炸声里，张口喷出一片暗红。
红得刺眼，红得让人心惊胆战。
万彩霞衣上的光晕慢慢暗淡，这分明就是灵性大失的表现。对传承灵器而言，灵性大失，就意味着传承之力受损。
在别的时候，她也许能够靠着话语甚至是别的伎俩拖延一阵霸坤，可事情发展到眼下这种情况，所有的做法都已经是徒劳。
单纯的力量上的较量，她不会有一点的胜算。
下方的战场。
莫煌大杀四方，率领着众人在人群里横冲直撞。
这么多次守城战，唯独这一次是最为惨烈的。
战斗还没开始多久，地上就已经尸堆如山。
他看着周围的人接连倒下，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魔兵也好，魔将也好，魔尊也罢，但凡遇到就是一番交手。
他的衣衫早就破碎不堪，也不知身上几十道还是几百道伤口。
反正往人群里一冲，就是在一片刀林斧海中滚一圈。
大刀挥砍，一具又一具尸体倒在他身下。开始还能冲锋陷阵，但渐渐的，被人潮给挡了回来。就在原处不断挥舞刀刃。
耳边被哀鸣声充斥，目光所及唯有赤红的鲜血。
他不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厮杀了多久，不知不觉间，身下尸骸已经越堆越高。
这几年来养成的血性尽数爆发。怒吼，挥刀，鲜血飞溅，这样的过程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他突然噗嗤一声，张口吐出一口血红，混杂在他身上的血红上。
一柄长矛从后方贯穿他的胸膛。在他胸膛上留下的是个拳头般大的洞。鲜血涌出，一片温热。
他的身体反而一片冰冷，体温连带着生命，都在血水中流逝。
他回首，在他背后的同样也是个天阶四层的魔尊。
莫煌转手一刀斩断了那人的手臂。
那人痛呼的同时也不罢休，又是一只长矛突刺而来。长矛刺入莫煌腹部的同时，莫煌一刀劈在了那人的头顶。
堂堂魔尊，就这么成了他刀下亡魂。
其余的魔兵魔将还在前仆后继，莫煌眼睛有些充血，他伸手揉了揉，越揉越红，鲜血浸在眼眶里，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背后突然一痛。
噗噗噗的几声传来。
在他背后，又多了几只长矛。矛首完全没入肉里。
几名魔将围着他。
莫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那些围着他的人大概在叫嚷着“他快不行了……干掉他”之类的话。
莫煌反手挥出一道刀芒，脚步踉跄了几下。
他脚下软绵绵的，也不知是踩在谁的尸体上。
一刀斩没斩中他不知道，反正那声音再没有响起。
他意识有些不清，好像渐渐沉入一片冰冷的海底。
长刀往面前一插，扶着刀柄立着。口中粗气连连，渐渐的，连口中呼出的气都越来越微弱。
胸口血流不止，只是没有开始那么猛烈了。
拳头般大的洞，这种伤放在魔尊身上同样致命。
眼皮像是灌了铅，身体也在沉入更深的海底，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天际上。
七魔间的战斗没有波及到下方的人群。
瑶裳浑身是血，霸坤的一片掌印排山倒海而来。
瑶裳手中绸缎艰难挥舞，强行接下几掌，身躯飞快朝旁边飞窜。
她不想和霸坤正面交锋，她是想要拖，只要能拖够半天时间，苍都就能力挽狂澜。
下面的战况如何，她已经不在意了。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她也不想去多想。
拼尽全力，只是为了把那时间给拖住。
霸坤又是两掌印在了她背脊上。一声低吟，万彩霞衣光芒暗淡到极点。娇柔之躯如断了线的纸鸢一样落了下去。空中留下悠长的血线。
彼此修为相差了一个境界，霸坤的掌印沉重至极，就算瑶裳亦不能承受。
“冥顽不灵，我今天就先送你上路！”霸坤已经红眼，什么七魔，什么传承，那些他早就不在意了。
在他叫嚷的同时，一道霞光笼罩了他，在霞光里，他如置梦幻。
“死到临头，你还要挣扎？”霸坤一跺脚，那霞光应声而碎。
还在下落中的瑶裳如遭雷霆，浑身一阵痉挛，无法御空，下落之势又快了几分。
落下的同时，在她脑海中回荡的不是反噬的痛楚，不是伤势带来的麻木。意识游离之中，她脑海中回想起的是那双冰冷的眼神。那双让她几年来坐立不安的冰冷眼神。
也许今天真的会死在霸坤手上，所有七魔里，也就只有霸坤是那种不计后果的家伙，他干出什么事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隐约间，她听见下面有人在喊着“大人”，听起来像是青竹的声音。
如果能在死之前，再见一次那人就好了。
看见他不一样的眼神……至少多上一分温柔……
晕眩的同时，她感觉不到自身的重量，体内气息大乱，传承之力受损，带来反噬。连御空都做不到。
就在那种朦胧间，身体突然一滞，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温暖的感觉传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柄熟悉的漆黑大剑。
第六百零六章 五魔出世
那股温暖，一寸寸浸入皮肤，让心头的冰寒一点点融化。
视线慢慢清明，那柄漆黑的大剑和那张脸的轮廓越发的清晰。
当瑶裳落下的那一刻，战场就已经无声。
这场战斗决定胜负的不是他们，真正决定胜负的，是屹立顶点的两人。
所以当瑶裳从天而落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
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上面那场战斗分出胜负的时候，就代表这场两军交战已经落下帷幕。
然后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披黑袍之人一跃而出，一把抱住了那道空中落下的身影。
没人知道黑袍之人是从何而来，他的出现毫无征兆。
风云寂静，众人仰视，他轻巧落地。
一手抱着瑶裳，一手紧握人高的巨剑。
清风拂过，撩起他的额前黑发，挡住那双眼睛。
“你……”
瑶裳的余音还留在脑海中，她想说的话太多了，所有的话，所有的念想，都在脑海中回响，可最终连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叶凌宇的眸子被黑发挡住，她想要看清，可怎么都看不见。
叶凌宇抱着她在地面站稳，然后随手将她一抛而出。在瑶裳惊呼之时，已经被青竹稳稳接住。
“大人。”青竹扶着瑶裳，疗伤的丹药已经递上。
瑶裳将递到面前的丹药一把推开，冲着叶凌宇声嘶力竭的大喊：“你回来干什么？快走啊！”
千盼万盼，她盼望见到这张面孔。千思万想，他总算归来。可是唯独这个时候，瑶裳不愿他回来。
天上浩瀚神识全部锁定在了叶凌宇身上，霸坤魁梧的身影一落而下，重新回到了地面。
他和叶凌宇相隔不过几十步，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以叶凌宇和霸坤为中心，人群自然而然散开一段距离。
冷风拂过，肃杀之气此起彼伏。
叶凌宇微微正过了身，背脊渐渐挺直，斗篷的兜帽被风吹落了下来。
这是所有人都见过的面容。
在这十年间，叶凌宇的事已经不再是秘密。
魔君传承之人，霸坤寻找之人，他的面容早就通过影像的方式在万祖之地内尽人皆知。
消失了整整九年，当再次现身，那个已经变得成熟的面容，牵动所有人的神经。
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小小地阶，现在的他是真正踏入了天阶的强者。
“走啊……你就不能听一次我的话吗？”瑶裳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为叶凌宇的出现而高兴，也为他现在出现而绝望。
天阶的修为固然强大，可在霸坤面前又能有什么用。
他现在出现，只是自投罗网。
“你小子，我找了你十年。”霸坤喜极而笑。
本来以为要到绝域中去寻他，现在他自己就出现了。
“好啊，太好了，从未有人让我废这么大的劲儿，看我如何炮制你。”霸坤大步而出，脸上带着凶恶。
周围人群纷纷退后，现在没有他们战斗的余地，也没有他们涉足的余地。人群此刻能做的，只有退让，静静观望结局。
这不是魔兵、魔将甚至是魔尊能影响的结局了。当叶凌宇冒失出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无路可逃。
瑶裳在呐喊，青竹死死拉住她。这种局面，瑶裳已经无能为力。
霸坤大步而出，不断逼近叶凌宇，就欲朝着叶凌宇伸手抓去。
囊中之物而已，伸手即来。
浓雾飘了出来，清空朗日，却泛起了浓雾……
一声号角之音响起。
声音来自浓雾之中。
音波越过人群，在叶凌宇和霸坤之间回荡，然后炸开。
狂乱之风就是投入这片死寂湖面的一粒碎石……平静……将再不平静。
音波并非是一声号声，天道之力随着声音而来，那是等同天阶七层的一击！
霸坤被那余波推得倒退，号角接连响起，一道道音波在霸坤身上炸开，连带的还有细碎的血花。
余波散去，人群中央的空地再次扩大一分，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注视霸坤所在。
此刻霸坤身上，分明流淌着血红。
瑶裳转过头，看向迷雾方向，只见一个女子迈着莲步走了出来，手中拿着海螺的号角。
“天阶七层……”瑶裳说出了连她都不敢相信的话。
女子看似恬静，看似邻家少女。静静来到叶凌宇后方，抬起漂亮的紫色眸子。
天阶七层，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拥有着七魔层次的力量。
全场都是死一般的宁静，天阶七层，有这样实力的人，不可能默默无闻。
叶凌宇回头，赞许地看了晴婉柔一眼。
“谁！你到底是谁！”霸坤捂着身上大吼，明显，他也被这突然的状况吓到了。
苍都眼眶中的紫火翻腾，浑身的骨头都在颤抖：“音魔……是音魔之主！”
在魔界的历史中，靠着甜美嗓音让人堕落的一族，那是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一族。
苍都突然笑了，欣慰又释然地哈哈大笑。
当晴婉柔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叶凌宇成功了。
每一个魔主把传承碎片留在祖墓，这最初就是他出的主意。他当然知道万祖之地的那个秘密是什么，也知道祖墓里等待历代魔君的是什么。他一直编造谎言，扬言有一个惊天秘密，诱骗一个又一个魔君进入其中去完成他们的使命。而这场接力，终于在叶凌宇这一代有了成果。
他笑得不可自持，笑得肆无忌惮。
他说出音魔之主的时候，旁人自然听到了，那种惊天之事让所有人都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你小子……到底干了什么！”霸坤怒吼。
消失了九年，重新归来之时，连消逝的一族都重新唤醒了，他到底在绝域中做了什么？
“不管你做了什么，你以为凭借一个魔主就能挡住我？”霸坤猛扑了出去，异变又如何，他筹划了九年，岂能因为一个新生魔主的出现而乱了方寸。
狂奔向叶凌宇，可是还没迈出两步，脚下一陷，一股吸力从下方传来。
他低头看俯望，不知何时，脚下的地面已经变为了一片沙地，双腿都陷入其中，细沙黄沙转眼就漫过膝盖。
空旷的大地，刮起了沙尘的风暴，细沙弥漫视野，一个沙尘的巨人在风暴中出现，一拳轰向下方的霸坤。
霸坤瞳孔骤缩，脚步迈不开，只能一拳硬接。
硬接之时，沙巨人突然消散，一个纤瘦的人无声从霸坤脚下一钻而出，手中锋利轮盘狠狠斩向霸坤的腰上。那是来自绝顶刺客的一击，绝无躲闪的可能。轮盘切过，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该有怎么样的实力，才能斩开霸坤的身体。
霸坤一声闷哼，反手砸在那个人身上。看似肉身的一个人，就这么被一击轰成一片砂砾，转眼就融入了那无数的黄沙当中。
无形无体，这样的对手就是噩梦。
所有人目瞪口呆，唯有苍都兴奋的大叫：“天阶七层……沙轮……沙魔之主！那是沙魔之主！”
又一名魔主出现，沙魔，那是早该绝迹消亡的种族！
以前见惯壮举的人，今天见到的是奇迹。
瑶裳已经彻底呆滞了，无言看着那些不可置信的事。
也许在她心中，有着和霸坤同样的疑惑，这九年，叶凌宇到底做了什么？
隆隆隆的巨响传来，地面都在颤动，仿佛有巨人在奔跑。
还在和流桑纠缠的霸坤抬起头，只见浓雾中，一个小巨人一冲而出，每一步都留下深沉的脚印。
丁岳一肩膀撞在霸坤身上。
堂堂力魔之主，被小巨人一肩膀撞得倒飞而出，像是流星一样撞进一座山头。
所有人扭头，以力气见长的力魔，被人撞飞，这种话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丁岳一步跃起，直落山头之上，抓起霸坤的腿，狠狠砸在山巅。
高峰垮塌。
天阶七层……大多数的魔尊已经有了感应。
以前至高无上的强者，今天在他们面前层出不穷。
“石魔之主，哈哈，那是石魔之主！”苍都笑得前摇后摆，如果不是被束缚，他真想抱住叶凌宇狠狠亲一口。
历代魔君没有做到的壮举，真的就出现在叶凌宇手上了。
三个魔主，已经出现三位魔主了，那另外两名呢？难不成他把五个传承都修复了？如果五大传承都被修复，那……
丁岳抓着霸坤的腿，像是扔块石子儿一样朝着高空扔了出去。
“我要你们死！”空中传来霸坤的怒吼。
随之，传来的是个女子的喊声：“聒噪之徒，你死有余辜！九天羽落！”
灼热赤阳的营村下，洁白的双翼映入所有人眼帘。那是个美得让人神魂颠倒的女子，语气铿锵有力。
烈阳在女子背后，照亮她的轮廓。
她双手平举，背后羽翼一震。
漫天羽落，每一根白色羽毛都是一根利箭。羽箭之多，弥漫天际，无一例外全部落到了霸坤身上。
“羽魔之主，是羽魔之主！”苍都已经笑得无力了，骨头上都快泛起笑纹。
同样的天阶七层，魔主层次的强者。
轰鸣声不绝于耳，霸坤在空中就浑身被羽毛刺满全身，直坠地面。
落地的震动也延伸进每个人的心里。
霸坤的手下不敢驰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战场根本不是他们能涉足的。
霸坤好半晌才爬起身来，满脸满身都是血，身上无数羽毛被染成血红。
“臭小子……你做了什么……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一连出现四位魔主，四个天阶七层，就连他都不能等闲视之了。若加上瑶裳，那就是五个魔主级别的存在。要让他以一敌五绝不是易事。
怒极而乱，怒极而恨。他现在是恨不得将叶凌宇碎尸万段。
这是他筹划九年的一战，是不容失败的一战，可偏偏这小子一出现就改写了逆局。
他想要抓住的人就在眼前。
不可原谅，这种事怎么可能原谅。
“破天一击！”他一拳轰出，不是对着弥琴音等人，而是对着叶凌宇。
他现在一心只想手刃叶凌宇，只有这样才能一泄心头之恨。
天阶八层的一击，哪怕是弥琴音等人也不可能直撄其锋，可是叶凌宇不躲不闪。
“幽冥镜！”一个冰冷阴柔的声音出现在叶凌宇身旁。
一面水凝般的明镜赫然出现，霸坤的拳劲不偏不倚轰在了镜子上。可是镜子破碎的场面没有出现，反而在那镜子中一个一模一样的拳印反向飞出。
霸坤不及躲闪，正面被轰中。
身体一僵，衣衫碎裂，胸膛多出一个拳印，仰天吐出一口血。
在他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人，那人一手背在背后，不喜不悲，就像在见证一场沉默的葬礼。
“冥魔之主。”苍都吐出了那几个字，“天阶……八层……”
不是天阶七层，而是更上一层的，和霸坤同等层次的……天阶八层！
贾隆手掌如刀，一掌刺入霸坤腰下，掌出，带出一蓬鲜血。同时在霸坤膝盖轻轻一踢。
“在主上面前不得无礼，跪下。”
霸坤身体一歪，失去平衡轰的一声跪倒在地
叶凌宇在其余四人的簇拥下一步步走来，一脚踏在霸坤头上，硬生生将他头踏在地面。
“霸坤，好久不见。”
第六百姓七章 对战霸坤
叶凌宇脚下缓缓用力，霸坤的半个头都被碾进了沙下。
无人出声，也无人阻止。
四个天阶七层，外加一个天阶八层。
五位魔主共聚一堂，半毁的奈落城前，只萦绕着属于魔主层次的威压。
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萦绕在众人心头，那种感觉压过了魔主出现的惊奇，几乎占据了所有人的理智。
霸坤的人在退，瑶裳的人也在退。这样的战场他们无权参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计谋，再多的人数都是虚妄。
那五人出现开始，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件事，曾经在他们口中，至高无上的“七魔”，也许从今天开始，“七魔”这个词将再不复存在。
魔界远古十二魔族，十二魔主，皆是问世。
霸坤浑身无不是鲜血染红，猩红的眸子仰视叶凌宇，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在雾气中，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上一次见面，叶凌宇在七魔面前唯有逃窜，在七魔看来，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瑶裳还恍惚在梦境间，曾经的种种不断浮上心头，再和眼前的叶凌宇重叠，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在弥琴音等五人身上接连看过，回眸周围。
雾气中无数的身影出现。
现在还是晴空烈日，可在雾气中现身的是无数的异魔。那些摇摆的身影如若鬼魅，多如恒河沙数。
异魔密集如海沙，雾气中来，悄无声息，天阶的异魔数不胜数。
弱者曲意逢迎，唯有强者才能称王。
弱小的他被逼入绝境，时隔九年，他归来了。不光是他自己归来，他还带回了他的百万大军和五位魔主。
人群惊惶，无助。魔将也好，魔尊也好，都在后退。
先是魔主，再是异魔，今天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已经太多了，多到快让人麻木。
瑶裳浑身微颤，被异魔团团围住。
异魔簇拥在周围，注视他们的王者。
“臭小子，你到底做了什么！”霸坤匍匐在地。
那个位于顶端的人，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踏于脚下。
“我做了什么，你不配知道。”叶凌宇平静道。
以前，七魔能主宰他的生死，而现在，能主宰生死的是他。这就是强与弱的区别，强者说的话就是真理，指定世间的规则，而弱者唯有匍匐在地。
叶凌宇回来了，带着他的五大魔主和无数的异魔。
这次祖墓一行，他最大的收获就是弥琴音五人。在君鸿的帮助下，五个人花了一年继承魔主传承，也一口气拥有了属于魔主层次的力量。从得到传承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货真价实的魔族。
其中最让叶凌宇喜出望外的，就是贾隆在继承传承之后，直入天阶八层。虽然接受传承过后的实力与本人的实力和潜力有关，可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臭小子，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霸坤怒吼，挣扎着想要起来，叶凌宇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
“杀我？我还是人族的时候就听闻魔族以强为尊，你若真比我强，大可试试看。”说罢，手中突然用力。
叶凌宇天阶一层的修为，靠着魔主撑腰才能制服霸坤。按理说凭他自己不可能对霸坤造成伤害。
可偏偏，当他的手在霸坤头顶渐渐用力抓握的时候，霸坤突然哀嚎起来。
那绝不是霸坤会发出的声音。
痛苦的嘶鸣，手脚痉挛，身体抖得像是筛糠。
什么样的伤害才能对一个魔主造成这样的伤害？
更别提霸坤力魔出生，身体素质强过旁人，哪怕是同等级强者的攻击，也未必能让他哀嚎成这样。
霸坤的手下无人敢上前，瑶裳依旧不可思议地看着叶凌宇。
从叶凌宇出现的那一刻开始，给她带来太多的震撼。
霸坤的哀嚎仅仅持续了一炷香，叶凌宇伸手一抓，手中赫然多出一个光球。
细细望去，光球之中分明有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铁船，而那形状……分明是霸天舰。
霸坤的气息在那一刻突然大降，直接从天阶八层的绝对高度一口气落到了天阶六层。
天阶六层，那仅仅只是魔尊的程度，等于是一口气落出了魔主的层次。
满场哗然。
瑶裳眼神复杂，手掌在心口徐徐拽紧。也许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心中太清楚了。
刚刚叶凌宇的举动，是直接强行取出了霸坤体内的传承之力。
从霸天舰出现在叶凌宇手中的时候，霸坤就已经失去魔主的身份。
魔主也不是一开始实力就如此之高。修炼一途到天阶六层就再难更上一层，几乎所有七魔都是靠着接受传承达到的天阶六层以上。
霸坤在接受传承以前，实力也不到天阶八层。所以当传承被取出的那一刻，他直接落回了本来的境界。
天阶六层顶峰，这就是霸坤的真正实力。
如果叶凌宇掌控了强行剥夺魔主传承的能力，他就等于是握住了所有魔主的命脉。
可以说，现在的他，是真正握住了生杀大权的君王。
瑶裳眉角渐渐低垂，他既为叶凌宇感到高兴，同时也带着惆怅。
她和叶凌宇之间留下的伤痕，那是一辈子也无法完全愈合的。她自嘲般笑笑，也许霸坤过后，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可是那已经无所谓了，至少从现在开始，他得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力量。其余七魔与他关系莫逆，苍都会尽心竭力辅佐他，莫邪已经不足为惧，从现在开始，在魔界之中，再无人能威胁到他。
“大人。”青竹在一旁扶着她。
瑶裳抿嘴一笑：“已经无事了，去照顾其他受伤的人吧。”
“是。”青竹应了一声，感应一番，发现了气息若有若无的莫煌，连忙疾驰而去。
空地的中央，霸坤的身体依旧不停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大势已去，不管他再做什么，从叶凌宇把他身上传承剥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再无胜算。
苍都见到这一幕，也只是惋惜叹了一声。
“臭小子……要杀就杀，给我个痛快的！”霸坤喘着粗气，目中凶光依旧不减。
已经注定的败局，他也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
叶凌宇冷冷俯视他，轻轻挥手，弥琴音等人全都从霸坤身边退开。
“起来。”叶凌宇说。
霸坤徐徐爬起来：“臭小子，我低估你了，早知有今日，我早就该第一个杀了你。你还在等什么，动手啊！”
而在这种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叶凌宇却说出了超乎所有人也意料的一句话。
“想杀我？好啊，给你这个机会，拿出你的武器。”
当那句话出口的时候，满场沉默。
“其余人不准插手。”叶凌宇以命令的口吻接着说。
霸坤木然，远处的瑶裳也一怔。
“你到底什么意思？”霸坤吼了起来。
“如你所愿，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这样你到了地下，也用不着后悔了吧。”叶凌宇手掌轻旋，流火锋芒出现在手中。
战意盎然，他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他分明还想和霸坤单独战一场。明明胜利已经到手，为何还要做到这种事。
“住手！”瑶裳顿时大叫了起来。
她不知道叶凌宇做的什么打算，她只知道现在的霸坤是天阶六层，是在天阶六层中都位于顶峰的存在。
被剥夺传承不假，可霸坤是力魔，继承传承已经多年。作为魔主的他，接受的资源都是最顶尖的，体内的底蕴根本不是普通魔尊能比。这样的存在，仅仅次于七魔，叶凌宇要凭什么跟这样的存在战斗。
不光是瑶裳不解，连弥琴音等人同样不解。
现在的霸坤，等同于是异魔之主那样的强者，而且靠着力魔天生的身体素质，恐怕实力比异魔之主还要强上一筹。这样的存在，叶凌宇要靠什么才能战胜他？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做出的决定，这都是最愚蠢的选择，可是这么多年对叶凌宇的信任，让他们知道，除了相信叶凌宇，别无选择。
刚刚脱离险境，他又把自己推入新的险境。瑶裳焦虑地想要冲上前去阻止他，后面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肩膀。
“芊影……”瑶裳回过头，发现站在自己背后的，赫然是同样消失九年之久的芊影。
那双眼睛已经恢复神色，她的记忆明显已经恢复。
在芊影旁边，还有另外一个浑身星光萦绕的女子，以及小黑。
“如果你是聪明的人，就不要做出愚蠢的事。”芊影说。
瑶裳的身体渐渐失去力道，也不知道是对芊影的一番话有了感触，还是这句话触及了心中的软肋。那句话就是一柄软刀，在一点点挑开她心底隐藏的那道伤疤。
相信一个人，相信他，她何曾相信过他。
人群已经退开，浩浩荡荡的人群连带异魔，有多远退多远。就算不是魔主级别的交战，这样的战场也不是他们能靠近的。只有少数魔尊级别的强者留在附近静静看着这场战斗走向最后。
霸坤在狞笑，本来已经一败涂地的他，已经一无所有的他，在最后的最后，还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也许战斗过后他会被叶凌宇手下的人马碎尸万段，可他同样也能在这场战斗中将叶凌宇碎尸万段。
叶凌宇是救治芊夕的关键，既然这种企望已经支离破碎，那么霸坤也就不会再顾忌那么许多，他从来就不是理智的人。
怒气波及心头，血染红了双眼。现在的他，是一头已经失去理智的野兽。
“我发誓，会让你后悔。”他的身体渐渐张开。
不需要武器，他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没有传承之力同样也是。
浑身肌肉紧绷，淡青色的血管凸显在皮肤表面，身体膨胀了一圈。
脚蹬踩在地面，土石砂砾溅开，怒兽一般飞扑向了叶凌宇。
第六百零八章 魔化身
叶凌宇眼中是深紫色的光晕，大雾笼罩天际，昏暗的光晕投下，那双明亮的紫色更显诡异。如果他的眼瞳是黑夜，那两朵紫芒就是黑夜中绽放的妖娆紫焰之花。
魔族，强者为尊。
他脑后的束发被风吹散，黑发披散，在风沙中狂舞。漆黑火焰慢慢攀附上流火锋芒的刀刃，他握刀之手上，关节一声声爆响。
“我是魔族。”他嘴唇轻轻张开，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外道魔纹发动，金色纹路攀上了脸颊。
在那一刻，他头颅抬起，迎着霸坤冲了上去。
这是一场正面的厮杀，是用最单纯的方式决定谁是强者的战斗。没有任何花招，只是最纯粹的力量的碰撞。
打倒对手，仅此而已。
巨大的剑刃挥舞而下，天阶一层的修为，可出手的气势绝不止天阶一层。
不少魔尊级别的强者在看见他挥剑的时候都下意识退后一步。
霸坤狰狞笑出声，或者说是咆哮出了声，毫无花哨的一拳轰向流火锋芒。
力魔的身体比武器更强硬，和剑刃直接碰撞在了一起。
波澜散开，魔尊尚且屹立不动，可那些来不及跑远的魔将甚至魔兵，被吹得东倒西歪。
叶凌宇口中吐出一口血红倒飞而出。
正面的冲撞，就算有十个他也不是霸坤的对手。
天阶一层和天阶六层之间是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
身躯连带大剑飞出很远才落在地面，在地面撞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力量的绝对差距，如果只是这样的交战，从最开始就没有悬念。
被夺走了魔主传承，霸坤依旧是强者。
“逆！生！死！”地面之下传出一声咆哮。
一人一骨破开地面，直冲天际。
这场战斗，不需要他留手，从最开始起就是竭尽全力。
高空浓雾扭转，化作一个位于天际的巨大漩涡。叶凌宇和不死兵彼此旋转而飞。
方圆百里之内的云层都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全部涌向叶凌宇的上方，成为那个巨大漩涡的一部分。
云雾漩涡当中，是雷霆轰鸣，苍白的电光在吼叫。
淡薄的日光从漩涡的中央照亮了下来，叶凌宇和不死兵并肩立于空，气息交替。
地面飞沙走石，天空风卷云涌，在这里，阴阳颠倒，生死逆转。
当不死兵再次消失的时候，那个唯一立于高空的人修为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是天阶一层，而是和霸坤同等的天阶六层。
张开双眸，眼中是更加深邃的紫。
双手将流火锋芒举过头顶，漆黑火焰和苍白的雷霆自剑中而出，融入云层的漩涡。
然后所有人都见到，遮盖天穹的大片云层都化作了黑色的火和白色的雷。雷与火之光交融在一起，遮天蔽日。
叶凌宇重剑拖于身后，云层跟随，他是带着整片天一起落下。
怒吼之间，巨剑挥出，整片天都随之落下。
天阶六层的力量尽展无疑，空间崩碎，黑色虚空蔓延。
那种层次，根本不像是魔尊层次的交手，这样的场面，也许只有魔主级别交手才会出现。
霸坤位于地面，笑容更甚。脚下弓步，一拳收至腰际。
“破天一击！”拳出，大地翻转。
以他自身为中心弥漫出的气息碾碎地面，狂龙般的拳印连带着地面的土石指天而去。
所有人都看见，当拳印腾空而起的时候，一片黑色巨墙拔地而起。
拳印冲天而去，以霸坤为中心，脚下空空荡荡，连大地都消失了。
天与地对撞，只见碰撞，却不闻声响。
那一刻，万籁俱寂，也许碰撞的声音巨大到超过了众人听觉的极限。而随之两息之后，震耳欲聋的声音才山呼海啸而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弥漫开的一座不见顶的高山。
余波带着土尘，漆黑的一片推碾开来，除了魔主和少数魔尊，其余人无不被余波推得不见了踪影。
倒塌了一半的奈落城，这一刻被彻底夷为平地。
余波散尽，战斗却早已再次打响。在巨大的空洞处，交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碰撞，就带动一次众人的心跳。
两道人影在空中闪动，一道道虚空裂缝不断炸开。
叶凌宇一剑斩在霸坤的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霸坤同样一拳轰在他的脸颊，叶凌宇带着流火锋芒倒飞而出。
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傻眼了，两个相差巨大的人，此刻居然打得有来有往。
他们知道霸坤的强大，可叶凌宇呢？天阶一层和天阶六层顶峰交手于不败之地，何等荒唐的事。
贾隆双手负于背后，凝视这场“对等”的战局，轻轻一叹：“主上的招式很特别，能将死者之力赋予己身，可终究比之对手还是稍逊一筹，只可惜附近没有更强的死者能供主上用于秘术，如此下去，主上危矣。”
这份差距开始还不明显，但渐渐的，彼此之间的差距慢慢就体现出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交手了不到一炷香，在一炷香里，叶凌宇明显都是被压迫的一方。
如果他只是依仗逆生死，还不足以和霸坤对抗。
叶凌宇一剑斩下，霸坤拳头从侧面轰向剑身。
流火锋芒一震，脱手而去。
霸坤另一只拳紧接着轰在了叶凌宇的胸口。
叶凌宇胸口明显凹陷一块，张开口，哇地吐出一口血。
踉跄了两步，强行挺直身体，手中黑白交织，化作长枪朝着霸坤面庞一枪刺了出去。
混沌之火和太虚古雷，哪怕不完整，那威力也不容小视。
霸坤徒手往前一抓，硬生生抓在了枪身上，随即神色微微一变。
混沌之火的威力可不光是灼烧肉身，更在于灵魂上的炙烤，就算是霸坤这样的强者也有些承受不住。
可也仅仅只是倒退了几步。
修为倒退了，可终究还是魔主级别的底蕴。低吼一声，手中狠狠一握，长枪崩碎。
“你只有这点斤两吗！”他转身一脚踢在了叶凌宇的腹部。
叶凌宇一口血呕出来，倒飞而出，一连撞穿了几座山，直到轰进了一座山头。
以天阶一层的实力对抗没了传承的霸坤，终究还是勉强了一点。
片刻之后，叶凌宇重新从废墟中飞了出来。身上全是血迹，上身的衣物已经尽数破碎，露出下面古铜色的皮肤。
“你的废话还真是多。”他冷漠地在嘴角一抹，额发垂下阴翳。
徐徐飞到一座山头之上。
这是场旁人无法插手的战斗，也是一场尊严之战。
瑶裳紧张地望着远方，担忧又兴奋。她从未想过叶凌宇有这么强的实力，明明黯然伤神无数次，此刻却在心中泛起前所未有的希冀。双手揪住衣摆，咬着嘴唇，眼角也有些湿润。
如果那个人渴望胜利，她应该是毫不犹豫去支持的。如果生命是筹码，那这个筹码就是为了要去换取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去守住一次又一次的尊严，这才是人活着的意义。如果连这个意义都被剥夺了，又还剩下什么？对叶凌宇这样的人，每一次取胜，就是他迈出一步的证据。
冷风拂晓，叶凌宇深深呼吸。身上的金色纹路渐渐淡去，在冷风中，身体冒出袅袅白烟。
全身的皮肤一寸寸剥落，随风而散，如若火焰中消散的灰烬。
每个人都面露凝重，连霸坤都停下了追击的步伐。
咚咚……咚咚……沉重而有力的心跳声回荡在他们耳中。
在最靠近天际的山巅之上，叶凌宇喉咙里滚动着低吼：“身入魔道，以身化魔魔！化！身！”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地面土石纷纷震动。
苍都讶然地看着山巅：“天道流觞……你到底创造了怎样的招式啊，你想创生出天道之上的怪物吗？那样的存在不该于世间。”
万魔诀最后三招中的第二招，天道魔君毕生武道感悟参悟的第二招！
剥落的皮肤下，剩下的是一片深紫色。他眼眸中的深紫却逐渐被漆黑取代，眼仁慢慢扩大，直到充斥整个眼眶。
天空突然阴暗了起来，烈阳渐渐暗淡。那种明媚的光晕化作某种紫色辉光。
空气变得阴寒，如落黄泉。
紫晕铺洒地面，就和永夜之时一模一样。
一个招式，引发天地异象。
当所有皮肤脱落，站在山巅的人已经不再像是个人。
那是真正的魔，他浑身黑紫，眼眶中漆黑如墨，墨色长发披散身后。
有某种凶恶的东西被唤醒了，每个人心中不约而同出现这个想法。
他们是魔族，而此刻，见证的是真正的魔神诞生在这世间。
这不该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
叶凌宇浑身散发淡淡的黑色雾气，而那雾气中，又是某种被点燃的紫火之光。
看着那个似魔非魔的存在，霸坤脸上流下冷汗，低骂一声：“怪物。”
叶凌宇迈开步伐，在山巅一脚踏空，然后落下。身体那么轻，在万丈高空，如一片飘落的树叶，而在下一刻，下落的身体骤然消失。
霸坤只觉得腹部一痛，一只深紫色的拳头没入了他的腹部。
一声音爆响起，霸坤的身体已经消失在原处。几里之外的空中，那道吐血的身躯撕开空气，倒飞的趋势根本阻无可阻。
霸坤的一声哀鸣还留在原地。
瑶裳也好，芊影也好，魔主，魔尊，这时才从山巅转过目光，不可置信看着那个一手握拳的人。
叶凌宇的拳头上，还留着斑驳血迹，只是这血不是他的。
如果中这一拳的不是霸坤，而是另外任何一个魔尊、魔将，这一下足以将他们打落十八层地狱。
魔族，魔人，魔神，大概已经没有词能够形容那个人。那是连魔族都畏惧的存在。
逆生死是将死者之力为己所用，而魔化身，是最纯粹的攻伐之招，是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引导出不可限量的力量，这样的效果远远在外道魔纹之上。动用这样的招式，叶凌宇大概再无法用“人”来相称，现在的他，是深渊醒来的最纯粹的怪物。
贾隆平静地看着叶凌宇，不喜不悲轻轻合眼：“魔化身和逆生死，主上用出这两招，魔主不出，世上再无人能与之争锋。”
第六百零九章 无言的胜利
叶凌宇缓缓腾空而起，缓慢飞向霸坤所在。
魔主也好，魔尊也罢，只是静静看着。
小黑轻吐蛇信，如果蛇也会叹息，它大概会仰天长叹。
从微末之际，它陪伴叶凌宇一路走来，叶凌宇的每一个脚印它都记在心底。
在楼兰城的相遇，前往北域，天圣之变，东域永夜城，以及魔界的种种，它陪伴叶凌宇太久太久了。从告诉叶凌宇魔界的存在，然后看着叶凌宇一步步被逼入魔道，踏入魔界，它又何尝不感慨。
如果在光鲜的世界无法被认可，那就堕入这个世界最深之处。
叶凌宇用着天道魔君的招式踏上顶端，小黑也很高兴。从叶凌宇身上，它能看见天道魔君的影子，可它又知道，叶凌宇与天道魔君并不相同。他继承于天道魔君，可他却做着连天道魔君都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创造着一个又一个被人叹为观止的奇迹。
小黑的眼中，现在的叶凌宇，终于有了王的力量，也终于有了王的姿态。这是它心中一直的期盼，也许这么多年来，这是小黑最为开心的一天。
小黑拍了拍翅膀，张了张嘴，蜷缩成一团，静静趴在诗燕肩膀上。身上泛起一层死灰般的苍白，双目渐渐失去光泽，三十六片翅膀贴着身边收拢，宛若死去。
在那苍白的蛇皮下，隐约能看见有七十二道凸起在蠕动。
叶凌宇越飞越疾，越飞越快……缓慢的飞行变成一种疾驰，撕开空气，徒手一握，黑白双色的长枪出现在手。
地面扬起尘埃，尘埃被带起的疾风洞穿。
“臭小子！”远处传来霸坤的怒吼。
被叶凌宇一拳击飞，对他而言何止是耻辱。
叶凌宇贴地而飞，苍雷枪尖在地面留下浅浅划痕。
仅仅瞬间就跨越了数十里之地，魔尊的神识都锁定不了他的踪影，苍雷枪带着尖啸由下而上划出一道弧光，直挑霸坤面庞。
霸坤好歹曾经是魔主，论战斗经验不比叶凌宇少，一个侧身躲过致命弧光，同时一记勾拳由下而上撞向叶凌宇的下巴。
叶凌宇一击未得手，身体稍滞之时拳头已经触碰到他下巴。他身体晃动出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瞬息之际躲过贴面一拳，身体已经蹲下，一腿扫出，直接将霸坤扫倒。
在霸坤倒下的同时，他的膝盖已经撞在霸坤的腹部。
膝盖陷入腹部，背后的衣衫炸开，霸坤一张口，吐出一口酸水，身体流星一般撞了出去。
“霸坤大人！”几个霸坤手下的魔尊大吼，虽然隔着这个距离霸坤未必能听得见。
霸坤强行御空停下，抬头一望，叶凌宇已经出现在他头顶上方。在他头顶上的，还有漫天雷光。
雷罚降下，雷如雨落。
“霸天拳！”霸坤咆哮，无数的拳影朝着天际轰了出去，那数量丝毫不比苍雷枪的数量少。
雷拳相撞，就是大片雨水落进了沸腾的油锅，随之而来的一连串的炸响。
一群魔尊被迎面风势吹得睁不开眼，那些远远在战场外的魔将与魔兵，虽然看不见战况，光凭空气的动荡也能知道战斗的激烈。
霸天拳渐渐压制了雷罚，霸坤用出此招几乎不遗余力。当雷罚彻底溃散之时，叶凌宇双手张开，做翱翔之势，身体自然而然旋转着落下，天与地在眼帘中交替。密集的拳影紧贴他身边而过，每一道拳影都看似要击中，可偏偏一道也打不中。
叶凌宇避开拳影的那一刻，双手合拢，然后再打开，龙吟震耳欲聋，烛龙出！
漆黑炎龙盘旋着张开巨口直扑霸坤。
霸坤情急之下收招，双手前举，在面前织出一面灵力屏障，试图正面挡下。
“雷龙！”叶凌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苍白雷龙不偏不倚轰在了他的背后，面前屏障同时崩碎，烛龙撞在了身前。
黑白两股力量交错而过，中间传来霸坤的惨叫。
叶凌宇凌空在黑白交错之处的上方，手中两色长枪凝聚成型。
就待蓄势待发的那一刻，一只灵力凝聚的巨手一把抓来。
“破天掌！”下方传来霸坤的怒啸。
叶凌宇只能把长枪轰向那只巨手，掌印和长枪同时崩碎。
就在弥漫的烟尘中，霸坤一冲而出。满头满脸都是血。
待看清叶凌宇的同时，一拳轰向叶凌宇的胸膛。
叶凌宇双臂交织在身前做阻挡，那一拳轰在手臂上，虚空顿时破碎，巨大的黑色鸿沟从两人中央裂开。
霸坤后劲消失的那一刻，叶凌宇翻身一脚踢在他的后颈，将他一脚踢进了虚空，叶凌宇也跟着一头钻入。
虚空之中，一片漆黑，只有那些诡异的螺旋散发着流萤般微弱的光芒。
叶凌宇的拳头在霸坤身上狂轰乱炸，霸坤口中鲜血狂涌，抓住叶凌宇的头狠狠一记头槌。
两颗头颅撞在一起，声音跟洪钟鸣响一样。
重新分开之际，大片大片拳印朝着叶凌宇飞来，叶凌宇躲闪开的同时，拳影全部在虚空的不同地方炸开，本来静谧的虚空被搅得一团混乱。
规则有序的螺旋变得杂乱无章，一道道空间裂缝蔓延开来。
密集的拳影之中，叶凌宇一枪投出，枪过之处，留下深深的裂痕。裂痕之间，是虚空之外的景象。
长枪不偏不倚轰在了霸坤身上。空间破裂，将霸坤一枪炸出了虚空，叶凌宇也从虚空一钻而出。
离开虚空的地方已经不是在进入虚空之处，而是在几百里开外。
虚空秩序紊乱，没有把他们直接传送至百万里之外已经是幸运。
从外面的世界打入虚空，再从虚空打出来，什么样的战斗能打到这种程度。
一群魔主和魔尊纷纷赶来，紧张地看着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
之前是霸坤压制叶凌宇，自从叶凌宇动用魔化身，就彻底占据了上风，现在的霸坤只是在苦苦支撑。
霸坤由下而上冲天而起，凝聚全部力量的一拳轰在了叶凌宇交织在身前的手臂上。叶凌宇只是往空中腾起半丈，接着反手一拳轰下。
霸坤胸口中拳，径直坠落，将一座千仞高峰生生撞塌。
那是一片山林，叶凌宇手中雷光一闪，周围山林断，百座巨峰被灵力托浮而起，从天而落，纷纷砸向霸坤所在，遮天蔽日。
茫茫山林，变作一片废墟。
也许霸坤是在这一击中被彻底震得晕眩，许久之后才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气粗如牛，体无完肤。
他的身躯颇为强壮，身躯的结实程度，唯有魔主才能与其争锋。可此刻，血流如注，伤痕不计其数。
曾经如虎如龙的人，扶着岩石大口喘着粗气，神色都有些萎靡。
叶凌宇落到了废墟中，就在他前方十几步，然后一步步走来。
“臭小子，我宰了你……我……宰了你……”
“我给过你机会。”叶凌宇说。
已经来到霸坤面前。
两人面贴面，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混账怪物！”霸坤退后了一步，手臂蓄力，一拳轰在叶凌宇脸庞。
叶凌宇不躲不闪，轰鸣声颇大，可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嘴角留下一丝血红。
直起身的同时同样毫无花哨的一拳轰在了霸坤脸上。
拳头在霸坤脸上炸开花，整个拳头都几乎陷入他的脸颊。霸坤脚下一腾空，脑袋轰的一声撞在地面。乱石飞溅，他腰往上的身躯，全部都埋入了碎石里。
围观的人群里，瑶裳捂住红唇。
两人各出一拳，从效果就能看出彼此的强弱。以身体素质见长的霸坤，在被更蛮横的力量压制。
这是最直接的进攻方式，一人一拳，谁也不躲不闪。
弥琴音在一旁不屑：“你们男人就是麻烦，明明早就可以赢了，偏偏要比拼力气。”
流桑、丁岳和贾隆纷纷看她一眼，皆是摇头一叹，一副“你不懂”的意思。
废墟里传来哗哗声，霸坤颤颤巍巍爬起来，嘴里还在哼哼着什么。红着眼睛看着叶凌宇，恶狠狠的咬着牙。再出一拳，他这一拳牟足了全力，那是来自曾经力魔之主的全力一拳。
叶凌宇依旧不躲也不防，中拳的巨响中，身体后仰，脚也同样离开地面，落地之时踉跄了几下，脸上同样一个深深的拳印。
带着拳印，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一步迈前，腰部扭动，力量传递到拳风，带着呼啸之声再次轰在霸坤脸颊。
骨头和骨头撞击之声，这次是拳头带着霸坤的头撞在地面，烟尘彼起，飞射出去的石头纷纷镶嵌进周围瘫倒的岩壁里，霸坤自膝盖往上全都埋进了废墟。
废墟下还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不过这次爬起来却用了很长的时间。当霸坤重新钻出来，双腿都已经有些打颤。
没有花哨的最直接的对峙，孰强孰弱一看便知。
他的目光都有些模糊了，开裂的嘴唇微微翘起：“好小子，你有种……”
如果他不是力魔，如果他没有作为魔主时候的底蕴，他现在根本没可能站起来。
在场的这么多魔尊扪心自问，换做他们，也许在叶凌宇第一拳的时候就败了。
“天在看地在看，芊夕，要是我这辈子能治得好你，这一拳老子就灭了他！”霸坤嚎叫了一声，几乎是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拳头上，这是他拼尽全力的一拳。
如果连这一拳都没有作用，他也该死心了。
这个怪物就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怪物的人。
一道拳影同样在他的瞳孔里放大。
霸坤的一拳轰在了叶凌宇脸上，而叶凌宇的一拳同样也轰在了他的脸上。
“老子服你……”最后的那一瞬，似听到了霸坤的喃喃细语。
轰！
叶凌宇保持挥拳的姿势，而霸坤，整个人已经没入了废墟，不见踪影。周围大块岩石上，碎石?落下，除此之外再无声响。
这种沉寂继续了数十息的时间，废墟下毫无动静。
没有人开口，无言之际，胜负已经得见分晓。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就这么败在了他的拳下。
无人欢呼也无人悲泣，像是在感受这分出胜负的瞬间。
叶凌宇徐徐收回拳头，凌厉的目光扫视全场：“从此往后，魔界归我，谁有意见？”
满场鸦雀无声。
第六百一十章 离开万祖之地
叶凌宇和霸坤对战半个月后。
万祖之地的某一处。
从魔主到魔兵，外加五十万的异魔通通聚集于此。
苍都手举骸骨权杖，脚下阵法一点点成型。
万祖之地十年之期，终于在今日期满。
高空之上，能看见一颗淡紫色的巨大星辰，毫无疑问那就是魔界。阵法中的光束冲天而起，连接万祖之地和魔界之间。
人群的一角，魔主全部汇聚一处，周围自然而然空出一片。
不少人时不时投去目光，不是看向那一群魔主，而是看向魔主中间的人。
叶凌宇浑身被素白的布条裹满，有些精神萎靡，芊影和诗燕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
半月前的那一战，不光是分出胜负，同时也代表着魔界一场势力的巨变。
在场的人都清楚，从叶凌宇战胜霸坤的那一刻，群雄纷争的魔界就有了一个名至实归的君王。
不少人都还觉得一切来的是那么突然，一个在绝域中消失了九年的人，重新归来的时候，带回他的军队，以最蛮横霸道的方式结束这一切的混战。让几千年来纷争不断的魔界走向了统一。
他给人印象最深的地方，就是那份让人无法反对的绝对实力，以及那份霸道。
可以说他是强盗，也只有强盗才能做出这么霸道的事。把一切建立在实力之上，以压倒性的实力夺走一切，霸占一切，让一切归自己所有。
绝对的暴君、霸君。
自从那一战过后，所有人对他是既敬又畏。
叶凌宇站在一群魔主之中倒是毫无所觉，他只觉得浑身剧痛难耐，好像时时刻刻都有火焰在皮肤下灼烧。
和霸坤一战，动用逆生死和魔化身，逆生死的发动需要他有足够强的身体来承受，这些年来修炼武道诀，这个条件勉强是达成了，至少没有像第一次动用逆生死一样昏迷一个月。然后再是魔化身，当魔化身解除之时，他是直接晕过去了。
不管他再精悍，两大秘术同时发动，那种负担也不是现在的他能承受的。
据芊影等人说，当时的他形象只能用可怖来形容。浑身皮肤一片不存，血流不断，看上去凄惨无比。在叶凌宇晕倒的那段时间，很多次，旁人都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当然，这些叶凌宇自己完全不知道，等醒过来之后，已经过去了十多天，直到今天清早他才能下地走动。浑身皮肤倒是在混沌之火的效果下恢复了，可那种剧痛依旧没有消减，恐怕还得有个十天半月才能恢复如初。
他本身实力只能勉强和天阶五层过过招，跨越五个境界直接和天阶六层顶峰交手，这代价肯定少不了。越是强大的力量，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高。
天道魔君留下的招式果然非同小可，一招逆生死，让他在玄阶跨越大境界击败地阶巅峰。一招魔化身，让他天阶一层击败天阶六层顶峰。两个招式副作用都大，同时也强横无比，世上恐怕没有秘术能与其相比。这么强大的三招，也不知最后一招会是什么。
“你感觉怎么样了？”诗燕在旁边问，“你若是不行了，就不要死撑。我知道你是要在众人面前树立高大威猛的形象，但死要面子活受罪。”
叶凌宇心说我树立什么形象了？我当时不过就那么随口一说，纯属口误。
打败霸坤时候，他的那句霸道之言，着实不是他本意。也就是下意识就着当时的那个气氛，随口说了一句应景的话，鬼知道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后来在人提醒之下想起当时的话，自己都不免有点后怕。
抬头往周围望了望，发现不少目光都纷纷躲开他的眼睛。
这样魔界就归自己了？叶凌宇心里都还没做好准备。
十二位魔主当中，霸坤败了，弥琴音等五人对自己唯命是从，芊影、梦雪是自家人。苍都这段时间一直处于亢奋当中，口口声声说叶凌宇是最伟大的魔君。魔罗应该也是站自己这边的，瑶裳姑且不论，唯独还剩下一个莫邪站在对立面，可一个莫邪现在还能成什么气候？
大部分魔主的拥护，那就代表了他的地位，这是不可动摇的，他现在是真正坐实了魔君这个位置。
叶凌宇耸耸肩，心说管他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个时辰过后，传送阵开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待了十年的地方，叶凌宇拉着芊影和诗燕一步跨入了传送阵。
一阵晕眩过后，眼前呈现的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头顶上是一颗赤红色的星辰。
叶凌宇长长呼出一口气，压抑下那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十年来，他日日夜夜盼望这一天，而眼下，终于是归来了。
嗅着魔界的气息，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后面陆陆续续有身影从传送阵中出来，去时的人马，归来时已经不到一半。
瑶裳的人马和霸坤的人马交战九年，能剩下近一半已经是奇迹。
芊影拉了拉叶凌宇的衣角示意他一下，叶凌宇回过头，看了一眼后面低眉顺眼的瑶裳。
在祖墓的这段时间没有受到骚扰，很大程度上都是瑶裳的缘故。从叶凌宇战胜霸坤的时候开始，她始终是这幅样子，有时候低着头一脸伤悲，有时候又莫名其妙的傻笑，谁都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丛林里面突然冲出来一群人，直扑叶凌宇这边。
还不等叶凌宇看清，那些人就将叶凌宇推了出去，已经把芊影围了起来。
“大人！”浩浩荡荡一片人当即跪下，为首的是两名女子。
叶凌宇抬眼望去，发现是莲心和忆心，当初被霸坤所阻，芊影的人马一个也没能入内。
此刻见了芊影，一阵嘘寒问暖。忆心冲叶凌宇龇着小虎牙：“你这小子，是不是又欺负大人了？大人要少跟汗毛，我饶不了你。大人对你这么好，你要是再欺负大人，你就是没心没肺之徒。”
叶凌宇心说这什么跟什么？这丫头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一阵责怪？自己跟芊影站在一起就一定是自己欺负芊影？在床上的时候，还不知道谁欺负谁。
“好了，忆心。”芊影叫住她，“别的事我之后对你们说，人手怎么样了？”
莲心更加知书达理，恭恭敬敬道：“回大人的话，人马无恙，十年前只是没有进入万祖之地，没有损耗。当年没有陪伴大人身边，还请大人责罚。”
芊影摇摇头，把他们所有人叫起来，拉到一旁问话去了。
苍都从后方走上前：“主上，人马已经全部出来了。”
自从霸坤一战过后，他对叶凌宇的称呼都成了主上。
叶凌宇不光继承魔君之位，还带回五大魔主，这份功绩是任何一代魔君都无法比拟的。想到魔界将要迎来空前盛况，苍都对他是心悦诚服。
叶凌宇点点头，看了后面密集的人群一眼，除了霸坤、瑶裳和苍都的属下外，还有五十万的异魔。
当然，这些异魔仅仅只是万祖之地所有异魔中的冰山一角。
异魔好歹是祖墓的一股防御力量，叶凌宇仅仅只是带出这么一小部分。
大多是普通异魔，魔将级别的异魔有数千，魔尊级别的有四五十，这都是从绝域中带出来的。
“主上要如何安排这些异魔？还有那五位？”苍都恭敬地问，同时回首看了看弥琴音等人。
好歹是魔主级别的强者，在魔界是一方霸主，也该有自己的领地，自己的下属。
“我带这些异魔来本意就是暂时给他们当做下属来使用，其余的我还想请教苍都前辈。”
“主上客气了，如今魔界以你为尊，前辈两字是万万不敢当。”
叶凌宇回之一笑：“身份地位且不论，你资历远非我可以比，一声前辈也是应该的。”
苍都弓了弓腰，不再坚持。
稍微想了想，郑重道：“五位魔主归来，以他们的力量为引，要创生出自己的同族并不难。我回头安排一些已有身孕的魔族前来，只要他们把魔主级的力量注入胎儿体内，极有可能创造出同族之人。一个种族的重新兴旺，开始虽然有些艰难，但会慢慢兴盛，这件事我可以亲自来教导他们。”
叶凌宇点点头：“那麻烦苍都前辈了，关于他们的领地如何安排？”
苍都闻言，稍作沉吟：“这个也简单。之前七魔的地盘以天狱山脉为交界点，越往祖之森越荒脊。甚至鞭长莫及导致盗匪横行。我意，新的五位魔主的地盘便以这祖之森为交界点，分别往五个方向延伸，与另外七魔的地盘以魔界中线为交界。”
苍都的意思很明确，无非就是把魔界一分为二，以天狱山脉的一侧照样归曾经的七位魔主所有，而以祖之森为中心的一侧分割为五分，归弥琴音等人所有。
这种事苍都自有分寸，根本不用叶凌宇多置喙。简单跟弥琴音等人说过之后，他们也都没有意见。
他们有各自的领土，为一方之主，这种事他们肯定不会拒绝。而且苍都也表示，到时候会调度帮手过来，帮他们修建城池建筑，也会引导魔人入住他们的领地，成为他们的子民。资源一类，苍都也会负责帮忙。
开始可能会比较艰辛，但以后会慢慢好转。也许再过个几十年，就又是五片繁荣的领地。
叶凌宇把这些全部扔个苍都，自己懒得去管，在御兽门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当的甩手掌柜，早就习惯了。魔君什么的，他现在还不习惯这种身份，所以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多纠缠。
跟弥琴音等人交代了一些以后，把他们全部留下，异魔也全部留给他们，自己和芊影等人返回。
巨大的舰船飞跃在空中，经过几次长距离的传送，再加上几天几夜的飞行，终于是回到了夜影宫。
久违的地方，上一次他还是仓皇逃窜出这里，而这一次是正大光明的回来。
一路上莲心和忆心都用一种怪异的眼光在看着他。
他的事迹，芊影已经通知了所有人。他的壮举也好，新的身份也好，在芊影的手下里，已经无人不知。
以前那个刚到魔界就敢玷污魔主的大胆之徒，十年时间摇身一变，成了地位还要在魔主之上的人，这变化未免太大了，更关键是这居然是靠着暴力打出来的地位，让人说不出的滋味。
可是连芊影都接受了，她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第六百一十一章 天之骄女与霸坤的惆怅
在夜影宫之中，一间雍容华贵的房间里，大大小小的医师来来回回奔走。房间里装潢金碧生辉，所谓的奢华，大概就是形容的这里。在那张容得下十几个人的大床上，叶凌宇被裹成了个粽子。
身上一层厚厚的白布，只剩下两个可怜兮兮的眼睛在不停眨巴。
“我真的没事了，用不着这样。”他强烈抗议。
莲心和忆心一左一右站在床头，指挥那些进进出出的医师忙活。
“大人有交代，您在万祖之地受的伤还没痊愈，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隐患。”莲心认真道。
叶凌宇心说我有九天玄火在身， 还怕什么隐患不隐患的？这些医师进进出出，拿手绝活层出不穷，就好像一招招武技全往他身上使唤，叶凌宇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叶大人您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尊贵之身，当然得尊贵对待咯，你就好好受着吧。”忆心在另一边幸灾乐祸的道。
叶凌宇不安分地在床上扭动着肥硕的身体，芊影这明显是关心则乱。在万祖之地治疗条件有限，回到夜影宫，非得把叶凌宇折腾成这样。身上一阵痒，一阵痛，一阵酥麻，一阵颓软，都不知道是什么药在起作用。
“让他们别忙活了，我身上裹得够厚了，我还有些事要去找芊影。”叶凌宇抗议说。
莲心美眸轻撇：“大人也说了，她现在正在跟诗燕姑娘探讨您的往事，不得任何人打扰。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大可问我们。”
叶凌宇有气无力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纱帘，觉得浑身都是倦意。一来是和霸坤一战的余伤，二来是难得有机会躺在这样舒适的床上。
这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带起一丝牵挂。
来来往往的医师忙碌了好半晌，总算是折腾够了，多半是招式用尽了，又或者是连他们这样的医德崇高之人，都觉得继续折腾叶凌宇有点丧尽天良。房间重归寂静，萦绕淡淡的药香。
“莲心姑娘，我想请问魔界之门的事……”
“这点叶大人无须担心。”不等他说完，莲心就接过话题，“这些年一直有人族进出魔界，进出时间很规律，每三个月进出一次。距离下次开启，还有二十多日。如果叶大人想离开魔界，可以在那之前养好身体，做好准备，这也是大人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叶凌宇也安心下来了。
已经等了十年，不在乎多等二十日。
那些久违的面孔在脑海中不断出现，让他心中实在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安好。
“喂喂，你就只问莲心姐，你就没什么问我的？”忆心在旁边不甘寂寞。
叶凌宇扭了扭头，发现脖子有些扭不动，索性作罢：“那你告诉我，这十年间魔界有没有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忆心以手撑脸，想了好一阵：“特别的事倒是没有，非要说的话，就是魔罗大人在万祖之地开启后的第二年就归来了。”
魔罗回魔界了吗，叶凌宇眨了眨眼。
“还有没有？”他继续问。
忆心又沉默了一阵，有些犹豫的道：“还有就是……芊夕大人的情况又恶化了。”
叶凌宇刷的一下坐起身，轻轻一震，身上布条崩断了大半。
“叶大人，你……”
“不用说了，带我去见芊影。”叶凌宇严肃道。
夜影宫的地下牢狱，最靠里的一间昏暗牢房当中，一个魁梧的身影蹲坐在其中。
牢房是用某种兽骨搭建，一看就坚固无比。最深处的牢房，搭建用的兽骨少说也是八品灵兽的骨头。
骨头上有着某种阵法的纹路，能进一步保证这座骨牢的安全。
位于其中的壮汉双手带着镣铐，那是能限制人灵力的镣铐。不管位于其中的人实力再强，带上镣铐，一身灵力就再不能动用分毫。同时在他身上还捆着另外一条锁链，铁链禁锢他的双手，在他身上捆得厚厚一层，另外一头连在墙上，限制了他的行动。
远处有火光亮起，火光由远及近，慢慢照亮这片昏暗。
叶凌宇举着烛台在前，芊影紧随其后，再往后，是莲心和忆心两女。一行四人在骨牢前站定。
“霸坤。”叶凌宇开口。
烛台慢慢举过去，照亮了其中的那张脸。
万祖之地一战过后，霸坤就被苍都禁锢了修为和天道之力。后来由芊影等人带回来，关在了夜影宫的地牢。
将霸坤关于此处也是苍都的提议，照他的话来说，叶凌宇是战胜他的人，也有权掌控他的生死。
叶凌宇当然知道苍都只是表面这么说，为什么要把霸坤带到这里来，其实意图也很明确。
里面传来铁链的叮当声，还有一个宛如野兽般雄浑的声音：“关我这么多日，要取我的首级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想死？”叶凌宇冷声反问。
“少废话了，成王败寇，这就是魔界的规矩。我败在你手，你要取我性命，我无话可说，给我来个痛快的。”里面的人话语间听不出什么悲情或者求饶的意思，这也符合霸坤的性格。粗俗暴躁以外，却不失刚勇。
败于叶凌宇之手，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知道无力回天，所以也没有挣扎的意思了。看他样子，应该是已经做好引颈受戮的准备。
叶凌宇莞尔一笑：“你想死？好说。反正芊夕那样的女子也不是你这样的莽汉能配得上的。”
话音刚落，骨牢中突然一声巨响，那是铁链被绷直的声音，跟雨天雷声一样响亮。
魁梧的身影已经冲到了骨牢门前，额头抵在牢笼上，面庞距离叶凌宇不过一尺有余。
那双眸子是血红色的，宛如兽瞳：“的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哪怕要杀他，他都不曾激动，可叶凌宇一提及芊夕，他顿时就化作一头发狂的恶兽。
“臭小子，我警告你，你要杀我可以，你敢动芊夕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叶凌宇不为所动，手中烛台的火光被风吹灭，又被他重新点燃。
“你活着都奈何不了我，死了就能奈何我了？”叶凌宇嗤笑着说。
“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做鬼也要杀了你！”他还是这一句，现在他在牢里，任何的反抗都是无力的，任何的话语都是苍白的。可在他的那种暴怒下，偏偏给人一种猛兽欲来的感觉。凶狠，暴戾，似乎随时都可能挣脱出牢笼，然后咬碎牢笼外的人的脖子。
叶凌宇和芊影面不改色，莲心和忆心都不住后退一步。一会儿看看霸坤，一会儿看看叶凌宇。她们实在想不出来，叶凌宇到底凭借什么战胜的这样一个人。
叶凌宇没有多说，让芊影把他带出来。
没有传承之力，又被禁锢了所有力量，还被铁链牢牢捆绑，任何一个魔将都能制服他。
出了地牢，前往夜影宫的一处后花园。一路上霸坤都在叫嚷不休，说着各种威胁的话。
来到夜影宫的某一处，推开大门，后方一片青山绿水。
叶凌宇还是第一次来此，从来不知道夜影宫还有这样的地方。
流水潺潺，翠绿草地，假山之上停着几只水鸟。
仿若世外之地，也许把这里称之为人间仙境都不为过。
刚进大门，就看见前方的凉亭里坐着一个女子。女子素面无妆，玉簪插于发间，端庄典雅，与世无争，好似要和这怡人美景融为一体。
乍看之下，居然和芊影有几分相似。
“芊夕……”连霸坤都不再喧哗了，一双凶狠的眸子也变得温和下来，死死盯着亭子里的人。
这世上能让他如此安分的人，恐怕绝无仅有。
似被那一声呼唤惊扰，女子茫然回过头来，美眸顿时瞪大：“坤哥！”
撩起裙摆，连忙大步跑了上来。
直到这时叶凌宇才看清，女子的脸色是苍白的，那是一种病态的白。
在这女子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修为，只觉得她异常的虚弱，好似一阵大风过来，就能把她吹倒。
芊夕，这是叶凌宇第一次见她。魔界百千年，甚至千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能够不靠传承之力达到天阶七层的天才，眼下却是这般的柔弱。
传承的反噬，这种事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
“坤哥……这是怎么了？”芊夕一步冲到霸坤的身边，焦虑的抓着霸坤身上的铁链，另一只手摸在霸坤脸上。
看那样子，是急得不可开交。
芊影告诉过她叶凌宇的事，却从没有对她说过霸坤的事。
霸坤双手被束，使劲摇着头。芊夕如此憔悴的样子，让他痛彻心扉。
如他这样的莽汉，同样也有心里的软肋：“天杀的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老天不公啊……苍天啊……”
在去地牢之前，叶凌宇就从芊影那听说了一些事。当初芊夕被传承反噬，性命危在旦夕，后来就造了这么一处庭院花圃，在庭院中埋下无数的阵法，以此维系芊夕的一条命。
也就是说，从传承反噬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待在此处，从没有离开过一步。
霸坤后来大闹传承现场，和芊影有了不共戴天之仇，就再也没来过夜影宫，两人从那个时候就再没有见过面。
这些年来，外面的种种都是芊影口头对芊夕讲述，可一直对霸坤只字未提。不管是霸坤大闹传承现场，还是霸坤在修复传承之时来袭，所有与霸坤有关的一切，芊影都未曾说过。
霸坤眯着眼，这个向来霸道的家伙，此刻声音居然有些嘶哑。
这么多年未见，他从来不知道芊夕已经憔悴成了这样。以前那个天之骄女哪儿去了？那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哪去了？
“臭小子，你要杀我我无话可说，我绝不准你动芊夕一根头发！”霸坤嘶吼。
叶凌宇斜眼瞄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霸坤自知理亏，现在他连命都掌握在旁人手里，哪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格。
芊夕茫然看着霸坤，又看过叶凌宇和芊影：“影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做了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心情一激动，忍不住猛烈咳嗽了几声。
“夕姐，你先不要激动。”芊影俯下身，一道灵力涌入她体内，帮她稳住气息。
霸坤除了干瞪眼，什么都做不到。脸上的那种不甘，那种愤恨，根本无须言表。头一次，他感觉这么无能为力，感觉这么心如刀绞。
第六百一十二章 救治芊夕
人无完人，没有什么是一沉不变的。铁人也有心软之时，粗人也有伤情之刻。
霸坤被五花大绑，双手腾不出来，也抱不了眼前这人，唯有低头狠狠咬牙。
“臭小子，你到底要怎么样？”他低喝着问。
开始他是因为叶凌宇提及芊夕而怒火攻心，此刻静下心来想一想，芊夕是芊影的姐姐，就凭这份关系，叶凌宇也不会对芊夕怎么样。
哪怕他要对芊夕不利，芊影也不会同意。静下心来之后，他隐约觉得叶凌宇带他来是另有目的，而不单单只是为了折辱他。
芊夕也上来抓着霸坤身上的锁链，哀求地看着叶凌宇：“叶大人，他做了什么，求你告诉我，不管他犯了什么过错，我愿代为承受。”
“芊夕，你让开，这是我的事。”霸坤想要把她挤到后面去，可偏偏动弹不得。
叶凌宇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完全不知叶凌宇所指何意，芊夕依旧一脸茫然。芊影从来不愿在她面前提起霸坤，她隐隐也察觉到一些，以霸坤的性子，说不定是惹出了什么乱子。可此刻他被五花大绑押过来，芊夕就知道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叶凌宇冷冷一哼：“当年芊影接受传承，被他所阻，导致传承受损，你知不知晓？”
芊夕一愣，随即面容骤变，本来苍白的脸，再也见不到一点血色，惊讶地看向霸坤，然后又看向芊影。
这些事芊影从来没对她说过。在她看来，那次传承应该是顺利结束了，哪知道这么重要的事，芊影这些年一直瞒着她。
“传承本来就该属于芊夕，我拿回属于她的东西有什么不对？”霸坤还据理力争。
啪的一声！
芊夕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手掌有些发红。她眼眶已经湿润，如果不是叶凌宇说出来，她还蒙在鼓里。
“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做出这种蠢事，你疯了你。”芊夕失声喝道，看着两行清泪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霸坤一脸的委屈，他性格从来就这么直来直去。当年的事，他自己也知道鲁莽了，否则也不会在那之后就毫无动作。说白了，就是纯粹的一时脑热。只是心底知错，口头却不承认：“可是……我都是为了你好……那本来就是你的。”
啪，又是一巴掌。
芊夕是忍痛扇的，那每一巴掌，既是气愤，也是心中的愧疚。
“你这莽汉，你这是为我好吗？那是我妹妹，你也对她出手？你就算拿回来又有什么用，夜魔传承对我百害无一利，光是接受一次我就变成如今这样，你是要害死我不成？”芊夕声音带着哭腔，使劲拉扯霸坤的衣领。
霸坤低着头不说话。
叶凌宇既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们两个。芊夕真的一点不知情？说不定她早就察觉了一些，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一边是她妹妹，一边是爱郎，她夹在其中，只能选择沉默。
说不定她扇霸坤两巴掌，八分是真，两分也是做给叶凌宇看。
叶凌宇冷冷一笑：“那你知不知道，我刚来魔界之时，霸坤找上门，打扰修复传承的过程，让芊影险些受到重创？”
芊夕脸色再变，愣愣的低着头，甚至不敢正眼去看芊影一眼。
她确实知道那时霸坤来过，可从来不知反噬之事。后来听芊影说起叶凌宇，只是听说过因为一些意外，导致**与他。芊夕从来不知还有反噬一事。
“你怎么还是这么鲁莽……”她声泪俱下。
“我哪知道？我当时就是来找这臭小子，谁知道他们在修复传承。”霸坤脾气一横。
叶凌宇不愿多提此事，这事一半让他不悦，而另外一半也是一场美好的意外，如果不是因为这事儿，他和芊影也不会结下情缘。
正了正脸，继续道：“在进入万祖之地前，他重创芊影，险些让传承被毁，让芊影丧失记忆，这件事你又知不知道。”
芊夕浑身一颤，惊讶地看向芊影，一颗心沉入谷底。
芊影从来不愿把这些事对她说，此刻知晓，只觉得是一柄柄的刀割在心头。
叶凌宇说的事，每一件都是不可轻饶的。
原来这些年来，霸坤做过这么多天人公愤之事，这些事，大概霸坤死上十次也偿还不了吧。
她终于平静下来了，静静看着叶凌宇和芊影：“叶大人，我知道他们做的事不可饶恕，我也知道我没有理由让你饶他一命。你现在已经执掌魔界，与芊影比翼连枝，他伤害过芊影，你本该手刃于他。可是我请求你，如果你要杀他，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吧。”
后面的莲心忆心面露惊色，连芊影都蓦然抬头：“夕姐。”
“不必多说了。”芊夕甚至没脸抬头看芊影一眼，“他犯下的错，我与他一并承担。求您大发慈悲，至少让我们同生共死。”
此话一出，霸坤顿时就急了，抬起头死盯着叶凌宇不放。那意思大概就是说，叶凌宇胆敢动芊夕一根头发，他拼死也要和叶凌宇同归于尽。
“霸坤，你瞪我也无用。”叶凌宇毫无情感的道。
“臭小子，我警告过你。”
“这是你自作孽。”叶凌宇根本不受他威胁。
“你有种！我一个人做的事，我一个人承担。你要杀要剐冲我来！你要把我千刀万剐也好，还是要我磕一百零八个响头赔礼道歉我都认，但你敢动她，我绝不放过你！”
叶凌宇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一喜，他等的就是霸坤这句话。
“好，那我问你，你要她死还是活？”
“活。”霸坤是吼着说出来的。
“可以，我不光让她活，我还让她活得久，活得好……”
“你什么意思？”就算是霸坤这样的粗汉，也听出他话里有话。
“我能治好她，让她恢复如初。但是相对的，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一语出，除了芊影，所有人都惊讶的望过来。特别是霸坤，整个人是一脸的木楞。
治好芊夕，他一直以来渴望的事。他想逼迫叶凌宇进万祖之地，也是为了这件事。此刻他最想听见的答案就出自叶凌宇的口中。
过了许久，他才恢复些许神志：“你……你想要我答应什么？”
“你让我种下灵魂烙印……”
“好。”叶凌宇的话音还没落，霸坤已经把头伸了过来，“只要能救芊夕，你种一百个，一万个，随便你种！”
对他而言，芊夕的事就是天大的事，认准了这个理，其他的包括他自己在内，什么都不是。
什么被叶凌宇打败的耻辱，什么被他踩在脚底的羞辱，跟芊夕一比，那些就是狗屁。
叶凌宇还真没想过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芊夕脸上稍微有了血色，但又马上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见她状况不妙，叶凌宇也知道耽误不得了，一把朝着芊夕头顶抓过去。
霸坤在旁边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的能救得了芊夕的话，那就是奇迹了，他盼这些事盼了多少年，想了多少年，为了这些事煞费苦心，不就是等的这个结果。
芊夕明显在苦苦忍受。
当年接受传承失败，在她体内留下了反噬之力，就是这股力量在她体内作怪，才导致如此。传承之力是一部分，还有另一部分，便是传承之力反噬带来的伤势。
叶凌宇能强行取出传承，这股传承留下的力量自然也能取出来。同样的原理，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短短半柱香，叶凌宇放在芊夕头顶的手猛地一抓。
明显有一团东西被他抓入了手里，那是一团黑气。黑气宛如狰狞活物，蠕虫一般的钻动，叶凌宇狠狠一握，黑气随之消散在了空中。
至此，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芊夕的挣扎停止了，脸上明显带上了一片红晕。明眼人只需一看，就知道她状态和刚才截然不同。
叶凌宇一只手抵在她背心，混沌之火涌入她体内，以九天玄火治疗伤势。
仅仅半个时辰，芊夕的脸色就又红润了一分。
至此叶凌宇才徐徐收手。
“芊夕，你怎么样了？”霸坤焦急的问。
芊夕凝视双手，能感觉到体内泛起一股微弱的灵力。她的修为是因为反噬之力才无法恢复，只要等她身体调养好，再过不了多久，必然能够恢复巅峰。
“嗯，我感觉好多了。”芊夕展露笑容，朝着叶凌宇深深鞠躬：“感谢叶大人相救。”
叶凌宇吐出一口浊气，救芊夕，也是帮芊影完成一件心愿：“该我做的已经做完了，轮到霸坤你了。”
霸坤笑得合不拢嘴，什么也不说了，脑袋往前一伸。也许在他心中，就算前面是断头台，他也能心甘情愿把脑袋伸出去让别人砍。
叶凌宇伸手在他脑门一点，十几息后收回手，示意莲心忆心松开霸坤的锁链。
重获自由，他粗壮的双臂狠狠往芊夕身上一抱，什么烦恼都抛诸脑后，唯独剩下一阵温馨。
叶凌宇伸手一点，霸天舰飞向芊夕。
“叶大人……这是……”
“归你。”叶凌宇道。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一笔勾销
芊夕手中托浮着光球，光球里是巴掌大的精美舰船。
这不光是霸天舰，更是力魔的传承。
“叶大人……这……实在是……”
叶凌宇摆手阻断了她后面的话：“这东西对我无用，而你是魔界万年不出的奇才。东西归你，要扔掉也好，要拿来垫桌脚也行，随你高兴。还有别叫我‘大人’，你跟芊影是姐妹，我也不习惯别人这么叫我。”
叶凌宇背过身去，不再往这件事上纠缠。
芊夕还想再说什么，霸坤的两只大手往她腰上一抓一举，直接让她骑坐在了自己脖子上。
虎背熊腰的大家伙，脸上乐得笑开花。
“等一下……你放我下来。”芊夕捂着裙摆，脸上羞红。
“哈哈哈，真的治好了，这么多年，我总算是没有白等，看来老天都眷顾你我这一对。”
“说什么荤话……赶紧把我放下来……”
霸坤才不听，活了一辈子，唯独今天是最开心的。叶凌宇救了芊夕，以前的恩怨，什么他都不在意了。又蹦又跳，像是一只欢快的老黑熊。
跳着跳着，回身望了叶凌宇一眼：“你小子不错，哈哈，老子欠你一条命。你来当魔君也不错。”
说完，扛着芊夕，风一般的冲出了庭院。那样子，着实就是一只黑熊偷了蜂窝，扛着就跑。
见他们消失在门外，叶凌宇绷紧的身子才渐渐松弛下来。
芊影走上前，站在他旁边：“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那不然呢？真把他杀了不成？”叶凌宇撇撇嘴，霸坤做了这么多年的力魔之主，追随他的人不知凡几，真杀他，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再加上他跟芊夕的关系，叶凌宇说什么也不可能真要他的命。
“也是，你给他种下灵魂烙印就够了。”
叶凌宇看了看手掌，苦涩一笑：“我没有种。”
不是没有种，是根本种不了。霸坤的灵魂之力比他强大太多了，哪怕霸坤不设防，他也种不了烙印。
最开始他是真心想种下烙印，直到失败的时候才想明白这层。只可惜种不上就是种不上，他也没办法。
芊影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你还放心大胆让他就这么出去？就不怕他伺机报复？”
“就算没有灵魂烙印，你姐姐也能束缚他，比灵魂烙印管用的多。”叶凌宇深明大义道。照霸坤和芊夕的关系看，芊夕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这层保障说不定比灵魂烙印还有效。
“除此之外，你还把传承还给他。和十年前想比，你倒是成熟不少，至少你现在懂得驭人之法了。”芊影一眼就能看透他那些花花心肠。明里将传承给芊夕，可芊夕受到过一次反噬，哪可能再接受。给她的用意其实就是变着相的还给霸坤，芊夕也是聪明的女子，看得透这点，反正早晚会把传承交还给霸坤。
叶凌宇救了芊夕，霸坤对叶凌宇应该是彻底死心塌地了，等恢复了天阶八层实力，就必然是叶凌宇的左膀右臂。
芊影突然发现，叶凌宇真的是变得和以前不同了。不论实力上，还是心态上。这种变化是从祖墓中出来的时候开始的？又或者是站在了这样的高度以后才开始的？反正不管如何，那个来到魔界的青涩之人，已经潜移默化中成了一统魔界的王者。
叶凌宇啧啧了几声，又长吁短叹一阵。突然闪电般伸手，往芊影腰上一搂：“懂我者，果然是芊影。”
说话间，手像是蛇一样已经慢慢顺着腰肢往上攀爬。
芊影在他怀里一阵挣扎，可越是挣扎，越是难以挣脱，呼吸都变得粗糙起来。
旁边的莲心忆心两女跟着脸色一红。
特别是忆心，捂着双眼不敢直视，但手指间又留出两条缝，小虎牙龇着：“臭不要脸，臭不要脸，臭不要脸……又欺负大人……”
“不要脸的家伙，你给我放手！”芊影死死抓着在身上游走的两只大手，连脖子都是一片绯红。
“你让一大群医师折腾我这么半天，我也让你尝尝相同的滋味。”叶凌宇嘴凑到芊影耳边，声音轻佻，犹如毒蛇吐信。
“与其折腾我，你还不赶紧去看一下你那条傻蛇去。”芊影强硬挣扎，一点不给他占便宜的机会。周围还有人在看着，他臭不要脸，芊影还要脸。
叶凌宇动作微微一顿，把她往肩上一扛，龙骧虎步夺门而去。
在夜影宫的另外一间房间里，叶凌宇和芊影联袂而入。
房间不大，一张供奉佛像用的案桌。桌上没有摆佛像，只有一个散发袅袅白烟的香炉，还有一团草席。
草席的中央，小黑蜷缩在其上。身上鳞片下泛着一层淡白，宛如死去一般一动不动。
从叶凌宇战胜霸坤的时候开始，小黑就是如此了。它这个样子叶凌宇见过不止一次，这分明是蜕皮的过程。
而且更让人在意的是，它的那层蛇蜕下，分明有着七十二个小小的凸起在蠕动。
小黑现在是三十六翼羽蛇王，如果再进化，那就是七十二翼羽蛇皇。
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进化的征兆。
它能再次进化也不是什么唐突的情况，它在刚来魔界的时候，叶凌宇在天狱山脉中斩杀的灵兽，内丹全归了它，后来到了瑶裳那里，瑶裳不知道给它吃了多少七品灵兽的内丹。此后叶凌宇在小世界的那八年，它独自在万祖之地觅食，又不知道吃过多少好东西。万祖之地就是个宝库，让一条贪婪的蛇在宝库里打滚这么多年，能这么快完成进化，实在不足为奇。
芊影揭开香炉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块乳白色的像是树脂一样的东西：“你不用太担心，兽凝膏能帮助魔兽进化，只要没人打扰，就不会出问题。”
叶凌宇颔首，这次进化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现在只能静静等待，只盼它能在下一次魔界之门开启之前醒过来。
三日之后。
魅魔宫。
青竹走进大殿，看见那个屹立在窗边的身影。
窗口伸进来几根脆嫩的枝条，她纤指摆弄叶片，颇有一种形只影单的感觉。似孤寂，又似迷惘。
十年前还没有窗外的几颗新树，十年之间，有些东西已经变得不太一样了。
青竹在她后方站定：“大人，他来了。”
瑶裳浑身都怔了一下，收回手，把目光投过去。
大门外，叶凌宇踱步而入，此行只有他独自一人。
青竹招呼上旁边的几名侍女，躬身行礼后退下，大门也随之关拢。
空荡的大殿里，只剩他们两人，偶尔有鸟鸣从窗外传来，打破这种死水般的沉寂。
叶凌宇迈步过去，脚步声清晰可闻。眼神既不冰冷，也不热烈，是最为平淡的神色，平淡的如同和眼前之人是初次见面。
“怎么？叶大人是来看望小女子的？”瑶裳率先开口，“刚好泡了壶新茶，叶大人要尝尝？我还亲手做了些糕点，试试小女子的手艺如何，若是不好吃，你可别……”
“瑶裳。”还不等瑶裳说完，叶凌宇就叫住了她。并非厉喝，只是最平淡的声音。
瑶裳闭嘴，伸手缕过鬓发。盈盈走到桌边，取杯倒水。
“那么叶大人今天找我何事？”瑶裳也变得平静下来。她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所谓的命运，就是用尽手段也不可能逃避的东西。
瑶裳倒满一杯，放下茶壶，茶杯推至靠近叶凌宇一侧的桌角。
“我来找你取一件衣服。”叶凌宇平静说。
瑶裳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说，苦涩笑了笑。取一件衣服，当然是指的万彩霞衣。叶凌宇现在有权取走任何一个魔主的传承，她当然也不会例外。
她早就猜到叶凌宇会来，因为有些早已破碎的东西，即便耗尽一切都不可能弥补的回来。十年来，她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弥补那道裂痕，而最后，却发现只是自欺欺人。
掩耳盗铃，只为了让自己心安，直到最后也没能改变什么。如果说恨，她只恨自己为什么偏偏身为魅魔，为何有魅魔的天性，而偏偏又从无法弥补的内疚中衍生出了不该有的那道情愫。
以前她作为魔主，高高在上，从不知什么叫残酷。她习惯了摆弄弱者的命运，玩弄一个人的生死和信念，直到有一日自食恶果，才知道什么才是最残酷的惩罚。
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如若释怀，微微低着头：“无须顾虑，你动手吧，这本来就是我亏欠你的。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好好待魅魔一族。”
叶凌宇走到她跟前，突然屈指在她额头一弹。
瑶裳被他弹得后仰，额头立马就红了起来，两颗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旋，多半是痛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让你把万彩霞衣给我。”叶凌宇再次声明。
瑶裳捂着额头，一头雾水的把万彩霞衣递上。
叶凌宇深深吸气，然后传出一声悠长的吐息声。好似要把所有积压在心底的那股浊气吐出去：“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以前我确实恨过你，可如果不是进了万祖之地，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你我之间种种，一笔勾销。”
瑶裳木楞了一阵，一笔勾销，谁也不再亏欠于谁，从此往后，两者只需形同陌路，或者就是最纯粹的魔君与魔主之间的关系。
既是从头来过，也是把一切都给否认。
她随即微微垂下脑袋，脑袋轻轻点了点。
叶凌宇不再停留，转身就走，直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扬了扬手中的万彩霞衣：“万彩霞衣修复好了，我会让人给你送回来。魔界之门下次开启的时候，你随我一道回苍灵大陆。”
瑶裳猛地抬起头，却发现叶凌宇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魅魔宫外，叶凌宇取出方舟，直飞天际。
手中的万彩霞衣黯淡无光，这是瑶裳和霸坤一战的时候受损的。
瑶裳为他在奈落城坚守九年，属下损失过半。
每次万祖之地开启，魔主进入其中寻求资源都只为繁荣自己的领土，可唯独这一次背道而驰。
可以说叶凌宇在万祖之地中得到的种种也皆因瑶裳而起，瑶裳也为他放弃了一切。以前叶凌宇觉得自己不是宽容大度的人，也有着一颗铁石般的心肠，可结果那也还是自己骗自己。坚持再久，到了最后，终究还是心软了。
驾驭着方舟，期盼着回归苍灵大陆的那一天，这份心情在平静下化作无声的波澜，慢慢酝酿。
方舟划过长空，留下悠长的轨迹。
第六百一十四章 苍灵大陆来人
时间飞逝，一转眼就是半个多月过去。
这半个月，叶凌宇归心似箭，时时刻刻都感觉有只猫在挠着心口，连修炼的心情都没有。
整天除了跟芊影诗燕胡作非为以外，就是修复万彩霞衣。
一间房间外，莲心忆心静静候着，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动静，惹得两女脸色绯红。对这种动静，她们听闻过不知道多少次，每每听闻，总让她们坐立不安。
有侍女从旁边跑上来，在莲心耳边低语了几句。
莲心清了清嗓子，敲响门扉：“大人，准备已经做好了。”
许久过后，里面动静才稍微消停。然后又是一阵?的声音，叶凌宇推门而出，芊影诗燕红着脸跟随其后。
夜影宫外，一艘舰船停靠在空地上。
此外还有数百人围聚一堂。
“主上！”苍都恭迎过来。
其身后，瑶裳也在，她的万彩霞衣已经被叶凌宇修复，重新交还给了她。此刻单是往那一站，就明艳照人，之前的惆怅也在她脸上消失无踪。
莫煌也一并跟随，站在人群前。
上次大战他身负重伤，幸运地被青竹救了回来。这才过去一个多月，就已经生龙活虎。
“你笑什么？”叶凌宇问。
莫煌咧着大嘴：“我笑你小子现在出息了啊，当年在斗技场还被我狠狠揍过，转眼就成大人物了。”
“当年斗技场，我胜你负，什么时候成你揍我了？”叶凌宇没好气道。
“放屁放屁，演技懂不懂，你当我真败给你了？当时我一只手就捏死你。”莫煌龇牙咧嘴，夸夸其谈。
叶凌宇嘴角泛起笑纹，低笑两声。
“听说苍灵大陆那地方虽然寒碜，但有着和魔界不同的风光，我随你一起去。”莫煌死皮赖脸凑上前来。看他脸皮厚度，堪比城墙，要是叶凌宇不同意，他应该能跟叶凌宇摩上几天几夜。
叶凌宇微微一笑，点头同意。
莲心把一个草团递上来，上面是小黑，直到现在小黑也还没醒来。叶凌宇把它收进混元图，一并带上。
“主上，此行定要以安妥为主。眼下您是魔界之君，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苍都苦口婆心再三叮嘱。
叶凌宇笑呵呵的点头，心说以前实力低微时候在苍灵大陆都能活蹦乱跳，更不用说现在。
瑶裳走上前，贾隆也徐徐走了上来。
这两人都是叶凌宇特别叮嘱的人，打算这次一并带上。
众人先是上了舰船，直朝天狱山脉而去。
有舰船的帮助，这次穿越天狱山脉就容易多了。中途虽然经受过无数次飞行魔兽的袭击，可舰船纹丝不动，像是钢铁巨兽直穿山脉。
这种霸道的穿行方式，靠方舟肯定是做不到的。靠方舟这么穿行，随便一只魔兽的袭击就能让方舟大损。
叶凌宇自己穿越天狱山脉，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靠着舰船，仅仅用了半日就穿过山脉，眼前一扇高耸的巨门屹立于空中。
魔界之门！
久别了十多年，再次看见魔界之门，叶凌宇心中那种归去之心像是沸腾的江海，恨不得现在就推开大门回归那个久别的地方。
魔界之门下围聚了不少人，全是魔人，实力都在魔将之上。
叶凌宇等人一出现，他们齐刷刷单膝跪下。
重新踏足这个地方，周围景色几乎没有变化。
一名魔将单膝跪下：“禀主上，按往常规律，那些人族大概明日会至。”
“嗯。”叶凌宇应了一声。
看着魔界之门望眼欲穿，看着它，就能想起那片出生之地。
日薄西山，日落月升，再到月落日升。
第二日正午。
一声清脆的洪钟鸣响响彻山脉，魔界之门徐徐打开。来自亘古的钟声余音嘹亮，渗人心魄。
一行五十人出现在大门之前。
为首之人是个彪形大汉，虎背熊腰，肩上扛着一柄人高的双手大刀。出现之时稍微摇晃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身体。
五十人徐徐落地，大汉是天阶两层的修为，还有三人是天阶一层，其余人皆是地阶以上。
不少人都像是喝醉酒一样摇摇晃晃，这是穿越魔界之门的晕眩。
“范长老，这魔界之门，真是穿一次晕一次。”有人笑呵呵在大汉耳边道。
大汉把长刀往地上一插：“那是你们进出魔界次数太少，再加上你们修为太低。什么时候你们到了我这样的修为，自然是无恙。”
旁边的一众人呵呵大笑：“范长老您这说得太轻巧了，我们哪能跟您比啊。您在星门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强者，整个苍灵大陆，能跟你比的还有多少？”
“是啊，范长老这样的人，除了四大宗门的宗主，还有谁能比得了？”
被拍了个马屁，范长老哈哈大笑地拍了拍那人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
“阿谀奉承就免了，给我老实干活，这次可不是让你们来游山玩水的……”
范长老话才说到一半，抬眼一望，顿时神态怪异。
其余人顺着他目光望去，在他们侧面，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毫无气息，站在那里，旁人居然一点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谁！”范长老一声厉喝。
噌噌噌！一柄柄光彩夺目的武器出鞘。
在魔界这种地方可不比苍灵大陆，天阶来了都必须小心翼翼，否则什么时候落得个身消道陨都不足为奇。
“可是炎魔来使？”那范长老好歹跟魔族打过一些交代，开口问道。
“炎魔？看样子莫邪跟你们来往不少啊。”叶凌宇裹着一身黑袍，长相遮住了一半，只露出一双深紫色的眼睛。
范长老手心有些冒汗，他还摸不清对方的来历。以往他们跟炎魔有过交集，彼此使者也接触过，可他实在摸不准眼前这人是不是炎魔的人。
他长刀一收，恭恭敬敬的抱了一拳：“在下星门范大志，敢问阁下可是莫邪大人的手下？”
叶凌宇一步步走上前，声音低冷，甚至夹杂着杀意：“魔界之门下一次何时开启？”
范大志一直紧盯着叶凌宇的那双眼睛，不知为何，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阁下若是莫邪大人的属下，还请将使者令牌交与我一看。”
黑袍之下，叶凌宇发出冰冷笑声。冷风拂过，稍微吹开他的兜帽，露出下面的那张面孔。
范大志的神经在那一刻突然紧绷，手中大刀一横：“不对，你是叶凌宇！”
一个名字，惊动整整五十号人。
叶凌宇这个名字在十多年前，是一种禁忌。是让整个苍灵大陆为之轰动的名字。
提起这个名字，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魔族。
叶凌宇逃入魔界之门，这是星门高层都知道的事。当年围剿叶凌宇之时，范大志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叶凌宇逃入魔界，星门也派人进入魔界寻找过，可屡次无果，理所当然就以为叶凌宇已经死在魔界，毕竟那个时候的叶凌宇实力并不高。
“哦？原来记得我的人还没死绝。”叶凌宇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好得很！找你这么多年都无果，今日你休想再逃了！”范大志大叫出声，“所有人，上！抓住它，门主的好处必然少不了！”
一个瘦高的人贴近地面疾冲而来，那是仅次于范大志的天阶一层。
手中一把斩马长刀，刀尖带起风尘，撕开空气发出尖啸，撩向叶凌宇的左臂。
看他的架势，是想要把叶凌宇的手臂齐根斩下。
铛！
那是精铁间的碰撞之声。
只可惜不是斩马大刀撞上了别的武器，那单纯只是斩马大刀斩在叶凌宇身上的声音。
皮肤如铁！
斩马大刀品阶不低，被夹在叶凌宇腋下。它是毫无花哨的斩在叶凌宇身上，可偏偏斩之不入。
叶凌宇甚至没有移动分毫，也没有调用灵力阻挡。单纯就是靠身体挡住的这一招。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前一刻不共戴天的气势转眼就烟消云散。那可是天阶强者的一击，天阶强者，在苍灵大陆是神话般的存在。在大宗门中都是只有一两位的绝顶强者。
被称为天阶，就是说与天齐高。
连范大志都是一脸的讶然，刚刚那一下有多少威力，他心知肚明。
“一塌糊涂，你连魔兵都比之不上。”
叶凌宇身体轻轻一转，随着“砰”的一声，斩马大刀应声而断。
“翻云掌！”另外一名天阶呼啸而下，一掌推出，翻云倒海。
“扇风差不多。”叶凌宇伸手一指，云淡风轻的一指，不光掌印破碎，连同那天阶的手臂一同炸成一片血沫。
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从天而降，人群哗然。混乱和恐惧同时充斥进了人群，连范大志都惊呆了。
一指废一名天阶手臂，这是什么实力？
叶凌宇出手时他就感觉到了叶凌宇的修为，那分明就是比他还要低了一等的天阶一层。
什么样的天阶一层能有这样的实力？
“你……你到底是……”范大志连连后退，“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
叶凌宇轻轻一叹，似乎觉得无趣了，拍了拍手。
周围一阵阵空间动荡，人影一个个的出现。每一个实力都是深不可测。
随着那些身影一个个出现，范大志额头冷汗一颗颗往下落。
这些人什么时候在这儿的？不应该，如果这么多人在，他不可能毫无感应，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人实力全在他之上。
可这种事怎么可能？那一连出现的，足有数百之多。
“瑶裳。”叶凌宇叫了一声。
瑶裳盈盈欠身，朝着范大志等人方向莞尔一笑。一个笑容，倾国倾城。
明明是那么美妙的瞬间，偏偏他们如堕寒冰。
瑶裳水蛇腰扭动，迈着莲步上前。
这种时候该逃，范大志等人心知肚明，可无论如何就是迈不开步。
看着那女子一步步走过来，似乎有股无形的吸力牢牢将他们固定在原处，脚步动不了，连手指都移动不了分毫。
瑶裳轻轻一指点在范大志的额头。
范大志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能感觉到指尖上的凉意。
仅仅一息过后瑶裳就收回手，冲叶凌宇眨了眨眼：“这次他们来人五十，在魔界会停留十日，十日之后魔界之门会再次打开，让他们回去。我们要想去苍灵大陆，十日后就是机会。”
范大志脑海一阵晕眩，瞠目结舌。读取记忆，这女子分明是读取了他的记忆。就凭这么一个信手拈来的动作？
普通魔族做不到这种事，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以前魔界之行都平安无事，为何偏偏这次遇到情况。而且一遇到情况，就是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局面。
“十日吗？”叶凌宇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凶狠外露，“多看几个人的记忆，如果都相符，留下领头之人，其余杀无赦。”
第六百一十五章 回归苍灵大陆
永夜城，星门总坛。
阳绝天立于一座高台顶端，双手负于身后。样貌看起来已经近于中年，却有着年富力强之人才有的威风。背脊挺拔，生得虎背熊腰。和十多年前毫无变化，要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更为自信。
一个中年人显露自信，更多的是显露在他的沉稳之上。
十多年，星门靠着魔界特有的资源壮大己身。仅仅十多年，势力突飞猛进，各大宗门竞相讨好，比起十二星宿还在之时，何止强大了一倍。
“哈哈，门主又来亲自监督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在他背后响起。
阳绝天回头，看着背后走来另外一个中年人。
一双淡眉，眼角耷垂，额头是几道刀刻般的皱纹。
和阳绝天的孔武有力不同，他显得大腹便便。
“司徒兄来了。”阳绝天笑着回应。
司徒鸿途，星门的副门主。
“今天就归来了吧。”司徒鸿途一手掐指，朝着魔界之门的方向眯了眯眼。
在他们所在的高台上，刚好能看得清魔界之门的全貌。
“是啊。十日已到，范长老他们是今日归来。我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
“对长老如此，对弟子也如此，门主能如此恪尽职守，是我宗门之幸啊。”司徒鸿途笑语。
阿谀奉承之话张口就来，显得毫不唐突。他的修为不高，仅仅天阶一层，以这种修为坐在星门副门主之位，更多的是凭借了他的审时度势的能力，以及过人的智慧。
阳绝天有时候对外人开玩笑，说的都是星门可以没有阳绝天，但不能没有司徒鸿途。这些玩笑往往引得长老们啼笑皆非。
“你一个副门主，今日也有闲情雅致来督查弟子了？”阳绝天随口开着玩笑。
“此话你真说的不对，这是我应尽的责任，不然我坐着这个位置作甚？”司徒鸿途没好气的道，随即话锋一转，“除此之外，我也是觉得近日有些心神不宁。”
“你心神不宁是休息不够，武道之人也要懂得休养生息。”阳绝天在他肚子上拍了一巴掌，哈哈大笑。
两人相谈甚欢，司徒鸿途拿出酒来，彼此对饮了几杯。
阳绝天举着酒杯，看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这次范长老亲自带队，收获肯定不错。”
“那是，范长老是你亲自提拔的长老，不会让你失望。有你这样的宗主，有范长老这样的长老，我宗门何愁不兴。”司徒鸿途给阳绝天斟满酒。
阳绝天老怀大慰，酒兴起来，心头更乐，把杯一举，大喝一声：“开门！”
随着他一声令下，有人飞将上去，手中是一个玉瓶，把玉瓶中的血红尽数倾倒在魔界之门上。
一滴血能让一人出入，玉瓶中是整整五十滴天阶魔族的血液。
魔界大门发出轰鸣，钟声四起，余音绕梁。
“迎范长老！”司徒鸿途也有了几分酒兴，举杯高呼。
早已准备在魔界之门下的长老和弟子纷纷列队。
魔界之门大开，像是天际之上张开的狰狞巨口。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事，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五十人归来。而是一个黑袍包裹的男子从魔界之门中走了出来。
下方的高呼声戛然而止。
紧随男子之后，又是陆陆续续五道身影出现。
无一例外，六个人都是一身黑袍，三男三女。
“嗯？”司徒鸿途手一抖，微眯着的眼眸顿时瞪大。
不是范长老等人，为首一人用兜帽挡脸，看不清面容，其余人都是不认识的面孔。
一个男子气息有些阴沉，面无表情，另外一个男子颇为粗犷。三名女子皆是绝世之容。
阳绝天也明显变了脸色，下方人群纷纷拔出武器，气氛剑拔弩张：“谁！”
叶凌宇冷眼俯视下方，星门人汇聚了不少，最关键是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阳绝天。
久违的地方，久违的面孔，他轻笑了一声。
芊影、瑶裳、贾隆紧随其后，诗燕和莫煌也跟着。
“这就是苍灵大陆？灵力怎么这么稀薄？”莫煌扣了扣鼻孔，悄悄往大腿上抹了抹，表示了他的不满。
这种地方，跟魔界完全没得比。
这种地方能培育出什么高手？
要不是觉得新奇，这种地方请他来，他都不来。
“你们到底是谁？范长老等人呢？”阳绝天大吼，看见后面没有人继续出来，他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妙了。范长老等人不见踪影，怕是凶多吉少。
“你说的那些人已经葬下了，你想见他们？”叶凌宇在高空中俯视下方，如君王俯视群臣。
没有人进出，魔界大门徐徐关拢。
“狂妄之徒！你们是何方宵小？”阳绝天震怒。
这种事他岂能不怒，消失在魔界之门里的可是他星门的长老。
足足五十号人，都是地阶以上。天阶一层三人，天阶两层一人，这都是难以弥补回来的战力。有人堂而皇之告诉他，这五十人都死了，他如何能接受。
五十人没一人出来，必然是遭遇了不测。
就算现在星门越发壮大，这样的损失也是难以弥补的。
司徒鸿途眼珠子一转，连忙拉住他。
朝着天上遥遥一拱手：“哈哈，几位恐怕是误会了。看几位装束，是魔界中人吧。我们得莫邪大人之命，让门下弟子进魔界稍作历练，恐怕是跟几位有些误会了吧。诸位可认得莫邪大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挡在阳绝天跟前。
阳绝天怒火攻心，他却没有。
进去的是天阶两层的长老和地阶的弟子，无一幸免就足以证明眼前这群人的实力。
这群人实力究竟有多高他感觉不出来，但恐怕不会低于天阶两层。
比起叱喝，他更该搬出莫邪这座靠山。
莫邪在魔界是怎样的地位，他是知道的，这作靠山绝对是不可撼动。
“敢问几位尊姓大名？”他恭恭敬敬问。
叶凌宇深深吐息，有些账，早该跟莫邪算清了。
轻轻拉开兜帽：“怎么？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当那张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普通弟子还不明所以。所有长老和阳绝天、司徒鸿途同时变了脸色。
这张面孔他们太熟悉了。
“是你！”阳绝天手中酒杯慢慢崩碎，司徒鸿途先是眼珠子转了转，当即后退一步。
“臭小子，十多年了，你居然还活着，你这条命之硬，当真让我大开眼界啊。”阳绝天转怒为喜，哈哈一笑，手中杯子一抛，换了个完好的。目光从叶凌宇投向他身后的三名女子，留恋了一阵。
“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叶凌宇同样在笑，犹如厉鬼。
“这么说来，我还记得你当年离开时候说的话……嗯，那什么来着……”阳绝天戏谑般回头，似询问司徒鸿途，“好像是说，当你当够了缩头乌龟回来这片地，就要灭我星门……啊？你灭个给我看看呀。”
周围一片哄堂大笑，本来严肃的气氛也因为他这一句话彻底改变。
当年叶凌宇离开时曾留话“当我归来之日，便是星门覆灭之时”，阳绝天纯粹把这话当做笑话。他归来了，又能如何？星门早已不同往日，在苍灵大陆就是一座无人能逾越的高峰，就是头顶的天。凭他这六个人，六个人之力就能捅破苍天吗？他真以为自己有这么大能耐？
阳绝天心说这世上人人都能闹出笑话，唯独这小子的不知天高地厚让人觉得可笑至极。
区区一个半甲子的小子，口出狂言。
今天众长老皆在，他还能逃得掉吗？当年没有抓住他，今天他插了翅膀也别想跑。
反倒是司徒鸿途这时候面色大悲，一把抓过阳绝天：“哈哈，刚刚阳门主言过了。当年我们与叶少侠闹出不少误会，叶少侠勿怪。我敬你一杯，就当是为当年之事赔礼可成？”
叶凌宇一脸怪异的望着他，阳绝天更是一脸的诧异，灵力传音：“你干什么？疯了？”
司徒鸿途反倒瞪了他一眼：“当年此子的事我调查过，天赋罕世。当年就能与天阶两层一战，今日正大光明归来，恐怕实力不输你。他在魔界十年都活下来了，魔界是什么地方你我还不知道吗？这种人，不可为敌。”
“什么不可为敌？”阳绝天一把甩开他，没有掩盖声音，特地声如洪钟，“就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今天自投罗网，你还怕了他不成？小心是好事，但别小心过头了。你可别忘了，范长老等五十人可是没有归来，怕是遭了这小子的暗算。这种耻辱我星门还没尝过，今天便用他的血，来以儆效尤。看见他背后那几名女子没有，待我擒下，送你一个。”
阳绝天说着，拍了拍司徒鸿途的肩膀。
周围传来窃窃私笑声，宗门里的长老弟子大多闻讯赶来。
唯独司徒鸿途一脸焦虑，心中暗骂蠢货。
当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小子声色一动不动，连他后面几名女子也毫不紧张，这摆明了就是根本不惧。
偏偏阳绝天这个星门门主被那几个女子美色所惑，根本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踩进了怎样的深渊。
星门在苍灵大陆赫赫威名，但放在魔界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如果叶凌宇身后跟的人是什么魔将、魔尊这样的大人物，今天恐怕会有天大的麻烦。
第六百一十六章 莫煌之怒
阳绝天的修为是天阶三层，放在魔族里最多算得上魔将之流。魔族因为天生优势，普遍比人族强上一分，把阳绝天丢魔将里，最多是中游往上。如果眼前这些人里有顶尖的魔将，甚至是魔尊，仅需一位，今日就能让整个星门鸡犬不宁。
还没摸清对手深浅，阳绝天就敢挑衅，摆明了就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当了这么多年星门门主，阿谀奉承的话听得太多，以为自己真的举世无敌。司徒鸿途在心底把阳绝天骂了无数遍。
阳绝天取出一个罗盘，往里面注入灵力，一股封天锁地的感觉弥漫开来。
叶凌宇分明看见，在自己头顶上方，顿时多出一层屏障。在这层屏障下，连灵力都运转的不是很顺畅。
“小子，你可还记得这个？”阳绝天戏谑的问。
这种东西当然忘不了，进入魔界之前，阳绝天就是用这道禁制封锁了他的去路，现在不过故技重施罢了。
“作为魔族，你与我人族所不容。当年你做下无数天人公愤之事，人人得而诛之，今日就由我星门出面，除你这一害，以扬我星门之名。”阳绝天突然义正辞严，“能成为我星门扬名的垫脚石，你也该感到荣幸了。”
叶凌宇冷笑频频：“要动手便来，哪来这么多废话？与魔族勾结，不也是你的本性吗？”
“莫邪大人乃魔界七魔之一，岂是你这样的无名小卒可以相提并论的？”阳绝天不急返笑，“你也无须担心，我与魔族有来我之事旁人断然不会得知。旁人只会知道是我亲手除去名为叶凌宇的魔患。至于奖赏嘛，我给你留一个全尸，也当是你为我星门做出贡献了。”
门下弟子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边的动静已经传遍整个星门，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对着天上指指点点，对叶凌宇表示不屑，又流连于那三名女子。
“门主这下可享福了。”有人阴笑着道。
“那可不是，这小子自己来送死也就算了，还带上这么一份大礼。”
“啧啧，要是门主吃剩了，也能让我们尝一口汤，那加入星门可就太值了。”
“你还别说，我从没有这么庆幸自己加入了星门。”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冷笑连连。
唯独司徒鸿途愁眉不展，论实力他是不如阳绝天，但论察言观色，为人处世，十个阳绝天也比不上他一个。
他能从叶凌宇身上感觉到那种寒毛直竖的阴冷，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阳门主，且慢啊，此子非比寻常，万万不可轻视。”司徒鸿途苦口婆心。
“司徒兄，你想太多了。”阳绝天不以为意，“我星门还会害怕区区一个魔人不成？护宗大阵和护城大阵皆在，他今天插翅难逃。”
“阳门主，阳兄，这不是逃不逃的问题，他……”
“司徒鸿途！”阳绝天突然厉喝，“你休要再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可不是副门主该做的事。我提拔你来做副门主，是看在你识得大体的份上，你可不要再说让我失望的话。”
阳绝天酒杯斟满，狂饮两杯，酒杯往地上一摔，摔得粉碎。
对司徒鸿途的一番话，他明显有些不高兴。
司徒鸿途一步步后退，偶尔抬起头看向叶凌宇他们。不知为何，每次看向那几个人，都有一种面临刀山火海的错觉。
他感觉不出那几个人的实力，但他敢肯定，这几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他一步步退，一步步退，已经准备退下高台。
“司徒副门主，你打算去哪儿啊？”阳绝天一句话就叫住了他。
“阳门主斩除魔患，为我星门扬名，这是大事。我这就去安排相关事宜。”
“此言差矣，这可正是重头戏，哪能少了你啊。”阳绝天阴阳怪气哂笑，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他。
司徒鸿途苦涩着脸，一言不发站在后方。
天空上，莫煌早就有些忍耐不住，悄悄凑到瑶裳耳边：“我说大人，就这几个烂番薯臭鸟蛋，我下去通通一顿揍，保管他们老实，还跟他们纠缠什么劲儿？”
瑶裳没好气回眸：“好好看着吧，我们家主上还没发话，你急什么？”
阳绝天仰天狞笑不止：“叶凌宇，你既然是魔族，那可知魔族落到我们手里，是个什么下场？”
叶凌宇好整以暇抱着双手：“说来听听。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我。”
“大言不惭。你既然想要知道，我让你开开眼界。”阳绝天说，“来人，带上来。”
司徒鸿途脸色骤变，连忙出声制止：“阳兄，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这只是火上浇油，还没摸清对付的底，千万不可。”
阳绝天因为几杯酒助兴，再加上叶凌宇的那种轻蔑，让他心底隐隐燃着一股火气，一把推开他：“少废话。来人，给我带上来。”
他要让叶凌宇见证绝望，要让他知道和自己作对到底是什么下场。比起直接动手拿下叶凌宇，他更乐于先让叶凌宇见识一番得罪自己到底是什么下场。
没消片刻，一阵铁索的脆响传来，只见几名弟子压着两人来到了高台上。
那两人低着头，可分明是两名女子。两女年龄都不大，脸上的污垢之下，能看见那份清秀。
两人头发脏乱，衣服也破破烂烂。身上遍布乌青和鞭痕，还有胳膊上血淋淋的伤口。那是锋利的刀子割出来的痕迹。
厚重的镣铐束缚那两人的手腕和脚腕，一条锁链环绕在脖子上。锁链用特别材料打造，不光能束缚自由，还能限制灵力。
光是看见她们样子，就知道他们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折磨，那绝对是连奴隶都不如的对待。
阳绝天抓过铁链，一脚踢在一名女子身上，把女子踢得摔倒在地。
“如何，小子。看清楚没有？”阳绝天讥笑，“魔族，和你同族。她们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现在磕头求饶，也许我还能给你个痛快的。”
星门弟子中彻底炸开了锅。
“是啊，小子，磕头求饶，给你留个全尸！”
“门主大人大量，断你四肢，废你修为，把你拉出去游街示众几次，兴许饶你一条狗命。”
“求饶啊，你的腿软了，跪不下来吗？哈哈哈哈。”
被阳绝天带起的气氛，让周围弟子长老皆是忍俊不禁。
唯独叶凌宇脸色沉了下来，那两名女子他没见过，可都是魔族，现在他一掌魔界，有些东西，已经容不得旁人践踏。
看着两女身上的划痕，开启魔界之门所用的血，很有可能就是来自她们身上。
弥天之威铺洒而下，掩盖了那些笑声。
天压了下来，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所有笑声戛然而止，连阳绝天都双腿一软。
沉重和杀念，犹如死神降临。
那份压力来自天上的六人所在，可不是来自叶凌宇，而是来自他背后的莫煌。
那个自始至终嬉皮笑脸的家伙脸上只剩一片狰狞。
咯咯咯……
他的牙齿紧咬，一丝丝血红从牙缝里溢出来。
眼眶里血丝遍布，怒发冲冠。
“小妹……”他紧咬的齿缝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从那两个女子被带上来开始，他的目光就始终盯在一人身上。
脸上是污秽和泥泞，那也不妨碍他辨认出那人的身份。
算上万祖之地的十年，他的小妹消失了二十余年，谁能想得到，再次重逢，会是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方式。
那个浑身瘦削，几乎快要不成人形的人，居然就是自己那个失踪已久小妹。
莫煌突然抬起头，眼眶慢慢渗血，猩红顺着眼眶滑落。世人创造出“魔鬼”这个词，大概形容的就是他现在的这个尊容。
瑶裳等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当看清他的目光，看清他的样子，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下面的人变得鸦雀无声，再没人出一句嘲讽之言。有的人已经开始打颤，有的人牙齿开始哆嗦。
噗通！
高台上，司徒鸿途双腿一曲，直接跪下。
砰砰砰。
他的脑袋一下下磕在高台上，没两下就已经淌出血来：“大人，大人，息怒啊。此事与我无关，我劝过阳绝天这狗贼了，可从来劝不住。我成为副门主是最近几年的事，此事与我无关呀。全是阳绝天这狗贼所为，求大人饶命！”
他早已猜到会面对的恶劣情况，当感受到那威压，他就知道事情不妙。能混到如今地位，靠的就是自己的果断和明辨，毫不犹豫就跪下来磕头了，一口一个“阳绝天狗贼”，分明就是想要最快速度划清关系。
“司徒鸿途，你……”阳绝天本想斥责他，可感受到那弥天之威，一颗心都在颤抖。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会这样，那种气势，分明远远在他之上。顶峰的魔将？不，那至少是魔尊级别的气息。
这一瞬，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可是这怎么可能。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去到魔界仅仅十年，就带回魔尊境界的强者。像他这种无名小卒，无依无靠，怎么可能巴结的上这样的人物。魔界每位魔主挥下纪律严明，层次划分明确，岂是那么容易能攀上关系的。
就是因为料定了如此，阳绝天才敢借着酒兴朝叶凌宇发威。
错了？难不成自己真的错了？
如果那真的是魔尊层次的强者，就算他拼了老命也不可能赢得了。天阶之中一个层次就是天差地别，如果是天阶四层的人来了，全星门之力联合一气也不见得能抵抗。
“等……等等……”他一直强硬的语气也随之软了下来，朝莫煌微微拱手，“这位尊驾，我们之间……是不是误会什么了……”